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家寡人,至少随心随意,也不必被人背叛,不会被人始乱终弃。
越发坚定猜测,孤寡真好。
只听见一声突如其来的叹息。
“不好。”
正呆坐着想出神的花颜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她猛地回头看去,只见倾姬站在床尾看着她,也不知站了多久。
地牢中昏暗无比,墙壁上挂着的烛灯也只能堪堪照亮一隅。
花颜霎时间见到倾姬更加恍惚了,她干笑几声。
“孤寡有什么不好的。世人不都道:无情则刚强,无爱则洒脱吗?”
倾姬冷着脸,她走过来挨着花颜坐下。
花颜鲤鱼打挺般挪到远了些。
见状,倾姬又起身挨着她坐下。
花颜再一次干笑着挪远。
一来二去,石床上已没了空位了。她索性直接站起身,笑着问道:“小师叔什么时候来的?我竟不知道。”
“把你抱回来便未曾离去。”
花颜本来还欲尬聊几句,如今听了这话顿时不知道该怎么接,于是略微一思考。
“哦。”
尴尬的气氛开始蔓延,俩人一个不说话一个不想说。
终于有个人忍不住。
倾姬从自己的储物袋里拿出了一个小食盒,她轻轻地打开端到花颜面前。
“饿了吗?吃点吧。”
花颜抬头看她,这才发现倾姬脸上露出浅淡的笑。
很好看。
视线从她受伤的耳垂处略过,没有多说什么。
她没有接倾姬手上的食盒,而是问道。
“师叔说过要帮我,该怎么帮?”
倾姬垂下眸看不清神情,她将食盒又放好。
“明天谷雨祭,我会想办法把牵制你的骨笛毁掉,之后是去是留都随你。”
花颜没有应,因着那个梦她对倾姬的感觉很复杂。
理性上,她知道有同命蛊的牵制倾姬不会害死她。
但从感性上来讲,她本能地不想再相信她,甚至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愤怒。
“或许师叔也可以让我现在就逃走。”
倾姬摇头道:“不可以。”
有骨笛的存在,花颜不可能跑脱。
她不能赌。
花颜看着她的侧脸,心中微讪。
她不再理她,连平素老好人般的假笑都不装了。
知道原剧情反派被万人迷骗心后,她越来越觉得倾姬不是好人。
一屁股坐在石床上,把倾姬挤走之后径自躺了下来。
随后看向倾姬,一副“我都要休息了你还不快离开有事吗”的模样。
被挤走的那人无声笑了笑,吹灭烛灯走出地牢。
甫一走出地牢,倾姬便弯下了腰,额头上的冷汗直冒,力量的流失让她虚弱无比。
【花颜的封印是半生印,那些人就没想过让她活着。不管是你为她动用了多少灵息,都不会彻底解开。】
【就算解开封印,那邪祟也不会被轻易消灭……】
【闭嘴。】
倾姬倚靠在墙壁前冷言,闭着眼睛不知在思索什么。
昏暗的甬道中,烛火闪动,为她的身形延描出了细长朦胧的剪影。
在烛灯忽闪明灭间,日头渐渐升起。
全堰朝最神圣的日子终于来临。
地牢大门打开,花颜走了出来。
步履盈盈,珊珊作响,鬓云欲度香腮雪。
一身金银丝羽缎长裙,额前玉坠珠冠隐约犹见美人海棠面。
未施粉黛的姑娘皎若秋月,瑰姿艳逸。
长长的甬道里回响着两个人的脚步声,大门再一次打开,门前迎接的那人罕见的穿了一身黑衣。
银丝在细锦的料子上勾勒出云雁,精巧的裁衣衬的那人腰身不堪一握,妙曼的身姿格外吸睛。
她的长发被利落的束在身后,发带飘扬。
可是此时,这人眼中似乎便再没了其他的风景,满眼只装得下款款而来一身盛衣的姑娘。
无波无澜深邃的眼眸中也不由得闪过宠溺。
她扶上花颜的手臂,一步一步地将她领到声势浩大的游车旁。
在众人的惊叹下,珍之重之地将花颜扶上马车中。
车内两人相对而坐,花颜依靠在车身上假寐,倾姬一直在看着她,让她多少有些尴尬。
而倾姬不知从哪来拿出了一个小毯子,倾身披在她身上。
许是路途坎坷的原因,马车陡然间晃动一瞬。
身穿黑衣的女子身形不稳直接就扑在身前盛装娇媚的姑娘身上。
花颜身不随心地将她接住,妙曼凹凸的温软就这样紧紧地贴在她的身前。
她只要微微一低头便可以看到那人的修长的脖颈和傲人。
“花颜。”
灼热的气息从她的头顶喷洒而来,带着幽幽清香。
“你的衣襟太低了。”
闻言,花颜下意识低头看去,雪白的圆团被紧紧裹在衣裳中,露出了若隐若现的沟壑与诱人的锁骨。
好像是低了些。
随后她双眼瞪圆,抬头看向身上的人。
“非礼勿视。”
长发落在那人的身侧,倾姬低着头,漂亮的眼睛看着花颜胸前,红唇几乎要贴上花颜的额头。神情颇为忍耐,眉头紧皱。
她快速起身,将小毯子往上拽了拽,盖住了那处的美好。随后坐回原处闭眼休憩,不再去看她。
