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赎罪
“什么狗屁力量, 这分明是在言语惑弄人心!”白迟猛然打断了栾夫人的话,眼底的黑浓郁得骇人,他胸膛微微起伏,那是情绪的体现, “一个一个, 被亲生父亲,杀死在母亲面前, 这怎么可能!”
“包括最小的儿子, 就是我的小池。”栾夫人似乎并不在意他的情绪变化, 垂眸道, “我看着他将孩子丢入到凶兽口中却无能为力, 即便是想要燃烧魂魄去救他也做不到, 最终脱离了躯壳化作厉鬼。”
“我实际上已经死了很久, 在孩子们活着的时候, 我就已经死了。只是我的夫君, 他在我死去的那一刻, 用秘法将我的魂魄提炼出来,放入到了他自己的神魂当中。”
“所有人都以为我死了, 可是我实际上活在栾司的身体里, 无法动弹无法思考,只有一双眼睛通过他的视线和目光看见世间最残忍的一面。”
“我看见他残忍地对待我的孩子们, 让他们一个个离去,我多么想要挽留, 却没有资格和权利,我看着小池受尽折磨地长大,在杀戮和血腥中成为一个栾司眼中合格的继承人,我没办法抱抱受伤的他, 只能眼睁睁见着可爱的孩子一日日变得冷漠残忍。”
“就像他的父亲,这个逐渐丧失了理智变得逐步疯狂的家伙,把我困在他的躯体内,就是为了让我见证他实现梦想的那一天。”
“栾司与修白仙尊签订协议的时候我也看着,但我依旧没办法告诉那位仙尊,这上古凶兽蛇猿的重新出世实际上就是栾司献祭了自己五个孩子之后召唤出来的!”
“五个孩子!他们本以为逃离了日渐恐怖的父亲,却没料到逃离是最痛苦的开始。”她面上的微笑僵硬无比,“他们最大的已经百来岁,修为很不错,带着妻儿一起逃离了莲骨宫,去了北方,被栾司轻而易举地找到,弄瞎了双眼失去了双腿,听着栾司对他妻子说‘干的不错’,你猜,我这个愤怒痛苦到了极致的大儿子做了什么?”
白迟血液一点点冰冷下来:“他,杀了妻子。”
“对,他杀了妻子,用仅剩的双臂,用双手掏出了她的心脏,旁边的孩子吓得肝胆俱裂,晕死过去。栾司却告诉他,妻子已经怀孕一个月,并将这幼儿的冤魂召唤出来,一口一口咬死了他。这样得到的献祭魂魄是最怨毒和纯粹的,这就是栾司想要的。”
“二儿子被找到的时候已经中毒多时,只能不停地吸活人血来维持生命,不停地被各大门派当做残忍的吸血鬼追杀。可遍体鳞伤的他原本是最厌恶邪术和魔修的人,他原本逃出来就是为了隐姓埋名拜入仙门重新来过,可最终在毒药的影响下亲手毁了这一切。他是在栾司面前自杀的。”
“三儿子和五女儿”她顿了顿,声音如寒冬,“他们从小就被栾司放在一个房间里,我起初不知是为什么,直到二人逃走栾司找到已经结为夫妻的他们,我才明白,这从始至终就是栾司的阴谋!他骗他们两个不是我亲生的,最后就是为了得到这乱.伦痛苦的魂魄!”
“四女儿无与伦比的美貌,被他烧伤了全身丢入蛇窟啃噬七七四十九天才死去!那蛇窟,那蛇窟的地面、墙壁、天空全是一面巨大的镜子!让她无时无刻只要睁眼就能看见自己可怕可怖的模样,她戳瞎了自己的眼睛,栾司便帮她治好,她要自杀,栾司便制止,直到她灵魂痛苦到足以达成要求,才怜惜地让她死去!”
她的声音逐渐冷厉高亢,深色的眼眸盯着白迟:“你能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痛苦吗?我在栾司的身体里看到的这一切,就好像是我,是我在亲手残忍又狠辣地屠戮我的孩子们,我怀胎十月一个一个珍爱的宝贝就这样毁了,毁得撕心裂肺!”
白迟愣愣地看着栾夫人,被这巨大而又悲痛的讯息完全淹没,原本以为他是家里被栾司折磨最惨的孩子了,出生娘亲就死了,几岁的时候哥哥姐姐们一个个离家出走,没有人陪自己玩不说,性格阴郁的栾司变着法子折磨自己,连路都走的不是很稳的时候便被丢入山脚下自己徒手爬到山顶,大一点了便开始用各种怪物陪自己练功,那些没有理智和思想的家伙丝毫不会对自己留手,被削去手臂开肠破肚都是常事,总之栾司会想办法治好自己,只要还留着一丝残魂。
最后,甚至将自己丢入到蛇猿口中,那个连魂魄都无法留存的必死境地。
可谁料到,栾司对待自己,真的还能称得上一句“仁慈”。
自己的三个哥哥和两个姐姐,以及从未见过的娘亲,竟然都被折磨得如此惨,栾司不止说得上一句丧心病狂,甚至残忍到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恶魔。
“孩子,别哭。”栾夫人温柔的声音传来,白迟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他眼眸中的黑色涣散,不知是悲痛还是恨,他一时间无法止住眼泪的疯狂汹涌。
“乖孩子,你是个好鸟儿,陪我下完这盘棋,无论是输是赢,我都放你们离开。”栾夫人轻声道,“我今日很开心呢。”
白迟抬手抹了一把眼泪,伸手摸了一颗白子,胡乱地放在棋盘上,声音嘶哑:“我不会下棋。”
“没关系,我可以教你。”栾夫人笑笑,似乎方才她说的那些经历是旁人的,此刻风轻云淡,指导白迟该怎么落子,围棋的规则又是什么样的。
两人你一子我一子,棋盘上很快就被摆了大半黑白棋子,但实际上都是栾夫人自己与自己下,白迟神色恍惚,每一次的落子都是按着栾夫人的提示来做的。
他落下一颗白子,听见栾夫人一声惊呼,抬起眼眸,看见了栾夫人有些懊恼的神色:“哎呀,这下可遭了,被你吃掉了一大片,我要输了。”
白迟看了看棋盘,果然,白子这下形成了一个巧妙的包围,将黑子的布局彻底截断,杀空了一大片。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看着栾夫人:“夫人,这幻阵你能破吗?”
栾夫人伸手帮他捡走黑子放在一边:“原本是不行的。”
“但布阵之人这段时间有些虚弱,倒是管我松了些。”栾夫人看着棋盘有些惋惜地说,“哎,我输了。”
“布阵之人是谁?”白迟抓住关键词连忙问道,“您能告诉我吗?我想知道,究竟是谁在处心积虑地害仙尊。”
“你怎知不是害你?或者害你们两个?”栾夫人看着他。
白迟愣了愣,道:“原先我也以为都是冲我来的,用我升阶时脱落的羽毛诬陷我偷了玱鹭山中的幼兽,逼着仙尊将我交出来可实际上,这不过是迷惑一些不知情人的视线,最终是要仙尊出来护我,如果我不离开,恐怕玱鹭山上下都会拿仙尊是问。”
“我本来无处可去,却听说有人卜算说线索指向了乌蓬湖、春湖和桃花坞,根本就是我从前最熟悉的地方,也是栾司布置下来的三个魔修据点,被他们称之为魔族禁地。而仙尊因为我的关系,说通了掌门答应他亲自下山来寻找我和云初的踪迹,我便到这乌蓬湖来等他了。”白迟皱着眉头,“三百年前,这里就该是被夷为平地,魔族三大禁地除了结界之外该不复存在,如今看来,竟是被人集结了残魂做成万魂迷阵,就是为了困住仙尊的,否者其他人来了怎么就没见出现在这阵法里。”
“你少说了一个人。”栾夫人看着白迟疑惑的目光,手指点了点他,“还有你自己啊。”
“我?”白迟摸摸鼻子,“我应该是被当做无辜之人要被骗进来祭祀之后被吃掉的,这和这些应该扯不上太大的关系,毕竟所有的路线和行动都是我自己选择的,如果这布阵之人想要我也被困在这里,应当在我跟着仙尊下水的时候,就把我一同拖入进来才是。”
“你当自己没有被拖进来?”栾夫人笑着看他,“傻孩子,你低估了这阵法的威力,也没想到自己与这件事有多大的关系,我大抵知道一些,却也只能猜出一两分,这件事实际上是为了你们两个共同设计的。”
“我们两个?”白迟怔了怔,却无法在脑海中找出除了栾司以外其他想要让自己和师雪舒都死的人,何况自己真实应该在三百年前就已经死了。
“布阵之人对仙尊有些特殊的感情,不过任何感情强烈的一定程度都会造成毁灭,所以他只想要仙尊死。”栾夫人说,“仙尊在被拖入阵中的那一刹那就要被阵法绞杀,我在关键的时候将他魂魄拖出放入了栾司尸身才让他躲过一劫。”
她伸手抚了抚白迟的头:“相信我吧好孩子,我不会让你们在这里有事的,就算是为了赎罪,为了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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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客栈
圃絮和冯管家入石棺的一瞬间就被一阵狂风漩涡卷进去后晕了过去, 他们醒来的时候身处先前的喜堂大厅,正堂的两具石棺大开,但里面的“尸身”却都消失不见了,两人大吃一惊面面相觑。
“夫人, 是夫人醒了!”圃絮惊喜若狂, 扑到夫人棺材的边缘落了黑色的泪,“我还以为, 我还以为夫人永远都不会醒过来了!我以为她不要圃絮了——呜呜呜——”
冯管家面色稍稍自然一些, 他缓缓恢复了人形的干瘦模样, 咳了两声:“圃絮, 实际上夫人一直都在看着你。”
圃絮的哭声停下, 她惊疑地看着冯管家, 缓缓收起了长长蛇尾:“你, 你说什么?”
冯管家面色戚戚然:“你当为什么我要拉着你修复老爷的尸身, 夫人的魂魄被他封印在体内几百年了, 你整日对着夫人一具空壳, 自然无论如何也看不见夫人醒过来。”
“你是说那栾司将夫人魂魄困在自己的身体里?!”圃絮简直不可置信,“夫人的魂魄一直与他的身体同存吗!那我, 那”她该是想到了什么, 惊恐地捂住了自己的面庞,黑色的眼泪顺着指缝往下流, 凄厉的声音霎时间传遍整个魔窟。
“啊——杀了我,杀了我!”
圃絮此刻突然发疯一般地撕扯自己身上的皮肉, 那原本就如同花瓣一样盛开的血肉被她自己生生撕下几块丢在地上,她的身体也虚弱下来,无力地滑倒摔在地上,恸哭不已:“天呐——夫人是不会原谅我的, 她都知道了,都知道了!”
