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已经半隐在地平线,天色委实不早了,玉碧和半夏已经把东西都收拾到马车上,回头看两人还坐在石桌前闲聊,不由有些着急,还是半夏没忍住,
“小姐,早上出门前二太太嘱咐要早点回去的。”
齐钧抬头看了一眼天色,
“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那多谢侯爷了。”
徐欣芮也不客气,在她的观念里,这叫绅士风度。
往外走的路上,徐欣芮忽然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她侧头看了旁边的的镇远侯一眼,
“侯爷,你那日送我的安神丸挺好吃的。”
齐钧不解的看她一眼,药有什么好吃的。
徐欣芮假装没看出他眼里的无语,继续道,
“我让孙大夫照着配了新的安神丸,要知道这药和食物一样,放时间太久会变质也会降低疗效,侯爷需要安神丸的话可以去顺康药铺取了试试,若是好用以后去拿也方便的。”
她没说的是,孙大夫说那安神丸不太妥当,药铺后院里养了几只小兔子,经常会用它们试新药,那天试药的小兔子昏睡过后却比以前暴躁了满笼子里横冲直撞,那药丸是独门手法炼制过的,孙大夫一时也查不出来添加了何种药材。
“你那大夫本事倒不小,尝一粒药丸就能知道方子。”
齐钧淡淡的道,明显不信她的话,不知道为何,他好像对所谓的名医戒心很重。
“这却是侯爷不懂行了,”
徐欣芮当没听出他话里的嘲讽,认真的解释道,
“安神丸是一个很成熟的药方,只不过针对不同的症状方子有所不同而已,只要找出其中一两味主药就能反推出药方,反倒是药材的品质对疗效影响很大,不是我自夸,顺康药铺的药材都是品质很好的,那安神丸侯爷一用就能感觉出差别。”
齐钧不置可否,徐欣芮也没再多说,讳疾忌医自古有之,他现在手里有了对症的良药,想说服他换药哪是那么容易的事,齐钧帮助自己甚多,她如此做也是为自己的良心,至于会不会用孙大夫配的药,这在于他自己。
马车赶路速度很快,新院子到徐家正好隔了一个皇城的距离,赶在天色还留有余晖之时,马车驶入了徐家所在的胡同。
“侯爷,五小姐真的很不一般!”
站在街口,看着那马车渐渐离去,孟虎心里的敬佩不吐不快,
“胸有丘壑,又有慈悲之心,即便是很多男子也比不上。”
侯爷刚才进了院子,他这个护卫当然要紧随其后,两人说的话他也听了个大差不差,所谓巾帼不让须眉就是五小姐这样的吧。
前面路口转弯第二家就是徐家,齐钧黑眸看着那马车消失在拐角处,方沉声道,
“孟虎,这医馆以后想必得用不少人,你既和尚广相识,这看门打杂的你看能不能安排几个人进去。”
刚才街口那妇人的哭诉,那条街上房价的突然上涨,他更没忘了自己踏入顺康药铺看到的那两名汉子,那掩藏在粗布衣衫下的身份可不简单,虽然他尚不明白一个小小的药铺如何会招了那些人的眼,可这医馆新开,一定要把那些居心叵测的人给拦在外面。
孟虎瞬间就明白了侯爷的意思,这是在给五小姐撑腰呢,
“那属下得尽快去安排,我虽然回来没多久,可也听说顺康药铺的名声,想去做工的肯定很多,说晚了可没机会了。”
说着说着他忽然住了马,看着前头拐弯的侯爷急道,
“侯爷你走错路了!”
侯府可不在这个方向啊!
“我去拿药!”