一路相安无事。
马车不知拐进了何处,路途越发颠簸,到最后马车缓缓停下。
车上的人们纷纷走下,花颜环顾四周,只觉得整个人都开始变得紧绷绷的。
这里的山崖,是她在梦里看到的那个。是反派被仙门围剿的山崖,也是倾姬一剑将她刺死的山崖。
虽然她没有切实体会过,但她知道这一定很痛。
她瞥了眼身侧倾姬,心中古怪的情感越来越浓厚,像是有什么热烈想要冲破心旌。
原先她以为倾姬换了个内里,可是自从在梦中看破反派过往片段后,她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因为人的小动作与细微的习惯是不会改变的。
或许,倾姬重生了。
她缓步拾阶而上。
这个地方怪异的很。高嵩的山上不见任何植被与动物,似乎这里的一切被阻断了生机。白玉似的阶梯直通向山顶的祭庙。
庙宇是白墙红瓦,雄伟的建筑占据了整个山头,像是盘踞于此的巨兽。山风陡然间变得凌冽起来,呜呜地刮着,从阶梯向上望去,惊觉人在此面前是如此渺小,让花颜不由得心慌。
她提着裙摆往上走,山风撩得她的珠冠叮当作响,修长的睫毛掩着她如琉璃般的浅瞳,殷红的唇宛若盛放的玫瑰。
而她的身后跟着的女子清雅出尘,倒是一身黑衣为其更添一份冷肃。
普通仙门弟子不允入内,山腰的一行人皆沉息屏气地望着抬步前行的两位女子。
纵使他们在心里看不上花颜,但在圣洁的谷雨祭面前也不由得隐匿住心思。
毕竟谷雨祭,只能由圣女主持。
或愤恨或嫉妒或嘲讽,他们必须得承认,只有花颜才可以。
未及,两人已至山顶,花颜素手推开了庙宇的大门。
迎面而来的涤荡在空气中烧灼的灵息,这股灵息让花颜本能地不适。进入庙宇后只有一整块白玉似的祭坛。周围守护着许多身着黑衣的人,手持长鞭。
只几眼她便认出,他们便是对她执行二百戒鞭刑罚的人。虽然到现在她都不清楚有无真的执行……
绥炀掌门与其他仙门门主分别站在祭庙的四角处,他们无一列外皆注视着推门而入的俩人。
“请圣女移步至圣坛主持谷雨祭。”
花颜看了倾姬一眼,而后踏上圣坛。
她刚一踩上那块地界便感觉浑身上下都在灼烧着。那些身着黑衣的人围拢在圣坛周围,他们手上的长鞭发出了金光。
花颜在绥炀掌门的示意下,嘴里念起来晦涩难懂的咒文。
霎时间,风涛凭空卷起,花颜被其包裹着。她看不清眼前的一切,脑海中邪祟尖叫的声音让她几近崩溃。
金色如蟒蛇的线缠绕在她的身上,她感觉自己心脏被什么东西紧紧束缚着,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抓着。她疼痛难耐,唇色煞白,面目变得狰狞,身形不稳几欲跪倒在地。
她体内的魔息翻涌着,叫嚣着,这里的气息让它们厌恶,害怕。
想逃。
她的额间开始出现红印,眼瞳又开始变得黝黑。可这时突然有人抱住了她,拉过她的腰带入怀里。
气息相近的灼烧的灵息将与外隔绝住,绞痛的心脏也开始恢复正常。
风涛渐渐停息,于此同时庙宇中回响起一个人的惊恐。
“骨笛碎了?!”
花颜环视四周也没有看到什么骨笛,倒是那些黑衣人不知怎么的都倒在地上,长鞭化作灰烬。
倾姬看出了她的所想所思。
“骨笛被他们藏在了海门里,不在这。”
花颜不自觉地挑眉看向她,身后的人脸色竟是如纸苍白,平日里淡雅的眉宇凝着深深的疲惫。
绥炀等人看向圣坛上的俩人,又气又急狠狠跺脚。
“圣女!你这是要做什么?成败就在此一举!邪祟马上即可消除,你这是糊涂啊。”
几位掌门也一并起身,外界的数百仙门子弟也得到了召应,纷纷推门而入。
倾姬从身后搂住她,呜咽的风涌进飘扬着两人的衣衫,在众人的迷惑与惊奇中。两人的身影被圣坛上升起的光束包裹。
“不好,她们进了圣坛中。”
伴随着惊呼声,两人身影消失在原地。
再睁眼时,是群山花海,合欢树花瓣如精灵游荡在空中,飘着,落下。在如仙境般的地界中肆意而又热闹地舒展,纠缠。
花颜有些虚弱地捂着心脏,那里有东西要破壳而出,又是熟悉的眩晕感,她不禁厌恶自己的无能。昏天黑地的模糊间,有双手接住她同她倒下。
合欢花树下的两个姑娘相拥而卧,黑衣的姑娘嘴角含笑,淡雅清冷的面容变得温暖宠溺,她纤细白皙的手指轻轻地描摹着对面人的轮廓。
“所以说啊,这次我会一直陪你。”
她贴上她的额头,轻笑道:
“颜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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