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衣服竟然需要如此久,那得有多少件衣服要穿,某些人脑袋里胡思乱想不能理解,其实司元柔也不懂,萧淮笙在她领口和胸前摆弄许久,“叔叔,你好了没?”
“别动!”萧淮笙为她系上斗篷带子,还觉下面会灌风,又仔仔细细将一排扣子扣上。他初次为旁人穿衣,刚开始生疏,弄了几下后才熟练。
“我自己来弄吧。”司元柔仰着脖子,收回高举的胳膊还没自己动手,萧淮笙已经好了。
萧淮笙又摸了摸司元柔的袖口,“出门该让你多穿些。”
司元柔笑道:“我都变成圆滚滚的模样了,下去指不定让人笑话,还要多穿?”
谁敢笑话?萧淮笙浓眉拧住,他心疼司元柔还来不及,她缺少太多照顾,身子娇小清瘦,一看就是吃过苦的。萧淮笙亲手照顾她还觉不够,那帮亲人竟敢笑话她?
“我们走吧。”司元柔催了催,萧淮笙不为所动。
他听到了外面将军府的声音,本也不是故意让她们久等,但如此放肆,萧淮笙小惩大诫也不为过。
柳氏跪俯在地,手按在坚硬的泥灰上。她不光手冻得通红,还蹭了一手灰,看起来脏得不行。而她不只手冷,浑身都打颤,似乎有股水儿要从鼻子流出来,可她不能真流出来,只能往回吸。
一开始她的声音不大,后来大家都听见了,跟她一起吸鼻子。
外面声音此起彼伏,萧淮笙听不下去了,扶额。一帮人成何体统,当真是小姑娘的家人?
他清清嗓子,南风搬来矮凳,服侍两位主子下来。
萧淮笙身形修长,无需踩凳子,他一步就能迈到地上,然后回身扶着司元柔下来,“走慢一点,小心。”
司元柔一步步下来,最后一步竟然蹦起来跳到地上,萧淮笙不禁捏紧她的小臂,生怕她摔了。
“不稳重!”
司元柔被训,不高兴地撇撇嘴,萧淮笙就不再说了。
司老夫人悄悄抬头望着这一幕,目瞪口呆,复又低下头。淮王对柔姐儿爱重至此,似乎与预期不太一样。
于司映洁而言何止不太一样,简直大相径庭。不应该啊,司元柔怎么会得淮王善待?前世淮王毁掉与司映洁的赐婚时,脸色差得很。司映洁听萧彦说过,淮王从来没对皇上发那么大火气,虽然淮王没有诋毁她哪哪不好,但想来是看不上她的。
因此淮王当是不喜司家的女子,甚至是不喜任何女人的,司元柔有什么特别的?
不过想法都是自己藏在心里,老夫人带着众人给淮王夫妇请安,一行人都非常规矩。
萧淮笙没说起也没说不起,带着司元柔径直往里走。老夫人不知如何是好,街坊邻里许多人看着,她们怎能不经允许擅自起来跟上,幸好司元柔回身补了一句让她们起来,老夫人这才被搀着跪麻了的腿颤巍巍起来。
多亏柔姐儿还记着家里人,想来是念着她们的,老夫人一瞬间看司元柔哪哪都好。
柳氏起身不太利索,一条腿没使上劲儿,身子一歪倒在丫鬟身上,头上的步摇都撞斜了。
大庭广众下柳氏又一次失仪,老夫人气得骂道:“连我这把老骨头都不如!”
柳氏心中委屈,老夫人对她忽然诸多挑剔,看什么都不喜,也不想想以后被谁伺候,“哼。”
司文定很惶恐,跟在母亲身后亦步亦趋,不敢生出事端,柳氏还敢出声,他狠狠瞪柳氏,快走几步将她甩在后面。
柳氏更气了,不愧是母子,两个人都只会给她摆脸色,有本事找司元柔去。
萧淮笙走在最前方,管家在一旁引路,萧淮笙视而不见,问司元柔,“想去哪?”
