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氏被二太太身边的婆子送到了蕴秀苑,一进门就看见欢喜的小跑出来的外甥女,想起刚才二太太当着自己面的一番抱怨,自己还担心她愁眉苦脸的,看这样子她就放心了,
“端午节快到了,你舅舅让我来接你和元茂去住几天,你表妹表弟都想你了。”
“我也想她们了”
徐欣芮笑着搀着舅母的胳膊进了屋里坐下,方低声问了一句,
“我母亲可是不高兴?”
胡氏淡淡一笑,
“我带了不少节礼来,她高兴着呢,再说外甥去舅舅家住几天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这却是有典故的,柳氏的大哥三年前谋了外任离了京城,留在京城的几个儿女就经常被柳氏接来住些日子,也不管这一大家子没分家,有表哥表妹的方不方便,徐欣芮无奈只能和舅舅商量,让他在节假日接自己和元茂过去避开一些,这三年下来都养成习惯了。
玉碧和半夏很快把小姐的行李收拾好,还有准备的礼物都要再对对单子,元茂身边伺候的嬷嬷也把公子的行李都一一搬到了小姐的屋子里,看这麻利劲显然是早有准备的。
等元茂从学堂回来,姐弟俩一起去嫡母院子里辞行,赶巧父亲今日回来的早,元茂雀跃的靠在父亲身边,很是依恋,二太太没有看那对父子,只是嘴唇微抿,显然心里不快,徐欣芮看在眼里,只端坐不动,她可以不要求父爱,但元茂还小,父亲的鼓励和关心很重要,即便是惹母亲不高兴。
徐正简摸摸儿子的脑袋,慈爱的问了几个课业上的问题,元茂对答如流,他满意的点头,
“功课学的挺扎实的,去你舅舅家玩几天好好松快松快,端午节那天看完赛龙舟就回来,晚上家里一起吃粽子。”
“好的,父亲。”
徐欣芮姐弟俩一起应道。
徐正简看了眼女儿,嘱咐道,
“我听说你舅母送了不少礼物过来,等会你出门时带些回礼过去,亲戚间有来有往才热闹。”
二太太一听,忙接过话头道,
“我让人去库房取了几匹布料你带上,都是你父亲才领的俸禄,咱家又没有个布料铺子,索性亲戚们分分做衣裳穿了,省的搁库房里浪费。”
对嫡母的话欣芮只听个表面就够了,从凳子上起身笑道,
“多谢母亲想的周全。”
马车拐过胡同口,徐家的大院子就消失在了身后,徐欣芮从马车后面的窗户望过去,心绪有些复杂,这个家给了她很大的庇护,同时也限制了她的自由,想出个门都要费尽心思,委实有些够了,她想要个自己能当家作主的家了。
元茂靠在姐姐身边掰着手指头开始畅想了,
“姐,我想跟舅舅去划龙舟。”
徐欣芮回神,打量了他一眼那胖墩墩的小身板,用手捏了捏他结实的小手臂,促狭的笑道,
“你这小胳膊能拿的动船桨吗?”
“姐姐!”
元茂小眉头一挑,不乐意了,
“你昨天还夸我力气大呢!”
昨日天气暖和,徐欣芮在院子里多走了一会儿,元茂殷勤的给她从屋里搬了个凳子出来让姐姐歇歇,她就随口夸了他一句‘元茂真能干,力气超级大!’可让他记住了。
想到此处徐欣芮有些忍俊不禁,罢了,弟弟还小,自己再留两年吧。
尚广去年又新买了个宅院,周围住的都是殷实的人家,三进的院子住的甚是宽敞,胡氏接了欣芮姐弟俩回家,可把一双儿女高兴坏了。
尚灵灵是长姐,比徐欣芮小三岁,平时性子有些腼腆,拉着表姐到自己房间里却有说不完的话。
尚宏比元茂小两岁,小孩子就爱找大的玩,开心的捧出自己喜爱的玩具,元茂也是孩子心性,很快就和表弟玩到了一处。
本来天天忙活一对儿女的胡氏一下子轻松了,来到厨房里亲自张罗晚饭,她要做几道家乡菜,欣芮和元茂都爱吃…
华灯初上,尚广才匆匆到了家,这还是他知道外甥们过来把一些应酬都给推了,没办法,端午节要到了,京城几大商会每年都要参加龙舟比赛,今年他们瓷器行会会长非要他上去凑个热闹,他这个没摸过船桨的只能临时补课了。
一桌子家乡菜让一大家子吃的肚皮滚圆,晚饭过后,自有丫环婆子收拾,胡氏亲自安顿元茂洗漱,坐在床边给两个孩子讲故事,她的故事和欣芮的风格完全不同,尽是些山精鬼怪的,把两个孩子听得‘嗷嗷’乱叫…
书房里,尚广听外甥女的一番想法后,面色有些凝重,
“为了这点粮食,这个风险是不是不值得?”
