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良辅赶忙派人去追,赶紧将事情在还没发酵之前先解决了,别到时又来一出退婚,那沈家当真是受不起了。
就这么折腾了好半晌,这场提亲的乌龙风波总算是平息了。
“你把事情的始末经过都给我说清楚,”沈良辅一肚子怒火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沈疏嫣低着头,先将那日姜煜拦车两人交谈一事和父亲解释了清楚,再将那日城门口陵王当街拦车一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当然其中越礼的那部分就略去不提了。为了防止父亲不信,沈疏嫣还特拿出了陵王送给自己的定情信物,那颗闪的发亮的孔雀石来,以证清白。
沈良辅听得心跳一阵快过一阵,特别是目光触及那颗孔雀石后,多年未犯的心疾都险些复发了。
只是,阿嫣口中所说的陵王殿下,怎么和他往常所知的陵王殿下有所不同?
会直言倾慕,会宽慰女子,甚至还会赠送定亲情物?
沈良辅脸上心中皆是难以置信。
“陵王殿下真叫你回府等上三日?”沈良辅问道。
“千真万确,”沈疏嫣重重点头,一双杏眼闪着灼灼亮光,实在不像是信口开河的样子,“父亲若是不信,大可叫今日随行的仆从侍卫前来回话。”
*
前院中,侯府的侍卫、仆从跪了一地。
沈良辅往常对待下人宽厚,并不严苛,今日这般怒气冲天的样子实属罕见。就连掌管后院的梅姨娘都受了牵连,也匆匆来到了前院中,一脸茫然。
她好不容易筹谋着将沈疏嫣逼离侯府,这不出半日,人便折返回府不说,还要连累她也受罚?
沈良辅在前院中焦急地来回踱着步子,这般惊天动地的大事发生,侯府下人竟无一人前来禀报,若是不严加责罚,往后还不得翻了天了。
“今早在北城门处,究竟何人拦车,发生了何事,都给本侯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沈良辅怒气冲冲道。
两名为首的侍卫跪地相视一眼,自知护主不利定要受罚:“今早陵王殿下在北城门处确是拦下了侯府的马车,还拔剑相向。”
“陵王殿下英明神武,论武艺、论身份地位,属下均不是其对手,今日确是属下护主不利,请侯爷降罪,要打要罚,悉听尊便。”
另外一名丫鬟也吓得不轻,只跪在地上将头埋低,低声啜泣道:“陵王殿下手持长剑,来势汹汹,奴,奴婢……”
小丫鬟今早便被陵王吓得惊慌失措,这会儿又被侯爷责问,丫鬟年纪小,本就胆小怯弱,没说几句,竟是生生吓晕了过去。
沈良辅在前院中来回踱着步子,他原本想问的是,陵王殿下今早究竟对小姐说了什么,是否真心相对,是否含情脉脉。怎得他才问了一句,得到的竟是“拔剑相向”,“来势汹汹”这般回答?且还有惊异过度,吓晕过去的?
沈良辅看了眼站在一旁的沈疏嫣,神情自若,容色照人,实在不像信口胡诌之言。阿嫣平日虽娇蛮跋扈了些,但在大事上向来拿捏得清楚,即便不想离府,也断不会拿自己的名声、婚事开玩笑。
沈良辅抬头望天,脑子如同这院中枯株朽木般错乱,许久之后,只是重重叹了口气。
几名下人可谓言行一致,他听来听去,虽未弄明白那位陵王殿下今早究竟做了何事……
但总之,和阿嫣所言相去甚远。
看来阿嫣真是被他娇惯坏了,如今将谎话编得这般天马行空,还能面不改色,说到底不过是因为不想嫁姜家,又害怕去城外静心庵中吃苦受累,才信口开河的。
到底是他将女儿惯坏了。
罢了,三日便三日吧。沈良辅想着,阿嫣三日后再离府前去静心庵也不算什么过分的要求,大可直接言明,无需这般编写天马行空的谎话来骗他。
“往后有什么事,大可和父亲直说,别再,唉……”沈良辅心中百感交集,终究是他护不住自己的女儿,怪不得阿嫣。
“今日随行之人,杖责三十,”沈良辅声音冷淡,顿了顿又看向沈疏嫣道,“你好生在云轩阁中歇着便是,有什么事,三日后再议不迟。”
跪在地上的众人:“多谢侯爷开恩。”
“梅姨娘管束下人不利,禁足半月。”沈良辅说罢便抬脚离去。
梅姨娘:“……?”
关我何事?
沈疏嫣:?
父亲这反应?
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
城外军营中,谢云祁正在看士兵在校场操练。
练兵一事,本也无需谢云祁亲自盯着,但他向来做事有一个习惯,每每心中有郁结之事时,便会刻意找事,让自己忙碌起来,以淡忘心中所想。
谢云祁此刻眼前虽盯着沙场一众操练的将士,但脑海中仍时不时浮现出那日在城门口时所发生的的一切。
那日他在北城门,拦截下了永安侯府的马车,原本他只出于想将人留下的目的,但见到沈家女后,他也不知为何,自己竟会鬼使神差地将人摁在墙上,以至于后来发生的种种皆脱离了他的掌控之中。
这当真不像他惯常所做之事,事后他心烦意乱,匆匆出城,直奔军营,一头扎进整顿军营的诸多琐事之中,一转眼便过了两日。
他倒不是不想对那位沈姑娘负责,而是不喜这种有事情脱离掌控的感觉。左右他也到了娶妻的年纪,与其被动地被其他人家当作立储的工具,倒不如自己主动出手为好。
两日时光,于谢云祁而言转眼即逝,但于军中众人来说却有些度日如年。陵王殿下本就对军中事务要求严苛,近两日来更是到了有些令人胆颤的地步。一众将领不敢多言,只更加卖力操练,单瞧着殿下近两日喜怒无常的神情来看,就足以令人畏惧了。
眼看到了第二日午后,校场上,士兵们继续操练,军营外,杨焕春光满面地回了营中。
“参见殿下。”杨焕对着陵王恭敬行礼。
“去了何处?”陵王厉声问道。
“禀殿下,属下今日去了左相府中提亲,”杨焕满脸喜色,直言不讳道,“已是一早告了假的。”
“左相,程家?”