“这边去厅堂,叔叔跟我来。”司元柔带着萧淮笙走,回门当然要去厅堂,方便祖母招待她们,萧淮笙还想往哪去?
萧淮笙步子大,没几步超过司元柔,司元柔迈着轻快的步子追上,“叔叔你慢点,祖母她们跟不上了。”
老夫人抹一把心酸泪,这派头哪是回门的姑娘与夫婿,简直是当她们一家子不存在来这逛园子呢。
在司元柔的劝导下,萧淮笙才有所收敛,没再出状况,顺顺利利到达厅堂。
王爷王妃为尊,坐于上首两侧,其次是老夫人几人在下方分列而坐。彩玉侍奉茶水,在司元柔身边上茶不禁手抖。
司元柔没想刁难她,她自己居然先怕了。萧淮笙没有司元柔的好脾性,“府里连个会干活的都没有?”
彩玉慌忙跪下,老夫人也紧张得赔罪,使了眼色让李嬷嬷把彩玉拖下去换人。
萧淮笙环顾一周,将军府真是落败了!
曾经将军府荣耀至极,从他曾祖父那一代起家,掌虎符至今快有百年了。据说司家的第一代家主是从草莽做起一路成了定国将军,后来第二第三代又辅佐新君平定周边小国,拓大疆域。不过在司家第三代鼎盛之时,大元皇室纷争。
当时的太子与之胞弟争权夺位,两位都是雄才伟略之人,据说那时在位帝王曾戏言若他去了,小儿子年轻,当能在位更久,利于国家稳定。不然国家每一次君王迭代,都有一番动荡。小儿子果真动了心思,开始布局谋划,可太子根基更壮大,小儿子最终棋差一步,太子登基。
然太子念手足情,纵然弟弟与他相争,可毕竟是一母同胞的至亲,太子没处决弟弟,还将弟弟照常封王送于封地,只是不准他回京了。
弟弟很顺从地离开,走之前还抱着太子哭了一通认错,太子仁慈安慰弟弟,会好好照顾母后,让弟弟不要担心,一路上会有人护送他平安抵达封地。
然而弟弟到了封地即刻变脸,他吞并周边地域,没多久已经壮大到在南方像个小国。登基的太子得到信已经晚了,弟弟的封地靠天险击退太子的兵马,自立为帝,也称国号为“元”。
太子一病不起,眼睁睁看着弟弟越来越壮大占据南方边境,甚至蛮夷之地都被他收服,日夜惴惴不安。
不过弟弟在世期间没有北上,只一心壮大自己,恐怕他也知自己难以越过天险。一道宽阔的江面,于他即是弱小时的保护也是壮大后的阻碍。
曾经的大元分裂为南北两半,南方新建的那半通常被叫做南元,而北方这半自觉正统,不屑跟南元相对而称叫北元,仍是叫做大元,只有南元那边会用北元的叫法,因为南元的人不会认为自己是乱臣贼子,他们既自立为国,那就跟北元毫无关系了。
现在南元皇室早就按耐不住北上,时不时骚扰大元边境。因而先皇将定国将军府改名为镇南将军府,就为了震慑南元野心。
时过境迁,司家也曾几代更迭,荣誉越来越盛,都是战场上打出的威名。司家早就是大元百姓的防线,只要司家不倒,百姓就会安定。可司家几代下来,子嗣愈发淡薄,这是司家荣誉的代价。太多年轻的司家男子死在沙场,都没来得及留下几个孩子。
而到了老夫人这代子嗣,只有司戎安一个武学出彩,有勇有谋的。司文定就是个吃祖宗老本的草包,难怪司戎安去世后,司家落魄至此。
萧淮笙一时感慨,眸光垂落在地面上久久不言,室内出奇安静。老夫人一把年纪了,什么大风浪都见过,最是沉稳。但萧淮笙明显难相与,又位高权重,老夫人生怕怠慢了,他这一会儿没动静,老夫人就心慌难安。
难道将军府的地砖不合淮王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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