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石桌台上的棋盘若隐荧光,殷辞月谨慎没有立刻上前,而是提剑环视,确定没有能离开出路后,走过去查看。


    看境况,他似是无意突破了前人设下的禁制。


    若是没猜错,他所在的书斋是类似于秘境枢纽的位置,刚靠近棋盘便能感受到磅礴灵力。拿出地图略加比对,不难察觉这看似凌乱的棋局是按秘境方位所摆。


    殷辞月用剑去拨弄,白玉棋子纹丝未动。


    无法移动?


    可想离开书斋,破局应当是唯一方法。


    想通后,殷辞月运行灵气包裹手指,重新伸出手,将代表无虞谷的棋子轻松拿起。一瞬间,他手上灵气便被白玉棋子吞噬干净,棋盘从天元散发出堪称刺眼的光芒。


    棋局已活,对弈开始。


    与其同时,身处无虞谷的各门派弟子经历了一场地裂天崩,黑沉夜空于瞬间亮起,他们无比清晰地认识到原本的混沌秘境——活起来了!


    “到底、到底发生了什么?!”


    “该死,明明马上就要抓住雾虫了!”


    一派慌乱,然而在其他位置的弟子们仍是平静祥和,甚至不知道他们即将面临的是什么。此刻零星守在门派外的各派长老,也感应到灵气波动,紧接着他们目睹本该在两日后子时开启的秘境提前开启。


    秘境突然排斥起非原生的活物。


    长老们相视两眼,一白发苍苍的老者摸摸胡须,沉声判断:“看来有个了不起的娃娃正在接受秘境继承的考验。”


    “区区筑基期?此子不可估量。”另一老者皱眉应声。


    最后还是临谷峪掌门站出来主持大局,“不知里面是怎样的混乱,当下最重要的是保证其他弟子的安危,告知他们秘境已开。”


    时间容不得拖延,趁着仍能用神识探知,几位长老立刻将消息传送进去。


    但是,危机背后隐藏更多机缘,哪怕筑基期的修士也有追求大道的决心,尤其是参加临谷峪内门选拔的弟子,他们需要足够的分值,毅然停留。


    消息很快传到郾城,激起讨论,宴落帆自然无法避免得知。


    毕竟是看小说穿越的人,秘境异动,他第一猜测便是殷辞月干的好事,除了主角这个天道之子谁还有这么大的能力?


    可转念一想,剧情里没提这茬,只描写了下殷辞月带伤却仍然取到高分,受到众人羡慕,以及部分庸才的嫉妒。


    宴落帆食指有一下没一下敲着石桌,他对提到的天才地宝心中有数,不会触发这种支线剧情。


    总该不会是因为他没根据剧情做事,所以搞出蝴蝶效应了?


    “殷辞月不会出事吧?”


    宴落帆有点心焦,“小春,你还听说什么了?”


    小春本也是随口一提,正泡着茶水,“郡主别担心,长老已经把秘境开启的消息传进去了,听说已经有人从里面出来了呢。”


    宴落帆站起身,主角可不就只有两种境况吗?一种是特别幸运,一种是特别倒霉,既然秘境大概率不是殷辞月继承,那……


    “殷家那边可有说什么?”


    小春倒茶的动作一顿,摇头,然后解释:“也不奇怪,据说姑爷并不是现在的殷夫人生的呢。”


    “嗯?”宴落帆一愣,惊讶的是小春从何而知。


    小春接着说道:“我和殷家小厮闲来无事聊了两句。姑爷的生母当初也是殷家家主的未婚妻,没什么感情,日子就难过些,药石难医郁结于心……”


    宴落帆点头,也难怪,“难怪那么听话。”


    许是母亲从小教导,让殷辞月哪怕对他生厌也坚持善待。


    小春终于泡好茶,十分满意,倒了杯送到她家郡主面前,“今日茶水用的是朝露呢。”


    扑鼻的香气,不过宴落帆已经没心情品尝,“闲着也无事,要不我们去秘境那里守着?”


    小春笑眯眯,答应得干脆:“好啊。”


    然后带着几分揶揄,“我还以为郡主很讨厌姑爷,原来这样担心啊?”


    宴落帆被噎了一下,这么理解似乎也不错,但说不出的奇怪,不可避免地寻借口:“我是……担心让他带的那些东西,你乱说、乱说些什么?”


    小春哼了一声,仰着脸,分明全然不信的模样,嘴上还要应声:“是,是,我当然知道郡主。”


    宴落帆:“……”算了。


    说要去秘境外守着也不完全是担忧出事,更多是因为回忆起殷辞月垂着眼睫,闷声不吭的乖模样。


    发生这种事,其他人肯定是被惦念着的,长辈也在外悬心等待,说不准因为这次变故殷辞月压根得不到分数,可怜兮兮的,临谷峪也不在意,跟个放学没人接的小朋友一样。


    虽说殷辞月态度恶劣,可也是由于他这个“未婚妻”先不假辞色,而且还贪得无厌。


    主角控的宴落帆捂住胸口,被自己的想象狠狠虐到,加快步伐:“还是要走快些。”


    小春在后面追,“郡主,端庄些,步子太大了!”


    快马加鞭不到半炷香时间,宴落帆已经出现在秘境附近,果不其然看到聚集的人群,喧闹吵嚷。可以看得出里面确实有不少筑基期的弟子,都是刚从秘境逃离,里面临谷峪弟子只有寥寥几个。


    殷辞月还没从秘境离开。


    有不少人注意到宴落帆的身影,也看出是在寻人,难掩艳羡,“咱们可没有这样好的福气。”这巴不得受伤,然后被贴身照顾吧?


