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野光并不清楚他逗猫的时候, 外面那四个人都聊了些什么。
总之，当他出来的时候，他们正和和气气地举杯共饮。
每一个人都面带友善的笑容, 看上去像是已经建立起初步的友谊。
波洛咖啡店养的那只小猫最开始确实有些怕他，缩在沙发底下不敢靠近。
不过这会儿, 那只小猫已经和最开始完全不一样了。
它甚至有些黏上野光。
悄咪咪地跟着他钻出门，贴着他的裤脚一路回到桌边。
然后整只猫突然就炸了一样“喵呜”一声，支起尾巴。
上野光被它这一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下，弯腰把小猫抱在怀里, 有些生疏地抚摸安慰它。
小猫又叫了一声，窝在他怀里慢慢放松下来。
太宰治放下杯子, 偏头看过来。
他盯着那只猫看了几秒，把手伸过去。
小猫咪先是不情愿地往上野光怀里缩了缩, 紧接着又像是感觉到了什么, 一抖身子，乖乖地扭头跳进太宰治张开的手臂里。
用力甩了一下的尾巴透露出它的不情愿，像是被对面的人类胁迫了。
太宰治随意地在它身子上摸了两把，弯起眼睛说了一句“真乖”, 然后直接把他放回地面上。
小猫离开他的双臂, 立刻原地转半圈，“嗖”的一声跑没了影儿。
上野光微怔, 扭头用目光去找已经不见踪影的小猫咪。
安室透沉默片刻, 找补：“它可能……多少还是有些怕生的。”
怕某些特定的“生”。
太宰治轻笑一声, 朝他摆摆手。
“没关系的，其实, 我一直就不是很受小动物欢迎。”他面上是笑着的, 但话音落到最后, 还是带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低落。
上野光瞬间感同身受。
明明喜欢小动物，却总是会被对方躲开，连触碰的机会都很少。
上野光走过百年这样的生活，清晰地体会过那种遗憾。
所以也就对貌似和他“同病相怜”的太宰治，又多了几分怜爱。
他拍拍太宰治的肩，收获了一个舒心的笑容。
“没关系啦，我还有哥哥呢。”太宰治朝他笑了笑。
中原中也嗤笑一声：“哥哥又不是小动物。”
上野光：“唔。”像是觉得中也说的很有道理。
太宰治：“……”
大家彼此之间都多了一份了解和熟悉，也就少了一份好奇。
上野光带着小朋友们回来之后，他们又随意地聊了一会儿日常，就各自找理由离开了。
冲矢昴要回一趟学校，安室透去接待其他客人。
小朋友们去找某个慈祥的博士爷爷。
只剩下上野光带着两个弟弟，悠哉游哉吃完三明治和小蛋糕，和安室透道了别，一起离开。
今天天气不错，初春的阳光温暖和煦。
上野光眯起眼，抬眸看着空中飘过的云，问身边的两个：“想去哪儿？”
对上野光来说，无论去哪个地方，都有十足的乐趣。
毕竟这里是人间。
“唔。”太宰治突然出声，“我先去给雇主汇报一下最近的调查结果。”
上野光想起来几人此行的目的：“工藤新一？”
太宰治点点头：“刚刚和安室先生聊天的时候，有得到一点有用的信息。”
“唔。”上野光点点头，有点犹豫的样子。
太宰治举着还未拨出去的电话，问他：“哥哥有什么想说的吗？”
他看着上野光，像是在期待些什么。
上野光迟疑片刻，摇了摇头。
太宰治盯着他看了片刻，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往旁边走了几步，避开他打通电话。
上野光的目光落在太宰治的背影上，久久停驻。
毕竟找到失踪许久的工藤新一，是太宰治的工作。
他虽然有意帮新一隐瞒身份，但相较起来……还是太宰治的工作更重要一点。
他不会主动说什么，但也不可能去阻拦太宰治工作。
虽然。
他其实不是很想让太宰治做这样的工作。
想想他们前天第一次见面时对方的模样叭。
狼狈又可怜。
上野光每次回忆起来，都会觉得心疼。
并且隐隐责怪自己，丢下他们太久了。
他本来是没什么负罪感的。
和太宰治以及中原中也重逢之前，上野光真的是觉得“一切靠缘分”。
而迄今为止，他们三个人的相遇也确实是靠缘分。
但是。
一点点了解了他们这几年的生活之后，上野光那种“全靠命运”的想法就变得越来越淡了。
他们那么努力地生活着，从当年闹闹腾腾的小朋友，变成了这么优秀的青年。
而这样优秀的孩子们，一直在期待与他重逢。
他却没有给出该有的回应。
总觉得有点……
渣。
上野光现在在考虑，要不要主动去找一下另外三个弟弟。
顺便，还可以把快斗介绍给另外四个人。
他们一定也都会成为很好的朋友的。
毕竟优秀的人、相似的人，总是会相互吸引的。
但是……
上野光迟疑。
会不会，另外三个人，其实并不像修治和中也一样期待着重逢呢。
那他去打扰他们的生活……
反倒显得多此一举了。
“在想什么？”
肩膀上突然多了个重量，中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上野光微怔，回神看向他。
中原中也一手搭在他的肩上，撩起眼皮和他对视。
帽檐在眼前落下一片阴影，反倒显得那双蓝眸更加澄澈。
其实这个动作，对他们两个来说有点变扭。
毕竟上野光要比中也高二十公分。
一个难以忽视的身高差。
上野光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轻轻向中也那侧倾斜肩膀，尽可能让对方搭的更舒服一些，然后才思索着回应：“在想……要不要去见一见……”
他话还没说完，中原中也已经猜到后续，一扬眉，打断他：“见一见乱步和恭弥？”
为了避免两个人撞到彼此，上野光小幅度地点了一下头。
中原中也一言不发地盯住他。
上野光被他盯得有点不自在，移开视线，问：“怎么了？”
“没有。”中原中也从他肩上离开，站的离他稍微远了一点。
真的只是稍微。
大概也就是，顺着起身的动作向后退了三四十厘米这样子。
但是，上野光还是敏锐地察觉到有点不对，回过头来看向他，眸中地的疑惑更浓了一点。
中原中也双手环胸，没有看他，目光反而难得落到了正在打电话的太宰治身上。
上野光觉得更不对了。
他凑近了一点，去掉了两个人刚刚拉开的那一点距离，甚至比之前更近了一点。
这个距离，让上野光能很清晰地看到中原中也眸中的任何一点微小的变化。
更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倒映在其中的身影。
中原中也往旁边退了一步，有点别扭的样子，反问他怎么了。
上野光打量着他，直到中原中也红着耳朵移开视线，才恍然大悟一样问：“你是不是……生气了？”
中原中也不看他，继续反问：“我为什么会生气？”
“呃……”
上野光并不知道，他只是隐约感觉到中也的情绪而已。
并且还在对这份情绪感到疑惑。
他沉默片刻，歪头，一副谦虚求教的模样。
白色长发随着他的动作往一侧倾斜，在阳光的映照下，仿佛流泄千里的细密银丝。
中原中也神色严肃地和他对视，半晌，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认真道：“不公平。”
上野光：“？”
中原中也扫了一眼太宰治，遥遥往他那边指了一下。
太宰治刚好看过来，注意到他的动作，夸张地朝这边挥了挥手。
中原中也一脸无语地移开视线。
他看向上野光，气势十足地向前倾身，逼近他说：“你见我们两个都靠缘分。”
“为什么就要主动去见其他人？”
中原中也说完，突然好像自己都觉得有点尴尬似的，猛地直起身摸了摸脖子，向后退了一步，声音软下来：“你既然都没有主动来找我们，那就也不要主动去找他们嘛。”
上野光整住，盯着他看，直到把青年本就泛红的耳朵盯得更红，才缓缓移开视线，回应他：“好。”
“那就先不去找他们了。”
“先？”
上野光改口：“不去了。”
弟弟开心最重要。
其他的，就靠缘分叭。
……
横滨，武装侦探社。
前两天被拽去其他城市出差的江户川乱步今天刚刚回到侦探社。
午后阳光正好，他坐在窗前桌子上，透过窗户看着手中晶莹剔透的玻璃球，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猛地向后仰头。
这时候，侦探社里除了他之外，只有一个人在。
“国木田。”乱步叫了他一声。
戴眼镜的黄发青年从电脑前抬头望过来，神情庄重：“乱步先生？”
“唔……”乱步想了想，问，“太宰这两天是不是都没有出现啊？”
“啊。”国木田愣了一下，如实回答，“是的。”
他紧接着又说：“非常抱歉乱步先生，我会——”
“嗯嗯，那就麻烦你了。”乱步笑着打断他，从桌子上跳下来。
“诶？”国木田愣了一下。
乱步拍拍他的肩，说：“拜托你帮我找一下他……前天，坐了哪一趟车吧。”
“喔，好的。”
“啊啊对了，还有。”乱步推开社长办公室的门的同时，突然想起什么，扭头说，“还要麻烦你帮我随便找一个那个城市的案子喔。”
他顿了顿，强调：“要非常难，非常有挑战性，能完美展现名侦探的厉害的那种。”
国木田怔怔回应：“喔……好的。”
乱步满意地点点头，进了办公室，关上门。
“社长~我想再出一次差~”
门关上的同时，国木田独步听到了这么一句。
他是知道太宰和乱步先生之间有一些十分复杂的关系的。
所以。
是太宰那家伙又惹祸了吗？
国木田独步平静地想着，重新打开电脑，熟练地搜索起太宰治最近三天的行踪。
第52章 十个问题青年
工藤新一当天晚上就给黑羽快斗去了电话。
但对方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他打过去三个，对方一个都没有接通。
工藤新一在黑暗中盯着又一次自动挂断的电话，沉默片刻, 冷哼一声。
——既然不接电话，那就不怪他没有及时告知了。
第二天中午, 他借住的毛利侦探社接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委托。
委托人来自家喻户晓、富可敌国的铃木财团。
这位铃木次郎吉先生他们熟得很。
他刚刚一再侦探社门口露头，工藤新一就知道这人为何而来了。
恰在此时，电视上也在播报同一条消息。
举世闻名的怪盗基德又一次发出预告函，将取走铃木老爷子刚刚从海外收购来的一顶王冠。
那顶王冠上有一颗巨大的红宝石, 据说是几世纪前某个国家的王子的东西。
预告是写给铃木财团的，但战书却是下给工藤新一的。
他凑到桌前看了一眼那个用谜语写成的预告函, 不屑地撇了撇嘴。
某个小偷的这种行为，颇有几分挑战他的嫌疑。
正常情况下, 基德的预告函都是简单直白的。
只有在对方预料到“小名侦探”会出场的时候, 这份预告函才会变成常人眼里不知所云的谜语。
工藤新一对这种幼稚的挑衅表示不屑，但他也同时十分乐于迎战。
不过今天，情况有点不太一样。
在破解这个谜题之前，他得先给某人打个电话。
感谢基德的这个预告函, 让他又给了某个常常深夜失踪人士一次机会。
嗯……
毕竟这个谜题愉悦到他了。
工藤新一并不是很能确定这个“怪盗基德”究竟是不是“黑羽快斗”。
但是这个“并不是很能”, 其实也就是只他缺少一个极具说服力的证据。
但是抛开证据不看。
黑羽快斗作为怪盗基德出场的时候。
最起码在他面前，这人毫无“马甲”可言。
所以工藤新一也能肯定, 黑羽快斗一定知道他变小的事情。
这么多年的情谊, 他们两个实在是太熟悉彼此的行事作风和思维模式了。
工藤新一蹲在厕所里, 一边打着电话，一边将另一个手机调转, 换了一个角度看他刚刚拍下来的那份预告函。
这一次, 那边倒是干脆利落地接起电话。
现在正是午休时间, 黑羽快斗应该是在睡觉，声音中透着几分半梦半醒间的沙哑感，嘟嘟囔囔的，听着有些不清晰。
“找我干嘛？”
预告函上的假名在脑海里自动重新排序，工藤新一勾起嘴角，对电话里的人说：“我见到你的‘王子’了。”
