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容中隐约透着些许相似的年轻男女面对面坐着，相顾无言。
薄书筠率先打破沉默，起身走近薄夏，给她倒了杯茶。
“姐，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回哪里？”薄夏扯了扯嘴角，往后一靠，神情慵懒地看着薄书筠的动作，一时像是走了神。
“回公司啊！”薄书筠理所当然地说道，“再怎么说你也是爸妈的孩子，那是你应得的！”
薄夏看向这位年轻的弟弟，忍不住抿唇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薄书筠有种被轻视的感觉。
薄夏摇了摇头，“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事是理所应当的。”
“可是——”
“如果你是找我说这个的话，我可就走了。”
“姐！！！”
薄书筠瞪大眼睛看着她，眼神中满是委屈和不解。他明明是在为她不平不是吗？她怎么可以这样？！
薄夏站起身，一边拎起了包。
“别——我不说了，姐，你别走！”
“真不说了？”
“嗯。”
*
言景西抱肩站在窗边，一只手里还拿着一个酒杯，里面是鲜红的葡萄酒，她看着远处的某个方向。
穿过人潮，街道，言景西有那么一瞬间，恍惚觉得自己是看到了正在和薄书筠谈笑风生的学姐。但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一种莫名的不安感浮在她心头，总感觉下一秒，就会出现什么不好的消息让她心烦意乱。
可是，不过是吃个饭，能有什么问题呢？
言景西在心底这样宽慰自己，但这种毫无用处的宽慰，在她看到薄夏给自己发短信说晚上不过来时，彻底粉碎。
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就在下一秒，言景西的手机铃声响了，美籍歌手jess的声音顿时布满了整个房间。
“喂？”
“言总，薄老师和小薄总一起上热搜了！”
言景西一听，当下心里就是一个咯噔。
打开微博一看，果然，评论区糟糕透顶，一水的都是在骂薄夏攀高枝的。
——天，太不要脸了吧，先是污蔑临美抄袭，现在又来蹭小薄总，薄姐是这辈子没见过钱想钱想疯了吧？
——虽然小薄总很帅，但我还是觉得你是冲他的钱哦
——醉了，怎么又是这女的，一天上几次热搜啊？
——接下来这姐该不是要出道吧？
言景西本就如小猫一般的大圆眼此时更是瞪得大大的。她怒气冲冲地撸起了袖子，开始打字。
「你才不要脸，临美抄袭实锤了好吗，等法院传单吧它！」
「你薄姐缺钱有我，轮不到那个姓薄——」言景西刷刷刷删掉了两个字，重新打过，「——那个草包富二代！」
「你才是想钱想疯了吧？酸味溢出屏幕了白痴！」
「你想上吗？我给你买啊。」
「她没出道你直播吃键盘吗？」
......
言景西看到一句怼一句，等到小蒋着急忙慌打电话给她的时候，她已经回复了上百个网友，回复的句子，更是多得令人发指。
“言总，姐！我求您了，您都要被人扒马甲了，就消停会儿吧！”
“都要？”言景西抓住重点，“这不是没被扒吗，急什么。”
“那可是公关部杨经理的功劳！要不是她请的黑客封锁你的信息——”
“杨经理？是杨乃杉经理吗？”
“就是她！言总，您认识？”
“帮我谢谢她，”言景西换了只手拿，“顺便，给她个任务，查一查，这个水军是哪边的人。”
“水军？可是——”小蒋欲言又止。
“说。”
“水军千千万，抓能抓的完吗？”
“谁说我要抓了？”言景西哼了声，“你去查就是了。”
小蒋没再多问，挂了电话工作去了。
言景西则是又打开微博，准备和网友大战到天明，但转念一想，此时已是首都时间晚八点，而小蒋助理还在兢兢业业的工作，小言总瞟了眼时间，顿感心虚，默默给小蒋发了个最大的红包，配字“夜宵费”，同时关闭了微博，眼不见为净。
......