“夫人什么都知道。”冯管家摇摇头叹息道,“她知道你曾经背叛她爬过老爷的床,也亲眼看见你帮老爷去虐杀她的孩子们。”
圃絮疯狂地拿利爪在自己身上戳出一个个血窟窿,痛苦地在地上哀求:“别,别说了,别说了”
“但是幸好你醒悟及时,死后知道帮夫人寻找池少主,她如今也不恨你,只是希望你别用这样极端的方式,找错了人便杀死,万一真的杀错了呢?”冯管家说着,怜悯地看着地上抽搐的圃絮,“你的自私和狠辣让你死后痛恨杀了你的老爷,更痛恨背叛了夫人的自己,妄图自欺欺人地赎罪,可惜你依旧做错了,今日,我便替夫人了解你了。”
原来先前拖着圃絮下石棺都是冯管家的借口,实际上他觉察到大堂棺材动静之后,便明白夫人已经出来,这个阵法终于到了要破的时候,他们这些厉鬼该下地狱下地狱,该转生便转生,却不能留着圃絮这个罪人好过了。
他的手还残留着蜘蛛腿的形状,直直插入到死心已决的圃絮心口,毒液注入,圃絮喃喃的话语逐渐停止,身体逐渐僵硬石化,最终散落成粉末消散在了空气中。
冯管家摇摇头:“不是所有的罪孽都能轻易赎清的。”
*
师雪舒醒来的时候人在一片草地上,睁眼看见了湛蓝的天空和晴朗的日头,远处传来小贩叫卖的声音,像是在卖莲蓬。
他思索了一下,脑袋却空空一片,似乎有很多事情一时间想不起来了,竟然忘记自己为什么会躺在这个地方。
伸手撑住地面让自己慢慢坐起身来,师雪舒头脑一阵眩晕,下意识伸手去扶脑袋,一只手却更快地搭上了他额头,温暖迫切。
“阿白,你还好吗?”少年的声线干净好听,从耳边传来。
师雪舒睁眼定睛许久,面前无数个重影才逐渐融合成一个红衣少年的模样,是个很好看干净的少年,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面颊白皙透亮,双目狭长如桃花春风,红痣点在眼下如胭脂般给他增添几丝魅气却不惑人,神色极其认真。
“你是?”师雪舒觉得这人有点熟悉,却想不出是谁,脑袋里昏沉感袭来,他好想再睡上一觉。
“阿白,你别去使劲儿想,你魂魄回体不久需要休息,你想知道什么就问我,我跟你讲。”少年语速极快地说,“我叫白迟,修白的白,迟到的迟,你是修白仙尊,我们是道侣。”
“道侣?”师雪舒撑着昏沉的脑袋,明白过来这个称谓的意义,怔愣了一下看着白迟,“和一只鸟?我应该不是灵兽”
白迟展开背后的翅膀,一脸淡定:“我还是一只重明鸟,你先前魂魄离体消耗过度暂时失忆,现在回体后慢慢会恢复的。”
这次醒来的师雪舒似乎连之前的事情也忘记了,白迟暗暗叹口气,看来要完全想起来,起码得要过好几个月了,神魂还是要好好保存啊。
他没有解释太多,拉着师雪舒在点星镇找了间客栈住下,先将身上的喜服都换了下来,免得一路上特别引人注目,等他换好衣服,转身却见师雪舒脱了喜服外袍,却拿着一柄黑色短笛出神,正是归情。
见他看过来,师雪舒抬眼问道:“这是我的吗?”
白迟抿了抿唇:“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
他走上前去,将这把短笛拿过来握在手里,很快,归情便在他掌中消失不见:“但它暂时算是我的法器了。”
伸手解开师雪舒的腰带,替他脱去了剩下的喜服外衫,突然感觉腰上一松,一直没什么动静的不思绫此刻却从白迟的腰上松开,就往师雪舒的眼睛上蒙去。
两个人都是一愣,白迟忘记腰带是不思绫这个有了器灵的家伙了,它一跑,裤子就成了无神之物,松垮垮地往下落,他双手还拿着师雪舒衣服,顿时就觉得腿上一阵清凉。
而师雪舒眼上被蒙上一层白绫,看东西朦朦胧胧的,正疑惑为什么这个白绫会蒙自己的眼,同时感觉到一股亲近之意,却也并没有注意到白迟的异状。
但总有人看到了什么不对。
“哎,客官,这洗澡水”店小二和另一个跑堂的正打了几桶水推门进来,正看见白迟提起裤子的模样,而方才眼睛还没什么问题的师雪舒在眼上蒙了一条白绫。
联想到二人方才穿着大红喜服订了一间房,叫了一桶洗澡水俩人脸“腾”地红了起来,心里直呼好家伙还是俩男的会玩儿。
白迟见有人进来吓得“啊”了一声,回头才看见是自己刚刚叫的热水,脸红的比那两人还厉害,干脆一头钻进了师雪舒的怀里装死。
师雪舒搂住怀里的人,看了看两个浑身写着“尴尬”的店小二,开口道:“麻烦了。”
两人连声道“不麻烦”,低着头往屏风后面的浴桶走去。只听几声哗啦啦的水声,两人很快迈着步子出来,躬了躬身逃也似地下了楼。
白迟感觉自己活了两世都没这么丢脸过,手里还攥着裤腰不敢松开,身体一轻却被师雪舒抱了起来,放在了床榻边上。
师雪舒把眼睛上的白绫扯开,举在白迟面前问:“这个是,我的?”
白迟点点头:“你的法器。”
不思绫很配合地绕在了师雪舒的手腕上,向他传递灵识——【不思】
师雪舒喃喃道:“梦里问君思不思。”
白迟一怔:“不思,它叫不思。”
师雪舒点点头。
白迟看向师雪舒的眼瞳,想起了这句话的出处,那是三百年前师雪舒亲口问自己的一句话。
那时候他原本就是奉命接触师雪舒,按照计划,要让师雪舒完全相信自己,信任自己,再趁其不备的时候杀了他。
于是他清醒之后便告诉师雪舒“我喜欢你”,他不明白喜欢是什么,毕竟栾司只教他杀人没教他怎么得到别人的信任,总不能上来便说“你要相信我”,斟酌许久,他选择先以退为进,告诉这位仙尊,自己喜欢他。
这还是他曾经从栾司身边侍女圃絮身上学到的话,圃絮跟栾司说“我喜欢你”,栾司便很开心地给予她各种想要的宝物。
只是这位仙尊似乎比栾司要难糊弄,他整日里追着仙尊,甚至整个玱鹭山上下都知道修白仙尊救了一个难缠的少年,天天追着仙尊表白。
所有人都知道,师雪舒看着温和,但实际上就是雪山顶上那朵摘不下来的高岭之花,多少的仙子前赴后继表白都没能打动他半点心神,就这个普普通通连来历都不清白的少年还能得手了不成?
可他们不知道,这少年真的得手了,他拙劣却纯洁的表演让他自己逐渐相信,他自己爱上了仙尊,自出生以来他从未见过这样干净纯粹又温柔的人了,那是栾司这个恶劣的父亲所不能带给他的另一个世界的感受,他贪恋上这种温暖,即便师雪舒是冰冷的,就连鲜血都没有温度,但他的心却永远能融化冰霜。
同样炽热的情感让仙尊全心全意地相信了这个少年,但在栾司面前一切无所遁形,他失败了,还将自己的心留在了玱鹭山,回去将会受到极其严厉的惩罚,当他收到仙尊传书来的那封信,上书【梦里问君思不思】。
他用沾满了鲜血的手,在栾司的面前,歪歪扭扭地写。
【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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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共浴
“它给我的感觉好熟悉。”
师雪舒的话打断了白迟的回忆, 他抬眼看着不思绫,点点头:“它就是你的法器,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三百年前你使用禁术之后导致产生了这样一个特殊的灵物, 不死不灭, 与你共存。”
师雪舒点点头,放下衣袖遮住不思绫, 视线往下看了看白迟还攥着裤腰的手:“那, 它为什么会变成你的腰带?”
白迟被看得恼羞成怒:“看什么看, 还不是你给我的!”
“我给你的?”
“对啊, 不然它能这么乖的自己待在我身上吗?”白迟一把拽住师雪舒的衣襟, 将他拉近了些, “这个帐我还没跟你算呢, 你——”
“哎, 客官, 我们——”店小二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他们两个去打第二趟水,进门就看见比方才更劲爆的场面。
原本提着裤子的那个少年坐在床边上, 他衣襟半散露出的皮肤白皙如琼, 面上桃花春风,双眸微眯简直妖孽惑人, 腰间隐约可见劲瘦的腹部线条,紧致又好看, 仿佛故意露出来勾引人一般。
而那位看上去很正派的公子,被他拽着衣领半压在他身上,半灰的头发落下来搭在肩上,听见声音回了半边脸, 可以看见像是世上最好的画师斟酌了千万次才下笔勾勒出的脸部线条,浓密如扇的睫毛和高挺的鼻梁,带着点粉色的薄唇,无论是哪一点,都让人无法挪开双眼。
尤其是这俩人姿势也太过那什么,像是要办事之前的调/情,被他们看了个正着。
不就是下去打了趟水啊!你们的进展要不要这么快!门还没锁啊!不洗澡了吗!
店小二心里疯狂呐喊,却无意扫到少年眼中的一抹寒光,吓得浑身一颤,连忙低头不敢再看一眼,两人小跑着将水倒好就要赶紧撤离现场,却被叫住。
“不上来了吧?”白迟略微直起身体,越过师雪舒的肩膀看向那两个人,声音里没有半分情感起伏。
“啊,客,客官还有什么吩咐吗?”店小二脑子一团浆糊,还以为这小公子还有什么要求,旁边另一个跑堂的拽了拽他袖子,连忙笑着说,“没,没事了,我们不敢打扰,您二位继续,继续,哈哈。”
这话说的白迟面上红晕多了几分,低声道:“滚。”
两人如逢大赦,头也不回地跑了,店小二还不忘帮两人把门关好。
白迟挥挥手,门栓落下,顺带又加了一层结界。
“你方才说,我们是从那个幻阵中逃出来的,那我们是怎么出来的?”师雪舒似乎并未被这些小插曲所影响,也并不觉得二人这样的姿势有什么问题,“你还要找我算什么帐?”
白迟微微叹口气,坐直了身体,两个人齐齐坐在床边,他慢慢开口:“这幻阵名为万魂迷阵,要集齐一万个死不瞑目的冤魂,还要一个鬼王级别的坐镇才能完成。如果我们硬闯的话,恐怕现在还在阵法里挣扎,除非你能恢复到巅峰时期的修为,否则我们十二个时辰闯不出去,就会被同化为里面的厉鬼,充实强大这个法阵。”
“但这个法阵的阵眼鬼王她”白迟停顿了一下,声音平淡地说,“她是我的娘亲。”
如今师雪舒处于神魂肉身没有完全融合的状态,跟他说的话会在神魂彻底融合之后忘得一干二净,他也不怕会暴露自己身份,干脆都说与他听。
“你的娘亲?也是一只重明鸟吗?”师雪舒问,“我好像觉得,神鸟死亡后可化为凶兽而不是鬼王。”
“她不是鸟,她生前是人!”白迟无奈道,伸手捂住师雪舒的唇,“但我现在一时半会儿没法和你解释,你别说话了听我说。”
师雪舒乖乖点头,心里却在想,那白迟的父亲应该是只鸟了。
“她被我父亲设计炼成了一只鬼王,原本打算用在三百年前那场大战中,借此吞没所有仙门正派,但不知为何,最后关头,凶手蛇猿没有吞噬我娘亲的魂魄,反而将他魂魄吞没,仅剩肉身被手下的人找到。”白迟松了手,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声音有些发抖,“有人抢夺了他的肉身,也得到了我娘亲的魂魄,趁着仙门灭杀魔修的时候收敛残魂开始布置这个大阵,整整三百年的时间,终于将阵法完善。”
“我娘猜测,这阵法应该是专为你而布置,有人为了想要把你炼成比鬼王还要可怕的存在,让人成鬼之后受他控制。只是可惜,他不知道我娘意志力有多么强大,她的痛苦实在太多,足以将自己炼鬼成神,只是为了找寻唯一活着的我。”
“这三百年里,她不断地寻找阵法的突破口,发现这个布阵的人最近两年消失不见了,于是大胆地尝试,终于寻找到了破解方法。”
白迟呼出一口气:“你在被卷入阵法的时候,她发现了之前布阵的人回来了,想尽办法把你魂魄先从身体剥离出来,让冯管家帮忙暂放在我父亲尸身上免得被发现,还将原本石棺下面的密道换成无间底,就是为了跟我讲清楚这些事情,让我们明白背后有人在处心积虑地害你我。”
“只是我现在什么都记不起来,不知道这布阵之人是谁了。”师雪舒看向白迟,“那最后呢,这阵是怎么破的,你娘亲又如何了。”
“我不知道。”白迟声音沉了些,“她让我和她下了一盘棋,我不会,她便教我,最后我赢了,便是去了意识,等我醒过来,就在湖边的草坪上看见你了。”
师雪舒沉吟了一会儿,白迟看着他,等着他说些什么分析,毕竟师雪舒无论从智力还是武力上都绝对对得起三界第一剑修这个名头,曾经不论他们遇到多么困难的事情,他都能想到合理的办法去解决。
当时他被栾司困在莲骨宫无法离开,师雪舒便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这位三界第一剑修瞒过了所有人的视线,潜入到莲骨宫将他带走,毫不犹豫地拉着他问【你愿意跟我结为道侣吗?】
“你”
白迟猛地抬头看向师雪舒,眨了眨眼等他继续说话。
“水是不是要冷了?”师雪舒表情淡然一如既往,“你要不要先去沐浴?”