“啊？”黑羽快斗还蒙着，不明所以地反问他，“什么王子？”
下一秒，他骤然反应过来，最后的“？”直接一个拔高音调变成了“？！”。
工藤新一熟练地举远电话，不出所料地听到那段一阵叮啷乱响。
啊——
他无所谓地想着，还有一点点幸灾乐祸。
清梦被吵醒，青子肯定又要收拾他了。
啧啧啧，真惨。
“啪嗒”一声。
电话被那段挂断了。
工藤新一一点也不意外地收起电话，悠哉游哉地查阅那个王冠的信息，等待对方把电话打回来。
十三分钟后，黑羽快斗的电话如期而至。
这回，他的背景音变得安静极了。
“你刚才说什么？！”但他本人还是一如既往地吵闹，“再说一遍？”
“我说，”工藤新一拨弄着手机屏幕，“我见到你的‘王子’了。”
这个“王子”指的当然不是那个古董王冠的持有者。
不过倒也确实有点双关的意思。
他在黑羽快斗一叠声的询问中，淡定打断对方，说：“昨天见到的，不过他好像已经来米花有几天了。”
电话那端的黑羽快斗突然哑了火。
半晌，他才又问了一句：“他还好吗？”
轻声细语的，很不符合他平日里闹腾的风格。
“看上去还不错。但是——”工藤新一话锋一转。
“什么？”
工藤新一压低了声音，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他问黑羽快斗：“你知道他还有其他‘弟弟’吗？”
……
黑羽快斗从天台上下来之后，整个人的状态就变得有一点点不对。
像是茫然中夹杂了愉悦，愉悦中又或多或少夹在了一点心酸和愤怒。
中森青子觉得非常稀奇。
他的这位竹马脸上，可是很少露出含义如此丰富多彩的表情的。
所以在黑羽快斗坐回位置上后，她直白地问了：“你怎么一副这样的表情？”
黑羽快斗捏着手机，愣了愣半晌才反应过来，含含糊糊应了两声，然后又愣了一会儿才问：“我什么表情？”
中森青子：“……”
“傻子的表情。”
她一边说着，一边掏出手机记录这一“精彩瞬间”。
这回黑羽快斗终于反应过来了，猛地扑过来，隔着桌子想抢走她的手机。
中森青子一扬眉，站起身高高举起手机，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戏谑地笑了一声。
“我已经拍下来了。”
黑羽快斗哀嚎一声。
可惜他这一声千回百转的哀嚎还没来得及结束，就被某个“刚巧路过”的“热心同学”无情打断了。
这位刚巧路过的热心同学停在他面前，一撩头发，一言不发，先笑了三声。
黑羽快斗的注意力被迫从手机上转移开。
“……”黑羽快斗，“干嘛？”
“我是来好心提醒你的哦。”自称“魔女”的小泉红子同学好像丝毫不在意他的态度。
她低头和黑羽快斗对视，嘴角勾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笑。
“这次的行动，你可要好好考虑哦。”
面对这种“预言”，平日里都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的黑羽快斗，这回反倒突然上了心。
只是表现出来的状态，还是有些漫不经心的样子。
他直起身靠在椅背上，抬眸看着小泉红子，眼里显出恰到好处的好奇，浅浅淡淡，又能勾起人的表达欲。
“哦？”
“隐藏的秘密泄露于黄昏与黑夜之交，辞别多年的执念带来意料之外的邂逅。”
小泉红子弯起眼睛，
“是一场如履薄冰的刺激旅程哦。”
黑羽快斗在青子迷惑的目光中笑起来：“当然是邂逅更重要咯。”
……
对这份预告函上了心的，并不只有这两批人。
另外还有一个远在其他城市的青年，也注意到了这份“恰逢其时”的预告函。
这个青年，叫国木田独步。
他正在给江户川乱步寻找位于米花町的合适案件，然后这个新鲜出炉的预告函，就刚刚好映入了眼帘。
地点是米花，犯罪者是声名煊赫的怪盗。
这样的案件，当然完美符合乱步先生的要求。
——无论是地点，还是“完美展现他身为名侦探的能力”。
国木田独步按捺住激动不已的心情，抱着电脑找到江户川乱步，向他介绍了这个案件。
说实话，他现在有点迫不及待想看乱步先生大显身手，直接抓住这个搞得警方焦头烂额的怪盗。
乱步先生也确实如他所料，对这个案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不过，在他问出“请问需要我一起前往吗”的时候，他可敬可爱的乱步先生，却不假思索地、无情地拒绝了他的协助。
“我自己去就可以啦。”江户川乱步咬碎棒棒糖，含糊不清地说话。
他满意地拍拍国木田独步的肩，做出一副成熟可靠、郑重其事的模样：“这件案子我要自己一个人解决。而你，负责看好侦探社。”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侦探社就拜托你了。”
国木田独步愣了一下，立刻被江户川乱步难得严肃的神情唬住，用力点头，铿锵有力地回他：“放心交给我吧，乱步先生！”
江户川乱步满意地点点头，朝他挥挥手，迎着撒入房间日光离开。
预告的时间是后天零点。
怪盗基德……
大概是一个有点意思的小偷吧。
不过。
果然还是哥哥最重要啦~
……
至于，另外一组似乎本来也应该或多或少关注一下这件事情的人……
他们正窝在沙发里打游戏。
三个人一起，好不快乐。
上野光此前只看过其他人打游戏，但自己并没有上过手。
今天三个人待在屋里闲得无聊，太宰治不知道从哪个角落翻出来了游戏机，兴高采烈地拽着两个人一起快乐。
当然。
他们三个人的快乐不太可能是真真正正彻彻底底的快乐。
游戏里的小人在打架，游戏外的两个最多五岁的“小朋友”也快要打起来了。
——如果没有上野光在中间按着的话。
好在上野光刚刚上手，游戏技术比较菜，让这两个人得以暂时维持住表面和平，专注在同一件事情上。
——比谁能带哥哥飞的更高。
就。
挺幼稚的。
但也很可爱。
上野光不在乎输赢，甚至都不怎么在乎游戏。
他在激烈的boss战中腾出手，剥了两颗一样大的葡萄，一左一右塞到两个“小朋友”的嘴里。
连葡萄入口的时间都是相同的。
短短几天的时间里，上野光已经迅速掌握了“端水”这一特殊技能。
“对了。”
太宰治在“WIN”的图标中抬起头，看向上野光。
“听说明天有个新开的藏品展，哥哥有兴趣吗？”
上野光愣了一下，疑惑询问：“藏品展？”
太宰治点点头：“是这边的某个富豪的私人藏品，都是五光十色的、很好看的藏品。不过据说……他主要想展示的是刚刚从国外买回来的一个红宝石王冠。”
他点点上野光身上那件花里胡哨极具青春少年感的卫衣：“哥哥现在不是很喜欢这种风格嘛？”
“唔。”
上野光点点头，看向中原中也。
“我无所谓啊。”中原中也耸肩，“明天一起去好了。”
第53章 十一个问题青年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这次带上野光来的这个展览, 和他印象中的其他展览有些不一样。
当然，最大的不同并不是那些五光十色的展品，而是场馆内外随处可见的警察和安保人员。
这帮人几乎个个全副武装, 他们神情严肃，不动声色却又警惕地注视着每一个游客, 颇有一种如临大敌的感觉。
太宰治在上野光忍不住问出声后，才突然想到什么，睁大眼睛“啊”了一声。
却是有点惊喜的模样：“对啦哥哥，我昨天都忘记告诉你了。”
他眨眨眼, 看上去神神秘秘的：“今天这个展览，在零点的时候还会有保留节目哦。”
“保留节目？”上野光疑惑。
太宰治随手抽出一本宣传册翻开, 第一页就是那顶精致的红宝石王冠。
这王冠和其他藏品不同，一张图片就占了一整页, 旁边那一页上是密密麻麻的说明文字。
十足详尽地介绍了王冠的由来以及收藏价值。
当然, 最醒目的，还是印在这些说明下方的那张预告函。
预告函特地用亮晶晶的金边框住，瞩目的让人想注意不到都不行。
上野光自然也第一时间看到了那张印上的预告函，指指它, 问太宰治：“这个？”
太宰治打了个响指。
“是哦。”
“据说这是个魔术很炫酷的小偷, 专门偷盗这些大珠宝。”他合上宣传册，随手将其丢回去, 笑眯眯, “今晚的‘保留节目’, 就是这位魔术师先生的表演咯。”
“哥哥应该会喜欢吧~”他有点期待地看着上野光。
上野光点点头，轻轻应了一声。
只是有点心不在焉。
“魔术很炫酷的小偷”这个形容, 让他不受控地想起了某个小朋友。
掌握一手出神入化的魔术技巧的盗贼。
这让他想起了黑羽快斗, 以及他少年时代沉迷的那本书。
那场签售会, 是他们两个一起做的最后一件事。
因此，上野光的印象格外深刻。
说起来……
快斗当时也说，想要成为闻名世界的大魔术师吧。
上野光微微眯起眼，目光逐渐飘远。
也不知道他现在的魔术水平怎么样了。
是不是比当年还要优秀上好多。
是不是真的在一点点像他的梦想靠近。
如果可以的话。
上野光还是希望能够亲眼见证黑羽快斗带着他的魔术，走上世界舞台的。
因为那个时刻的少年，神采飞扬，会发光。
眼前突然探出一个毛绒绒的脑袋，打断了他的思绪。
上野光从另一端的墙壁处收回目光，略带疑惑地看向突然凑过来的太宰治。
太宰治嘴角勾着一点笑，专注地看着他，问：“哥哥在想什么？”
“一些过去的事情。”上野光轻笑，借着现在的动作摸了摸他的头发。
“什么事情？”中原中也插嘴问。
上野光犹豫片刻，在两个人好奇的目光中，斟酌着开口：
“我曾经遇到过一个……很优秀的小魔术师。”
其实他是想大概讲一讲他的快斗当年的故事的。
也正好可以让他们为将来可能的见面提前做一下心理准备。
但是不曾想，他才刚一开口，面前两个人的神情瞬间就不对劲了。
上野光刚一说完这句话，无论是中原中也还是太宰治，他们的表情都仿佛不受控一样，顷刻间变得有点一言难尽。
好像他们早就预料到了会有这一幕，但真的面对的时候，还是难免觉得有些不舒服。
太宰治的表情管理能力还是要比中原中也强上一截的。
因此，他很快就恢复了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甚至还带上了几分刻意的笑容。
不就是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弟弟吗。
反正他们其实早就猜到，上野光离开他们之后，绝对不可能这么多年都不找新的小朋友。
只是真的听到的时候，还是多少会有一点点不爽啦。
太宰治弯了下眼睛。
一点点而已。
绝对不会影响他们将来见面的时候的“兄弟情谊”的。
上野光在他的微笑中犹疑地问：“……怎么了吗？”
太宰治摇摇头，接着他的话往下问：“小魔术师，然后呢？”
某种身为“哥哥”的直觉在这时候突然警示上野光——不要说的太多。
于是他又重新斟酌了一下字句，简洁地向两个人介绍了一下那位“小魔术师”：
“我们一起生活过一段时间，他是个阳光开朗的孩子，魔术天分很高。”
上野光说着，嘴角就不自觉地扬起来了。
“他的每一场魔术，都是一次不期而遇的惊喜。”
上野光顿了顿，最后做了个总结，同时表达了他对未来的美好期许：“你们如果有机会见到他的话，肯定也会很喜欢他的。”
黑羽快斗是有那样的魔力的。
如果他真的想，那么无论谁，都会对他产生好感。
太宰治也是这样的。
上野光想着，嘴角的弧度又深了点。
他低眸看向两个弟弟，然后愣了一下。
上野光真的觉得，他这个形容已经足够简明扼要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位还是变得有些不开心。
也不能说不开心。
就是……
上野光沉思，不确定该不该用那样的形容。
——一股醇厚浓烈的醋味向四面八方蔓延，把他缠绕在其中。
上野光：“……？”
太宰治：“哥哥很喜欢他？”
中原中也：“其实……你要是真的想看魔术。我们也不是不行。”
