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纵情我今晚不回,我们的家。
究竟是如何的想念,能让陆司敬这两年再身心疲惫也在拼命硬撑,他不是没有感知,只是这份敏锐的感知,早在倪漾离开那刻就荡然无存。
爱与别离总有一方会被抛下,陆司敬忍了。
可明明誓言当先,现实酷爱玩笑,这两年他不是没有过期待,只是看过那一切深夜光景,霓虹万盏,就真的再无一盏为他而亮。
所以现在,是真的让他等到了么?
连靠近、拥抱都因久远而成了一种生疏。
但倪漾身上的香水味道过于让他熟悉,像是印刻在记忆深处的痂口,被轻而易举挑开了。
是他们曾经被记者追车那晚,他用过的男香,木质浸湿后的浅薄焚香味。
陆司敬的眼睛一下就酸涩了。
他弯腰,试图去触碰倪漾。
但这两年带给倪漾的噩梦感太重,亮光的环境稍有人靠近她就会敏觉惊醒,可偏偏酒精还在体内浓烈发酵,倪漾就算疲惫睁眼,也只能模糊看到眼前这个难以清晰的轮廓,光影虚化,什么都像是幻觉。
意识还迟钝,却连一秒都不到,倪漾的眼泪就已经失控漫过眼角,肆无忌惮淌了下来,过于滚烫,烫到她都开始心慌。
她到底是有多想他?
难道两年还不够她努力忘记,越来越深的枷锁,现在连念头都在戳穿她伪装不再爱他的谎言了么?
倪漾真的太怕了,人前光鲜亮丽从不代表什么,长久以来,只有她自己最清楚,她一直都在拼尽全力演不同的角色,只是为了让自己沉沦,用忙碌用辗转来用力麻痹自己,就怕再回到刚出国那段时间的浑噩。
连她都记不清那时候,她是怎么熬过来的了。
甚至比四年前封杀还要让人绝望,让人窒息,真的可以无爱不欢么?她向往这样的洒脱,但以她的性格,注定做不到了。
不撞南墙不回头,可她的南墙,又在哪里?
熟稔的气息,暧昧的存在,倪漾呼吸都泛重,她太怕梦醒又是落魄,干脆习惯性闭紧了眼,在这宽泛的环境,双手抱紧自己,慢慢蜷缩起来,呈现出婴儿那般努力保护自己的模样。
似乎这样,就谁都伤害不了她,也伤害不了她护在心里的陆司敬。
可如此落在陆司敬眼里,又是多重的折磨。
他想触碰,都成了遥不可及的渴望。
“漾漾”陆司敬的嗓音都泛哑,但细听,是久别重逢的庆幸和颤抖,他落手在她眉眼前,一寸寸感知她的体温,共存到让人都无尽留恋的温暖。
她睡着了,他伸手轻轻揽过她肩膀和膝窝,打横抱起她。
恒温的室内,倪漾却只觉得冷,已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她深刻感知就近的暖意,本能取暖地朝陆司敬靠去。
两年了,她从没一刻,能到这么满足的地步。
对陆司敬,又是何等的治愈。
他安稳把她放到床上,掩好被边,倪漾翻了个身,面对他,安静的睡颜,眉眼微垂的恬淡,五官玲珑的漂亮,暖黄的灯光下,如梦大临。
陆司敬竟有一秒没忍住,轻轻笑了起来。
还是像个孩子,紧抓着他手不放。
可难遮心底的苦涩,连现实都在向他证明,原先爱情需要的真的不只是爱情,还有势均力敌的能力,两年时间,他消去了阻挡在他们之间的一切障碍,他向所有人证明了他的能力,除了她。
现在,似乎到了把握机会的时候。
静默之间,陆司敬望着倪漾的眉眼,蕴入深情。
——这两年,漾漾,我没有一天不想你-
但倪漾是真的喝多了,她从没喝过烈性这么高的酒,烧喉烧心,难受难忍,一整晚翻来覆去的痛苦,她自己感觉不到,陆司敬倒是了解得清清楚楚。
刚要躺下,倪漾一个不适就皱眉;
刚要靠近,倪漾一个翻身就把他踢开;
刚要搂她,倪漾一个巴掌就打在他脸上
还有更多的精彩,陆司敬好歹现在也是工作忙碌的董事长,之前整个一周都在外地出差连轴转,好不容易回来又被沈舒窈搞来兜场,现在总算能好好睡一觉,倪漾不给他机会。
陆司敬就靠在床边,垂眸望着倪漾终于不闹腾,安静下来的模样,似也笑了。
沈舒窈的消息来得及时:[这次你就别说我不帮你。]
陆司敬:[你想我怎么帮?]
沈舒窈:[什么?]