白迟:
水温偏烫一点,师雪舒试了试水温后缩回了手,他感觉自己似乎不是很喜欢这样热的水,于是转头对白迟道:“你先洗罢。”
白迟还提着裤子,有些不是很自然地应声,却见师雪舒没有出去的意思,张了张口也不知道如何说才是。
于是气氛诡异地在这雾气氤氲的浴桶边凝固下来。
还是师雪舒开了口:“要我帮你脱衣服?”
“不,不用!”白迟连连摇头,抿唇往后稍稍退了一步,略微有些不自然,心道这该就是所谓的近乡情怯?
师雪舒见他还不动作,便上前伸手过去,谁料到眼前红色斑斓,艳红如宝石的翅膀一扇,浴桶里“扑通”一声,先前的人已经稳稳落在了浴桶中,地上散落着先前穿的衣服。
他弯腰将衣服拾起,规整地搭在旁边的木质衣架上,又将巾帕和皂胰拿过去放在浴桶边,手搭在木桶边目光对上缩在水里的白迟。
“要我帮你洗吗?”
师雪舒的声音温柔平静,如同在问天气一般淡然,可就是让人莫名地难以遏制心脏疯狂跳动起来。
白迟抿了唇不说话。
师雪舒眨眨眼,似乎不太能理解为什么自己的道侣频频拒绝自己,看了他一会儿依旧没有得到回应,于是打算离开。
还不等他转身,手腕却被一只温湿的手握住,他疑惑地看着浴桶里神色有些不自然的白迟,他光裸的手臂上不知是因为接触到空气有些寒冷,还是其他愿意,起了一层浅浅的粟粒,肌肉线条流畅地绷起,像是造物神完美的作品。
而下一刻,师雪舒只觉得身体骤然失去平衡,被白迟拽入了浴桶中。
“扑通——”
温热的水让他感到很不适,但水温很快就被降了下来,变得冰冷一片,两只灵活的手攀上他的脖颈,将唇贴上他的。
“阿白,阿白,我太想你了。”
他听见白迟喃喃的声音贴着自己唇瓣传递过来,温软的小舌递过来勾着他共同缠绵,他好像无师自通,将人抵在浴桶壁上,压着他的四肢送上密密麻麻的亲吻,知道他想要什么,一路将人越举越高,亲吻到水面之下,感受他的手指在发间隐忍地收紧却又不舍得弄疼自己,听着他压抑的呼吸声逐渐放大,被密封了结界的房间挡在屋内,来回荡漾。
“阿白,我爱你。”
师雪舒压住他的唇,在他迷蒙的眼神中细细亲吻,心底缺失的那一块儿被温暖逐渐填满,即便这水是冰冷的,身体是冰冷的,至少他怀里的人是软的、暖的。
他眼底清明一片,吻上狭长眼角下的红痣。
“小池,我也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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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尸骨
师雪舒抱着有些力竭的白迟从浴桶中出来的时候, 外面天色已经微微发亮了。
宽大的衣袍裹住少年的身躯,纤细的脚踝露在外面,顺着足趾滴落的水晶莹剔透,随着师雪舒的走动颤颤巍巍摇晃, 最终落在地上无声无息。
他被搁在床上, 手却搂着师雪舒的脖颈不愿收回去,鼻间不吝啬地发出咛哼声, 懒懒道:“就这样睡, 睡会儿。”
师雪舒把他搂在怀里, 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他光洁的背脊, 眸中颜色深沉看向窗外逐渐明晰的微光, 不知在想些什么。
良久, 他忽地开口:“小池, 你还有没有事情想告诉我?”
怀里的人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
他便耐心地又问了一遍:“是不是还有话没说完呢?”
少年困得眼皮都懒得抬, 仰头亲了亲师雪舒的下巴, 喃喃道。
“阿白, 我好喜欢你。”
师雪舒唇角微微动了下,回吻上他额头, 低声叹息道:“睡吧。”
*
乌蓬湖边的树丛中, 两个少年隐匿的身形从树后出现,他们穿着一青一蓝款式大致相同的短打, 一看就是在同一家店里买的,蓝色衣服的少年明显感觉衣服不是太合身, 有些别扭地扯着有些偏紧的袖口和领口。
“将就着些吧,出来就要有这个觉悟。”青衣少年淡漠又带着点嫌弃地瞥了他一眼,眼神迅速地又扫向其他位置,“是这个方向, 我感觉到师兄的气息了。”
“的吗?”蓝衣少年手上一顿,眼睛亮了亮,扯着青衣少年的胳膊就往前冲,“太好了,我们快去找他,说不准还能见到师尊呢!”
“急什么蠢货!”青衣少年反手拽住冲动的青衣少年,声音压低了些,“我们都是偷偷跑下山的,你敢让师尊看见,不想待在玱鹭山了!”
这俩人正是苏琮和蓝谷,在师雪舒下山之后的第二天,苏琮就不知道从哪儿拿到了下山令牌打算偷偷下山,被蓝谷撞见后只能带着他一起出来。
但他俩的目的基本一致,苏琮想要找到他才孵化出来不久的绿山雀,其他过了筑基修为的弟子们都能下山帮忙寻找,他怎能按捺得住,同时蓝谷和他一样,也都想找寻云初的下落,其他峰上都是丢失灵鸟灵兽,可只有他们,丢了幼鸟不说,连大师兄都不见了。
而师尊的情况别人不知,他们多少还是清楚些的,受了师尊大恩,便想着下山来找到师尊看能否帮上忙。
他们身上都佩戴的有当时掌门赠送的百宝符,下山之后就发现,似乎能通过百宝符感知到云初大概的位置,于是便一路来到了点星镇,看到这里聚集了很多修士,便找了家小店换了两套布衣短打,以免别人通过衣服认出他们的身份。
同时也打听到,最近玲珑塔即将开放,想要去春湖的玲珑塔,从这里渡船是最近的路,否则就要绕山路百里,乌蓬湖这一带风景极佳,于是大多修士便选择走水路过去。
原本苏琮他们也能跟着玱鹭山的队伍前往玲珑塔去长长见识,可惜出了这样的事,门派中一片混乱不堪,掌门便下了令,筑基以下的弟子此次留在山门帮忙处理杂事,不得跟随出行,违者逐出师门。
这条禁令一下,倒是让偷跑出来的两人越发绷着神经。
听到苏琮的话,蓝谷吓得顿时不敢莽撞,抱住了苏琮的胳膊小声问:“那,那我们去还是不去啊?大师兄说不定有危险!”
“去,当然是要去,只是不能莽撞,跟着我,脚步轻一些。”苏琮沉声说,旁边的蓝谷连连点头。
苏琮身量长开了些,要比蓝谷高出一个头了,此刻站在前面倒是有些少年风采,略显宽阔的肩膀挡在前面很有师兄的风采,这让蓝谷安心了不少,但手上还是紧紧攥着苏琮的衣袖不肯松。
两人小心翼翼地跟随着气息的位置往树林深处走去,可他们逐渐地发现,这七月树林中竟慢慢起了雾气,逐渐向他们聚拢,将两人裹在迷雾中难以辨别方向。
苏琮心底一惊,明白该是踏入了什么结界之类的地方,只是这里不知为何,似乎任何人都能进入,雾气也并没有任何迷幻的效果。
一阵清风吹过,将这大雾吹散了几分,云初身上百宝符的气息却更加浓厚明显。
苏琮与蓝谷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异,他们加快脚步,往云初的方向走去。
大雾之后是一座看上去极其骇人的宫殿,这宫殿完全由骨头搭建而成,森森泛着白光,却构成了一个极其漂亮的莲花形状。
而就在这座宫殿面前、四周、顶上,甚至是骨头做的莲花瓣尖上,都挂着一具具森然的白骨,看上去已经死去几百年之久,但密密麻麻的数量堆积在这里让人多看一眼就头皮发麻,宫殿正前方的草地上更是堆叠了好几丈高的白骨成摞,而云初的气息,正是从这堆白骨中间散发出来。
两人惊骇之余手指都在发颤,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人间地狱,地面上泥土似乎都参杂了陈年的血渍变得黑红相间,触目全是去死多年的白骨,数量成千上万。
可最让他们不敢去想的,就是处于白骨堆下面,属于云初百宝符的气息,就在那。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苏琮和蓝谷都罕见地没有说话,沉默地忍着恐惧和恶心,用手一具具扒开小山一般的尸骨,放到一边。
苏琮嘴唇发白,额头汗如雨下,眼神要被白骨折射的光芒给耀得一片空洞和麻木,蓝谷的眼泪就没停过,紧紧抿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拼命地扒拉着白骨,从起初的害怕到现在几乎接近崩溃。
终于,在接近三个时辰的扒拉尸骨后,他们看见了云初。
那不是云初,是被埋在密密麻麻尸骨下,早已没了任何气息和脉搏的云初尸体。
两个少年跪在云初尸身边上,终于放声痛哭,他们呼唤着师尊,仙人,多么希望此刻只是进入了一个幻境,眼前的这一切,包括云初的尸体都是假的。
“天哪,这是什么地方!太可怕了,全是尸骨!”
“这,这该不会就是传说中魔族在乌蓬湖盖的莲骨宫吧!居然的出现了!结界被打破了吗?”
“怎么会死了这么多人,是那些被杀死的魔修吗?还是我们仙门中人啊!谁干的!”
“这些尸骨看上去死了至少百年之久,应该是三百年前大战后,几位仙尊带着弟子们清扫魔族时留下的魔修尸身,当时说结界自动修复无人再找到这个地方,没想到三百年后,居然自动出现在了这里。”
“走!我们去看看,如果还有什么漏网之魔就地斩杀!”
“对,再一把火烧了这魔窟!”
跪在白骨中间的苏琮和蓝谷就这样看着大批的修士冲进莲骨宫,没人对他们这两个哭成泪人的少年多投去一分目光,不知道是的为了斩妖除魔,还是兴奋地想到了这莲骨宫中或许可能藏着的魔修宝藏,打算先到先得。
很明显,这不是幻境。
苏琮抬手擦去了眼泪,将云初的尸身抗在了肩膀上,蓝谷连忙帮忙托着,两人就这样,逆着人流艰难地往树林外走去。
直到一双有力的手托住了苏琮险些被撞倒的身体,冷声问:“怎么回事。”
两人抬头,看见了一张极其好看又冰冷的脸。
是掌门,满雨星。
“掌,掌门”苏琮“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云初的尸身压在他肩上如同千斤,他声音嘶哑,“师兄,师兄他”
“死了。”满雨星面色无波,抬手示意后面的弟子上前,将云初的尸身抬走。
他缓缓蹲下身子,暗紫色的袖袍划过苏琮的脸颊,苍白的手拍了拍少年的头顶:“修道之人生死有命,习惯就好。”
不等苏琮抬头,他短暂安慰的手已经离开,声音也冰冷起来。
“去封锁这里,别让普通人进来,放火,告诉里面的人,不出来那就死在里面吧。”
蓝谷蓦然瞪大眼睛看向满雨星,里面的人,就是指刚刚进入到莲骨宫中的修士们!掌门是疯了吗,居然要杀人!
他猛地就要站起身,被苏琮一把拽住手腕踉跄跪趴在地上,侧脸看见了苏琮寒冰一般的眼神,以及微微摇动的头颅。
苏琮在告诉他,别冲动。
满雨星身后几十个弟子蜂拥而出,很快,前方燃起了一片火海,许多人收到了警告之后疯狂逃出莲骨宫,破口大骂。
“谁他娘的放火,有胆子来跟爷爷较量较量!”