“唔。”
那一瞬间，上野光在两个别扭小孩的注视中，突然福至心灵。
“我一样很喜欢你们。”
“和你们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对我来讲都是不可多得的喜悦。”
太宰治笑容加深了一点，也纯粹了一点。
中原中也别过头，耳廓悄悄染上粉红色。
这碗水，应该是端平了。
上野光眨眨眼，刚刚放松下来，视线里突然多出一个熟悉的小小身影。
他前天刚刚见过。
工藤……
啊不，江户川柯南小朋友。
柯南小朋友戴着副大大的眼镜，神色严肃地“巡视”着这个展区。
一看就不是来看展览的。
他这副模样，在这个场馆内实在少见，再加上小朋友本身的独特性，引得上野光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然后就是多看的这“几眼”，就帮这个无辜的小朋友吸引来了两道额外的视线。
下一秒，他像是陡然察觉到什么，身子猛地转向这边，严肃的表情甚至变得有些凝重。
他转身的动作有些过于明显，跟随身体后撤半步的右腿膝盖撞到展柜上，发出一声闷响。
上野光清晰地听到那一声，不由得愣了一下。
他的听力好像，又比之前强了一些。
柯南小朋友抬起头，敏锐的目光从人群中扫过，准确地落在他们身上。
然后他愣了一下，露出一个意外又无奈的笑。
太宰治自来熟地朝他招了招手，同时在问上野光：“哥哥对他很感兴趣？”
他声音平平静静的，听不出情绪。
但上野光就是觉得，如果这一刻他回答了“是”，柯南的未来将会变得……完全脱轨。
所以他果断地摇摇头，撇清关系：“只是有点印象而已。”
太宰治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这一声“哦”到尾声的时候，柯南刚好走到三人面前。
那一点点婉转的小尾巴被他抓到，小朋友不由得多看了太宰治一眼。
对视的时候，眸中是明晃晃的警惕。
太宰治无辜地耸了耸肩，往上野光身边靠了靠。
柯南不理他，问上野光：“哥哥怎么会在这里？”
上野光实事求是：“对这里的展览比较感兴趣。”
“诶？”柯南笑了一下，“我以为哥哥会是对那个怪盗基德比较感兴趣。”
上野光微怔，想了想，点头，继续实事求是：“是有一点兴趣。”
不过，只是单纯因为这位怪盗和快斗职业相同而已。
相似的职业，让他对这位怪盗先生的好感也在无所察觉中稍稍提高了一点。
“所以，”柯南小朋友一推眼镜，开门见山，“哥哥晚上要留在这里看看吗？”
“可以嘛？”
柯南爽快道：“当然啦。”某位铃木老爷子巴不得晚上的“观众”多一点呢。
太宰治低头看着他，摸摸下巴，露出点若有所思的神情。
而后又在两个人对视的那一瞬间，将那点神情消失的一干二净。
等柯南再看过去的时候，那双鸢色眼睛里，已经只剩下对什么事情了然于心的轻松感和一点点被主人巧妙隐藏起来的恶趣味。
他摸了摸胳膊，收回视线，继续向上野光解释：
“这次，他们打算用一个不一样的形式迎接怪盗基德。”
上野光：“什么形式？”
柯南：“假面晚会。”他没什么表情，但是语气里隐隐透出一点无奈和嫌弃。
太宰治突然笑起来，扶住上野光的肩，歪头问柯南：“为了给那位怪盗‘创造机会’？”
柯南小朋友不情愿地“昂”了一声。
于是太宰治笑得更加开心，引来周围一片群众围观。
看不下去的中原中也默默抬起脚，拿捏好力道，不轻不重地在他腰间踢了一下。
太宰治“嗷”一声，看准方向，腰一扭，顺势扑进上野光怀里，“嘤嘤嘤”地向他哭诉：“哥哥，中也又欺负我~”
中原中也一脸正直：“我只是提醒你，不要在这种地方大声喧哗。”
柯南：“……”
他出声打断两个人的一台大戏：“总之，上野哥哥晚上有兴趣去吗？我会让他们多准备三套装扮的。”
“当然啦。”太宰治直起身，代为回答，“这么有趣的活动，我们一定要参加咯。”
上野光看他一眼，点点头。
柯南睁着一双水汪汪的蓝色大眼睛，露出开心的笑容。
……
怪盗基德将会在今天晚上，作为参与晚会的一员，穿着礼服带着面具，前往顶层。
而在那里等着他的，除了那个珍贵的王冠之外。
将还有——
他亲爱的三位哥哥。
他亲爱的警官先生。
一位远道而来的名侦探。
以及恭候多时的工藤新一。
柯南想起那位刚刚到达场馆，此时正在会客厅里吃小蛋糕的名侦探先生，不自觉地笑了两声。
那位名侦探是在全日本，乃是世界范围内都颇负盛名的存在。
是他的前进目标，同样也是他的对手。
而这样一位侦探，也将在今晚对怪盗基德进行抓捕。
虽然侦探的职业操守告诉他——不应该。
但他还是忍不住搓了搓手，暗自期待晚会的高潮瞬间。
他实在是非常、非常想看到黑羽快斗……
不。
怪盗基德，那张“扑克脸”裂掉的画面。
第54章 十二个问题青年
假面宴会在晚上十点半如期而至。
在那之前, 柯南带他们三个人去见了那位大名鼎鼎的铃木次郎吉先生。
铃木先生非常热情地款待了他们这些“基德克星”的朋友，并声称非常乐意让他们一起前往现场。
甚至求之不得。
据他本人说，如果不是因为侦探要求和场馆限制, 铃木先生其实是想留下近百人的。
毕竟对老爷子来说，场面越大才越刺激。
上野光最近新学到了一些人间的词汇。
他看着铃木老爷子，想，这位可能是基德的事业粉。
倾家荡产也要助力基德成为小偷界的顶流这样子。
他非常敬佩, 并像对方表示，自己届时一定会用心完成“任务”。
说是“任务”，其实也就是假面舞会一贯的规矩——隐藏自己。
这次的晚宴一共二十来个人, 除了侦探和侦探的朋友们之外, 还有若干警察和媒体朋友。
当然，所有人的目的都不是宴会, 甚至不是那个举世闻名的王冠。
大家都是奔着怪盗基德来的。
——除了怪盗基德本人。
为了给怪盗基德提供便利, 铃木老爷子还要求所有人都必须独自出席晚宴。
旁听的警官先生当然立刻反对, 还一本正经地列举了这一行为的诸多弊端。
但我行我素的铃木老爷子当然不会听他的话。
这件事情就在警官的悲愤中敲定下来。
说起来，这位警官，还是上野光的老熟人。
——他当时和快斗一起生活的时候, 隔壁的邻居。
青森警官特地跨区跑到这里，其对怪盗基德的上心程度可见一斑。
当然，被成为“基德克星”的柯南小朋友自不必说了。
这也让上野光不由得对那位魔术一流的小偷先生产生了更多的好奇。
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上野光摸了摸贴在脸上冰凉的面具, 一个个扫过场馆内的人，想，会比现在的快斗更厉害吗？
听柯南的说法, 那位“二代”怪盗基德, 似乎就和快斗是差不多的年纪。
上野光希望快斗是同龄人中最厉害的魔术师。
所以如果那位怪盗基德表演的魔术比快斗要更胜一筹的话……
那他就遵从本心, 讨厌一下那位小偷叭。
毕竟快斗才是最厉害的。
——虽然他已经许多年都没有见过那个少年。
宴会厅在展览馆的顶层, 规模并不大，但看上去也是精致且华贵的。
二十几个人都聚集在这个房间里，还有点稍显空旷。
圆桌上摆着一排排的小碟子，碟子里是精致美味的食物。
它们大多数都是开胃小菜，或者饭后甜点。
上野光走到一张桌前，拿起一块小蛋糕放入口中。
外形精致的小蛋糕口感也意外的好。
多层的甜味在味蕾上迸溅，展开一个接一个细小的火花。
上野光舔舔嘴角，又在房间内扫视一圈。
所有人都换了衣服，戴了面具，竭力隐藏自己。
除了小朋友，每个人看上去好像都是差不多的。
他就算想要找到太宰治和中原中也，也难免要多费一点时间。
不过整场晚宴一个多小时，上野光并不急着和他们会合。
在那之前，还是这些小蛋糕更重要一点。
上野光这样想着，又一次伸出手，捏住桌上的一个小碟子。
与此同时，另一只手也从对面伸过来，和他抓住了同一份蛋糕。
上野光微怔，顺着这只裹在白手套里的手抬眼望去。
一个比他矮上一截的青年。
他看过去的时候，青年也正仰头看过来，两双藏在面具后的眼睛不期然对视。
上野光和对面的青年似乎同时愣了一下。
他下意识松了手，把蛋糕让出去，目不转睛地看着对方。
一种微弱的熟悉感传递过来，而且随着两个人对视时间的增长，越来越深刻。
他下意识开口：“乱……”
下一刻，对面的青年猛地把蛋糕抽走，有些局促地低下头去，飞速吃完了那块蛋糕。
上野光整住，没叫出口的名字就那样卡在嘴边。
“看什么？”青年把已经空荡荡的盘子互在怀里，凶巴巴地说，“我可不会让给你！”
更像了。
原本还只是一点模糊的感觉，但青年开口后，上野光几乎可以确定，这就是江户川乱步。
哪怕已经许多年没有见过，还隔着一张面具，他还是能确定，对面这个青年就是乱步。
不过……
对方好像没有认出来他？
心里涌起一点失落感，上野光笑了一下，摇摇头：“我不吃。”
他最开始还奇怪乱步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过仔细想来，也并不意外。
名侦探来抓怪盗，那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上野光正这么想着，面前突然多出一块蛋糕。
乳黄色的，看上去松松软软。
他愣了一下，看向乱步。
青年别过头，有点不好意思似的：“看我干什么？这个好吃，你不想尝尝？”
上野光：“你不吃吗？”
“我已经吃过啦。”小碟子晃了晃，从他眼前离开，青年小声嘟囔，“你不想吃就算了。”
上野光心里一动，手已经快思想一步，拦下那块蛋糕。
“谢谢。”他轻声说。
软绵绵的蛋糕外面裹了薄薄一层蜂蜜，舌尖触碰的瞬间，蜂蜜的味道在口腔中散开。
不显得索然无味，也不过分甜腻。
是恰到好处的甜。
像他面前的这个青年。
果然，当年就很可爱的小朋友，多年后再相遇，只会比之前还要可爱。
但他认不出来自己。
上野光又有一点低落。
连着口中的蛋糕品尝到最后，也带了一点淡淡的苦涩。
江户川乱步和太宰治、中原中也并不一样。
明明他们是最早认识的。
可现在自己就站在他面前，乱步却好像完全没有认出来自己。
上野光甚至觉得有一点……委屈。
于是在青年转身离去的时候，他下意识伸出手，揪住了青年衣服背部的小翅膀。
江户川乱步步伐一滞，扭头看他，有点生气的样子：“干什么！”
他一把揪回自己衣服上装饰用的小翅膀，仰起头看着上野光，理直气壮：“这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碰的东西诶！”
好凶。
“唔……抱歉。”上野光缩了下手，觉得更委屈了。
他垂下头，小声说：“我只是觉得，你非常了解这里什么东西好吃。”
“所以？”乱步有点不耐烦的样子。
上野光眨眨眼，希冀地问：“可以带我一起吗？”
相处的时间再久一点的话，乱步一定可以想起他，认出他来吧。
乱步有点为难似的，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说：“好吧。”
上野光肉眼可见的开心了一点。
乱步突然再次开口，打断他的开心：“但是！”
上野光：“？”
乱步挺直身子，指指自己：“你要叫我一声小哥哥。”
上野光：“……”
“怎么？不愿意吗？”乱步扬眉，耸了耸肩，半转过身子，一副要离开的样子，“那就算啦，我自己——”
他身子刚刚转过去，话还没说完，衣服上的小翅膀又一次被拽住。
这一次，上野光拽的时间非常短。
几乎是下意识地拽了一下，然后又立刻松开了。
上野光嘴开开合合半天，最后小小声地开口：“……小哥哥。”
管自己的弟弟叫小哥哥。
总有些难以启齿的羞耻感。
江户川乱步背对着他，头微微低着，唇角迅速扬了一下，露出一点计谋得逞的小雀跃，然后又立刻压平。
他笑了一声，转回身来，自然地扬起手臂。
上野光愣了一下，便理解了他想做的事情。
“小哥哥”都喊了，其他的……就无所谓了。