“其实早占稻京城附近已经有人家种植了,只不过是少量给自家改善下口粮才不广为人知罢了。”
有着前世的一些浅薄知识,徐欣芮可以说对早占稻信心十足,
“而且我也只是试试,毕竟这么大的事不是我说两句人家就能信的,而且假如早占稻真的在京城附近成功种植,每年粮食产量比粟米要高一两倍…”
“我不是担心这个!”
尚广摇头,
“早占稻我也听说过,只是收多收少,左右坏不了地,但是你这河道图,却干系重大,若是出了差错,你祖父也保不了你。”
“其实此事我也不是无的放矢,”
徐欣芮指点着桌子上自己亲手绘的图纸,颇有些指点江山的架势,
“当今圣上登基以来,对运河治理非常重视,多次大范围清理河道,这次岳台县水灾,赈济灾民是第一步,第二步我听父亲提过一句,就是要垦荒开田…”
“让镇远侯去垦荒开田?”
尚广有些瞠目结舌,
“这不是杀鸡用牛刀?”
刚立了大功回京的镇远侯,转眼就去开荒肯田了,他心里有些发凉。
“这很正常,”
反倒是徐欣芮淡定的道,
“本朝开国以来,很多河道荒田都是禁军开挖的,怎么他就不行了?”
“这…这…”
尚广一时语塞,无法反驳。
想及镇远侯和徐家的关系,尚广就没再拦她,这孩子从小胆识过人,就让她去闯闯吧,就凭她一张图纸能把人说同意了,那也是她的本事,毕竟就连他这个门外汉,看着眼前的图纸都有些心动呢!
尚广有些遗憾的看了外甥女一眼,可惜是个女娃子,不然就凭这本事,入工部做个官也使的。
徐欣芮前世自小就爱画画,可她画的第一幅画却不是花草太阳月亮,而是一座桥。
前世她的爸爸是一位水利工程师,手把手教女儿画弯弯的拱桥,弯弯的河流,讲那盘古开天、大禹治水,讲古代运河、江南水乡,讲人工水库、水利电站,给她打开了一个画中的世界。
而此时桌子上的是一幅岳台县的河道图,可以说是全盘推翻了现有岳台县的面貌,沟渠纵横,阡陌交错,很有江南水乡的味道…
天刚蒙蒙亮,京城通往岳台县的驿道上,马蹄声清脆…
徐欣芮懒懒的靠在软垫子上,对这颠簸的路途极力的忍耐着,没办法,她有些晕车,又不会骑马,只能在马车里硬熬着。
玉碧忧心的看一眼小姐,几次想开口说慢点又咽了回去,小姐说一不二的性子,自己劝了也不会听的。
金小米和半夏俱是一身男装在外纵马而行,她们毕竟有马车同行,速度有限,后面远远传来急促的马蹄声,金小米回头一看,看清那渐近的人影后,很是惊喜,
“欣芮,你看后面那厮是不是崔思远崔公子?”
徐欣芮直起身子往马车后一看,可不是嘛,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她急声道,
“小米姐,拦下他!”
“嗖!”
金小米手中的软鞭电闪般挥了出去。
徐欣芮眼睛一闪,扶额坐了回去,喃喃道,
“就不能有话好好说吗?”
自己是有求于人哪!这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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