“这是杀人!是杀人!没见到那么多人还在里面吗?到底是哪个门派的,报上名来!”
“咳咳咳谁放火啊,差点被烧死!你知道少爷是谁吗,等我告诉我爹,弄不死你——”
众人骂骂咧咧地从莲骨宫中退了出来,不过一刻钟的时间,有弟子跑过来回复。
“禀报掌门,所有人已经从莲骨宫中退出,里面再无任何活人气息。”
满雨星懒懒地“嗯”了一声,慢慢走上前去,在众人愤怒惊诧的眼神中淡淡开口。
“玱鹭山濯妖,恭候各位前来寻仇。”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鞠躬.jpg
35.缘由
夜里, 蓝谷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干脆爬起来拢了拢散乱的头发绑好,坐到窗边的榻上看月色。
他伸手想去推窗户,却触碰到了一层看不见的结界, 指尖一阵刺痛, 立即缩了回来。
这是掌门特地给他和苏琮房间设置的结界,也是他们这两个从山上逃跑下来的待审弟子特有的“待遇”。
因为掌门正带领弟子们前往玲珑塔, 路过乌蓬湖也是为了寻找丢失的幼兽线索, 如今弟子们大多派了出去办事, 没人能押送他们二人会玱鹭山, 便先关起来等待发落。
实际上到了这个时候, 蓝谷已经不是太在意会不会被逐出师门的事情了, 一向胆小怕事的他, 如今只担心师尊如果知道了云初的事该有多么伤心, 还有, 云初师兄究竟是怎么死的, 他如果不能知道,恐怕就算是被赶出了山门也难以安度余生。
可如果一直被困在房间里, 他最终面对的只能是掌门无情的驱逐, 毕竟白日里掌门下令放火的时候脸上甚至还带着笑,丝毫不担心里面会有人被烧死, 甚至有可能觉得那些人烧死了也是活该。
而修士们见到掌门,明白他的身份之后, 更是害怕得连多一句话都不敢说,先前骂了掌门的人甚至跪下来磕头赔礼,据说那人还是一个世家的弟子。由此可见,满掌门该有多么可怕, 濯妖仙尊的封号在三界是个如此令人恐惧的存在。
那么对付他们两个连筑基都没有的小弟子,更加是不会手下留情了。
思前想后,蓝谷终于在月上中天的时候动了。
他摸出以前师雪舒给自己的一枚铜钱,那是从万宝符里拿出来的,能够解开世上大部分的结界。
因为当初他最后一个才进入炼气期,云初和苏琮都学会了自由出入停雪峰结界方法的时候,他只能干看着羡慕,师雪舒便给了他这个。
通界符——没有灵力也能使用,可以解开任意结界,可使用十次。
【阿谷,你天性聪慧,只是性格软弱了些,但你要坚信,能磨练出钢铁的只有最猛烈的捶打,这枚通界符给你,跟着师兄们一同多历练,多长长见识。希望十次以内,你可以步入炼气。】
摩挲着手中的铜钱,蓝谷险些又要掉眼泪,他真的好想师尊啊。
抿了抿唇,他生生将眼泪憋回去,将铜钱在先前伸手过去的窗口一荡,无声无色的结界顿时变成波浪一般微微荡漾开,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洞口,边缘扩散了一会儿后,又慢慢地往回缩。
铜钱上的光芒暗淡了一些,蓝谷握紧通界符,还剩最后两次使用机会了。
不再犹豫,他趁着光圈还没完全合拢的时候,一个翻身从窗户出去了。
蓝谷出去正好落在二楼的外墙边上,堪堪踩着边缘站稳身体,接着他伸手勾住不远处的栏杆,翻身上了屋顶。
他得先找到苏琮,再一块儿去找云初的尸身看看有什么蛛丝马迹,接着一起去找师尊,恳求师尊能够让他们一起帮忙找到云初死因,处置了凶手后再离开。
很快,蓝谷找到了有结界的房间,翻身到窗外,用通界符打开了窗边结界,打算和刚刚一样,从窗户处进去,那么通界符最后一次机会正好能带着苏琮一起出来。
可就在他打算翻窗进去的时候,突然听见里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却不属于苏琮。
“你是把我交代的事情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小家伙。”满雨星特有的慵懒声音却带着冰冷让蓝谷一个激灵,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对不起,掌门。”苏琮的声音落寞而又无助,“我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方,而且师尊待我很好——”
“那就是我待你不好了。”屋内,满雨星坐在椅子上惬意地品茶,眼神压根儿没有落在面前跪着的苏琮身上,“是,我不该救你,更不该替你洗精伐髓送到鼎鼎大名的修白仙尊名下为徒,也不该给你下山令牌让你行动那么自由。”
“是我的错!我辜负了掌门的重托!”苏琮重重磕头在地,“您待我很好,在我最落魄的时候救了我,不然我早会被家族那群人生吞活剥了”
“这些我都不在意。”满雨星吹了吹茶沫,语气依旧随意,“我只问你,修白身边那只重明鸟去了哪儿,是谁送他的,是不是和栾池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我让你放在修白身上的追蝶粉你没放。”
“我真的不知道,师尊也不知道重明是谁送的,更不会跟我们说起这些事,他的房间平日里谁都不敢擅自进入,我更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离开的玱鹭山,根本没有时间和机会下手啊”苏琮低声哽咽,他跪趴在地上膝行几步到满雨星面前,抬头看着满雨星,“掌门,您杀了我吧,我真的不想骗师尊了,当初如果不是我带头跪在雪地里要挟他,他根本不会收我们为徒。但收了我们之后,他整日都在想怎么教导我们,对我们如同爹娘一般呵护现在云初师兄已经死了,我不能再继续骗他,背叛他,如果他知道我是带着目的接近他,他该有多伤心啊!”
满雨星一脚踹开地上的苏琮,冷声道:“你当他不知你的目的吗?你以为不论是谁跪在停雪峰三天都能让他心软收徒吗?如果是那样,恐怕停雪峰如今早已经人满为患了。”
他将杯中的茶倾斜而下浇到苏琮头上,看着少年隐忍的目光才觉得愉快几分,丢了茶盏在地面发出清脆碎裂的声音,一脚踏在苏琮后脑,将他的面庞按压在碎瓷片上,锋利的瓷片在苏琮脸上划开,鲜血如注。
“我最讨厌有人拿了我的东西,却不帮我办事,好似得到我的东西那么容易。更何况修白原本就知道你带着什么目的,他什么不说就是默许,默许我对他的监视,管控,你明白吗?要你在这里充什么绝世好徒弟!”他一脚踹在苏琮肩膀,将其踢飞到墙上撞得一声闷吭,到底还是看着师雪舒的面子上没下狠手。
满雨星拍了拍身上衣袍上不存在的灰,淡淡瞥了一眼窗口,道:“你好自为之罢,如果不愿意帮我做事,那么就乖乖滚蛋!”
说罢,他身形消失在了房间里。
苏琮缓慢地从地上爬起来,咳了几声抹去嘴边血迹,还不等他站直身体,就见一个黑影愤怒地冲过来,狠狠给了他一个耳光,正打在方才被瓷片划破的半边脸上,顿时鲜血沾了那人满手,苏琮的脸在月光下看上去更加可怖了。
“你怎么有脸当师尊的徒弟啊!”蓝谷情绪激动不已,手指颤抖地指着苏琮,鲜血从指缝中落下,“原来你总是鬼鬼祟祟想要去找师尊,缠着师尊讲课、给你的绿山雀取名,都是为了帮掌门监视他,还要给他身上放追踪用的追蝶粉!你怎么对得起师尊对你的照顾?他常常跟我说,要同你多学习,你是最有天赋的一个孩子,你知道我都嫉妒成什么样了吗?”
“你以为我不爱修炼就爱种地吗?在雪地里冻了那么久险些丧命,就为了在停雪峰上种菜做饭?我只是想着能不能用其他的方式多让师尊看我一眼,多跟我说两句话,我是没什么本事,没天赋又没胆量,但我忠诚,我对师尊绝对的忠诚!”
“我从没有做过对不起师尊的事情。”苏琮哑着嗓子开口,抬眼静静地看着面前愤怒的蓝谷,“我没监视他,没跟他放追踪粉,我什么都没做我也会乖乖滚的。对不起。”
“你”蓝谷想继续骂的话被生生堵在了喉头,憋得难受,却又无端升起一股子无力感,干脆恶狠狠地道,“滚也不是现在滚!跟我走!”
他一把拽住苏琮的胳膊就往外拽,窗户处的结界口此刻已经完全封闭,只能最后一次使用通界符了。
可这次使用和方才的心情已经完全不同,心里像是压了块儿大石头,憋堵得难受。
苏琮却挣扎了起来:“我哪儿也不去了,蓝谷,你走吧,你去找师尊,他不会让你被逐出师门的!”
蓝谷此刻通界符已经拿出,被这一下挣扎得脱手而出,直直打在了窗口,结界缓缓散开一个大洞,接着又逐渐往里缝合。
“哎!瞎拽什么啊!”蓝谷很是愤怒,“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这是最后一次打开结界的机会了!”
“我不走,要走你走。”苏琮挣脱开蓝谷的束缚,沉声道,“我没脸去找师尊了,也欠了掌门太多东西,就在这里等着掌门发落,我是不会走的。”
蓝谷看着逐渐缝合的结界口就闹心,气的一掌拍过去:“混蛋,别耽误时间了!”
苏琮虽然被满雨星踢了一脚,但并未受太重的伤,蓝谷本就修为最低,此刻也被轻易化解了攻势,他轻飘飘一掌拍在蓝谷肩头将他送往结界口,却被突然开了窍的蓝谷侧脸低头缩肩躲过了这一击。
他变掌为抓拽住了蓝谷束起的头发,蓝谷头发偏动,于是发绳被扯断,长发散落,蓝谷趁机扯住苏琮的外衣,苏琮金蝉脱壳,松开发绳将手从衣服中脱出,扯住了蓝谷的肩头衣服。
“撕拉——”
衣衫应声而破,光洁的锁骨在窗口月光下莹莹透亮,蓝谷里面两根细长带子的白色小衣露了半截在苏琮面前,他有些惊慌地抬手捂胸口,抬眼正对上苏琮的眼神。
苏琮则看着长发披肩,衣衫半露的蓝谷,艰难地吞咽了口水,嗓中有些干疼。
“你,你是女子?”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财源滚滚!滚滚财源!今晚、明晚加更!
这一章和下一章前面都会主要解释两个弟子拜师的目的,以及身份缘由,算是把前面的坑填一填,不是副cp,作者是个菜鸡,主cp写好就不错了,不写副c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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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魅魔
蓝谷一惊, 狠狠瞪了苏琮一眼,果断转身跳出了结界,身后的结界口很快封闭起来,她回头看了一眼苏琮, 比了一个手势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苏琮留在原地发愣, 低头看见掉落的发带伸手拾了起来,那是随手撕的一截布条, 上面残余着几根长长的头发, 应该是方才打斗中掉落的他还是没能理解为什么蓝谷会是个女子的事情, 可他明明穿的是肚兜吧?难不成是他的特殊癖好?可那样看上去也太像女人了吧?
还是蓝谷压根儿就是个女孩扮成男装上山拜师的!
还有苏琮默默比出一个方才蓝谷送他的手势, 竖中指, 那是个很下流的凡间手势吧?