他顺从地微微低头，任凭对方纤细的手指在自己发丝间滑过。
手指插入发间一路滑落，在最底端轻轻托了一下。
上野光眸光轻轻一动，抬眼和他对视。
江户川乱步满意地拍拍他的头，抓住他的手，笑嘻嘻地说：“走啦，带你去吃好吃的~”
上野光乖乖点头，任他牵着，跟在他身后。
江户川乱步步履轻盈，甚至忍不住悄悄蹦跶了一下。
……
有乱步做指引，上野光这一晚吃的所有东西，都仿佛是人间精品。
他满心都是乱步，甚至把中原中也和太宰治也忘到了一边。
直到晚宴快要结束，上野光才突然想起他们。
他不由得心里一慌，下意识抬起头。
上野光和江户川乱步此时正在分享同一块点心。
这是今晚剩下的最后一块。
如果不“分享”必定有一个人吃不到。
所以他们现在，靠的很近。
几乎是脑袋挨着脑袋的距离。
上野光一抬头，乱步也跟着看上来。
脸庞近在咫尺，呼吸近在咫尺，连面具上那点冰凉的气息似乎也瞬间传递过来。
上野光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
撞到一个人。
那人低低地闷哼一声，抬手扶了他一把。
那几乎不能算是“扶”。
大半的手臂都环绕过来，撑住他的身体。
在江户川乱步的视角里，这样一个动作，更像是在拥抱。
一个偷偷的拥抱。
虽然一触即离。
但那一刻，江户川乱步还是抿起嘴，有点不开心地皱了皱鼻子。
他目光越过上野光，落向他身后扶住他的那位宾客。
一个接近于黄金分割比例的少年。
对方此时也刚巧在看他。
面具下露出的唇角不经意间扬起，隐含了一点漫不经心的挑衅。
这绝对不是太宰治和中原中也。
更不可能是完全没有得到消息的云雀恭弥。
所以……这个是谁？
新弟弟？
江户川乱步和他对视片刻，挪开视线。
无所谓，反正不会有人比他们更难搞了。
他不认为这个只敢偷偷拥抱的弟弟会有什么竞争力。
江户川乱步抓住上野光的手，把剩下那一小块点心全都喂给他，然后才问他：“怎么啦？”
上野光摇摇头，下意识回头看向身后。
刚才被人扶住的那一瞬间，他又感觉到了一点熟悉感。
霎那间从身后弥漫过来将他整个人笼罩，又在顷刻间如潮水般褪去。
但等上野光再回头的时候，那种熟悉感已经彻底消失不见了。
他并没有找过那种感觉的源头。
江户川乱步又拽了拽他。
上野光回神，向他解释：“有两个人跟我一起来的，我想——”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所有灯光骤然消失，周围突然暗了下来。
然后是一瞬间的安静，以及“咔哒”一声轻响。
午夜十二点，怪盗基德来取走他预定的王冠了。
在这样骤然黑暗的环境下，如果不是早有准备，一般人都会陷入暂时的失明状态。
但上野光具有不同于人类的夜视能力。
这使得他在那一瞬间，看到了那个带走王冠的影子。
他犹豫了一下，跟了上去。
如果把这个小偷作为“见面礼”的话，乱步应该会很开心吧？
他这样想着，离开场馆，沿着盘旋向上的楼梯，一路来到天台。
那位一袭白衣的怪盗站在天台边缘，手中举着那枚精致的王冠。
红宝石在月光下绽放着瑰丽的光泽。
怪盗基德听到动静，偏头看过来，遥遥和他对视。
白色披风，白色礼帽，单片眼镜，嘴角挂着浅笑。
青年举手投足间都透着成熟与优雅。
他轻轻笑了一声，弯起眼睛。
“你怎么会来这里？”
那是完全陌生的、极富磁性的声音，溢满魅力。
见面那一瞬间的熟悉感在这一刹那消散。
上野光眨了眨眼。
“我替别人来抓你。”
怪盗基德又轻笑一声，像是非常愉悦。
“是吗？”
上野光继续解释：“作为礼物。”
怪盗基德轻盈地跃下栏杆，款步向他走来。
鞋跟敲击地面发出清脆声响，回荡在风中。
“那还真是……我的荣幸。”
第55章 十三个问题青年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一点点拉近, 怪盗基德看上去游刃有余，似乎丝毫不担心自己会真的被对方抓住。
上野光站在任他靠近，一动不动, 看上去也并不像是准备抓人的姿态。
明明是全然对立的立场，却丝毫没有剑拔弩张的气氛。
怪盗基德笑了一声，在上野光面前站定，摊开手, 朝他眨了眨眼。
“不是说要来抓我吗？怎么不过来呀？”他勾起嘴角，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那枚王冠被他托于右手掌心，映衬着皎洁的月光。
上野光的视线往那边扫了一秒, 又落回怪盗基德身上。
他看着对方挑衅般的笑容, 平静地摇摇头，好像完全不吃他那一套：“我只负责看住你, 不负责逮捕你。”
“喔——”怪盗基德拖着怪异的长音, 有些阴阳怪气, “分工很明确嘛。”
他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了这么一句：“你们很有默契？”
上野光认真思考了一下，否定：“完全没有。”
就凭乱步一整晚都没认出他来这一点，他们之间就不可能有默契。
于是怪盗基德又笑了一声, 听上去颇有几分愉悦。
“为什么笑？”上野光不理解。
“嗯……为什么呢。”怪盗基德喃喃回应，好笑地看着他，“因为你和别人没默契吧。”
怪盗基德这样的说法, 让上野光觉得很莫名其妙。
但基德皮下的黑羽快斗本人并不这样想。
不管哥哥和其他人认识比他早多少，相处比他长多久。
——他们没有默契。
但是小快斗和上野光之前，可是一点也不缺这种东西的。
江古田小学格外喜欢举办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活动。
趣味亲子运动会呀, 校园开放日呀, 之类的。
每一次的活动, 都是一个极好的增进双方好感度和默契值的契机。
在上野光在的那段时间里, 江古田小学每一次“亲子活动”的第一，都被他们两个包揽。
无论是两人三足还是你画我猜。
抑或是其他什么游戏。
没有人比他们更加默契。
怪盗基德嘴角的弧度又增大了一点。
上野光：“……？”
怪盗基德并不解答他此时的疑惑，反而为他带来了新的疑惑：“如果你将来遇到了一个和自己很有默契的人，记得要好好珍惜。”
上野光：“……？？”
他现在就是觉得，这个小偷先生，可能多少有点不正常。
黑羽快斗并不知道上野光此时的想法。
他只是在判断出哥哥并没有真的认出他来之后，开始变得愈发无所顾忌。
可能也是因为那一点点被隐藏起来的不开心。
凭什么能认出其他人唯独认不出他？
就因为他是最后一个么？
怪盗基德上前一步，贴近上野光。
两个人之前的距离，已经不是“抓得到与抓不到”的问题了。
彼此的气息在夜风中交织。
上野光不自觉跟着后撤半步，垂眸和他对视。
视线对上的那一瞬间，那点飘忽不定的熟悉感又悄悄跑回来了。
正是这个突然而至的“熟悉感”，让上野光下意识停了一下。
于是下一秒，怪盗基德向他伸出手，贴着他的鼻尖，轻轻勾起他脸上的面具。
上野光怔住，瞳孔在茫然中放大。
而在他回过神来之前，那张面具已经“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没有了面具的阻隔，怪盗基德可以真正和他对视了。
上野光挪开视线，扫向丢在墙角的那张面具。
“不要那么紧张嘛。”怪盗基德再度开口，是一贯的轻佻又成熟的音调，“我又不会吃了你。”
上野光沉默地看着他，心底逐渐涌起一点有些怪异的感觉。
他知道，现在这个世界上，有某些人以“撩人”为乐。
不得不说，那些人的行事作风，和现在这位小偷先生的所作所为，确实有些相似了。
他轻轻皱了下眉。
幸亏自己的弟弟们都善良正直尊重女性，没有变成这个样子。
如果黑羽快斗能够知道上野光的心理活动，他一定会觉得非常冤枉。
怪盗基德对哪个女性不是温柔体贴彬彬有礼？绅士风度已经刻烟吸肺了好嘛。
也就只是在哥哥面前，他才放肆了一点点而已。
但是可惜，他并没有读心那种不科学的能力。
所以他只是无辜地眨了下眼，又一次抬起手。
这次上野光早有准备，他干脆利落地向后退了一步。
下一秒，头顶突然一沉。
怪盗基德把什么东西放在了他的头顶。
上野光抿唇，一边看向他，一边抬手去拿被按在头顶的东西。
一个精致的红宝石王冠。
上野光微怔，困惑地看向他。
“物归原主嘛。”怪盗基德狡黠地弯起眼睛，十分自然地在他头顶拍了两下，“小王子。”
上野光：“？”
下一秒，对方脸上的笑容骤然平抑下来，变成挂在嘴角的浅淡微笑。
怪盗基德的视线越过上野光，看向他身后的某处。
然后下一个瞬间，他视线又重新移回来，落在上野光身上。
那种真诚的笑意又一次隐隐浮现。
“一个忠告送给我的小王子。”怪盗基德如是说。
他亲昵地揉了揉上野光的头发，向后退了一步。
“离那些对你不怀好意的人远一点哦。”
没等上野光反应过来，怪盗基德突然迅速后跃几步，踩在栏杆上轻轻一跳，姿态优雅地没入下方的黑暗中。
像一只坠入深渊的皎洁白鸽。
片刻后，那个身影再次出现在空中。
这一次，他已经张开了翅膀。
白色双翼拢着月光，在夜空中划过一道近似心形的弧线，逐渐远去。
上野光转身看向身后。
江户川乱步、中原中也、太宰治。
三个人都已经摘掉面具，并排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半掩着的门内泄露出重新亮起的灯光。
三个身穿礼服的俊秀青年站在光线的边缘，像是偷偷跑出来的贵族少爷。
乱步笑起来，率先开口：“好久不见！”
下一刻，他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换上一副难过的模样：“你过了好久、好久才回来啊。”
青年的声音里透着隐约的埋怨，却并不让人感觉烦躁。
反而真的，更加抱歉。
实在是乱步那副受伤的小猫一样的可怜兮兮的神情，实在是太戳人了。
上野光不由自主垂下头，轻声说：“抱歉。”
乱步立刻大度地一挥手，笑眯眯地说：“没关系啦。”
他顿了顿，加上一句补充条件：“只要哥哥一直留在这里。”
上野光郑重点头：“会的。”
他不会再离开人间了。
或者说，离开这里之后，他难道还有哪里可以去吗？
乱步开心地笑了一下，拍拍手，道：“那就好啦，我相信你～”
“不过，你怎么会自己一个人上来这里？”
上野光如实回答：“我想抓住那个小偷，给你当作见面礼的。”
旁边的太宰治闻言，没憋住，笑了一声。
上野光疑惑：“？”
“没事没事。”太宰治晃晃脑袋，“想法非常棒，希望哥哥继续坚持。”
乱步看他一眼，问上野光：“没抓住？”
上野光有点低落地点一下头。
“没关系啦，”乱步笑，“将来总有机会在见到的。”
他稍作停顿，在上野光亮晶晶的注视中，顺着对方的心意说下去：“到那时候你再把他抓来送给我也不晚哦。”
上野光点点头。
乱步：“啊，说起来，刚才那个非要粘着我的宾客，就是哥哥叭？”他自然地提出，好像真的自始至终都没有发现那个人就是上野光。
上野光还有一点点不死心：“没认出来我吗？”
“嗯……”乱步摸摸下巴，表情严肃，“因为哥哥一声不吭地离开了好多好多年。所以为了‘惩罚’哥哥，我就不认识啦～”
所以……还是认出来他了吧？
上野光惊喜地睁大眼睛。
乱步看着他这副模样，笑起来，朝他张开双臂，微微歪头：“不来抱一个嘛？”
他眨眨眼：“哥哥之前看过的书里不是有说，久别重逢的时候，要给对方一个大大的拥抱？”
上野光走上前，把乱步抱在怀里，又轻轻向上一举。
青年低头看着他笑，周身洒满月光。
上野光和江户川乱步对视，用力把他抱入怀中。
他贴在对方耳边，轻声低语：“好久不见。”
江户川乱步歪过头，和站着的太宰治与中原中也对应，开开心心地弯起嘴角。
这就是一个真的带了挑衅和炫耀的意味的笑了。
……
躲在门口的江户川柯南沉默地围观着这一切，开始怀疑自己之前的推测。
他会不会是……想多了？
