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瘫软在沙发上,仿佛用盐腌制后挂在阳台晾晒了七天七夜的一条咸鱼。
“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了。”我语气虚弱道。
布鲁斯安静闭嘴,自觉收拾自己刚刚扔满整间浴室的装备。
“乔舒亚有你了不起。”我换了一个姿势,继续瘫着。
布鲁斯不说话,只当自己是一个哑巴。
我说着说着,恶狠狠地捶了下手边的抱枕。
“不是说从此消失在你世界里的前任才是最好的前任吗,你生怕乔舒亚没有素材可写吃不上饭。”
一转头,他套上了所有装备,全副武装地站在我的房间里。
我搭在茶几上的脚换了一个上下顺序,眯眯眼打量商场模特似地站在我面前的他。
布鲁斯半跪在我面前,在装备带里掏出一样样小玩意儿放到我手边。
“手套内部有触发机关,启用后会释放安全电压,不用担心对人的身体造成伤害。”
“戒指上有特殊的电流立场,会把人弹开,和蝙蝠车用的是同一套装备。”
他居然还在装备带里压缩装好了一件斗篷。他抖开斗篷,把黑色布料披到我身上。
“防水防火,能抵挡大部分投掷物伤害,一定要用这个保护好自己。”
“你停一下,”我捉住他的手腕,“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布鲁斯将斗篷的暗扣系上,问了一句不相干的话,“今晚拍卖会的拍品都送到你手上了吗?”
我一怔。在拍卖会结束前,今天的拍品就被服务生送到了我的房间,包括我前男友送给我的项链和我自己拍下的戒指。
他的话暗示意味太强,我很快反应过来,抓着他的手臂发问,“是哪件拍品有问题?”
布鲁斯面色一沉,没等他回答,窗外的玻璃被某种不明物体大力撞破,无数玻璃碎片飞溅四周。高楼外的狂风呼呼直吹,将窗帘吹得乱拂不停,犹如鬼神狂舞。
这里可是十八楼!
我被布鲁斯的披风罩得严严实实,只感觉到有小块的玻璃碎片撞到身上。
布鲁斯伸手将我的脑袋往下一按,“躲到浴室去!”
我眼前一花。房间的顶灯不知被谁随手掷出的东西打碎,房间顿时昏暗下来,只有窗帘的内纱在翻卷中露出内里的白。
漆黑一片中布鲁斯隐身于阴影里,与几个忍者打扮的人搏斗,雪亮的刀锋撞上臂甲上的断刀刃,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咯啦声。
我缩在原地,冷意从脚底直窜头顶,连挪动自己的双脚都无比困难。
我想动弹,想听布鲁斯的话躲到浴室去,但我的身体根本不受我控制。
一个忍者突破布鲁斯的防线,朝我劈刀砍来。我根本没有反应时间,在慌乱中抛出手里紧紧攥住的东西。
光滑的小方块在空中变形重组,迎面扣住忍者的手腕。磁力手铐并拢成块,紧紧将忍者两只手扣在一起。
一只穿着战术手套的手扳住忍者的肩膀,踹倒他的膝盖,将忍者整个人倒转过来摔在地上。
嘎嘣一声,他硬生生扭断忍者的手臂。
他身后窗外又跳进来几个忍者,其中一个逮住眼下的好机会,一刀刺向他的脖颈。
“小心!”
我一定是喊破了音,以至于窗外跃进来的人都有一个极其短暂的停顿。
所幸这没有影响到他发挥,他手中的导盲棍一甩,纤细的钢丝绞住忍者的脖子,将偷袭者直接拖到自己脚边。
有了帮手加入,战斗的天平开始逐渐倾斜。我勉强平复呼吸、恢复冷静,裹着披风躲进浴室,用布鲁斯给的装备手套电麻一个试图袭击我的忍者。
所有的袭击者都倒下,失去了意识。两个男人把晕倒的忍者们挨个捆住。
我小心翼翼地扶门探出身子,窗外的夜风呼呼灌进来。酒店房间狼藉一片,翻倒的家具压着无数细小的玻璃碎片,被褥与枕头被刀划破,棉絮乱飞。
他们将晕厥的忍者扔到角落堆在一起,对面而立。
站在蝙蝠侠对面的人一身红色紧身衣,胸口的标志是两个交叠的d字母。和蝙蝠侠一样,他的头顶也有两个小犄角,我猜里面应该是能够接收无线电波的天线。
“夜魔侠。”他简洁明了地介绍自己。
我望着面罩下露出的那个下巴,莫名觉得眼熟。
我看看蝙蝠侠,又看看夜魔侠,两个超级英雄转头看着我。
两个一模一样的下巴。
我瞳孔颤抖,“马特?”