“正是。”
“可是那日庆功宴上所结实的姑娘?”陵王又问。
杨焕点头。
“结果如何?”
杨焕有些奇怪,陵王向来沉默寡言,今日怎么关心起他的婚事来了?
但殿下既开口询问,杨焕又哪有不答的道理:“要说在上京城娶妻可是比北疆麻烦得多,左相只言要考虑上几日,叫我回去等待。”
“不过是成个婚,娶个女人回家,哪那么多麻烦,同意或者不同意,非要人上门连跑几次”杨焕抱怨着,有些不耐,“不过这上京城的女子,确实比北地的貌美……”
陵王眼锋从杨焕面上扫过,杨焕知道殿下向来不喜军中有人谈论这些,方才确是他言行有失,触及陵王锐利目光,赶忙躬身抱拳,说了句“殿下恕罪”。
陵王将手中长鞭扔给杨焕,只寒声道了句“好好练兵”,便径直入了营帐。算着两人约定的时日,今日是第二日,眼下天色渐暗,待明日一早再回城登门拜访不迟。
陵王在帐中坐下,疾风将刚从北疆送来的邸报呈上,正欲退出帐中。
“慢着,”陵王声起,疾风停下脚步,“去探一探永安侯府的消息。”
“属下遵命。”
疾风迅速出了营帐,陵王则继续翻看书桌上的邸报和兵书。
转眼到了傍晚,天边霞光消散,天色逐渐暗沉,疾风忽然闪入帐中,速度倒是比陵王预料得快了许多。
“启禀殿下,永安侯府一切如常,只是……”疾风说话有些吞吞吐吐。
“只是什么?”
“只是昨日户部尚书之子姜煜登了侯府的门,”疾风说到此处微顿了顿,继续道,“提亲。”
谢云祁抬头,手上仍拿着刚才翻看的兵书,眉头一紧,脸色晦暗不明,只将兵书往书桌上重重一拍,而后快步出了帐门,径直去往马厩,随即跨上他的那匹汗血宝马,扬长而去。
谢云祁从城外一路策马奔腾,直绕过了永安侯府,径直入了宫门。入宫时,天色已然黑沉一片。冬夜寒凉,顺庆帝已一早在暖阁歇下,谢云祁便径直而入。
暖阁中,碳火烧得极旺,与屋外的寒风彻骨形成鲜明对比,顺庆帝见陵王夜晚这般风尘仆仆而来,以为有要事相商,便也披了外袍来见。
“臣弟参见陛下。”
“无需多礼,”顺庆帝说话语气中透着几分焦灼,“可是有要事禀报?”
谢云祁颔首。
“可是北疆之事?”顺庆帝原本端坐于圈椅上,看着谢云祁这般郑重点头,竟是直接站了起来。
“北疆一切太平。”谢云祁解释道。
顺庆帝闻言并未坐下,能让陵王深夜来访的定是大事,即便不是北疆乱了,也绝非什么等闲之事。
“快说。”
“臣弟……”谢云祁声音平淡冷冽,稍顿了顿又道,“想求皇兄下旨赐婚。”
“赐婚?”顺庆帝有些怀疑是自己听错了,他那万年寒冰的弟弟,深夜入宫不是为了禀报军情,竟是为了求旨赐婚?
“说吧,是姜家还是萧家?”顺庆帝心中虽难以置信,但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帝王,面上倒也平静如常,只要不是北疆告急便不是什么大事,顺庆帝闻言,又坐回了身后的红木圈椅上。
“回陛下,是永安侯,沈家。”
“沈家?”
“正是。”
顺庆帝抬头与谢云祁对视一眼,看来陵王是打定主意不站队了,姜家和萧家两棵大树他都不欲与之有瓜葛,倒也符合他一贯特立独行的作风。
也好,陵王不站队,自是不欲娶萧家或是姜家之女,永安侯沈家在上京不论官职还是爵位,均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倒是与陵王极为相配。陵王若想娶沈家女来当挡箭牌,以躲避立储站队一事,倒是刚刚好。
这么一来,这请旨赐婚倒也说得过去,顺庆帝明白,只是这大晚上的风尘仆仆进宫前来,就大可不必了。
顺庆帝思忖片刻,点头道:“朕知道了,天色已晚,此事明日再议,你也早些回去歇息吧。”
“臣弟今日便宿在宫中,明日一早还请皇上下旨。”陵王平静道。
顺庆帝骇然,谢云祁自成年封王另立府邸之后,便再没有宿在宫内过。谢云祁幼时长在冷宫,宫中尽是些不好的回忆,故而他厌恶宫中生活,顺庆帝也是知晓,从不以此为难他。此番为了一道赐婚圣旨,竟主动要求住下,大有种不死不休的意思。
“好,朕依你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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