    这一等便是一天一夜,秘境外聚集的人越来越多。


    而宴落帆的哈欠一个接一个,正小鸡啄米式点头,努力拒绝周公的邀请。


    小春见了心疼得很,左右看了两眼找到棵枯死的树,拉着宴落帆过去,铺了点衣服坐着,“郡主,你靠在这里眯一会儿。”


    刚说完,她便看着游魂般的小郡主听话坐下,然后靠树缩成一小团,闭上眼后卷翘的睫毛颤抖两下,嘴巴还在挣扎地嘟囔,“……小春,你也睡。”


    让人瞧着心都化了。


    “都出来了!”


    归于平静的人群再起涟漪。


    宴落帆迷迷糊糊,打了个激灵,扶着树慢慢站起,“人都出来了?”


    小春也被吵醒了,拉着宴落帆的衣袖,“姑爷肯定也出来了。”


    果然,不少新出现的人站在秘境入口前,其中大部分都是临谷峪弟子,当然,其中最为明显仍是那修竹英挺的玄衣少年。


    宴落帆松了一口气,看起来没缺零件,依旧光风霁月。


    “姑爷,这里!”


    小春举起手激动地摆动。


    正悄悄观察的宴落帆踉跄了一下,立刻将头垂下,他还准备好说什么。


    啊,这个树根可真树根啊……


    殷辞月循声望去,继而长久怔愣,如画似梦,这一幕大概会被数次忆起。


    未着粉黛,脸蛋便皎白到像在发光,皓齿朱唇,该是一顾倾城摄人心魄的昳丽,可潋滟水光的迷蒙睡眼偏是一派纯良。或是这鬼森中惑人的妖姬,编制幻梦,才能创造出这样纯粹的角色。


    有人在等他。


    尽管目的不纯。


    “宴落帆?”


    这是殷辞月第一次叫这个姓名。


    正巧,宴落帆终于调整好表情,推演好接下来的剧本,上前两步展露笑颜:“辞月哥哥,秘境异动,你没受伤吧?”


    殷辞月长睫微垂:“无事。”


    宴落帆轻笑,下一句便是难掩的功利贪婪,一伸手:“那我要的东西,你可带回来了?”


    闻言,周围人脸色变了一变,皱眉,看向宴落帆的眼神尽是恨铁不成钢,心道:这第一美人怎么也不知道掩饰点,目的那么明显,殷辞月这样的天才怎么会看不出?定会给些颜色瞧瞧。


    待会儿他们帮忙说两句好话。


    确实,殷辞月看出来了,他垂眼在储物袋里搜寻,将织锦递出去后认真解释:“都拿到了。这个给你,是丹药的回礼,其他要等临谷峪结算完分数。”


    宴落帆本来也不是真心想要,怎么会拒绝,但面上还要不满些,“好吧。”


    看完,周围人突然就觉得自己格局小了,果然人家能和第一美人为天成佳偶是有原因的。


    ……


    殷辞月沉默了会儿,将储物袋递出去:“拿着。”


    宴落帆无法理解,抬眼问:“不是还要分数结算?”


    殷辞月垂眼,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淡:“你着急。”


    宴落帆望着那双幽深黑眸,这是怎么看出来的?但他不能影响殷辞月的成绩,“我没不高兴。”


    也就是小春克服睡意,活蹦乱跳站出来,兴高采烈,“对,我们郡主可高兴了!”


    “姑爷你都不知道,一听说秘境出事,我们小郡主急得坐都坐不住,担心得不行,直接过来守了一天一夜。”


    宴落帆在小春开口的一瞬间心生不妙,听到最后直接木了一张小脸。


    殷辞月神色未变,“嗯。”


    宴落帆懒得挣扎,再多说会显得刻意,在深深望了小春一眼后干巴巴地回应:“我主要是为了那些东西。”小春,说得很好,以后别说了。


    “那便当作谢礼。”殷辞月凤眸轻垂。


    就算是宴落帆也察觉到了殷辞月想划清界限的意图,这本就是他想要的,于是连原因也未追问,“多谢?”


    而秘境似乎已经认主,彻底消失在这枯木林中。


    临谷峪掌门喜笑颜开,让秘境认主的肯定在最后出来的这些弟子中,里面临谷峪的有一大半,说不准就在里面,“来,结算一下分数。”


    结算完这些东西仍然属于弟子个人。


    宴落帆在殷辞月背后轻轻推了把,催促道:“快过去。”


    接下来便是临谷峪弟子收徒的剧情,是他看小说时最喜欢的剧情,前期的主角殷辞月意气风发,拥有被天道所偏爱的气运,以及无可挑剔的实力。


    宴落帆跟在后面,看表情倒像是他要结算成绩似的,兴致勃勃:“你这次能得第一吗?”


    殷辞月眸光染上讶然:“你希望我得第一?”


    宴落帆偏过头,利落回答:“当然。”


    “好,我会的。”


    殷辞月将视线收回,眉眼低敛。


    明明是个小骗子,眼睛却是澄澈真挚,和那些隐着忌惮表面亲和全然不同。


    天资卓越让他在母亲去世后被接回,得到父亲表面的亲厚相待,可他也清楚,他所谓的亲人,曾不止一次祈望:


    倘若这个碍眼的孩子是个废物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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