“不要随意......等等。”
奇装异服二号夜魔侠猛地扭头看布鲁斯,下巴上写满震惊,“这么说,你是——”
一切尽在不言中。
我颓废地捂住脸,“你们之前从来没碰过面,是吗?”
“不,”布鲁斯冷静道,“我知道。”
“我早该发现这个下巴。”马特沉思。
我冷笑。
装模做样的男人们,一个人格面具千尺厚,一个行动利索以一打十。
骗子,布鲁西宝贝根本不是活泼开朗的大宝贝,马特你真的是盲人吗,你是不是在骗我?
我捏捏鼻梁,踩过茶几碎片在抽屉里翻出今天的两件拍品。
一根绿莹莹的宝石项链和一枚二指戒指。
“所以,”我拎着两样东西问布鲁斯,“是哪件拍品有问题?”
“项链。”布鲁斯简直是挤出这个词,“那不是宝石,是氪石。”
我想知道我的前男友们是不是用来克我的。
我回去这就把我所有的祖母绿和翡翠扔去鉴定机构做检测。
“刺客联盟与卢瑟合作,收集全球氪石。这次拍卖会上有几样氪石制品,那位死在仓库门口的宾客与拍卖方有私下交易,跳过拍卖流程直接交易第二天的拍品。一块拳头大小的氪石。”
我尽力想从上辈子的记忆里翻出点关于氪石、卢瑟和刺客联盟的信息,除了卢瑟我能根据这辈子的记忆想起他是莱克斯集团的董事长,对其他人我一无所知。
我放弃了在两个穿着戏服大晚上到处蹦的男人面前维护形象,直接坐在翻倒的懒人沙发上揉了揉脸。
一种无能为力的疲惫从我心底涌上来,将我吞进虚无缥缈的海里。
我把氪石项链扔给布鲁斯,手指摩挲两指戒指上古朴的花纹,用简单机械的动作平复心情。
“我无意指责,本也不想抱怨,”我闭闭眼睛,“我知道你刚知道这件事,不然在拍卖会上你一定会拍下这件危险的拍品,不让它落进我手里。”
“我只是,”我缓了口气,“抱歉,我任性打乱了你的计划。但刚才那么长的时间,你就没有一点点想法,要告诉我将会发生什么事吗?”
没人回答我,布鲁斯·韦恩是用碱水结、盐粒和压缩饼干做的。
“如果我没逮到你,你是不是打算当一个沉默的守护者,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解决一切麻烦,然后再用你买的昂贵项链把那串带氪石的项链替换掉?”
我握紧拳头,两指戒指死死硌在掌心,一字一顿质问,“你是有什么英雄电影情结吗?这件事明明可以用简单的方法解决。”
我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做,我不懂他为什么能这么做。
我站起来,心头怒火熊熊燃烧,“你觉得我们分手是因为我接受不了世界的黑暗面,所以你干脆放弃和我合作,打算自己处理所有。爆炸、刀剑、子弹,都能被你身后那片黑布挡住。”
我抓着他的肩膀,声音里不知不觉混了点哭腔,“你能这么保护我一辈子吗?你真的认为我会为此高兴吗?”
我抵在他的肩膀上,揪住他的制服,拼命眨着眼睛不让眼泪掉下来。
“碰见你就算我倒霉好了,你不能让我一直无知无觉地倒霉下去。”
他没有轻拍我的后背安抚我,也没有出言安慰。我们之间不在存在那种亲密关系。
我听到他低声回答,“能。”
这是上一个问题的答案。他能保护我一辈子,他会保护我一辈子。
这只每晚穿着万圣节服装出没于各种危险地带的黑蝙蝠是一个天真心软的二傻子,他果断冷酷的商业头脑半点没继承到夜间工作上。
我从未如此恨过自己只是一个弱不禁风的软弱女性,不然我就可以重重一拳揍在他和马特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下巴上,帮助大家对两人进行区分。
房间里除了呼啸风声,只剩我有一下没一下的抽噎。我推开布鲁斯,在抽屉里找到几张能用的纸巾擦干眼泪,站在窗前,希望凉风刮走我脑袋里沉闷的思绪。
这时,一个人颤巍巍地打破沉默。
“我说,”被我们遗忘许久的马特站在房间角落,仿佛一株在废墟里自由生长的蘑菇那般淳朴无害,“既然你们两个都余情未了,不如......啊。”
剩下的话在他肚里翻来覆去咀嚼数次,没有吐出来。马特绞尽脑汁,找不出一个合适的解决方案,从前处理过的种种案例放到这里都派不上用场。
律师朋友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和稳健分析,目光在我和布鲁斯之间反复打转,然后一摊双手,“嗐,我也不知道怎么样。”
他直接放弃,“你们顺其自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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