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晚没想到自己就喝了两口而已,又过了一下午的时间,竟还能被他闻出来,于是悻悻的摸了摸鼻尖:“只喝了两口而已,我酒量浅,所以没什么胃口,喝点热汤还挺舒服的。”
顾谙之眼神复杂起来。他心里有些内疚,若不是因为自己冲她发了通脾气,她何至于自己跑回书院孤零零的一个人喝闷酒。
想她一个举目无亲的弱女子,被自己气到喝闷酒也没对自己说一句狠话,反倒还细心地给他热饭,这种情谊实在难得。
一股气在他胸中四处乱窜,顾谙之可以断定,沈夫子对自己是有情的,就算是没情,自己也至少在她心里是特殊的,特别的。
若说她对自己没情,顾谙之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
眼瞅着顾谙之眼眸又蒙上一层翻涌的情愫,承晚知道他又想多了,于是赶紧指了指外面:“天不早了,谙之也早回去休息吧,明日一早还要上课。”
说着,她抬脚想往前走去给他开门,却不知怎的,也许是喝了酒之后头晕脚软,直接一脚踩到了外袍的衣带上,踉跄一步,身子一歪失去平衡。
她下意识的想用仙法将自己扶住,却忽的意识到旁边还有一个顾谙之,于是硬生生的憋回了仙法,两眼一闭,只等摔个跟头。
身子忽的一软,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还带着好闻的皂角香气。承晚睁开眼,正对上顾谙之乌黑深邃的眼仁。
两人离的很近,能感受到彼此温热的呼吸。他们都有些怔忡,视线交缠着,逐渐滚烫起来,空气中隐隐有了暧昧的味道。
少女怀春时,承晚不止一次幻想过这样的场景。她被苍濬紧紧抱在怀中细心呵护着,疼爱着。
所以她现在有些意识模糊,不知道自己眼前究竟是苍濬还是顾谙之。
管他是谁呢,她想。
男人的臂膀健壮有力,怀抱温暖,让人只想沉溺其中不愿醒来。
顾谙之也好不到哪里去,心脏如擂鼓狂跳不止。怀中的女子腰肢细软,周身暗香浮动。
更要命的是,女子胸前隐约的起伏正紧紧贴在他的胸口上,让他口干舌燥,喉头发紧。
“夫子……”他不自觉的喃喃出声,惊醒了承晚。
承晚双手一撑他的胸膛,将自己与他分开些距离,站直身子,后退两步。
顾谙之也如梦初醒般,知道自己唐突了她,赶紧别开视线拱手行礼:“学生一时情急,还请夫子见谅。”
顾谙之看着瘦弱,胸膛倒是十分精壮。承晚的手掌心里好似还残留着刚刚触碰到的肌肉硬硬的感觉,有股奇异的热感在燃烧着。
承晚将自己的手往袖管里缩了缩,有些心虚。她的脸烫起来,也有些尴尬的别过视线:“无妨,你快去休息罢,今日忙了一天想必也累坏了。”
顾谙之拎着两个食盒出门,临走前又回过头来:“夫子的诗文一科明日无课,若是身子不舒服可以晚起一会儿。”
说的像样,可他的耳朵早就红的快要滴血,连带着脖子都有些发红。
说完也不等承晚回应,赶紧开门仓皇出去了。
承晚一个人立在原处,好久才松了口气。她愤愤的捶了拳自己的脑袋,真是没出息,在天上被苍濬迷得五迷三道,在地上又被顾谙之蛊惑的不知东南西北。
她拴好门,吹灯脱了外衣钻进被窝,在黑暗中叹了口气。
也许这就是自己的命,苍濬就是自己命中怎么也绕不开逃不掉的劫。
夜里,她辗转反侧,不知是不是下午睡多了,还是有心事,怎么也睡不着,不管怎么躺都觉得不舒服。
外头三更的梆子声传进来,她彻底放弃的躺平,决定不再强迫自己入睡。反正明日又没课,大不了上午补个觉,正好不用见顾谙之。
承晚在黑暗中睁大双眼,盯着床幔,脑中又浮现出晚上她被顾谙之抱在怀中的情景。
她觉得脸有些发烫,扯过被角蒙在脸上。
虽说她明白的知道顾谙之和苍濬是两个人,但却总是不自觉地幻想,若是含情脉脉看着自己的人,抱着自己的人是苍濬该有多好。
如果承晚一颗真心没有错付,今日也万般不会难受至此。但凡是别的什么人一剑刺死她,都不会令她痛苦如斯。
可偏偏,上天总爱捉弄人,最后杀死她的,竟是自己一心爱慕,无比信任的苍濬。
她想着想着,却突然意识到什么。
顾谙之是苍濬的转世,骨子里刻着的秉性甚至是行为习惯都与他一模一样。
可偏偏只有一件事与他不同。
顾谙之轻而易举的就爱上了承晚,可苍濬呢,饶是承晚在屁股后面追了数万年也未曾热切地看她一眼。
不对,这很不对。
承晚的心“咚咚”跳起来。人的审美和偏好是最难改变的,既然苍濬对自己无感,甚至还深恶痛绝,为何顾谙之会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就倾心自己。
难不成,难不成……
她“呼”的坐起身,眼睛瞪圆。
难不成苍濬是个断袖???!!!
如此一想,所有事情就都解释的通了。
就因为苍濬好男风,所以无论自己怎么示好,他都不为所动,还十分厌烦自己,以至于最后一剑结果了自己这个烦人精。
就因为苍濬好男风,所以顾谙之才轻而易举的爱上了身为一个「男人」的自己。
她拍拍手,咧着嘴角傻笑起来,为自己精妙的推断感到由衷的佩服。
笑着笑着她又笑不出来了,在黑暗中咒骂一声,哀嚎一声躺回到床上。她不知是该为自己浪费的几万年时光感到痛心,还是该为自己白白丢掉一次性命而痛心,亦或是只为了自己错付的那些真挚的感情。
承晚的心情落到谷底。她用被子将自己牢牢裹起来,蜷缩起身体找了个舒服姿势,脑子里思绪乱飞,没一会儿竟迷迷瞪瞪睡着了。
梦里她一袭洒金衣裙,周围却一片昏暗,寒冷刺骨。承晚低头,发现自己光脚踩在寸草不生的土地上,脚掌被砂砾磨得隐隐作痛。一阵风沙袭来,让她睁不开眼,又冷得不行,只好蹲下身子缩成一团。
好不容易等到风沙停住,她才站起身环顾四周。
是祝巫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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