这家伙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
第二日, 有弟子前来解了苏琮房间的结界, 因为时间紧迫, 掌门下令让他跟着一起出发先去玲珑塔, 让他跟驯兽堂的人待在一起帮忙打杂。
苏琮很快就答应了, 跟着弟子前往驯兽堂闾丘师兄的房间报道。
“出行时候带了十三只飞行灵兽,如今都养在镇外的一处地方, 免得惊扰普通百姓, 你现在拿着牌子过去帮忙吧。”闾丘漠递给苏琮一个白色的圆形玉牌,眼皮也没多抬一下, 又给他一颗绿色的药丸,“吃了这个, 去哪儿我都能知道。”
苏琮应声结果玉牌和药丸,毫不犹豫地吞了下去。
这倒是让闾丘漠抬头看了他一眼,微微眯了眯眼:“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回闾丘师兄。”苏琮行了一礼,“之前在山门处见过, 却子石的事。”
闾丘漠似乎思考了一下,点点头:“你长得就像是容易犯事的那种弟子,行吧,乖乖去扫兽粪,等回去了说不定掌门消气就能放过你了。”
苏琮不置可否,他没有打算再留在玱鹭山了,只不过无论如何,必须要见上师尊一面同他忏悔,再查清楚云初师兄死亡的真相,这才能走的心安。
步行了接近二十里地,他终于看见了闾丘师兄所说的灵兽休憩地,那是一片看上去稀疏不已的小树林,但只要用玉牌打开结界,就能发现里面别有洞天。
干燥、散发着青草气息的屋舍高大结实,周围有茂密的灵兽们爱吃的梅桑树,以及灵泉池,还有供它们活动的驯兽场,里面起码有二十来个弟子正忙忙碌碌地照顾灵兽,给它们洗涮喂食,简直像是把玱鹭山的驯兽堂搬过来了一半。
他一进去,里面弟子们的眼睛一亮,连忙拉着他直接上岗。
“我们要加快速度,掌门说了今天晚上就要动身,乘坐这十三匹灵兽之间飞到春湖去,大家需要保证这些灵兽的状态保持在最佳状态。”那位弟子递给他一个很大的扫帚,“你的任务就是将它们的粪便都清扫干净,统统放入到那边的大木桶中搬上车子,其他师兄们会处理好。”
“动作要快,还要注意有没有拉肚子的灵兽,一旦发现了立即要过来跟我汇报。”
那弟子交代完了,转身就不见了踪影,留下苏琮呆呆拿着扫帚看着一地狼藉抿唇不语。
天色渐渐黑了,苏琮终于将最后一个大桶搬上了车,浑身又脏又臭已经完全没办法直视自己了,灵兽们已经被牵走前去接掌门和一众师兄,他属于收尾工作的弟子,和零散的几个人留在最后,无法乘坐灵兽,只能自行坐船前往春湖灵兽所集合。
他已经累到极致,昨晚被掌门打伤后还残余着些内伤,一夜未睡,此刻几乎到了精神崩溃的边缘,放好木桶直起身体的时候头一阵眩晕,直直往后栽倒去。
一只手扶在他背心,将他堪堪托住,嫌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脏死了,再倒在地上粪堆里就更像个垃圾废物了。”
他猛地睁眼站直身体,看见蓝谷正没好气地看着自己,嘴唇蠕动了半晌,开口道:“你,你怎么在这里?”
“我不在这里能在哪里?”蓝谷无奈地道,“要不是你拖拖拉拉耽误我的时间,我昨晚也不会才跑出去几步就被抓个现行,大半夜就被发配到这里来了,比你好上一点点,我是负责给灵兽洗澡的。”
这一说,苏琮才发现,她浑身上下几乎湿透,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少年人的青涩轮廓若隐若现,只是
“喂喂,盯着哪儿看呢!”蓝谷一巴掌盖他脑袋上,有些不自在地挡了挡胸口。
“啊,对不起。”苏琮连忙别过眼去道歉,伸手从自己的百宝符中取出一件外袍披在蓝谷身上,“我,那个还不是很习惯你现在的样子。”
“有什么变化吗?”蓝谷拢了拢衣服,低头看了自己的胸一眼,摇摇头,“不发育,我也没辙。”
“哈?”苏琮感觉自己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连连摆手,“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只是没料到,你是个姑娘。”
此刻周遭基本已经全黑,弟子们三三两两地收拾了也跟着出发,就剩他们两人在这边,倒也没人注意他们说了什么。
蓝谷微微垂了脑袋:“实际上,我也没有资格骂你。骗师尊的也有我一个,对不起师兄,昨天我太冲动,下手重了,你伤势还好吗?”
苏琮脸上的伤痕已经好了大半,这就是步入炼气期修士的自愈能力,最多三五天就会连疤痕也看不见。
他摇头:“无碍,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跟我来。”
苏琮拉着蓝谷的手腕,穿过旁边的灌木丛,看到一条小河。这是白天里一位师兄告诉他的地方,累的时候可以来这边沐浴不会被人看见,这会儿人本就没几个,也算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他将脏兮兮的外袍脱下,换了一件干净些的,这才坐到蓝谷身旁,微微松了一口气:“我以为你不会再理我了。”
“说到底,你也没有真的做出对师尊不好的事情,还被掌门训斥打骂,按着师尊的好脾性,他也不会怪你的。”蓝谷轻声道,“但我就不同了,女扮男装上山拜师,从自始至终就是带着欺骗来的,我原本没想过会被师尊收为徒,但当时见你和云初师兄那么坚决,便也豁出去厚着脸皮试一试”
“可玱鹭山并没有说过不收女弟子啊?”苏琮不解,“托月涧的乐山仙君就是女子,尔灵峰的温瑜仙君也收了很多女弟子,你就算是光明正大地进来拜师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不是性别的问题,是身份的问题。”蓝谷轻叹,“实际上我娘曾经是桃花坞的魔修。”
“什么!”苏琮霍然起身,不可置信地看着蓝谷,“桃,桃花坞!”
“没错,就是桃花坞。”蓝谷淡然道,“魔族三大据地,莲骨宫是魔尊栾司的居所,那里的高阶魔修最多,春湖玲珑塔底是靠着凶兽蛇猿魔气聚齐而起的无魂之魔,比较散乱,而桃花坞,是魔族女修的聚集地,多以诱惑男女为生”
“我的娘亲就是其中的一个魔修她是一个天生的魅魔。”蓝谷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却依旧艰难地说道,“我父亲只是一个凡人,他们相爱生下了我,却整日都活在被仙门正派追杀的惶惶不安中,看着一个一个的魅魔女修被抓去到寻欢阁拍卖,或者被关在某个不见天日的地方用身体长年累月地接待赏玩的修士——”
“什么意思?”苏琮怔怔道,“你的意识是,正派修士们抓了魔修不杀,而是而是卖了或者赏玩?”
“奸/淫”两字他当着蓝谷的面实在说不出口,更是没有想到,平日里看起来最没心没肺的蓝谷居然有这样的身世。
蓝谷哂笑一声:“我不知道娘亲有没有被抓,但她失踪了多年,我和爹都找不到她。而我逐渐长大之后,体内魅魔的血脉逐渐被激发出来,好几次险些被人捉去卖了,都是爹拼死护着我,跪在地上求人不要抓我,说我只是一个凡人,后来后来他也去了,便没人能护着我了。”
“直到后来,我遇到一个魔修,他告诉我如果想要隐藏血脉可以服用毒药九华丹,但身体从此就不会再长大,可如果想要彻底摆脱魅魔的身份,只有服用了玉蕊蝶的茧,将血脉更替。”蓝谷垂着眼帘,“玉蕊蝶,只有玱鹭山才有。”
“这就是你上山的目的?”苏琮眉头微蹙,“那可是掌门独有的灵宠,玉蕊蝶繁衍极难,幼虫饲养不易,很少有能像掌门那样将玉蕊蝶养至一线天级的程度,恐怕你所说的彻底更替血脉,也只能用天级玉蕊蝶的茧才能做到吧。”
蓝谷却摇了摇头,她明亮的眼睛看向苏琮:“你可知道,师尊的灵宠是什么?”
苏琮一怔:“不是重明吗?你是说,以前的灵宠?”
蓝谷抿唇点头:“师尊和掌门同出一系,他的灵宠也同样是玉蕊蝶,而且,已经达到了天级。”
“我原本打算是尽量拜到掌门门下,或者找机会能不能求得一个茧,后来拜入了师尊门下,却见师尊模样便不敢多开口半分。”蓝谷眼睛看向水面远处,“而且在停雪峰上与世隔绝,师尊又那么好,只要我修炼到筑基,就能靠自己的灵力压制一二,要不要茧都行,只要我一生都待在停雪峰,就不会有人发现我的身份,就算是师尊和你们几个发现,我相信我也不会被卖出去被人糟蹋。”
“难道,之前你一直无法进入炼气,就是因为”苏琮恍然,“因为服用了九华丹,压制了你的血脉灵力?”
“不对。”苏琮皱眉看向蓝谷,他是三人中最爱翻阅典籍的人了,曾经在藏书阁中看到过对于魅魔的介绍,天性根骨有异,实则与人类气息差别极大,绝对不是九华丹能压制下去的,就算是玉蕊蝶的茧,恐怕也无法改变一个天生魔者的血脉,“蓝谷,你和普通魅魔应该是不同的。”
“她自然不同。万年难得一遇的隐骨魅魔,激发天性后会成为这世间最可怕的魔尊,如同三百年前死去的栾司一般她才是真正的魔界少主呢。”
一个温和的声音从他们两人身后传来,熟悉又惊悚,苏琮和蓝谷同时惊愕地回头,却见一人白衣如雪却是新制寿衣,长发披散被风微微荡开,露出里面淡笑的一张脸。
云初的眸子闪着淡蓝色的光芒,冲蓝谷伸出手来,笑得温和无害:“终于让我找到你了,原来最合适的祭祀之体就在我眼皮底下险些错过,蓝,谷,师,妹。”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再次祝大家新年快乐!!!!!
云初这个前面有伏笔,三个徒弟面目终于都要揭开了,下一章就是和师尊正面刚了!
明天继续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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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恶毒
蓝谷和苏琮豁然起身, 不可置信地看着“复活”的云初:“师兄?!你不是已经你是人是鬼啊?你怎么知道我是——”
“笨蛋!看不出来这个云初有问题吗?!”苏琮一把将蓝谷捞到身后,目光冰冷地看着云初,“你是谁,为什么要借用我师兄的尸身!”
云初笑了笑:“苏琮, 我就是云初。不是什么其他残魂。”
他缓缓往前走了两步, 周身的灵力波动逐渐变强,同时“啧啧”两声摇头道:“我原本打算只是偷偷带走几只灵兽, 却不料发现了这样一个优秀的祭品, 怎么我之前一直没看出来呢, 真是走眼了。”
苏琮呼吸骤然猛烈:“你?是你偷走了我的绿山雀!偷走了门派上下的幼兽还嫁祸给重明?!”
云初笑笑:“一点子小伎俩, 果然玱鹭山从上到下都是废物。居然没有人会怀疑到我身上, 太可悲。”
苏琮紧紧攥住蓝谷的手, 两人都在不自觉地微微发抖, 他们不相信眼前的人是当初一起拜师, 一同相处了将近半年的师兄云初, 是那个凡事都会让着他们, 照顾他们的稳重师兄云初!
“难怪”蓝谷声音发抖,“难怪丢失的灵兽处都有重明的羽毛, 我记得重明第一次蜕毛的时候, 师尊将羽毛交给了你保管,你能轻易地利用这个嫁祸重明!”
“还有那次与却子石发生冲突, 难道也是你故意摔下石阶去的吗?”苏琮突然想到当时的情形,瞪着云初, “你平日里修为稳定,人也非常稳重,怎么会就那一次轻易被吓得摔下了石阶?是不是就为了让重明和却子石发生冲突,让在场的人都记得重明厉害的法术, 日后构陷它的时候更加轻松!”