人流稀少的街道,齐钧打马飞驰而去。
砚青看着侯爷两手各执一个药瓶打量了半天,又各自倒出一粒药丸泡在温水里,然后坐在那里看着发呆,把他这个小厮看的焦虑不已,
“侯爷,这药不能随便吃的。”
齐钧没理他,他有自己的判断力,自从回京后,这安神丸他就停了,不是药不好,而是他不想对药太依赖。
五年前,齐钧随军远征,虽然在京城时人人称他为小将军,可实际上他从未真正上过战场,等到战场上亲眼看着手起刀落人头落地,作为先锋将的他奋勇杀敌,鲜血染红了双眸,直到胜利的号角响起,敌兵退却,那片被尸横遍野的战场血流成河,残肢断臂、死无完尸,还有那伤兵的惨状,他失眠了…
回京后,那战场上的厮杀血腥离他很远了,熟悉的环境让他安心,他果断的停了药,一夜好眠,久违的睡眠恢复了。
随着那药丸在水里化开,他端起来轻轻嗅之,闭目沉思半晌后,
“你的荷包给我看看。”
齐钧朝着砚青伸出手,看他的淡青色的荷包很顺眼。
“这是小的娘亲自绣的。”
砚青虽然不知道侯爷如何会对他的荷包感兴趣,可还是解下来递了过去,却没想到侯爷把今天才拿到的安神丸装进了荷包里,然后自然而然系到了腰上,他不依了,
“侯爷,那是小的荷包。”
“我又没有娘给绣荷包,你回头再要一个就是,”
齐钧把桌子上的荷包系好扔给他,
“先戴着这个应应急吧。”
“可是…可是…”
砚青还想说什么,被侯爷一记冷眼给憋了回去,委屈的系上侯爷的荷包,欲哭无泪。
信王府
夜幕拉起,王府里灯火通明。
书房内,信王手执黑子,与自己的堂兄,裕王世子赵逸宸隔桌对弈。
书房里寂静无声,只有偶尔落子的清脆声。
随着信王黑子落下,赵逸宸一拢袖口,白子紧随其后,一脸的闲适悠然,反观对面信王眉头微拢,轻捻着一颗黑子犹豫不决。
赵逸宸端起手边的茶碗,轻啜了一口后轻轻放下,一只纤巧的玉手伸过来把茶盖轻轻揭开,热气氤氲间,热茶已经续好…
“算和局吧。”
信王手里的黑子扔到了棋盘上,显然是绞尽脑汁也无处可下子了。
赵逸宸含笑摇头,捡起刚才那枚黑子,‘啪’的落在棋盘上,
“殿下若落在此处,黑子还有机会。”
“罢了,本王这个半吊子哪里能跟你这个从小就学下棋的比。”
信王无所谓的道,接过旁边爱妾递过来的茶水轻呷了一口,伸手在她白嫩的脸颊上摸了一把,
“你先下去吧。”
刚才那话戳中了赵逸宸的肺管子,他最不喜欢别人拿他小时候说事,面色不变眼里却寒意上升,信王的性格说好听点就是坦率,事实上就是有勇无谋…
待那貌美侍妾退下后,信王看向对面的人,面色不虞,
“逸辰,前日钦天监已经收到镇远侯府送来的合婚帖子,你不是说此事很有把握吗?现在他们两家的婚事提上了议程,想改变可难了。”
“钦天监那边出手不是更方便?”
浑然不在意信王的质问,赵逸宸斜靠在软枕上,懒懒的问道。
“不行!”
信王嘴唇微抿,断然拒绝道,
“贤妃早就派人跟钦天监打过招呼,父皇也口谕叮嘱此事慎重,徐中丞的次子又在礼部当差,此事不可行。”
赵逸宸不语,徐二小姐的心智超出了他的预期,本来以为她会自己站出来反对这门婚事,她在家中素来得宠,只要她不愿,祖父祖母又岂会强人所难,谁想齐钧登门一趟竟然婚事敲定了,事到如今却要好好思量一番才是。
见他不语,信王又逼近了一步,
“逸辰,你知道我的打算,齐家和徐家这门婚事不能成!”
赵逸宸掂了掂手里的白子沉默半晌,顶着信王越来越黑的脸色,不紧不慢道,
“急什么,只要没到洞房那一刻,谁也不敢保证这婚能结成。”
这就是应了此事的意思,和他相交甚深的信王放了心,只要逸宸肯出手,世间女子有哪个能逃的了他的手心。
“尚广前些日子在马家桥附近买了三个院子,本来以为是他要开瓷器坊,谁想今日有消息说那院子给了五小姐,傍晚时分镇远侯也去了那个院子,我竟不知他们二人是如何相熟的?”
说到此处,信王的神情有些烦躁,说来也是机缘巧合,这两年那顺康药铺声名鹊起,他在宫中都听闻御医提过,说是一些药用的非常的巧妙,可称之为神来之笔。
去年他开府出宫居住后,有此路过御前街就去顺康药铺走了一圈,却发现了一个秘密。
回府以后,他派出心腹去打听顺康药铺背后的人,徐中丞,父皇近年来经常称赞的肱股之臣,给皇家贡献了一个财源滚滚来的方子,那方子的真正来处就是这位顺康药铺的主人,徐五小姐。
尚家瓷器坊,异军突起,另辟蹊径以蓝色的瓷片在京城瓷器市场杀了出来,给了他们全新的净房的感觉,用心打探之下,那背后也有五小姐的影子。
那镇远侯才回京几天就巴巴的往五小姐身边凑,若是没有目的怎么可能。
以徐家和齐家三代积累下来的关系,这种碰面有啥可多想的,赵逸宸无法理解信王的焦虑,他现在最重要的应该是,
“殿下五月大婚,还是多想想怎么给正妃排面吧,刘尚书圣眷正隆…”
想要得陇望蜀,那也得陇先捂好再谈蜀吧,想多了也不怕鸡飞蛋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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