司元柔捡起蜜饯丢掉,没注意萧淮笙一直盯着她。司元柔又拿起一个新的蜜饯,指尖在半空划过,萧淮笙眼神落在别处,余光却一直随着司元柔,他清清嗓子。然而司元柔自己吃下后,把蜜饯收起来了。
叔叔那么大的男人,应该不喜欢甜滋滋的蜜饯。司元柔也不心疼掉在地上的那枚了,真喂到叔叔嘴边,估计也是被扔了的命。
萧淮笙喉头上下滚动,等了许久都没有然后了。
司元柔在房内走两圈儿活动筋骨,见萧淮笙一直不动,“叔叔,你不看书了?”
她一无所知,萧淮笙生着一个人的闷气,无从发泄的绵软感令他更加心烦意乱。他把书合上道:“嗯。”
“哦。”司元柔察觉气氛不太对,似有压抑感又不明显。她帮着收起来书,“看太久对眼睛不好,叔叔歇息一会儿吧。”
萧淮笙稍稍被安慰到,至少她还是关心他的。
不一会儿,方景苏在门外探头探脑,淡淡月白色的窗纸上出现一个细长的影子,或高或低左右摇晃。
“进来。”
萧淮笙一应允,方景苏推门而入,弱弱地问道:“师兄,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萧淮笙抬头,疑惑地想了想,没记起来什么要事。
“师兄,你太不关心小嫂子了!”方景苏埋怨萧淮笙一句,走到司元柔身边,“小嫂子,你有事得直接跟师兄说,他可能不懂。”
司元柔也不明所以,“啊……可我没有事。”
这下轮着方景苏懵了,难怪两人能做夫妻,合着记性都不行,他拔高声音,“今天是你回门的日子!”
司元柔忽然反应过来,她来淮王府三日,按礼确实该回将军府一趟。萧淮笙更是没想过回门一事,婚事都是方景苏操持,他一点儿不知道,而且他没把司元柔当新嫁娘,全当顺手照顾个小姑娘。
司元柔心中惆怅,从她出嫁的那一刻,她对那里便没有什么留恋,“我不回去也没有关系,还是在府里照顾叔叔喝药吧。”
萧淮笙提醒道:“我已经喝过药了。”
司元柔借口太拙劣,一下子被戳破,可她确实没有更好的理由。
“你不必担心我,放心去吧。”萧淮笙误以为自己拖累司元柔,难得好说话,“我会按时服药。”
方景苏已经准备好马车,看样子师兄不陪着只有小嫂子自己回去,“那小嫂子动身吧,回门晚了失礼。”
他抬手指向房门,请司元柔起来。司元柔足尖点地往回收收,放在腿上的手也显局促,“辛苦小苏了,但我不回去,叔叔更重要。”
“哪有新妇不回门的?”方景苏争道:“你又不是嫁进宫里,或者给人做妾的。你得回去啊!不然外人怎么看师兄?”
方景苏劝不动,萧淮笙也不懂司元柔,她难道不想念亲人?
萧淮笙道:“我陪着你回去好不好?”
司元柔头渐渐低下,“太麻烦叔叔了。”
小姑娘太腼腆了,萧淮笙拉起司元柔的胳膊,“我应尽的义务罢了,陪你才对。”
萧淮笙牵着司元柔往外走,司元柔坐着没动,往回拽着试图抽回手指。萧淮笙反思自己是否看起来太过羸弱,让司元柔连正常的回门都放不下心去,但瞧司元柔的脸色又觉不对劲儿。
“你不想家……”
“我不想回去!”司元柔直说,让萧淮笙与方景苏都出乎预料。司元柔言罢无措地咬几下唇,水润的眼睛与萧淮笙对视,其中掩藏的悲伤与倔强还是被萧淮笙发现了。
萧淮笙又记起司元柔根本不担心娘家事,他还以为她在强忍,因为在王府不熟悉而行事拘谨,但此刻明显不是这么回事,司元柔对她的娘家很疏离。
司元柔怕被误会不念亲情,补充道:“想来她们也是不愿见我的,我不回去讨嫌了。”
将军府的所有人都认为她亲缘淡薄又冷硬心肠,她对那些人也当真不念情谊,可她有原因和苦衷,纵然不能为外人所说,她不想萧淮笙对她有不好的看法。
“她们对你不好?”萧淮笙虽是问司元柔,但他已经基本肯定。身为她的至亲之人,不说对她一个孤女如何体贴照看,竟然还凑上来欺负?
“叔叔不怪我吗?”
萧淮笙直接想到的是将军府的其他人不好,而不是司元柔的错,他又一次没让司元柔委屈。司元柔不禁欣喜,叔叔果然什么都向着她。
“我带你回去。”
萧淮笙重复一遍,他的语气比之前多出几分薄怒,听起来更具威慑力。他又伸出手拉司元柔。司元柔犹豫一会儿后将手放进他的掌心。
马车里点着一小盆碳,下面铺了毛茸茸的兽皮毯子。司元柔揣着手炉坐在萧淮笙身边,浑身暖和。伴随着车轮滚动的吱呀声,她在回将军府的路上排斥变为期待。
“把你以前的事说说。”
路上漫长,萧淮笙拍拍司元柔的脑袋,让她告状。司元柔低低笑出声,挑几件小事说起,“都是家长里短的事……”
将军府中,老夫人与二房一家其乐融融,二儿子如今与太子在刑部共事,她与有荣焉。几人聊着聊着,管家跑来通报淮王府的马车来了。
老夫人一愣,“是柔姐儿回来了?”
她心中算算日子,猛地一拍手懊悔忘了大事,招呼府中人都赶紧去府门接见。
柳氏狠狠抠着手心,司元柔带走了家财竟还敢回来!司文定慌张地跟在老夫人后面,他可不敢见淮王,一会儿得跪在母亲身后藏好了。
司映洁眼含轻蔑,一个冲喜王妃,听着名头好听罢了,司元柔恐怕在淮王身边受尽磋磨,趁着回门的日子迫不及待回娘家诉苦了。可是她们一个落魄将军府哪有本事给她撑腰,她还不是得老老实实在淮王府中受着难。司映洁想想还有几分于心不忍,但又怎样呢?她不会帮司元柔的,也不会告诉她淮王命短,死在三年之后,司元柔就熬出头了。她要让司元柔没有念想地在淮王身边受尽暗无天日的苦难。
一行人来到府门前跪好,老夫人微微抬头,看着淮王府漆着黑色的香黄檀木马车,车上打着淮王府的名号。马车前驾着四匹战马,各个高大威武,劲瘦体壮,迎着凛冽冬风显得气派极了。
马车静静停在府门前,老夫人跪在冰冷坚硬又粗糙的地上许久不见人下来,心中嘀咕。难道司元柔故意拖着不下来?
她嫁了人,竟敢来娘家下马威!
后方跪着的几人也好不到哪去,柳氏跪得腿都僵了,实在是遭不住,“马车里是不是没人?”
老夫人脸上羞臊,柳氏真是小家子气,不过她也问出了老夫人所想,因而没斥责她。
淮王带着侍从,领头南风彬彬有礼,“王爷给王妃穿衣服呢,请诸位耐心等候。”
将军府众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世风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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