“现在想到这些也太迟了吧。”云初嘲笑道,“你们其实还得感谢我,如果不是我劝你们一定要坚持跪到师尊来,还护着你们在雪地里那么久,你们还能当上修白仙尊的徒弟吗?恐怕早就冻死在雪地里了。”
苏琮一怔,想起了当时拜师的场景。
他父母原本是天门剑派的弟子,因为在一场剿杀魔族的行动中失去了性命,导致他一个幼童留在吃人的门派,被人诬陷偷窃和杀人后仓皇逃出,恰好遇到满雨星被其所救。
满雨星答应让他留在玱鹭山,但要求就是,无论用什么方法都必须要留在停雪峰,如果做不到,就将他送回原来的门派去。
送回去还不如直接死去的轻松,苏琮当即就决定,无论用什么办法,就算是跪死在停雪峰脚下,也一定不会回到那个吃人的地方。
但那里真的是太冷了,跪了一个时辰的他已经双腿麻木没有了任何的知觉,他知道修白仙尊看上去情况不妙,恐怕也真的难以收徒,便打算先跟掌门汇报这个情况,看看能不能有别的办法。
可就在这时,云初抱住了他,低声在他耳边说。
【你若是起来,就永远不可能拜到仙尊门下了,他不会看着我们死的。】
苏琮难以置信地摇头看着云初:“你难不成从上山开始就算计好了每一步该怎么走吗?你到底是谁,究竟有什么目的?处心积虑地拜到师尊门下,却又想方设法地对付重明,偷走灵兽,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做的可比你说的这些要多上太多啦。”云初笑道,双袖一展带起层层风浪,“但我没必要和你们两个小家伙浪费口舌,看在叫了我几个月师兄的份上,只要你让开,我可以留你一个全尸。”
苏琮伸手拦在蓝谷面前,怒喝:“休想!”
随即一阵狂风袭来,周围的树叶被纷纷卷起到这个风阵之中,化为片片利刃,毫不留情地裹挟着苏琮将其卷入空中,鲜血如雨一般自上而下,蓝谷呆呆地看着被卷在空中不断发出闷吭声的苏琮,温热的鲜血如同雨水一边落在她的身上,她颤抖地摸出一把小锄头,冲向面前还在笑着施法的云初,大叫着施展自己最厉害的攻击。
可炼气初期的孩子能使的就那么几个招式,云初甚至都不用切断空中的法术,单手就掐着蓝谷的脖颈将其提离了地面。
“即便是你解开所有血脉力量,也不是我一根手指的对手,乖师妹,停止挣扎,乖乖做我的祭品,我就放了苏琮,否则你就看着他被千刀万剐而死吧。”
蓝谷白皙的脸憋得通红,她眼中逐渐充血,窒息的痛苦让她眼球都在往外凸出,双脚不断地挣扎想要踢到云初,可无力感最终只能让她放弃地流泪,闭上眼睛拼命点头,发出一点微末的动静想让云初放了苏琮。
“这才对。”云初笑着松了松手,将蓝谷丢在地上,另一只手微微握拳停住了法术,已然变成血人的苏琮重重摔在地上没了动静。
“放了放了苏琮,咳咳。”蓝谷捂着喉咙拼命喘气,还不忘瞪着云初,艰难道,“放了他,我跟你走。”
云初蹲下身来伸手“撕拉——”扯开蓝谷后背衣衫,看到白皙脊背上若隐若现的黑色魔纹满意地点点头,说。
“你没有跟我谈条件的资格。”
他单手在空中轻轻打了个响指,无数的树叶顿时“铮”地如刀片般立起,在蓝谷撕心裂肺地“不——”声里,它们无情地锋利落下,狠狠刺入那个血人的四肢百骸,心脏肺腑,头颅骨缝中。
“砰——”云初的声音同苏琮身体爆裂成一朵血花的声音一起响起,他笑的无害温和,按住疯狂挣扎的蓝谷,道,“真是一朵漂亮的血花呢,送给你的,我最完美的祭品,能重新召唤出蛇猿的好孩子。”
“啊——”蓝谷痛苦的尖叫声响彻整片树林,空荡荡地在周围,凄厉而又愤怒,与此同时,她背后的魔纹像是活了一般飞速游动起来,逐渐地,在她整个后背扩散开,像是花苞终于被允许了绽放,迅速地拉伸线条,勾勒出一朵奇异而又繁复的花朵,透出些许的红色光晕。
“看来我要看到第一朵漂亮的红色月魔花诞生了。”云初啧啧道,扯着蓝谷头发站起身来,“真是不枉此行。”
“我觉得也是。”一道冰冷懒散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就是来晚了一步,让你在我的地盘肆意行凶,真是不要命的家伙。”
蓝谷痛苦到呆滞的眼神中闪了闪光,看向远处走来的一身紫袍,眼泪簌簌往下掉:“掌,掌门杀了他,杀了他!”
“满掌门。好久不见。”云初显然也有些意外地眯了眯眼,他伸手封住蓝谷的几处大穴,将其丢在身后,“你不是去了春湖吗?怎的还特意返回来看看驯兽堂的小弟子?”
“普通弟子自然不会这样看重,可这里的三个,都是我师兄的爱徒,不得不关照。”满雨星睨他一眼,手中霎时出现一条长长的藤鞭,肩头的玉蕊蝶像是得到了什么命令,往苏琮碎成渣的尸身边飞去。
云初迅速掐诀,整个人腾然升空,袖袍鼓起,长发如毒蛇般乱舞,衬得他脸上的笑容越发狰狞,四周霎时间狂风大作,树叶疯狂地互相拍打,结界中的树被一颗颗连根拔起,迅速在空中聚集形成一个奇特的星空阵法,树叶化作其中星点,小溪中的水化作一只凶恶的长龙,张着满是利齿的大口咆哮着冲向满雨星。
周遭事物在狂风的摧残下基本已经没有什么完好的了,可满雨星依旧立在原地岿然不动,只有身上的紫色仙袍猎猎作响,他手腕一动,藤鞭如同一条灵活的蛇,在逆风中甩开惊天霹雷之势,瞬间伸展拉长,劈向云初。
这一鞭正好与溪水化作的长龙相撞,水龙惊吼一声被拍散在空中,无数晶莹的水花绽放如滂沱大雨而下,长鞭雷霆之势不减继续往前攻击而去,撞上了树林法阵。
“轰——”
阵法被轰成了碎片,无数的树叶变成绿色粉末在空中飞旋,无头苍蝇一般最终消散在空气中,长鞭的攻势才终于停了下来。
而云初嘴边沁出一丝鲜血,冷哼一声卷起蓝谷就往远处逃去,还不忘再次掐诀引起一阵飓风,周围的一切都成了他的武器疯狂地砸向满雨星。
等满雨星将面前的一切逐渐清理干净的时候,早已看不见云初和蓝谷的身影,狂风犹在,他整齐的头发略微有一丝凌乱,冷漠地看着远处,摸出一块玉牌飞速传了一道讯息。
玉蕊蝶的飞行速度受到飓风的影响变慢了许多,它扇了两下翅膀,瞬间身体变大,翅膀却便得薄如蝉翼,在风中寻找到最合适的方向的缝隙,很快接近了苏琮的尸身。
它身下出现了一个黑色的蝉茧,接着几缕魂体就从苏琮死去的位置逐渐上升,钻入到那茧中。
黑茧似乎沉重了一些,在玉蕊的引领下落到了满雨星的掌中。
“幸好还留着一丝残魂。”他将黑茧收起,缓缓卷起长鞭,轻轻吐出一口气,“对不起啊师兄,如果是你,会不会早一点发现事情真相呢。”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新年好,祝大家虎年添翼,腾云千里!
今天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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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灵书
收到满雨星传递过来讯息的时候, 师雪舒恰好抬头看见了不远处狂风大作的场景,他心底一阵发凉,预感到有什么事情发生了,立即拉着白迟御空前行, 追着那一阵诡异的灵气而去。
白迟身后的衣衫撕裂, 一对火红漂亮的翅膀展开,他紧紧牵着师雪舒的手, 提升了二人的飞行速度。
昨晚在客栈略有点失控, 醒来之后还觉得身上处处酸疼, 虽然师雪舒动作是很温柔, 但他就觉得好像什么地方不是很对, 这位素来温和的仙尊像是体内隐藏了一个什么怪兽, “温柔”地折腾的他死去活来, 硬是被逼着哭了好几次才肯罢休, 幸好门窗关的严实, 他还上了结界, 否则恐怕一整个客栈都要被吵得不得安宁。
好像以往两人才在一起的那段时间一样不知节制和分寸,甚至比那时还要更加过分。
可是, 醒来之后, 师雪舒依旧恢复了那个高洁仙尊的模样,还是想不起来之前的大部分事情, 只依稀记得自己的门派和师兄弟们,和道侣的事情倒是没有几个记得的, 就算是白迟隐晦地提起春湖,他也是没什么反应。
他们结为道侣后,有一段时间是住在春湖的,因为那里的鱼最为鲜美, 也可以生食,对于不能吃熟食的师雪舒来说算是一道难得的佳肴。
不仅如此,那时候还是玲珑塔开放的时间,栾池曾经被关在冰冷的怪物堆里太久,后来就很爱热闹,便拉着师雪舒去观看玲珑塔开放的日子,以及各大门派修士闯塔的情形。
“这是春湖的方向吧?”白迟看了看前面那股飓风传来的灵力波动,“方才是不是满雨星给你说什么了?”
师雪舒不动声色地揽住白迟的腰:“翅膀收了,休息一下。”
“啊,我没事。”白迟这一下贴的师雪舒极近,似乎感觉透过薄薄的衣衫能感受到他冰凉的躯体,欢.爱时候那种反复被他从火热到冰冷来回交替的感受又逐渐浮上他的脸颊,呼吸也快了几分,“这样会快一些。”
“要快一点?”师雪舒问完之后也没什么别的动作,但带着白迟的身形极速往前行,比先前的速度要快上许多。
白迟连忙收了翅膀。这确实比自己速度快多了,好像是师雪舒实力顶峰时期能前行的速度一般。
他猛地看向师雪舒:“阿白,你灵力恢复了?!”
师雪舒淡淡道:“好像是恢复了一些。”
白迟吞咽了下口水:“那那记忆呢?”
“还是那样。”师雪舒说,“我们确实要加快速度去追那阵飓风了,方才师弟传讯,说蓝谷被人掳走了。应该就是那人。”
“蓝谷?他不是应该在停雪峰上吗?”白迟一惊,那个小傻子下来了,苏琮岂不是也跟着偷偷下山了。
“恐怕两人都偷偷下山了,只是不知为什么会被人掳走,先追再说。”
话音刚落,师雪舒空着的那只手很快结了一道复杂的法印,一道白色的光芒出现在二人足下,载着他们飞速往前,霎时间就追到了那阵飓风的不远处。
白迟一惊,又是一喜,这,这不是泗从的剑气吗!难道师雪舒不仅是灵力恢复了不少,连泗从也能召唤出来了!
可不等他问师雪舒,却立即感受到了前面两人的气息。
“云初和蓝谷?”他惊讶道,“难道他们两个都被劫持了吗?”