陆司敬:[沈颂逸。]
沈舒窈:[沈家人,不可能。]
陆司敬:[你可以骗自己更久一点。]
沈舒窈直接给他拉黑了。
陆司敬早就料到会有这种情况,不过他更好奇的,为什么倪漾当年离开的那班飞机,沈颂逸也在。
沈颂逸,似乎从一开始就明知会发生的这一切
沈颂逸,也就是宋初淮,两年前和她一起登上那班飞机,自此之后就隐退到无人能寻的情况,倪漾没和任何人提过。
因为自那一别,沈颂逸和她承认了他长久以来对她的喜欢只能算欣赏,而起初,沈舒窈被沈家压迫,是要他回国搅乱局势的,可当沈颂逸真的以宋初淮这个名字露面公众,他就后悔了,他不想沈舒窈永远困在沈家的大染缸里,遂对倪漾也是不远不近的相处。
偏偏那时的沈舒窈不理解他,也只当他是个不懂事不争气的弟弟,姐弟之礼,何能逾越,沈颂逸对外都温和,只在沈舒窈面前放肆毫无顾忌,也因此,他恶劣的一面展现,沈舒窈送了他狠狠一巴掌。
是那一巴掌让他清醒,不可能的爱情,永远不要妄想。
倪漾离开的终点,也成了沈颂逸选择逃离的起点。
好像从头到尾,他在这场局里都是可有可无的人,戏份不高,无人关注。
自然,这两年,他们能找得到倪漾,却再找不到沈颂逸。
不知是如了谁的愿。
沈颂逸消失了。
拉黑陆司敬后的沈舒窈,坐在她当年送给沈颂逸的这套避风港,是她用自己的钱为他买下的房子窗边,兀自吹着凉风,喝着酒,耳边再没“沈舒窈,我就喊你沈舒窈怎么了,你难不成真是我亲姐?”的笑音,也没了“沈舒窈,你就不怕我真爱上倪漾啊,到时候,可真就不爱你了啊”的玩世不恭,同样没了“沈舒窈!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明白我的喜欢!践踏就是你所谓的尊重么!那就不如一别两宽!”的气愤质问,她只闭眼苦笑。
再睁眼时,盯着窗外的浓浓夜色,她眼里的笑,冰凉又颓劣,竟不知不觉溢出了泪。
这两年,无人所知,沈舒窈一直都在努力赎罪。
无论是对陆司敬,还是对倪漾,亦或是,对那个被过去那个唯利是图的她伤透了心的小孩儿
两年前,她太渴望拥有名利;两年后,她放弃了太多,只为求一个港湾
可是能给她港湾的人,被她亲手逼走了。
所以这次,沈舒窈送倪漾回陆司敬身边,是她最衷心的祝愿,今夜这杯酒,就当唱尽名利浮沉,敬起风花雪月。
吟风弄月,祝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一晚的酒,导致倪漾第二天起来直接大脑断线。
她习惯性睡醒睁眼还会赖会儿床,但以往睁眼,床柜上都会放有那对熟悉的长春花蓝耳饰,是她当年唯一自私带走的礼物。
今天睁眼,却没了。
倪漾怔愣一瞬,根本管不上欲裂的头痛,赶紧一个翻身坐起,仓惶先入为主地被动接受了她现在是在陌生房间的事实。
大脑空荡荡的,完全思考不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紧接着,就听到旁边传来倒吸凉气的受冻声。
好歹还在年过了,现在还在倒春寒的天,陆司敬昨晚听倪漾一直说吵,以为她是和以前一样嫌中央空调的出风吵,便等房间温暖到一定程度,关了空调。
谁知道之后就被倪漾抢了一夜的被子?
但对倪漾,隔天出现在陌生房间就已经够惊恐的了,别说她清净整整两年,还醉酒碰上男人在她床上。
倪漾吓得第一反应就抄起枕头往男人身上猛地一砸。
“谁啊你?”
倪漾上火地生怕被看到脸,赶紧拉起被子就往脸上挡,但下一瞬,就听到男人格外愉悦的嗓音,淡淡的,倒有几分熟悉。
陆司敬拿开枕头丢在一旁,就起身靠坐在床头,慵懒的眉眼,含笑的神色,如沐春风的温柔,他唇角微扬,就勾勒出松散的弧度。
“倪小姐这是贵人多忘事,现在连我都认不出了?”
明显调-戏的嗓音,暖阳照入几分低哑,陆司敬在笑,但目光依旧不变的傲然,倪漾愣住,慢动作还没来得及把被边拿掉,陆司敬的手就伸来了。
他干脆拉开她的被子,倪漾身前一凉,长久没有的坦诚相待,让她现在稍微暴露一点儿都是羞赧,她又不争气地一把抢过被子,兀自遮了起来。
脸色硬邦邦的,显然还没搞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怎么是你啊。”两人大眼瞪小眼的,倪漾刚说完这句话就梗住了,她怎么能说这句话啊,怎么敢的,完蛋了,光是看陆司敬现在敛笑之后冷淡看她的神情就知道这人肯定要生气
倪漾整个脑袋乱成浆糊,她噤声之后,只不知所措盯着他。
陆司敬似乎不意外她这个反应,还颇有兴致地又近了些,目色痞雅,缭乱望她,“怎么是我?”
他轻笑:“这是我的房间,我倒是想问,倪小姐玩这出是什么意思?”