毕竟如果上野光真的是那个APTX4869类似物的实验品的话，乱步先生一定会有所察觉并采取行动的。
但目前看来，他完全没有这种行为。
不过真的让他开始怀疑自己的观点的，倒也不止乱步先生的态度。
更重要的是。
这几个人看上去，好像就是……真正的兄弟。
江户川柯南捏着手机，镜片微微反光。
他低下头，犹豫片刻，发出去一条消息。
「你哥要被人抢走了，你真的不来看看？ 」
对面的消息倒是回的及时。
简短的四个字，透出无尽的心酸、无奈与苦涩。
「转学手续。」
未成年就是这点不方便。
不像某些成年人，可以抛弃工作，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程。
他还需要转学。
哈。
江户川柯南没忍住，笑了一声。
——绝对没有嘲讽的意味。
只是单纯，有点心疼。
哥哥都要没了，而某些未成年人，还在头秃于转学。
第56章 十四个问题青年
王冠事件处理完, 四个人一起乘坐警车回家的时候，时间已经悄然划过次日凌晨一点。
这次，为了防止三个长不大的小朋友在警察叔叔面前吵起来, 上野光主动去了副驾驶。
果然不出所料，那三位一起坐在后排，除了最开始的时候斗了几句嘴，一路上出奇地安静。
车载音响放着舒缓的旋律, 沿途的路灯落下暖黄色的光，夜幕里的街道静谧柔和。
上野光从窗外收回视线，透过前方的后视镜看向后座的三个人。
乱步在中间, 中也和太宰治一左一右, 三个人靠在一起，好像全都睡过去了。
开车的警察笑了一下, 轻声问他：“很幸福吧？”
上野光微怔, 反应过来对方在问什么, 也跟着弯起嘴角，点了点头。
只是看着三个人安安静静睡在一起这种岁月静好的画面，就已经让人觉得非常幸福了。
他抬起手, 指尖轻轻碰了碰后视镜中三个人的脸颊，眼神跟着温柔下来。
突然，后面的太宰治睁开眼, 撩起眼皮，透过后视镜看过来。
上野光猝不及防在镜中和他对上视线。
下一秒，青年眼中的警惕尽数消失, 化作眼底漾开的笑意。
太宰治朝他笑了一下, 又重新阖上眼, 歪过头小幅度地蹭蹭身后的靠背, 找到一个更舒服的姿势。
像一只从警惕恢复到慵懒状态的猫。
上野光心里动了一下，垂落的指尖轻轻一缩。
可爱。
他盯着后视镜，面无表情地想。
……
快到地方的时候，中也和太宰治相继坐起来，眼神清清明明望向窗外，不像是刚刚睡醒的模样。
唯独中间的乱步，好像是真的睡熟了，一动不动地蜷缩在后座的中央，任凭左右两侧的人开门下车，也完全没有要被吵醒的意思。
甚至还因为后座变得空旷，整个人都躺倒下来，更舒服地蜷缩起来。
江户川乱步和太宰治、中原中也两个人具有本质上的区别，他并没有接受过森鸥外的“折磨”，作息从小规律到大，除非特殊情况，熬夜的次数屈指可数。
所以，不管左右那两位到底是不是装的，但他是真的困。
这也是江户川乱步最开始就选择坐到这两个人中间的原因。
如果让太宰治和中原中也靠在一起，江户川乱步确信，自己回家路上绝对会不得安生。
他们两个下车的时候，他恍恍惚惚清醒了一下下，然后又睡了过去。
隐约间好像有人从外面探进半个身子，轻柔地摸着他的头发，小声叫他起来。
乱步哼哼了一声，抓住那个在自己头顶作乱的手拉近怀里，无意识抬起脸颊在人手臂上蹭两下，然后继续睡。
上野光就这样一只手被人抱在怀里，另一只手撑在后座靠背上，有些无奈地看着某个好像就是醒不过来的“小朋友”。
他垂眸盯着乱步的睡颜犹豫片刻，轻轻抽出手，小心翼翼环抱住他，直接一个公主抱，把人从车里捞了出来。
乱步顺势靠在他肩上，还往他怀里蹭了蹭，抓住他胸前的衣服布料。
抱起乱步和中也这种高度的人，对身高180的上野光来说完全不成问题，再加上他本来就偏瘦，上野光一路抱着他往房子里走，甚至感觉自己怀里就没什么重量。
上野光不由得把怀里的人抱的更紧了一点。
好像这样就能更多地增加几分实感。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一路陪着她，把乱步放在了三层上野光房间对面的屋里。
乱步被放在床上的时候，好像还有点不情愿的样子，他带着睡中含糊的鼻音哼唧了几声，更紧地抓住上野光的衣服。
好像在睡梦中，都在渴求身边的人不要离开。
被拽住的瞬间，上野光愣了一下，下意识没有挣脱，反而顺着对方的力道，在床边坐了下来。
床铺的一侧微微陷下去一点，乱步好像被吸引了一样往他这边翻了个身，蜷起身子，贴的里上野光更紧了一点。
那只一直抓着上野光衣服的手，倒也因为姿势的变换，刚巧落了下来。
两只手的前半段指节交叠在一起。
冰凉和温热的温度在亲密无间中交相呼应。
上野光指尖刚缩了一下，整只手就突然被对方拽住了。
“不要走嘛，哥哥～”青年软着声音说。
上野光有点错愕地抬头看去。
青年仍旧闭着眼，呼吸和缓，一副熟睡中的模样。
好像刚刚的那一番举动，那一句话，只是梦境在现实中的投影。
上野光犹豫了一下，轻轻拂开乱步额前的碎发。
他梦到了什么？
上野光不由自主地胡思乱想起来。
自己的离开？
“不要再走了，好不好……”乱步又突然含含糊糊地问了一声。
然后握住他手的力道骤然一松。
“……我不走了。”上野光用那只被攥过的手轻轻贴了贴乱步的额头。
虽然知道正在熟睡中的对方完全听不到这句话，但他还是低低地回应了一声。
乱步安静地躺在他身边，如意料之中那般，没有给出任何反应。
上野光站起身，又低头看了他片刻，转身走向房门。
“做个好梦。”拉开门之前，他轻声祝愿。
……
门外，是十分不放心他的中原中也和太宰治。
两个人一人占据了门的一边，面无表情，像是两尊门神一样。
搞得上野光心里没有来的慌了一下。
仿佛自己刚刚做了什么对不起他们的事情一样。
轻微的关门声响起的同时，两位“门神先生”不约而同抬起头，看向上野光。
太宰治往门上扫几眼，用口型问：“他睡啦？”
上野光点点头，揉揉两个人的头发。
“时间不早了，你们也快点去睡吧。”
他带着两个人一路回到他们自己的房间，再贴心地把他们送上床，帮他们盖好被子，然后才轻手轻脚离开。
他每一次出门，都会赠予对方这样的祝福：
“做个好梦。”
……
或许是因为上野光的祝福真的有效果，也可能是因为那一个指尖落在额头的“别致晚安吻”，总之这天晚上，太宰治难得睡了一个格外安稳的好觉。
没有乱七八糟的梦境打扰，这样的睡眠，让人想要一直持续到生命尽头。
这就导致他第二天中午醒来的时候，整个人还有几分恍惚。
一直到中原中也拍响他的门，直接把他从卧室拎去餐厅。
上野光放下他的那份“早餐”，自然地站到他身后，帮他理了理有点乱糟糟的头发。
然后下一秒，手边多出另一颗毛绒绒的脑袋。
江户川乱步凑过头来，眼睛亮亮的，看上去颇为期待：“我也要！”
上野光答应下来，又走到他身后帮他理了理头发。
然后顺便问了一句：“你今天什么时候走？”
乱步：“？”
眼前的人身体一僵，有点惊诧地扭回头来望向他。
上野光有点疑惑地和他对视：“怎么了？”
乱步直接说：“我不走！”
他鼓了下脸颊，有点生气的模样，指指旁边看戏的“双黑”，说：“他们都不走，为什么要赶我走。”
又一只猫系青年可怜兮兮又理直气壮：“我明明今天凌晨才刚刚到这里欸！”
“唔……”上野光依旧有点困惑，
“可是，你要回去工作呀。”
乱步眼睛睁的更大了：“他们不用吗！”
中原中也率先撇清关系：“我休假。”
他抛出这么一句，乖乖埋头吃饭，一副与世无争的状态。
乱步当然可以猜到中也“休假”的缘起，于是一秒钟过后，他的矛头完全转向太宰治。
太宰治好像这会儿才感受到他凶巴巴的视线，叼着半片面包抬头看过来，无辜地眨眨眼睛：“我是来这边工作哒~”
那个婉转的尾音，怎么听怎么像是在炫耀挑衅。
江户川乱步哼了一声：“工作？我怎么没听说。”
“……唔。”太宰治慢吞吞地把面包吃完，又喝了几口奶，然后才向他解释，“是社长交给我的秘密委托，其他人都不知道的。”
江户川乱步当然知道他是在瞎编。
侦探社的委托，就从来没有一个是社长背着他交给其他人的。
“全社支柱”这种说法可不是徒有虚名。
“是吗？”他审视太宰治，意味深长，“可是我记得太宰你之前……”
他一句话才刚刚开了个头，内容就已经被太宰治猜到。
他音调稍稍抬高了一点，及时掐断乱步的话：“啊！对啦，我想起来了~”
太宰治一边说着，一边把手机对刀乱步眼前，煞有介事：“社长今早刚刚给我发了消息，让咱俩一起的。”
手机界面上是一条看上去十分真实的短信。
乱步点点头，欣然接受了太宰治的这个补救。
看在他难得这么诚恳的份上。
某人在港口mafia时期的那些不可说的黑历史，他就再保留久一点叭~
这两个人达成一致了，倒是上野光变得有一点困惑：“那个工藤新一，很重要吗？”
“很重要。”两个人异口同声，而后对视一眼。
太宰治开口解释：“他是我们打击某个犯罪组织的关键一环。”
中原中也抬头扫他们一眼，默默暗灭手机。
不巧，他刚刚收到一条来自森鸥外的临时加班消息。
让他有空去和这边的某个组织谈一谈。
中原中也想了想，觉得他最近没空。
这个时候去跟对方谈合作，那不是上赶着留漏洞让某些人扒出来抖到哥哥面前么。
“那他现在……处于危险之中？”
乱步：“算是吧。”
上野光皱起眉，有点担心。
“哥哥放心啦，他周围有好多可以为他提供庇护的人呢。”
……
另一边，作为三个人谈话中心的江户川柯南紧紧外套，打了个喷嚏。
坐在他对面吃着巧克力冰激凌的少年轻笑一声。
柯南当即瞪了他一眼。
对面的男生无辜摊手：“我只是觉得有点稀奇啦。”
柯南嗤笑一声：“巧了，我也觉得很稀奇。”
“你们学校放人放的这么快，是不是早就想把你丢出来了啊？”
第57章 十五个问题青年
第二天, 江户川柯南果然在放学后从他小兰姐姐那儿得到了有关“新交换生”的消息。
据说新交换生是一个和新一哥哥长得颇有几分相似的男生，只不过在性格上和某个一心只有推理的直男球迷有很大不同。
这位叫“黑羽快斗”的男生在来的第一天, 就迅速地融入了班级，并且不单和男生打成一片，还不经意间收获了许多小姑娘的芳心。
毕竟，谁不喜欢一个俊秀且绅士的男生呢。
更何况，那个男生还会变魔术。
这种小特长，在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中可是格外受欢迎的。
柯南嘬着果汁默默听到这里，撇了撇嘴，没忍住, 打断她问：“很厉害？”
毛利兰点点头，浅浅地笑了一下：“是啊。”
看样子，她也是被那些小魔术吸引的一员。
柯南又撇撇嘴，不悦地嘟囔：“一些障眼法的小把戏罢了, 有什么厉害的。”
毛利兰听到他这句话, 笑起来：“是新一这么对你说过吧？”她自然而然地这样认为。
“他之前这样抱怨过好多次呢。”毛利兰伸了个懒腰, 仰头看着窗外地黄昏, “侦探和魔术师好像不太对付的样子。”
“那当然了。”柯南睁大眼, 一本正经地解释, “侦探的使命是破解谜题，而魔术师是用那些把戏制造毫无意义的谜题的家伙。”
他这样说的时候，脑海中又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黑羽快斗当初听到他这番言论后给出的说法。
——“但是，只要对方感到开心, 这个魔术就是有意义的嘛~”
少年坐在高脚椅上, 身子往他这边转了半圈, 明亮透彻的蓝眸里蓄满笑意。
工藤新一当时噎了一下。
而一直到现在, 他都没有想出能够很好地反驳这句话的观点。
小兰姐姐的声音把他飞远的思绪拉回来：“但也说不定, 他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呀。”
她眨了眨眼，声音里含着笑：“就像新一和他的那个魔术师朋友一样。”
她没有见过新一那位据说魔术很厉害的朋友，但从他平时的叙述中，毛利兰也不难看出，这两个人关系十分密切。