师雪舒温然道:“云初劫持了蓝谷。”
“什么!”白迟惊诧不已,立即释放神识前去探查,很快在碰到那阵飓风的时候便被生生弹了回来。
这只能让他更加诧异,能将他神识弹回去,只能说明前面的人无论是修为还是神识方面都一定强过自己不少。
可阿白说那是云初啊!才进入炼气期几个月的云初,怎么可能有这么高的修为!除非——
“一直压制着修为,甚至改了年岁骨龄,重锻身躯前来玱鹭山拜师,偷走幼兽嫁祸给你,设计大阵将你我二人困在其中恐怕也是为了调虎离山把偷走的灵兽布置成召唤大阵,打算重新解开蛇猿的封印”
“好算计啊好计策。”师雪舒声音逐渐冰冷下来,“如果我们二人被困在阵中化成厉鬼甚至鬼王,那么他的胜算就又多了几分。这些事情恐怕处心积虑准备了几百年,看来是要成功了,才会暴露在我们面前。”
白迟握着师雪舒手臂的手骤然紧了,尤其是听见解开蛇猿封印的话,更是瞳孔中紧缩。重生之后他稍微打听过,三百年前那场大战惨烈至极,在师雪舒用了禁术之后,其他门派的掌门一起趁机将蛇猿重新封印到了玲珑塔下的淮渊之中。
世人皆知闯到玲珑塔顶层就能够接受灌顶,修行一日千里,可不知道是,这灌顶力量的来源正是上古凶兽蛇猿。
谁也不知道蛇猿是何时何日自何处诞生,但它确实一直就被封印在玲珑塔下,世世代代供着修士们汲取力量,造就一个又一个惊才绝艳的修士大能。直到三百年前各大掌门纷纷察觉到淮渊异动,这才发现蛇猿竟在不知不觉中被人解开了封印即将从淮渊出来,届时能量滔天,三界只有被彻底摧毁才能熄灭它千万年被人类奴役的怒气。
于是当时以玱鹭山为首的仙门联合了各大派,打算在淮渊未被完全冲破的时候将蛇猿重新封印,可力量始终不够,才有了师雪舒冒险前往魔界寻找栾司签订协议的这件事。
毕竟蛇猿的力量毁天灭地,到时候摧毁的不仅仅是各大仙门正派,就连魔界鬼族也决计不可能存在。
栾司当时没有思索太久,便与师雪舒在六大掌门的见证下签订了这个灵魂契约,双方约定,共同对抗蛇猿的期间,暂停一切相互的厮杀行为,哪一方先动手,那么动手的人就会灵魂尽碎不复存在。
这契约一旦生成就决计没有漏洞可钻,最终在栾司和师雪舒签订了这份协议之后,他们共同进入了淮渊去封印蛇猿。
可谁知栾司根本就没有要和他们一同对抗的意思,甚至也根本没有为魔界的任何魔修打算,在最紧要的关头以栾池为祭丢入了蛇猿口中,撕毁协议让所有的魔修在外围对修士们进行无差别的攻击,亲手捅了满雨星一刀后葬身淮渊。
至今没有人知道栾司是为什么这样做,栾司已死,魔族已灭,世人便将失去亲人的痛苦和当时蛇猿造成的伤亡统统算在了师雪舒的头上,即便他使用禁术拯救众人险些身亡,即使他将自己关在停雪峰三百年,即使他失去了最爱的道侣遭受到了最直接的背叛,他们也恨他,骂他,唾弃他,生生将他从高岭上拽下来,即便是本门的弟子也毫不例外。
白迟知道这些的时候气到发抖,蛇猿可以说是罪魁祸首,可这些自私自利的修士们又何尝不是罪孽的导火索。
而如今,又有人要同栾司一样,利用这种残忍的邪术去解开蛇猿的封印,是又想引起一阵腥风血雨,还是妄想控制蛇猿达成什么清洗世界的愿望?!
“云初?”白迟声音微微发抖,他目光灼灼地看向师雪舒,“看来你应该有猜测过他,你什么时候发现他有问题的?”
“入幻阵的时候。”师雪舒道,“我是顺着他的气息才找到幻阵,想来就是用这个引我过去了。”
“起初我以为是谁挟持了云初,利用他引我去,可那布阵之人迟迟不现身,整个阵法实际上处于衰弱之中。”师雪舒看到白迟的眼神,伸手抚了抚他的头顶以示安慰,速度更快地往前掠去,眼看就要追上前面的两人了,同时还在和白迟解释,“但他的气息一直萦绕在阵法之中不散,并不是百宝符的气息,而是,他本人的气息,我可是有些熟悉呢,你说对吗——”
“灵书剑客——相睢!”
师雪舒的声音骤然凌厉起来,与此同时,一道极其刚劲锋利、夹杂着劈山阔海之势的剑气往前方的飓风中那个白衣的人身后狠狠地劈了过去!
云初,也就是曾经名动一时与师雪舒几乎并肩的剑修相睢,他听到自己真名的时候面上神色明显恍惚了一瞬,接着感受到身后猛烈的攻击之时咧嘴一笑,挥手一柄青光宝剑乍现,与这道泗从剑气狠狠相撞。
他拎着蓝谷衣领的手一震,整个人被泗从剑气的力量冲击得连连后退却不敢松手,这剑气是他曾经领教过,并痴迷无数个日日夜夜的绝妙武器,他甚至有一段时间将自己关在洞府里疯狂试验研究,可就是无法打造出和师雪舒这般一模一样的泗从剑气来。
这种刚劲、猛烈,却又在无知无觉中能够缠绕着筋骨皮肉将其寸寸斩断毫不留情的——泗从剑气。
你强他也强,你弱他便欺身而上,在你认为躲过一劫的时候给予重击,让你粉身碎骨。
这就是最强的,修白仙尊。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舒舒这会儿已经恢复记忆and实力了。
后面几乎全程高能将所有的事件展开了,直到最后结束才会有平淡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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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条件
三百年前, 八方书院的灵书剑客与玱鹭山修白仙尊被并称为剑修双尊,只因为相睢不爱别人称他仙尊,便一直被叫做剑客。
或者剑痴。
他对于剑的痴迷程度简直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他以剑为友, 以剑为妻, 对于其他人和事漠然到了一种可怕的地步。
曾经只是为了证明自己的一个猜测,单枪匹马屠戮了九个邪派据点, 甚至其中有两个是中立门派, 伤了许多无辜人性命, 因此得罪了很多人, 但因为其修为高强, 大多数人奈何不得他, 便找上八方书院要说法。
八方书院也阻止不了他, 唯有求上和相睢齐名的师雪舒, 希望他能将相睢降服抓回门派接受惩戒。
剑痴相睢最终败在了师雪舒的泗从剑下, 他跪在雪山脚下不可置信地抬头仰望着一身白衣的师雪舒, 问他:“这是什么剑?”
师雪舒垂眸看他,
“泗从。”
这是相睢头一次真正地直视一个人, 认真地将这人刻在心底, 顺从地、毫无反抗地回到了八方书院接受公开惩戒。
可也是从那时开始,一种近乎于痴迷的、病态的、自杀式的情感诞生于相睢的心底。
他对这人产生了强烈的兴趣, 甚至比起占有这个人,他更想要明白师雪舒剑气的原理, 想要打败他,踩着他达到剑道顶峰。
可惜相睢的疯狂持续了不到半个月,便被门派中人决定废除其修为,关入后山禁地中自生自灭。
相睢得知消息之后反而笑了, 只是那笑容吓坏了前去通知他处置结果的弟子,众人只记得那弟子两股战战自牢笼中出来的时候浑身是血,但那是相睢的血。
这位天才一世的灵书剑客,自爆而亡,死前只笑着留下一句话。
“修白,等着我去找你。”
凌厉的剑气自师雪舒指间不断地往前冲击,手腕上的不思绫此刻在他手中化成了一柄长剑的形状,周身的气息变得锋利刚劲,散发着莹白的光芒,狠狠刺向前方挟持着蓝谷的相睢。
相睢眼中血丝尽显,可没有半分恐惧,而是极度的兴奋和渴望,他也不再逃走,持着手中的青色宝剑回身对上不思剑。
两剑相接,一时间周围所有的气息风流都静止了下来,白迟和蓝谷的目光也完全被这一击所吸引,他们的心狠狠吊起,呼吸几乎屏住。
白迟虽然第一次见到相睢,可他能伪装成云初的那种毫无灵力模样在玱鹭山待了那么久都没有被人发现,还偷走大量灵兽幼崽,又在满雨星面前劫走蓝谷,绝对不是什么简单角色。
很有可能是能媲美鼎盛时期师雪舒修为的家伙!
可师雪舒灵力尽失,靠着极高的根骨和身体素质才撑到现在,又暂时失去了大半记忆,即便是能够发出泗从剑气也不知道能够持续多长时间。
他迅速地展开了翅膀,火红的羽毛根根炸起,带着灼热逼人的气息,锋芒万丈,同时掌中火焰团聚,汇成一个巨大的火球,铺天盖地地狠狠砸向相睢。
不管如何,他的阿白现在不是一个人了!
“叮——”
两剑相撞的声音延时了一息才出现,白色和青色的光芒同时大绽,一股是刚劲中带着韧丝的坚定力量,一种是邪气凛然带着毁灭和偏执的冲击,狠狠地互相碰撞起来!
师雪舒在挥剑的那一瞬间便松开了白迟,他眼眸中平静无波,一如霜雪,在烈日灼烧下也绝不融化分毫。
相睢的眼眸布满血丝,像极了接近临界点的状态,可他痴恋地看着师雪舒,准确地来说,是看着他手中化为剑状的不思绫。
真是美啊,他这样想着,手中剑却丝毫不客气地想要将这最奇特美丽的长剑给彻底摧毁!
青芒乍放,上面骤然出现了数百冤魂咆哮尖叫,它们身处炼狱中灼烧、被尖刀乱针来回穿刺、被滚油煎炸被铁梳子刷干净身上的血肉来回折磨,无尽的痛苦让它们嘶吼着,瞪着猩红的双眼,露出尖利獠牙扑向师雪舒,要将他拉入同样的炼狱中接受同样永世无□□回的痛苦。
一团巨大如烈日的火焰狠狠砸中千百恶魂,特殊的神鸟火焰正是这阴寒之物的克星,恶魂们被包裹在其中烧得惨叫连连,很快就没了声音,火球也逐渐消失不见只余一缕残烟。
相睢被击飞,鲜血顺着嘴角如断线的红珠往外飞溅,他眼睛依旧盯着师雪舒,露出残忍的笑意捏住蓝谷的脖颈挡在自己面前。
不思剑停在蓝谷身前不足一寸的地方停了下来。
师雪舒气息轻微起伏,薄唇苍白如纸,掩盖在长袖下的另一只手指尖滴落的鲜血不断,他强忍住喉头的腥锈味道,冷声道:“放了蓝谷,我饶你一命。”
“上一次你也这么说。”相睢咧嘴笑,口中满是瘆人的血红色,目光灼灼地盯着师雪舒,“上次你说,‘放下剑我就饶你一命’……哈哈,今天却得反过来。”
他余光晲到暗中有小动作的白迟,道:“谁动一下,我现在就弄死这个小魅魔。”
白迟一愣,看向满脸血污的蓝谷:“什么魅魔?”
“当然是师尊的这个又蠢又笨的三徒弟蓝谷呀,这个只会种地做饭讨男人欢心的果然是个女人哈哈,还是个罕见的隐骨魅魔呢。”相睢笑着说,他伸手扯着蓝谷的头发,让她高高地仰起脸,“让你们看看……”
他手指残忍地发力撕扯着蓝谷的头皮,她痛苦地哀鸣着,却被掐着脖颈无法出声,额前头皮开始渗血,她眼皮无法遏制地被撑大,无助地看着眼前的师尊,却连一个“救”字也说不出来。
“住手!”师雪舒语带怒意,手中的不思剑重新化为柔软的不思绫缠住了相睢的手腕对抗其拉扯的力量。
“我劝你不要随便阻拦我的好。”相睢眯了眯眼,却扯了嘴角露出一个邪笑,手中猛一使劲,只听蓝谷一声凄厉的叫声被闷在喉头,鲜血淋了她满头满脸。
师雪舒和白迟几乎同时要出手,可他们眼神瞬间停留在了蓝谷的额头。
那是一对漂亮的黑紫色的尖角,随着痛苦而逐渐滋生在蓝谷额头两侧,散发出柔和惑人的光芒缠绕着相睢的手腕,阻止了他继续的施暴,渗血的头皮伤势也在慢慢恢复。
“哈哈哈哈你看——”相睢恶意地笑着,啧啧两声看着缠绕过来的黑紫光芒,声音飘了不少,“这就是被激发出来的魅魔力量吧,比我之前遇到的可是强得多,都让我有些莫名的……冲动。”
他眼中泛着不正常的情愫,捏着蓝谷脖颈的手也松了些,定定地看向师雪舒:“那么高贵的仙尊,我们可以开始做交易了。”
“在你看到眼前徒弟是个魅魔这种肮脏魔族的时候……”相睢几乎暧昧地说,“你是决定自缚修为跟我做一次——”
白迟怒然打断他:“滚你娘的,做梦!”
“呵,你又不是仙尊道侣,着急跳出来做什么,重明?”相睢斜眼看了白迟,轻声道,“莫非你是……”
他话不说完,可神色让一直拼命隐瞒自己身份的白迟大惊。
好似这人什么都看穿了!
