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内的风波尚且刚刚平息,翌日,因着提亲一事闹出的乌龙,沈家又被迫和姜家掰扯起来。
虽说昨日沈良辅已派人将姜煜拦下,又亲自前去和他解释了一番,但这事说起来到底有些尴尬,好在两人原本也只是口头上谈妥,尚未过明面,也不至于闹到姜家长辈面前,惹得两家难堪。
姜煜倒闻言后虽然整个人都失魂落魄,但也不至于死缠烂打,多少算是个通情达理之人。
只是沈良辅在朝中与户部尚书姜臣碰面时,两人多少有些尴尬,好在大家都是上京有头有脸的门户,不论心中有多大不满,也不至于大打出手,最多只是在议政殿门口狭路相逢时,互相睨对方一眼,便也作罢。
只不过姜家那位娇贵的嫡女姜姝不巧也知道了此事,自己的嫡亲哥哥被人猴儿一样的耍了一通,且对手还是她从小到大的死对头沈疏嫣。姜姝哪里咽的下这口气,愣是带人上门闹了几回,幸而近来沈疏嫣尚禁足于院中,没法搭理她,否则,上京城恐怕又要多一出人尽皆知的笑话了。
沈良辅嘴上虽说叫她在府中静养,实则是禁足,云轩阁中的丫鬟皆被屏退,四周被护卫看护严实,沈良辅生怕沈疏嫣一个出门又引出什么祸端,如今的阿嫣和沈家,当真是折腾不起了啊。
无端闹了这么一出乌龙,眼下自己也被禁足在府中,沈疏嫣也觉十分无奈。左右不过再多等两日,沈疏嫣想着,倒也没放在心上,只和往常一样,白天看书练字,晚上养发护肤,每日睡个美美的养颜觉,好不惬意。
沈疏嫣这边过得悠然惬意,姜姝却憋了一肚子的火。她和姜煜两兄妹自小感情甚笃,都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但不知为何,他和哥哥的眼光品味能相差那么多。
沈疏嫣这般刁蛮跋扈的女子,除了一张脸稍能看些,哪里配得上自家哥哥,当得起姜家媳妇,偏偏此人还不识抬举,竟敢拒绝了这桩婚事。
在她看来,这世上除了陵王殿下,无人能比得上自家哥哥,况且沈疏嫣这才刚被范家退了婚,以她现在的人品名声,就该去城外静心庵待着。
姜姝心中百般不服,偏她寻上沈府门前,沈疏嫣还不搭理她,姜姝更是憋得一肚子闷气。
自己总归是个大家闺秀,沈疏嫣不理,她也不能直接在沈府门前叫骂吧,既然当面说不上话,那么便换个路子罢。
在上京城,若想叫人难堪多得是法子,可是多了去了,若此人是女子那便更简单了,若此人还是位高门贵女……
姜姝深谙此道,上京城中总有些喜欢捕风捉影之人,姜姝暗中使了银子找了些常年潜藏在各大茶楼酒肆的游民,意图将“沈家嫡女意图勾引姜家嫡子”的流言散播出去。这次再不将她赶出上京城,她便不姓姜。
当初应国公府与沈家退婚之时,范家用得便是这招,姜姝此番出了双倍价钱,算着时辰,不需半日,流言便可满天飞了,届时沈疏嫣定是再难立足于上京了。就算她脸皮够厚,胆敢不顾流言继续留在上京,也难以再嫁得高门了。
姜姝再府上静待佳音,可一连过了三日,却全然没听见有关沈疏嫣的只言片语,非但如此,那些收了她钱的人也在一夜之间不见了踪影,跑得干干净净。
姜姝:???
定是沈家从中作梗!
姜姝简直快要气炸了,算上先前庆功宴上的旧仇,和近来他哥的这桩新恨,还有她多日郁结的心病,定要一并追讨回来!姜姝满肚子怒火,一时也顾不得什么贵女颜面了,只带着两个丫鬟便冲到沈府门前理论。
真是天助她也,在府里躲了几日闭门不出的沈疏嫣,此时正身着绮丽长裙端端正正地站在沈府门前。
姜姝心中怒气更甚,心想她哥尚在府中意志消沉,几日都没心思沐浴冲凉了,可沈疏嫣这个贱人竟还有心思打扮得如此花枝招展,还是个刚被退过婚的,当真不知廉耻!