“他们好像经常可以在很关键的时候给彼此帮助呢。”
江户川柯南第三次撇了撇嘴。
虽然小兰姐姐这话确实不假。
或许是因为“侦探”和“魔术师”的区别，他和黑羽快斗在很多事情上的思考角度截然不同。
因为这些“截然不同”，他们时常产生矛盾和争执。
但也正式因为这些不同，才能让他们在对方陷入瓶颈的时候，提供一种恰到好处的新启发。
不过这一次 ，他并不打算这么早就给黑羽快斗“提供帮助”。
谁让某个本质顽劣的家伙非要装出优雅绅士的模样，撩他的小兰姐姐呢。
江户川柯南回想起两个人昨天下午见面的那一幕，不由得无声地轻笑了一下。
某个一贯擅于以花言巧语蛊惑人心的家伙，昨天下午双手合十，狠狠地求了他一番。
按照现在的“设定”，黑羽快斗就只是一个偶然交换到这里的高中生，他不应该主动去找上野光，只能寄希望于某一天能够“偶然遇到”。
但是这个“偶然”的“偶然性”实在是太大了。
而且，还增加了几个会自动避开“偶然”选项的讨厌存在。
所以黑羽快斗迫于无奈，主动找上江户川柯南，寻求他的一点点“小援助”。
少年双手合十放在唇前，眼里闪着微光，映出着头顶细碎的灯。
江户川柯南瞬间看出那双眸子中的深意。
他不吃黑羽快斗那一套，但在这件事上，他不介意帮对方一把。
毕竟，侦探的使命是破解秘密的真相。
而像上野光这种一看就藏了许多故事的人，正是侦探最喜欢的对象。
“我当然可以答应你。”
他搅动勺子，在勺面与杯壁碰撞的声音中说，
“不过，为了效果更加逼真，我需要拖后几天再联系他。”
“没问题！”黑羽快斗满口答应下来，“在那之前，我就先去住酒店好啦。”
江户川柯南拖着长音“喔——”了一声，有点稀奇的样子。
黑羽快斗不解：“干什么？”
柯南：“你不打算‘卖惨’？”
他也已经和赤井秀一交换过情报，大概了解了那对能掀起腥风血雨的“双黑”在上野光面前的伪装。
总结一下就是，乖，超乖，非常乖。
快斗闻言，不假思索地“切”了一声。
“我可看不上那种低端的小把戏。”
大魔术师一口饮尽杯中咖啡，潇洒地丢下这样一句，起身扬长而去。
……
黑羽快斗正式转校的下一个周一，江户川柯南按照约定，给上野光去了电话。
当然，这个时候，距离他们定下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将一周。
这一周的时间里，黑羽快斗博得了米花高中所有老师和同学的好感，为将来在他哥面前的良好形象打下一个坚实的基础。
江户川柯南对此表示不屑一顾。
凭他侦探的直觉，他确信，黑羽快斗这层纸一样的伪装，早晚有一天会被彻底戳破。
不是被他那些素未谋面的“兄弟们”，就是被一时犯蠢的他自己。
他期待着那一幕，并在这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拨通了电话。
接到电话的时候，上野光正在尝试制作一个新的甜品——慕斯蛋糕。
三个嗷嗷待哺的成年人乖巧地在客厅沙发里排排坐，期待着他的投喂。
这是三个人难得真正“超乖” 的时刻。
平日里，即使表面上装出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他们暗自里还是在针锋相对的——特指某“双黑”。
而等待投喂的这个时候，他们暂且、彻底放下了对彼此的嫌隙，一直对“外”。
这个“外”，当然就是指的某些不请自来的意外访客，以及像今天这样的这一通来电。
他们听不清电话里对面的人说了什么，但却能清晰地看到上野光表情上的变化。
短短一分钟的时间里，这个一贯没什么表情的青年，却经历了从困惑到担忧再到惊喜的“巨大”变化。
虽然他的那点变化只停留在了眉眼间，但对上野光来说，也已经过分明显了。
这让偷看的三个人同时对来电的人产生了警惕感和隐隐约约的危机感。
果不其然，挂掉电话后，上野光就匆匆地收拾了东西，嘱咐他们十分钟后自己从烤箱里取蛋糕，然后转身离去。
中原中也及时拦住门，问他要去做什么。
上野光想了想，犹豫片刻，说：“有一个人……想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他说着，嘴角和眉眼中漾开一抹浅笑：“我之前跟你们提过他，他会和我们一起住一段时间……你们会合得来的。”
中原中也乖巧点头，送走哥哥，然后神情严肃地转过头来，和另外两个人对视。
“你们打算怎么办？”
太宰治摸摸下巴，看向江户川乱步，半确信地征求对方的意见：“先观察一段时间？”
江户川乱步痛快应声：“可以。不过在那之前……”
太宰治接话：“一个小小的‘欢迎’是必须的。”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笑起来。
中原中也顿觉浑身一凉，偏头摸摸手臂，避开这俩人，自己进了厨房。
……
另一边，上野光收到工藤新一的消息之后，在放学前来到了米花高中。
据说，这里就是黑羽快斗“交换”来的学校。
在接下来的三个月里，他将会代表“江古田高中”，进行一场为期一学期的交流学习。
而因为来的过于匆忙，黑羽快斗其实是处于一个完全没有准备好的状态的。
也就是说，他没有一个稳定的住所。
说来也巧，黑羽快斗预订酒店的时候，离米花高中比较近的这几家酒店，都是一个空房间都没有。
所以他也只能迫于无奈，一家一家地问过去，最后定下了一个颇远的地方。
这一周来，他都是住在这家离学校很远的酒店里，不仅日常开支极高，而且平时上学、生活也都极其不方便。
黑羽快斗努力适应了一周，才无奈给柯南打去电话，问他有什么办法。
工藤新一立刻就想到了上野光，并在挂掉电话后的第一时间联系了他。
上野光起初还有一些犹豫，这么久不见了，再突然一起生活，黑羽快斗会不会觉得变扭。
但是在听了对方关于“黑羽快斗这些年有多想他”的讲述后，他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并迫不及待地想要把对方接来家里一起生活。
上野光到后没多久，学校的放学铃声响起，充满青春活力的少年们笑闹着从校园内走出，各自去往回家的方向。
上野光站在马路对面等着，看着着一张张青春的笑脸，恍惚间回忆起曾经接弟弟们上放学的经历。
那好像确实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这样的寻找和等待，让他不由自主地期待起来。
也变得有些怀念过去。
以及，更加想念那个多年未见的少年。
他还记得自己当初的不告而别，而且隐约有几分愧疚。
上野光一直在隐隐担心，重逢的时候，快斗还在因为这件事情生他的气。
很快，离校的人逐渐从最开始的熙熙攘攘变得越来越少，最后稀稀拉拉的，只是偶尔走出来一两个人。
日光也一点点落下去，夕阳攀上天空，将教学楼映照得发红。
上野光变得有一点点焦急。
他站在路灯下，抿起嘴，甚至开始考虑要不要直接进去找人。
也可能……他错过了对方。
上野光垂眸。
下一秒，肩膀突然被人从身后拍了一下。
他一愣，骤然回身。
一束鲜嫩欲滴的玫瑰在眼前绽放。
几只沐浴着夕阳的鸽子扑棱着翅膀飞起，盘旋在他的周围。
上野光抬眸，和突然出现在身后的少年对视。
黑羽快斗正静静地望着他，手持玫瑰，眼含笑意。
上野光心里一颤，仿佛那里瞬间被某种不知名的情绪填满了。
玫瑰轻轻点了点头，黑羽快斗笑着叫了他一声“哥哥”。
一如七年前的每一个清晨与黄昏。
上野光向前一步，张开双臂，轻轻抱住这个跨越了时空的少年。
成群的鸽子绕成一圈，盘旋向上，围在两人身边。
洁白中沾染上瑰丽夕阳。
黑羽快斗抬起手，轻轻摸了摸上野光的头发。
“你走了好久呀～”
他语气中没有丝毫的抱怨，好像只是随意地撒了一个时隔多年的娇。
玫瑰弯下来，小心翼翼靠在白发之间。
一只白鸽脱离队伍，落在上野光的肩头，歪着脑袋蹦跶了两下。
第58章 十六个问题青年
上野光在带黑羽快斗回家的路上, 向他简单说了一下自己回到人间这段时间的生活，顺便也介绍了他那三位未曾谋面的哥哥们。
黑羽快斗则是向上野光讲述了他离开的这七年间的生活。
他向上野光讲了自己经历过的各种各样的趣事, 只在不经意间隐晦地透露出一点浅淡的不开心。
那点不开心来自上野光的不告而别，来自独自一人的日常，也来自他似乎不是特别友善的同学们。
——这大概也是黑羽快斗一定要来做这个“交换生”的原因。
上野光是这样判断的。
他听到这段话的时候，有点心疼地揉了揉少年的头发，向他保证：“今后不会了。”
上野光不会不辞而别，他不会再形单影只，也不会再被其他人欺负。
黑羽快斗乖巧地点点头，蹭了蹭上野光的掌心, 然后悄悄抓住他的手。
上野光指尖颤了一下，犹豫片刻，没有收回来。
黑羽快斗握他的力道很轻。
但看到少年眼中藏着的笑意的那一瞬间，他突然有点于心不忍。
于是上野光没有挣扎, 任凭两人双手交握。
一直到进了家门。
家里的另外三个此时正端坐在沙发上, 往大门这边望过来, 一副早已恭候多时的样子。
黑羽快斗在门口停顿了一下, 转头问上野光：“是他们吗？”
上野光点点头, 意料之中地看到少年脸上浮现出爽朗的笑容。
黑羽快斗惊喜：“我还记得他们呢！之前在那个游乐园里见过面。”
上野光“嗯”了一声, 认同了他的记忆。
黑羽快斗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他走进屋内，径直走到三人面前，跟他们打招呼。
他的表现热切、诚恳又不失分寸, 看上去对乱步三人颇有好感, 想跟他们打好关系。
上野光还在看着这边, 乱步三人当然不能直接让这位新弟弟下不来台。
何况, 在他们的计划里, 最开始也确实是要营造一种“兄友弟恭”的假象的。
太宰治笑着握住对方伸来的手，代替其他两个人一起做了个简短的自我介绍。
然后四个人一起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愉快地聊天，表面看上去非常和谐。
这时候也差不多到了晚饭时间，上野光放下心来，走进厨房。
果然小朋友长大了就是不一样。
他现在还记得中也他们第一次和恭弥见面时候的模样。
那时候，某两个小朋友打的可凶了。
不像现在，大家一开始就能相处的不错。
上野光一边处理着菜，一边听着外面四个人的交谈声和不时响起的小声，整个人也跟着放松下来，嘴角不自觉挂上一抹浅笑。
他那一点萦绕在心头的隐隐约约的担心，也在这些声音中彻底消失不见了。
不过，大家毕竟是刚刚一起生活，还需要时间来进行磨合。
这才只是第一天，出现一点小意外也是情理之中的。
比如晚上吃饭之前，帮忙准备碗筷的中也不小心落下一个人的。
比如晚上吃饭的时候，快斗临时发挥给大家变魔术助兴，却当场被乱步随口揭穿手法。
再比如饭后，太宰治拿出上野光下午做好的蛋糕分，自然而然切成三等份。
……
虽然事后他们三个人都表达了自己的诚挚歉意，但多少还是让人觉得有点尴尬的。
过了大半个晚上，快斗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来。
饭后，那三个人又都直接回了各自的房间，好像忘记了这个新成员。
快斗不知道自己应该住哪个房间，也不确定这个房子里有没有什么“禁令”，所以只好一个人默默地在沙发上坐着。
上野光收拾完厨房回到客厅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少年抱着自己的书包，低垂着头，眼睛上打了一层暗淡的阴影，看不清神色，但总归是有些落寞的。
他听到上野光的动静后立刻转头看过来，挤出一抹有点勉强的笑容，抱着书包站起身。
上野光皱了一下眉，走过来问他：“怎么自己一个人在这里？”