“我——”倪漾心虚地余光扫了扫整个房间,真的不是她那间。
她尴尬局促到双手都攥紧被边,鼻尖乱入他的声息,一丝一缕,都是思念至极的回馈,可她难以置信,这场和陆司敬的蓦然相见会这么突如其来。
两年努力营造的所有又在狼狈里崩塌瓦解。
倪漾那颗徘徊的心倏然就慌了节奏,她希望相见,但不是以这种方式,不是在她什么都没准备好的时候,就让他看透了所有。
这两年越是流离,就越是让她看清,他们地位高低的差别,更让她怯却,没了曾经无论如何都敢冲他跑去的勇气。
多看一眼,他越是从前不变的眼神,倪漾心里就越感觉凌迟,说不出的难受,挤压她的心脏,包裹她的不堪。
再而,他的绯闻
如期,她心态失衡了。
倪漾眼神闪躲,陆司敬注意到了。
前所未有的疏离和淡漠,她静了多秒,只认真憋出一句:“对不起。”
陆司敬脸色微变,淡问:“对不起什么?”
“”倪漾说不出来。
有关过去那样对他,她对不起;有关现在这样境况,她对不起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骨子里最深处的卑劣折断了她绚丽的翅膀,倪漾终是成了那个遇事惯性缩回龟壳的胆小鬼。
她没有接话。
陆司敬无奈了,只是两年,他曾经亲手送到他的漾漾手里的自信,为什么都消失殆尽了?
没有倪漾想象里那些繁复的问责,陆司敬只是指着自己,“明白么?”
倪漾愣了一瞬,动作僵硬的,“明白什么?”
陆司敬直接扯下领口处快要脱线的那颗扣子,随意露出锁骨,弧线优雅又性感,他只盯着她,摊开手掌在她面前。
扣子边缘还牵扯着走工细腻的线丝,他勾了下唇:“这是这个季度的新款,必定工艺精致,可这颗扣子怎么就这么容易扯下来了?”
“”倪漾直觉他在给她下套,尤其这男人眼底还有隐隐炫耀的笑,倪漾眼皮一跳,只慌乱地小声,“你被人骗了么?”
“什么?”陆司敬像是听了个笑话。
倪漾怎么想陆司敬要找她算账也不至于拿颗扣子说事吧然后,在他差不多算鼓励的眼神里,她小心翼翼说了:“是不是买到假货了?”
“”陆司敬也是怔了一瞬,但很快,愉悦笑出了声,他微挑眉梢,“倪漾。”
“嗯?”倪漾不敢看他。
陆司敬眯了下眼,打算单刀直入:“是你昨晚自己喝醉了,跑到我的房间,还睡到我的床上,你说——”
他故意停顿片刻,见倪漾快坐不住了,才悠悠笑说:“这样的你,抓了我一晚衣领说想我的可能性,会有多大?”
“”仅凭了解,陆司敬都不用给倪漾洗脑,光一句话,她就会信,但现在问题是,她只要稍微抬眼,就能从陆司敬眼底看出戏谑的光泽,他在逗她,她看出来了,再想到他身后的集团和合作对象,倪漾任何想要解释的话瞬间如鲠在喉。
破了的镜,难以重圆,更何况,以倪漾现在的身份,她有问题,也不适合问。
步入的,是倪漾的沉默,和她重拾理智过后的话:“要不我赔你一件吧。”
够拘谨,够紧张,陆司敬表情都变了,这次再遮不住。
倪漾低着头,鼻尖有些酸,但是在真心说:“可能比较难买,得等我回——”
“回哪儿?”陆司敬直接冷声打断了她说话,倪漾手都僵住。
这么久了,沈舒窈不是没给过他见面的机会,但陆司敬总是一推再推,不是他不想见面,而是必须熬,他必须彻底集团被摆脱被压制的束缚。
陆震泓的病逝,他的突然上位,陆家动荡不堪,时间紧迫,陆司敬必须最短时间站位脚跟,这样才有底气重新意气风发去见她。
可沈舒窈那边最近打探到的消息,说是倪漾虽在国内有工作,但已经开始有结束国内工作的意向,老太太也被接出国养病,国内有朋友,但没有家人了,她或许有换个环境,独自在国外定居的想法。
陆司敬知道,这次不能再等了。
这次能顺利见面,不代表下次还有这样的机会。
但他想过太多种和倪漾重逢后的交流模式,或许会喜极而泣,或许会站在原地笑着等他走近,可他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疏离。
“是我哪里做错了么?”陆司敬突然问。Hela
“什么?”倪漾微愣。
陆司敬隔着被子,准确无误握住她手,明明温暖,他却感觉冰凉,“是因为两年的时间,所以才这么冷漠,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被迫感受到他眼底的炙烈,倪漾心跳忽停又骤快,戏剧性地让她感知到了最深厚的浓烈,她欲要瑟缩,陆司敬没放手。
“明天晚上,我派司机去接你。”他直接说,他知道她的行程。
“我今晚有事,不回我们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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