“我不是!”白迟立即矢口否认,却看到相睢似笑非笑的眼神,心道不妙,下意识看向师雪舒。
师雪舒目不斜视,似乎压根没有在意两人话种的含义,淡然看着相睢:“做一次就可以放过蓝谷吗?”
白迟不可置信地看向师雪舒:“你还真想答应他吗?”
可又立即明白过来师雪舒不可能会对一个这样丧心病狂的人言听计从,甚至,这个相睢看上去根本不像是喜欢师雪舒的模样。
“你他妈的是在找死——”远处一个阴冷愤怒的声音遥遥传来,听起来很像那个满雨星。
白迟眉头一动,明白了,无语地看向师雪舒。
想来阿白此刻已经难以维持先前的攻击了,如此镇定的表现也是为了用假象迷惑相睢让他不敢轻举妄动,既然满雨星给他传讯息告知消息,想必也在即将到来的路上。
那样讲话大概率是为了激怒满雨星,让一向淡漠的掌门认真对上这个相睢,好趁机救下蓝谷。
白迟扇了扇翅膀,紧紧拽住师雪舒袖袍衣角,像是生怕这人一言不合就真的跟人跑了。可下一秒,他愣住。
“你…你记得满雨星那货喜欢你的事?”他手僵得不行,连满雨星长鞭甩过来的时候也没什么太大反应,被师雪舒拽开躲过了满雨星不长眼的鞭子。
师雪舒垂眸看他:“刚刚想起来。”
白迟:…你说谎话的模样还真认真?
“那,那你想起来多少?”他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问道,“记得我们……”
“只想起来这个。”师雪舒扯着白迟的衣服堪堪躲过满雨星泄愤般的一鞭子,侧眸看过去,“打错人了。”
满雨星恨恨吼道:“还不过来帮忙!”
相睢被几鞭子逼得连连躲避,眼看师雪舒和白迟也攻击过来,伸手一把穿透蓝谷的胸腔,掏出一颗还在跳动的暗黑色心脏,把蓝谷像破烂一般丢开,残忍道:“阻止我,不管什么时候都必须付出代价!”
说着,他哈哈笑着将蓝谷心脏丢向师雪舒,飞速消失不见。
师雪舒伸手接住血淋淋的心脏,白迟接住失去了意识到蓝谷。
满雨星面色不悦地看着二人,声音阴沉得要滴出水来,哪里没意识到方才被当做工具利用了。
他手中出现一枚黑色的茧,阴恻恻地道:“苏琮魂魄在这里,蓝谷的命我也能救,师兄,你是不是该答应我一个什么条件才行呢。”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
栾池:我很努力拼命地在捂住马甲了!
师雪舒缓缓:拼命?
鞠躬.jpg感谢在2022-01-30 16:36:29~2022-02-01 21:12: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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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讨债
事实上到最后, 满雨星也没能让师雪舒再答应他什么。跟着满雨星前来的弟子带走了蓝谷的身体和冰封起来的心脏,以及封藏了苏琮魂魄的玉蕊蝶茧。
然后师雪舒说了一句:“我失忆了。”
“失忆?!”满雨星惊愕地看着师雪舒,眉头紧锁,伸手就要去把他的脉。
白迟眼疾手快先一步握住师雪舒手腕, 冲着满雨星瞪眼就差龇牙了:“不要动手动脚的!”
满雨星微晲他:“重明鸟倒是护主。”说罢也不伸手了, 只微垂着眼睑不知在想些什么。
良久,他才开口道:“这两个孩子不好救, 方才让弟子们先将他们带回空蝉殿, 要通知了妙律峰的赶过去帮忙治疗, 但这种情况恐怕想要恢复还要花费很长时间, 我们还是要先解决相睢的事情。”
师雪舒点点头, 冲着满雨星行礼:“多谢师弟。”
满雨星却挥袖并不受他的礼, 径直往前飞去。
三人在空中稳稳地前行, 方向正是春湖玲珑塔。
满雨星速度不快, 一直跟在师雪舒身边, 似乎察觉到他身上有伤势, 声音也轻了些:“师兄,我们似乎许久没有这样一起做什么事情了……”
自从两人师父身亡, 满雨星性情大变, 誓要灭杀所有魔修,当时多次要对被就回玱鹭山的栾池动手都被师雪舒拦了下来, 他们也因此开始产生间隙。
直到满雨星知道了师雪舒与栾池暗中结为道侣的事之后,更是爆发了前所未有的矛盾, 他甚至放下话来,要师雪舒终身不得做玱鹭山的掌门,并且但凡发现他与魔修有所勾结,必第一个将其挫骨扬灰。
他看向不说话的师雪舒, 嗤笑道:“师兄总不是将前尘往事统统忘了个干净罢?至少还记得我对你……”
“记得。”师雪舒看向前方道,“那是玲珑塔了吧。”
“是的我们到了!”白迟挥手给自己换了个位置,拦在满雨星和师雪舒之间,把两人隔开,冷冷地看着满雨星,“掌门想要叙旧也得看看时间地点,招了相睢这种包藏祸心的家伙入门派,总该反省一下自己是不是太过疏忽。”
满雨星晲他一眼:“你当你是个什么东西?栾池那个小混蛋吗?”
白迟大怒:“你找——”
师雪舒按住他的肩膀:“我感受不到相睢的气息了,先下去看看。”
接着低头贴着他耳边:“别吵架,小池。”
平和的声音和温热气息让白迟瞬间冷静下来,这个距离让他耳根微微发红,乖乖地点了头。
所以没看到背后满雨星带了些危险和怀疑的眼神。
师雪舒松开白迟,侧身看向满雨星,递给他一个暗金色的宝符:“多谢你了师弟,我的两个徒弟就拜托你了,这万宝符给你,我也只有别人送的这个了。”
满雨星嫌弃地别开眼:“这点东西也好意思拿来给我?”
师雪舒微笑地收起万宝符道:“师弟如果有其他需要帮忙的事情尽管开口。”
话说着,三人就已经落了地,此处位于春湖正中央的联排水榭,各大仙门的人物熙熙攘攘各自为据,对不远处伫立在春湖水最深处的巍峨玲珑塔呈半包围形式,也能清楚地看见玲珑塔的风光,这里被称作“玲珑水榭”。
各门各派的人来了没有五百也有三百,都穿着本门特制的衣服便于区分,分别或立或坐在水榭的各个小筑处,此时都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向从天而降的三人。
只见三人里,一人绛紫衣袍黑发披散,身材挺拔却带着几分懒散,肩头停着一只黑色的蝴蝶,微微扇动着翅膀,大多数人能立即认出,这就是玱鹭山传说中不久前迈入神级的濯妖仙尊满雨星,顿时“哗啦啦”站立起来一大片人抬手行礼。
却见濯妖仙尊停落在水榭不远处的水面上,似乎有些不是很愉快地说了一句什么话,足尖在未触碰到水面的时候又跃起直直落入了玱鹭山弟子所在的小筑里。
身后两人紧随而下,火红的翅膀在日光下反射的光芒耀花了众人的眼,却在下一刻霎时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位红衣少年,面貌昳丽勾唇正带着一抹嘲笑。
众人眨了眨眼,如果没看错,这人是在嘲笑方才的濯妖仙尊吗!
正当大家心神不定不知今年玱鹭山是个什么情况的时候,有人却低低惊呼出声。
“修白仙尊!那是修白仙尊吧!”
这一声如平地惊雷,在人群中激起层层波澜,无数的声音或高或低乍然出现,大多是惊疑和不确信。
“不对吧,上次见修白还没这么瘦。”
“何止是瘦,眼睛没有绑什么东西。这是最新的潮流吗,还是他眼睛有什么问题?”
“头发也变得灰白,是不是先前伤势过重,现在已经”
“瞎说什么!要真有什么事,他怎么会轻易出来。”
“哼,缩头乌龟!龟缩了三百年,总算是敢出来见人了!”
“可,不得不说,修白真是好看,三界第一美人我只认他!”
“闭嘴吧你!虽然我也这样觉得,但现在说这个不合适多的是要找他寻仇的。”
“寻什么仇,三百年前那事和他也没多大关系啊!”
“嘘”
不思绫在师雪舒即将下落的时候就已经重新覆盖在了他的眼上,配上灰白的长发和苍白的脸色,很难让人不信他如今实力已经大减。
只是更让人赞叹的是他那不论如何都依旧挺拔的身姿,雪骨霜质,傲而不桀,反倒是温和淡然,让人只看一眼就难以忘怀。
他就这样,在众人或褒或贬的小声议论中,领着白迟来到了玱鹭山所在的流香小筑中。玱鹭山来的人不算多,乐山仙君扇着团扇,见到师雪舒明显站直了身体,带着身后的逢昔微微见礼。
“见过师伯。”
她穿着玱鹭山特征的青色门派服装,稍微改动了些变得轻巧灵动,微微行礼时纱衣笼香,别有一番美景,惹得周围几个小筑中的男修士频频往这边张望。
玱鹭山其他几人也跟着见礼,师雪舒一一回了,抬头看见几个生面孔,还不等出声,身后却传来一声呵斥。
“师雪舒,你还有脸来玲珑塔!那些死去的人冤魂没有找你索命吗!”
所有人齐刷刷地看向说话的人,这人穿着绛色短打,配黑色裤靴,黑发高束马尾,手持一柄弯刀,是个眉清目秀的半大少年。
他此刻脸眼都有些发红,狠狠瞪着师雪舒的背影,双手握刀对准师雪舒背心。
“我家里人因为你跟魔族结契死了十个人,你如果还敢当一声仙尊之名,便站着让我砍上你十刀!”
此言一出众人皆哗然,虽说十条命用十刀来抵算是很轻的报复,可师雪舒并不能算是杀害这人家族人的凶手。
而且这时前来此处的还有玱鹭山其他人,甚至掌门满雨星都还在,这小崽子敢这样冲出来报仇简直是在搞笑。
白迟闻言几乎要上前去龇牙了,两眼冒火地要冲向那个少年给他一个教训,被师雪舒按住肩膀强行留在原地。
他恨恨地看着这人,当年师雪舒和魔族签订契约时也并不知道魔族会做下这种反水的事情,甚至还拼尽全力去救人,为何就没有一个人能记得他的好,这三百年间更不见任何一个被他救的人前来感谢。
罪魁祸首的蛇猿就被压在这玲珑塔下的淮渊中,他们不去想办法杀死蛇猿报仇,还要利用蛇猿的力量成就灌顶之幸,反倒是将被蛇猿杀死的人的债都算在师雪舒的头上。
这简直是混账!
“你是谁?”师雪舒转过身来淡淡开口,似乎并不对这些话感到愤怒,只是极其温和地问一个晚辈的姓名。
“铸剑门,宗无封!”宗无封冷声道,“我的父亲、祖父母、师祖、师叔祖、伯父伯母、叔父母以及当时还年幼的大哥都死在了三百年前那场大战中,幸而母亲当时怀着我留在家中,否者我们一家几乎要被灭门!母亲不久前也阳寿尽去世,我宗无封现在算是孤家寡人一个,今日之事皆是我一人之愿,与门派绝无瓜葛。”
“你师雪舒若还敢当仙尊一句称号,便就在此为我家人磕头赔罪,受我十刀,那我宗某人就算是死在这里也绝无怨言!”他举着刀双目通红,“我曾经多次去玱鹭山都被拒之门外,你便在门派的庇护下整整躲了三百年,也终于到了还债的时候!”
“还你狗屁的债!”白迟不顾师雪舒的阻拦怒声骂道,“三百年前的事你知道多少?你他妈亲眼看见了父母一大家子被修白仙尊亲手杀了吗!他今生灭杀妖魔鬼怪无数,就是从未杀过一个无辜之人,淮渊之战里,他以禁术救下整个村子的人,将所有人的伤势统统转移到自己身上,用全身的灵力重创蛇猿才能让凶兽被顺利封印,没有他,你他妈你妈早带着肚子里的你跟这个世界一起毁灭了混蛋!”
作者有话要说: 小池,骂人是不对的。
不过骂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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