“唔……”快斗避开他的视线，往楼上看了一眼，犹豫片刻，说，“他们还有其他事情，都已经回各自的房间了。”
他笑了笑，继续解释：“我不知道自己该用哪个房间，所以就在这里等哥哥啦~”
尾音有一点刻意的上扬。
更显出少年此时心情的艰涩。
上野光眉头皱的更紧了一点。
他也跟着往楼上扫了一眼，随后看一眼客厅的挂表，抿唇：“他们能有什么忙的？”
快斗几乎是下意识地腾出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腕。
上野光微怔，收回视线看向他。
快斗眨眨眼，又悻悻收回手，乖巧地抱着自己的包，依然是笑着的：“我有点担心你会生他们的气啦。”
“我没关系的，大家都有各自要做的事情，但是我很闲的，可以在这里等哥哥。”
上野光看着他的笑容，无奈摸了摸他的头。
“我没有生气。”
只是对某三位今晚的表现感觉有点……无奈，外加哭笑不得。
他本来还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他们是成长了。
结果……
成长到确实是成长了。
只不过，是由“明着排斥”，成长为了“暗自不爽”。
即使他们今晚的行为装的再“不是故意的”，但也总能察觉到一点不对劲。
上野光对他们这种“幼稚”行为哭笑不得，但倒也不至于生气。
只是有一点心疼快斗。
他反过来抓住少年的手，把他带去楼上。
除开乱步三人住的那三间房，三楼剩下的房间其实还有很多。
足够快斗挑一间自己喜欢的。
而且快斗又乖又听话，要求还很少。
他直接选了剩下几间里离上野光最近的那一间，语气轻快地跟他道了晚安，然后抱着自己的书包钻进了房间里。
上野光又在门口站了几分钟，确定他安顿下来后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摆在床头柜上的相框又多了一个，除了许多年前的五人合照外，又新添了一张前两天四个人一起去拍的合照。
只不过，那个空荡荡的相框还是原封不动地摆在那里，和左右两侧的相框比，总显得有些孤寂。
上野光盯着那个空相框犹豫片刻，猛然站起身。
他果然还是有一点不放心快斗。
毕竟是第一次来到这样的环境，第一次和他们一起生活。
快斗来的时候，本来是满怀期待的，甚至最开始和三个人打招呼的时候，他都是诚挚热情的。
但是今天晚上发生的这些事情……无疑消磨了他的热情。
上野光站在黑羽快斗房门前徘徊片刻，正准备抬手敲门。
眼前的门自己开了。
黑羽快斗正低着头往门外走，一迈腿，猝然撞到了个人。
他懵了一下，下意识抬头望向对面的青年。
上野光显然也有点错愕，瞳孔微微扩大，盯着他一言不发。
还是快斗先回过神来，自然地问上野光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上野光摇摇头：“来看看你。”
快斗愣了一下，却是问他：“哥哥之前也经常这样吗？”
上野光不解：“什么？”
快斗：“晚上跑出来看看其他人？”
上野光诚实回答：“没有。”
那仨人彼此之间熟得很，完全不需要他担心。
快斗盯着他看几秒，突然笑起来，侧身把他请进了房间。
房间里还维持着最开始的样子，除了椅子上的书包和书桌上摊开的书本。
上野光扫了一眼，问：“在学习？”
快斗立刻开口：“刚结束。”
像是生怕他因此离开。
于是两个人在床沿上坐下来，又接着回家之前的话题聊了一段时间。
摆在桌子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快斗飞速关掉闹钟，又坐回来，有点尴尬的模样。
“要睡觉了？”上野光会意，起身准备离开。
快斗先是含含糊糊应了一声，然后又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也跟着起身抓住他的衣服，有点焦急：“没有没有，还没到时间。”
上野光停下来，重新看向他。
快斗松开他的衣服，踌躇片刻，笑嘻嘻地问上野光今晚能不能留下来。
上野光：“一个人睡不着吗？”
“唔……毕竟换了新环境。”快斗挠挠头，“而且……”
上野光等了一会儿，见他没有继续说下去，才问：“什么？”
快斗苦笑了一下，说：“没什么啦，就是有点担心哥哥们今晚……给我做个小恶作剧什么的。”
上野光怔愣一秒，瞬间反应过来，有些无奈地笑了。
“那今晚，我在这里陪你？”他问快斗。
“不用不用。”快斗连连摆手，“我适应适应就好啦，完全没问题的！”
他笑起来，有几分神采飞扬：“大魔术师将来就是要全世界巡演的嘛，我只是提前习惯一下而已啦。”
“而且，”他顿了顿，飞扬的神采落下去，“哥哥跟我一起睡在这里，肯定也不舒服的吧。”
“所以不用担心啦。”
快斗见上野光一直没反应，开始自己动手把他往外推。
没推出去几步，上野光开了口：“这种事情不需要特地训练，我也不会觉得不舒服。”
他站稳脚步，低头和快斗对视：“我想在这里陪你。”
根据他的经验来看。
以“我想”开头的句子，好像对弟弟们的功效更大一点。
果然，快斗面带纠结地犹豫了一会儿之后，点头答应下来。
“那就谢谢哥哥啦。”少年眨眨眼，蓝眸中掠过一点狡黠的光彩。
这会儿时间已经不早了，快斗明早起来还要去上学。
上野光拍拍他，催促他去洗漱。
快斗开心地点点头，让他在床上等自己。
第59章 十七个问题青年
黑羽快斗窝在被子里, 借着月色打量枕边人一泻而下的银白长发，恍惚间意识到, 这还是他第一次和哥哥同床共枕。
七年后重逢的第一晚，关系就有了意想不到的飞速发展。
黑羽快斗在那点小雀跃之余，心头也漫上来一股微弱的苦涩感。
上野光真的很宠他们。
他是个非常好的哥哥。
但是为什么哥哥……
正想着，上野光好像察觉到什么，睁开眼看向他。
淡然的纯黑眼眸里映着月光和他的模样，隐约透出几分人性化的困惑。
猝不及防对视，黑羽快斗愣了一下，甚至有点紧张地攥了攥被子。
上野光微微蹙眉, 有点不解：“怎么了？”
“唔。”
黑羽快斗轻轻眨了下眼，背在身后捏住被子的手悄然松开。
或许是重逢的复杂心情作祟，也或许是今晚月色确实不错。
黑羽快斗不知怎么，突然产生了一种问出心中困惑的冲动。
不过少年毕竟不是当初懵懂的男孩, 不可能直白开口。
他笑了一下, 捏住上野光垂过来的头发, 灵巧地缠在自己的手指上, 抬眸和他对视：“没什么……就是感觉, 很幸运。”
上野光：“？”
黑羽快斗松开他的头发, 笑起来：“没想到哥哥在不告而别之后，还会回来。”
明显的欣喜，一点点埋怨，以及隐晦的试探。
上野光愣了一下, 盯着他看了片刻, 突然直白地问：“你是想问我当时为什么离开吗？”
黑羽快斗也跟着愣了一下, 没想到对方会这么直接。
既然当初不告而别, 那这个离开的理由, 对他来讲应该是非常难以启齿的才对。
但现在看哥哥的反应，好像并不是这样？
他有点疑惑地望过去，点点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紧张。
就好像要知道了一个什么重大的秘密。
“每个人心里都会藏着秘密，哥哥身份那么特殊，肯定藏了比其他人更多的秘密。但是我想……”黑羽快斗认真地和上野光对视，“我想了解你的过往和你的秘密，以你的弟弟的身份。”
他顿住，好像突然觉得有点尴尬似的，挪开视线，盯着空空荡荡的床头柜，小声嘟囔：“当然……前提是哥哥你自己愿意。”
上野光笑了一下，弯着眼睛看他，并不言语。
快斗被他看的有点不自在，往后缩了缩，脊背隔着一层杯子贴到冰凉的墙壁。
“干什么……？”
上野光突然开口：“因为我希望将来有一天能重新回到人间，继续做你的哥哥。”
“我希望能更加长久地拥有这一段关系。”
他突然伸出手，拉起快斗的被子，遮住他的下半张脸。
少年只露出一双明亮的黑眸，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
“所以，我当时离开了。”上野光最后说完，冰凉的指尖轻轻在他的眼睑上点了一下。
“已经很晚了，快睡吧。”
那一下好像有什么魔力，困意真的迅速袭来，眼皮越来越沉。
黑羽快斗顺从本能闭上眼，往上野光那边挪了挪。
睡着的前一刻，他突然想到。
说白了，哥哥这次其实……还是什么都没说。
或许是因为有点不甘心，少年睡着之后，眉心也是微微皱着的。
上野光盯着他看了一会，悄悄伸出手，用指背蹭了蹭他的眉心，抚平那几点褶皱。
他心里有一点抱歉。
上野光不喜欢黄泉界，从而也跟着回避曾经的那些日子。
其实这几天，不只是快斗，剩下三个人也都或多或少暗示过他，想问问那几年都发生了什么。
上野光并非有意瞒着他们，只是本能地不愿意回忆。
就好像如果回忆起来了，就终有一天会被再次卷进去一样。
而他不愿意。
快斗梦呓了一声什么，又往他这边凑了凑。
明明自己的身子要比周围环境还凉。
但某些小朋友就是喜欢往自己这边凑。
好像他反倒成了屋子里唯一的热源。
上野光有点哭笑不得。
但不得不承认，看到少年无意识的举动的瞬间，他的心里好像真的多了一簇热源，像个小火苗一样，经久不息地燃烧着，温度一点点传遍体温。
很舒服。
……
第二天一早，太阳刚刚出现没多久，快斗高中生的生物钟就开始作祟，慢吞吞地把他从梦境中拖出来。
少年艰难地爬起来，支着身子坐在床上，仰起头迷迷糊糊地看着正在穿外衣的上野光，嘟嘟囔囔说了一句“早上好”，又“啪”地一下倒回被子里，还舒服地卷着被子蹭了两下。
片刻后，被团猛地竖起来，黑羽快斗顶着一头乱糟糟的毛重新探出头来，慌张地问上野光现在几点。
“六点。”上野光系好浅蓝色衬衫最顶端的一颗扣子，转头看他，“还来得及，要再睡一会儿吗？”
充满了溺爱的意味。
黑羽快斗点点头，又立刻摇摇头，爬下床匆匆忙忙套上衣服往外走。
“我先去洗漱，要早点去学校——”
后面的“做值日”三个字还没说完，就当即卡在嘴边。
黑羽快斗维持着拉开门的姿势，整个人都变得有点呆滞。
上野光困惑地侧身望过来。
对上了三对有点哀怨的视线。
太宰治、中也、乱步三个人在门口排排站，视线齐刷刷越过快斗投向上野光。
一点点明目张胆的谴责。
“……”
上野光并不太能体会他们三个这副如临大敌的表情，但还是莫名有点心虚。
以至于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至于插在双方中间的黑羽快斗本人。
他在昨晚的事件中多少也算是个“既得利益者”，这时候开口总有一点“得了便宜卖乖”的嫌疑，不太利于维护大家的表面兄弟情。
所以他也沉默了。
于是气氛在沉默中陷入僵持。
最终还是名侦探先生率先打破僵局，换大家一个温馨和谐的清晨。
他抓过快斗的胳膊，说要带人下去吃早饭。太宰治也立刻开口，亲切地带着快斗往下走。
乍一看，他们好像经过一晚之后，已经彻底冰释前嫌，可以好好相处了。
被拉在最后的中也十分自然地压了压帽檐，在上野光的注视中有点不自然地说：“我们又不是小孩子了，当然懂得分寸。”
他这话说着突兀，但上野光立刻就明白过来，弯唇笑笑，隔着帽子摸了摸青年的头。
“我知道。”上野光说，“我一直很放心你们的。”
他们本来就都是非常乖的孩子。
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极有分寸。
肯定不会做那些真的出格的事情的。
中也却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一瞬间表情变得有点复杂，透过帽檐悄悄瞥他一眼，含含糊糊应了一声，带着他往楼下走。
早饭是他们三个一起准备的。
为了欢迎新来的弟弟。
想做的时候，他们总能把一切做的很好。
可口的早餐是熟悉的味道，精致小巧的巧克力蛋糕作为餐后甜点刚刚好。
黑羽快斗坐在桌前，和四个人一起吃完早饭，突然感觉，这里好像真的就像是“家”一样。