新官上任，言景西的三把火还没烧，online的职员们在经历了最初的紧张之后，很快恢复到了她就任之前的状态，除了财务部。
这也正是言景西希望的，越是放松警惕的时候，越是能猎到猎物。
如今春炽和online两边的审计工作都在进行，但具体的审计报告要出来怎么也得再过一周，等出来了她正好可以换一批新鲜血液进来——毕业生的春招活动，也是时候可以开始准备了。
把玩着黑色水笔的笔尖，视线无焦距地盯着水笔头在指尖划过留下的黑痕，言景西的思绪早已飘飞。
“言总，十点钟约的花序李总，现在已经到了。”
姜秘书的话惊醒了景西，她一个激灵挺直了后背。
“好，你让他稍等，我马上下去。”
起身理了理衣领，言景西下楼接人。
花序是近几年娱乐圈的新起之秀，凭借两部热播剧，和三部小投资大回报的十亿电影，快速在圈子里站稳了脚跟，如今也做起了经纪公司的业务，手底下几个艺人也还算争气。
因此，这次花序带着剧本来找online，言景西还是比较重视的，虽然她心里很清楚，花序看中的，并不是online，而是它背后的那个庞然大物。
李闵是个年纪在四十岁往上的矮胖中年男，看上去有点像某相声演员，天然带着些喜感，当然，这或许也和他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有关。
“李总的时间宝贵，有什么事不妨开门见山？”
和李闵绕了十多分钟的弯，言景西渐渐失了耐性。她当然也很清楚，对方就等着她问呢，她问了，那他就更容易将整个谈话的节奏把握在手中，但再这么绕下去，实在是浪费时间。
李闵顿了顿，一副很惊讶的样子，“言总既然问了，那我——就大着胆子说了。”
言景西抬手做了个手势，示意他随意。
“不知道言总知不知道，最近龙野联合旻然和wm，要打击二创短视频。”
言景西点点头。
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但凡和这个行业搭点边的，不管是从业者还是观众，都对此愤怒不已。作为半个“二创平台”的副总，言景西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但知道是一回事，怎么解决又是一回事。
“这次我们的剧集版权原本是要卖给龙野独播的，但是签合约的时候却发现，这一次龙野要将二创也握在自己手里，这一下，那字可是怎么都签不下去了。”李闵说着，无奈地叹了口气。
“那么，李总和我说这些是想？”
“编剧协会和制作人协会打算实名举报这三家搞垄断，但在那之前，我们的剧本也要重新考虑买家。”
“online是短视频平台，以及直播平台，没有做过电视剧的放送。”言景西提醒道。
“言总误会了，我们打算将正剧卖给天方视频。”
三家之后，便是天方，作为一家成立也有十多年的成熟视频，天方各方面的条件都非常出色，确实是个还不错的平台。
只是......
“既然有了这打算，又为什么......？”
“自然也是来找您合作的。”李闵说着，拿出了策划书，递给景西，“我们想在online举办二创比赛，以此作为宣发的部分，希望能得到online的大力支持。”
言景西闻言，挑眉看了看他，然后才接过那份文件，低头看了起来。
看完，言景西笑了起来：“原来李总是打的这个主意。”
“那......？”
“行，我online答应了，”言景西说道，“不过，具体的细节恐怕还是要约个时间再商讨一下。”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
昏暗的房间里，薄夏躺在床上，脸颊因为红肿高高翘起，她一手抬起，放在眼睛上，让自己彻底陷于黑暗。
她本以为自己的眼睛会酸涩，会流泪，为那个一心只有宝贝儿子的秦止萩。
昨天的晚餐吃的相当糟糕。
准确地说，是最后的道别相当糟糕。
秦止萩不知道怎么知道了他们见面的地点，就在外面等着，等薄书筠一走，看不见影了，她就冲出来，拉住她的包带，一扯——啪！没等薄夏反应过来，脸上那火辣辣的疼痛已经说明了很多。
“你怎么敢！”
秦止萩瞪着她，就好像她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而事实上，她不过是和弟弟一起吃个饭。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薄夏努力忽视脸上的疼痛，面无表情地说完这句话，转身就打算离开。
结果，秦止萩快两步走到薄夏身边，一手伸过去就要扯她的头发。
薄夏灵活地往边上一闪，躲开了，但她整个人也彻底的，怔住了。
“秦止萩，我真的是你的孩子吗？”问出这句话的薄夏，只觉得自己整颗心都揪了起来。莫名的，脑海里浮现出一本在中间被扯掉过纸张的日记，那本告诉了她原身点点滴滴的日记。
她的呼吸急促起来，大脑因缺氧开始晕沉，只能不断地呼吸，呼吸——贪婪地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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