*
沈疏嫣刚得了宫中內侍的传话,命她在沈府门外等候圣旨,她一听便知这圣旨应是道赐婚圣旨。陵王殿下原本说让她在府中等上三日,这以为殿下会派王府之人上门提亲,没想却是御赐的圣旨,心中更是一阵欣喜。
沈疏嫣今日穿了身粉色蝴蝶纹长裙,发髻梳的是与衣裙相衬的百合髻,气色因着近几日的好心情和充足睡眠而养的白皙透亮,一双杏眼闪着灼灼亮光,整个人此时在日光的照耀下似乎蒙上一层金黄透亮的光,显得光彩照人,熠熠生辉。
沈疏嫣满心满眼地在门前候着赐婚圣旨,却不料,未等到圣旨,却先等来了自己多年的死敌姜姝。
从她满面通红,怒气冲冠的样子,沈疏嫣便已猜到她今日前来的目的了。
沈疏嫣美目微动,知道姜姝定不会善罢甘休的,那今日便会一会她罢。
姜姝到底还是上京名门姜家之女,天大的怒气也不能直接上去抓花人家的脸吧,虽然她的确挺想,但还是强忍住了。只上前阴阳怪气地说了句:“听闻疏嫣妹妹前几日欲出城削发,怎得还没出发,莫不是想留着在上京过年吗?亏得妹妹脸皮够厚,得罪了陵王殿下,还敢留在上京,是嫌自己命长,还是沈家人命长?”
沈疏嫣冲她浅浅一笑:“若非姜公子阻拦,疏嫣此时应是已经到了静心庵吧。”
不提姜昱还好,一提姜姝更是来气。
“沈疏嫣,你活该被人削发,我哥那么好,你竟不识抬举,他在府上消沉多日,你却眉开眼笑,你!”
两人交手多年,沈疏嫣自是知道如何激怒她,她不过只说了一句,姜姝便沉不住气了。眼下见着姜姝气急败坏的样子,沈疏嫣又不咸不淡地补了句:“本小姐若不拒了你姜家的婚事,下次再见时,阿姝便要叫我一声嫂嫂了。”
姜姝觉得自己肺都快气炸了,沈疏嫣竟有脸在拒了她哥的婚事后,还敢当着她面说出这么不要颜面的话来。
虽说这桩婚事不论沈疏嫣答应与否,都能将姜姝气个半死,但人往往就是这么的不理智,这么一桩八字还没一撇的婚事,在姜姝看来,全然不是他哥姜煜的问题,而是沈疏嫣这个贱人的蓄意勾引,玩弄感情。
“罢了,我不和你争,”姜姝一连深呼吸了几下,勉强将自己的心绪平静下来,“你就死鸭子嘴硬吧。”
眼下站在沈府大门外边,姜姝心中虽气愤难安,但也知占不到好,只撂下一句:“本姑娘谅你也嫁不出去,待到年后再去静心庵削发也不迟。”
此处毕竟是侯府大门,姜姝想着好女不吃眼前亏,便欲转身乘车离开,没成想沈疏嫣却倏然对她温婉一笑,柔声道:“阿姝可要入府饮杯茶,小坐片刻再走?”
喝什么茶,气都气饱了,姜姝扭头就走,今日来沈府这一趟,大有种自取其辱的感觉,她自觉斗不过沈疏嫣,是因为没她厚颜无耻,沈疏嫣此人,哪有大家闺秀的半点样子。
罢了,待日后她坐上陵王妃的位子再来修理沈疏嫣这个贱人不迟,姜姝这般想着,心里好受了些,谁知刚转身,便见到一身宫服的宫中内事骑马而至,手中捧着明黄的圣旨。
姜姝气得头脑发懵,只呆立在原地,转头看了眼在沈府门前恭敬等候的沈疏嫣,此时竟已是恭敬守礼地跪了下来,姜姝更懵了,若非身旁婢女拉了她一把,她竟险些忘记行礼下跪。
宫中內侍出宫传旨,向来都是趾高气昂的,今日这位却显得十分恭顺有礼。
待众人皆下跪垂首后,內侍展旨,声音高亮:“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永安侯沈良辅之女沈氏疏嫣,品貌端庄,秀外慧中,才德兼备……特将汝许配陵王为陵王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钦此!”
“臣女接旨,谢主隆恩。”沈疏嫣,跪地垂首,郑重一拜,而后双手接过圣旨,一切礼仪规矩都做得极好。
负责传旨的內侍,也十分客气有礼,收了侯府丰厚的赏钱,脸上堆满笑意。
这传旨的差事也是有所分别的,这等赐婚圣旨,自是內侍最愿接的差事,况且还是陵王殿下昨日晚间特进宫亲求的。眼前这位可是未来的陵王妃,得罪不起,內侍又说了些好话,将侯府给的赏钱收好,便回宫复命去了。
沈疏嫣手里握着沉甸甸的圣旨,感受到姜姝投来的目光,还不忘回以她一个明媚灿烂的笑容。
今日可是她人生的高光时刻,不枉她一早起身精心打扮。母亲逝世,父亲一早入宫上朝,哥哥又远在凉州,就连程宁也几日联系不上人,此刻亲近之人都不在身边,沈疏嫣原本还觉得有些遗憾,此等殊荣无人立时与自己分享,恰逢姜姝找上门来,撞了个正着,看着她怒气冲天的样子,也算一种宽慰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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