——前提是他的某三位哥哥不搞事。
吃过饭，太宰治不知道从哪儿变出来一张宣传页，说之前一直在修整的某条商业街今天重新开业了，问他们要不要去。
五个人一起的行动，除了为快斗购置在这里生活的必需品之外，也是一个很好的增进彼此感情的机会。
时间定在今天放学后。
黑羽快斗对此没有异议，并爽快地表达了自己的期待。
其他几个人目前都是大闲人，唯一的学生可以，他们自然也都可以。
于是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下来。
到了晚上，一行四人浩浩荡荡前往米花高中接人，吸引了一众视线，引得路人频频回头。
毕竟这四个人一起出街，但看颜值就是一道极其靓丽的风景线了。
快到学校门口的时候，太宰治突然掉了队。
他步伐突然一拐，往一条小巷走去，但又没进到里面，只是在巷口逗留了一阵，就又跟上其他三人。
上野光向他投去一个有点困惑的视线。
太宰治笑着摇了摇头，指指不远处的学校大门：“到了哦！”
四个人时间卡的刚刚好，这会儿刚刚放学，校门打开，学生们渐次走出。
他们站在马路对面，目光从这些学生中间扫过，寻找某个熟悉的身影。
一阵风吹过，一张白纸黑字的纸悄悄从青年指间溜走。
“寻人启事”四个大字隐约可辨。
风卷着寻人启事飘飘荡荡去了远处。
太宰治淡淡地笑着，垂下的鸢色眼眸中闪过一瞬意味不明的神色。
就在他刚刚停驻的那条小巷里，一个穿着西装的飞机头青年走了出来。
他嘴里还掉了跟草，看上去严肃正经，又像个有点不伦不类的不良。
这青年出来之后盯着某个方向，正在跟什么人打着电话。
即使声音尽可能平静了，脸上也是克制不住的欣喜。
“恭先生，您在全日本贴寻人启事的那个人找到了。”
电话那端的人说了句什么，男人的神色立刻变得严肃起来。
“哦哦好的，我知道了。”
“您放心吧，恭先生，在您来之前，我一定盯好他们。”
严肃中隐约显露出一点自信，男人抬起手，抓住那张刚好飞回自己面前的寻人启事。
电话挂断，“嘟——嘟——”的忙音传出。
他收起电话，低头打量两眼寻人启事。
那个占据了整张纸的黑白画像，完美地和刚刚走在最中间的青年对上。
名叫草壁哲矢的男人迈开步子，跟上前面那几个人。
他一定会完美完成恭先生派给他的这个重要任务的。
等在街边的四个人映入视野。
草壁鬼鬼祟祟藏在墙后，一本正经地给恭先生发去一条又一条短信。
“他们接到了第四个人。”
“那个高中生叫他哥哥。”
“他们短暂地拥抱了一下。”
第60章 十八个问题青年
接受了重要任务的草壁哲矢抱着“为了完成任务, 不惜牺牲生命”的信念，一路跟踪这五个人到了米花重新营业的那条商业街。
工作结束后的晚饭时间, 正是这里一天中人最多的时候。
人多，既给草壁哲矢提供了隐藏身份上的便利，也给他带来了诸多不便。
比如无数次被姑娘和小朋友当成怪蜀黍，无数次接受到大爷大妈的真诚劝告。
他没有办法，只能默默换个地方隐藏，离这些小孩子和女孩子们远一点。
并且一边张望前方五人的动向，一边跟这群大爷大妈解释，被绿的真的不是他自己而是他的上司。
……虽然这么说, 对恭先生真的很不友好。
但综合现在所得情报考虑，他并不能得出什么更靠谱的结论。
何况某位哲人不是也说过——
要想生活过得去，身上总得带点绿。
恭先生这么多年洁身自好，被说绿了, 连一丁点的黄色都找不到。
现在看来, 恐怕是早在年轻的时候就被伤透了心。
草壁哲矢并不是很了解恭先生过去的事情, 对于那些过往, 恭先生向来不会跟任何人提起。
他只知道恭先生和泽田先生关系很好。
并且还有几个关系也不错的外地朋友。
除此之外……
就是通过这次事件猜测到的, 这位恭先生童年时期的负心汉了。
毕竟也是跟着恭先生一路摸爬滚打建功立业过来的, 草壁哲矢对自己的推理能力有一定的自信。
根据他这一路上的观察，那个伤害了恭先生还一笑而过的负心汉，必然就是此时被其他几人簇拥在中间的那个白长直。
晚霞映在近乎透明的白发上，染上温柔缱绻的色调。
晚风吹动发丝, 拂过注视者的心底。
草壁哲矢躲在撑开的巨大遮阳伞后面, 冷哼一声, 捏紧手机。
这人一看就很有心机啊。
而且, 他当年, 竟然能忍心对尚且是个孩子的恭先生出手。
实在是……
草壁哲矢搜索了一下他的不良专有词库。
——人面兽心。
衣冠禽兽。
他一边心疼被辜负的恭先生，一边暗自期待找到人后恭先生让对方体会一把最近正火的火葬场，还一边咬牙切齿地给恭先生去了短信。
“他们买了一桌甜品共同品尝。”
——虽然恭先生是收不到这条消息的。
但他可是专业的，即使上司不知道，也一定要兢兢业业完成任务。
草壁哲矢犹豫了一下，把最后的“。”改成了“！”。
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表达他内心的悲愤之情。
怪不得恭先生这几年，总是热衷于品尝各种各样的甜品。
明明他吃的时候总是皱着眉，一副很不开心的模样，但却还是一再勉强自己。
原来是因为，他曾经在吃甜品这件事上，被这个渣男负过。
——就像现在的这些青年一样。
用现在的话来讲。
他们这些人，都不过是这个渣海王池塘里的一尾游鱼。
不想养了，就直接放鱼归海。
徒留可怜鱼自己一条，望着甜品黯然神伤。
草壁哲矢叹了口气，抬头仰望天空。
一线白掠过橙色的苍穹。
白线的尽头，一架飞机在微弱的轰鸣声中驶向城市的另一端。
草壁哲矢心里一痛，也顾不上那位渣海王了，连忙埋下头去给另一个人去了一条诚挚的短信。
“非常抱歉，泽田先生，恭先生这次擅用飞机并超速为彭格列带来的财物损失，我们会在三日内结清。”
过了好一会儿，天边那一线白都要散尽了，草壁哲矢才收到来自泽田纲吉的回信。
“……好的。”
下一条短信紧随其后。
“麻烦草壁先生帮忙照看一下恭弥学长，我怕他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
草壁哲矢瞬间了然，回了个带一叠感叹号的“好”字。
他理解的，要想动手，当然不能选在这种热闹的地方。
草壁哲矢拍桌而起，准备去帮恭先生物色一个合适的地方。
要离这条街近，也要足够偏僻。
这样的地方可不好找。
他抽出咬在齿间的草，长出一口气，稳了稳心神。
任务十分艰巨。
但草壁哲矢知道，他一定行！
他面色凝重地转过头，当场被突然出现在旁边的人吓得一个趔趄，整个人原地转体180°，堪堪坐进了竹椅里。
草壁哲矢瞳孔地震。
这这这……渣男！
他警惕地望着那个离他只有几十公分、手里还捏着一串糖葫芦的青年，喉结上下一滚，大手抓住桌沿。
“你、你要干什么？”
白长直心机渣男愣了一下，往前递了递手里的冰糖葫芦。
他问：“要吃吗？”
深邃的黑眸，冷静的语气，恰到好处的距离。
是欲擒故纵的味道。
草壁哲矢吞了口唾沫，伸出手，接过那串冰糖葫芦。
——他也不想的，可冰糖葫芦实在是太香了。
红彤彤的山楂外面裹了一层亮晶晶的固体糖，在晚霞的余晖里绽放出诱人的色泽。
甜滋滋的香味飘过来，仿佛抵御其他一切小吃，顷刻占据所有嗅觉。
津液涌入口腔，逼得人不由得又吞了一口唾沫。
草壁哲矢突然想起，自己上一次吃冰糖葫芦……
已经是上次了啊。
他捏着糖葫芦，在心里天使恶魔交战了一番，最终还是痛下狠心，接受了海王充满陷阱的馈赠。
对面的男人浅浅地笑了一下，对他说：“我注意到你已经跟了我们一路了，应该饿了吧。”
他在草壁震惊的目光中，指了指自己那一桌。
四个漂亮男孩围坐一圈，朝他或微笑或扬眉或招手。
面前的人还在继续说着：“那边还有很多，要不要来和我们一起？”
一副哄小孩的语气。
草壁哲矢：“……”
一股冷意直逼心尖，嘴里的糖葫芦突然就不甜了。
他也不知道是那四个人的神情更可怕一点，还是面前这人的温柔语气更瘆人一点。
亦或者是，“原来自己从一开始就被发现了”这件事情更加令人如坠冰窟。
总之，在草壁哲矢惊慌失措的时候，一通天降甘霖般的电话丁零当啷地响了起来。
他立马把糖葫芦塞回这人手里，忙不迭接通电话跑去一边。
途中还一阵踉跄，绊倒三两个无辜的椅子。
“喂，恭先生！”他长出一口气，声音都不自觉拔高不少。
对面的恭先生沉默了片刻，冷冷淡淡问他：“他现在在哪儿？”
草壁哲矢听了这句话，难凉的热血瞬间就进了北冰洋。
他稳了稳心神，再次开口，语调已经变得平稳：“他们现在在——”
结果不曾想，他一个坐标刚刚报了一半，身后突然伸来一只手，快准狠地夺走了他的手机。
草壁哲矢愣愣地盯着空空如也的手掌品了几秒。
发现这是夺枪惯用的架势。
就……还挺大材小用的。
其实也大可不必。
他默默转过身，看向那个似乎正和恭先生相谈甚欢不速之客。
这显然是那四位中的一个。
缠着绷带笑吟吟的那个。
草壁哲矢冷不防和青年对上视线，属于不良的警觉性骤然复苏，大脑里警钟长鸣，浑身肌肉一紧，直接进入了备战状态。
但其实他本人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看上去实在有点像所谓“小白脸”或者“金丝雀”的家伙，会一瞬间让他这么警惕。
总是，小白脸熟稔地跟恭先生打了个招呼，甚至亲切地称呼对方为——“恭弥~”
草壁哲矢心里一阵愤懑。
凭什么。
他跟在恭先生身边这么多年，都还没叫过一次“恭弥”。
为什么这个可恶的男人就敢——
“是呀，哥哥和我们在一起哦~”很敢的男人笑着发出邀请，“我们要和哥哥一起去这里的某个顶层小花园吃晚餐。恭弥要和我们一起吗？”
草壁哲矢不知道对面的恭先生说了什么，但想必是冷冷丢下几个词就直接挂断电话的。
因为不出半分钟，小白脸就一耸肩，把手机还了回来。
还彬彬有礼地说了一声“谢谢”。
搞得草壁哲矢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话赶话回了个“不用不用”。
然后他立刻闭了嘴。
小白脸垂眸看着他，眼前落下一片阴影，他突然笑了一声，刻意压低的声线里充满威胁：“不要继续跟过来了哦。”
草壁哲矢身体骤然绷紧，心里泛起一阵冷意。
压迫感如潮水般翻涌而来。
他跟在恭先生身边这么多年，里世界的人也见了不少，但像这样令他感到不适甚至是有些害怕的……屈指可数。
他喉结一滚，后背的衣服立刻被冷汗浸透。
这哪里是小白脸。
这是头狼。
下一秒，虚假小白脸仿佛背后长了眼睛，看都不看就直接反手一捞，圈住刚好走过来的上野光，乖巧地跟青年贴贴。
他身上一点黑暗气息都没有了，看上去像极了一个真实且敬业的小白脸。
草壁哲矢看不懂，但他大为震撼。
他抓着手机小心后退，想尽快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结果就在他转过一个桌子的下一秒，后背突然撞上一个人。
他慌乱回身，和四条鱼中的第二个对上视线。
是这里面最小的那个，身上还穿着校服。
他手里捏着刚刚草壁哲矢吃过的那根糖葫芦，笑盈盈的。
草壁哲矢下意识后退一步：“？”
“自己的东西要自己全部吃完呀。”少年劝他，看上去像是个遵规守纪的好少年。
但下一秒，少年笑容突然加深，眼睛却垂下来，蓝眸里漫上失落的情绪：“再让哥哥帮你拿着的话……这不就相当于间接握手了嘛。”
他幽幽叹一口气，聊起眼皮和草壁哲矢对视，懒散之中带着几分逼人的锐利：“你说是吧？叔叔。”
草壁哲矢：“……”
好怪。
他一把抓过冰糖葫芦，离开的步伐凌乱，颇有几分仓皇逃窜的意味。
草壁哲矢从不知道，原来……
海王是喜欢在自己的鱼塘里养鲨鱼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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