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古代言情 > 和离后嫁给了太子 > 49、我怕
    ◎与其忧思不可终日,为何不再赌一次呢?◎

    暗色渐渐漫上来, 吞没了天边最后一丝光亮,李慕载负手立在窗边,修长身影被暗色笼罩着, 只留下一个模糊的轮廓。

    他负手而立,看着徐令姜走远的身影, 面色沉静如水。

    李慕载知道,此时或许不是说这件事最好的时机,但他不愿再等了, 也不想他们之间, 一直都这样止步不前。

    可他怎么都没想到, 他说完那句‘可现在我后悔了’之后, 徐令姜的反应, 竟然是胡乱寻了个借口,便逃也似的走了。

    李慕载抬手摁了摁眉心,有人自暗色里而来, 低声道:“主子, 方通来了。”

    李慕载压下心底的烦躁,去了外书房。

    方通已在那里等着了, 一见到李慕载, 方通先是行了一礼,而后道:“殿下,属下辗转找到,当年在徐家伺候过的老人, 他们说的,与刑部结案时说的别无二致。”

    十三年前, 徐家那场大火, 死了祖孙三人, 在华京闹的阵仗颇大,当时先皇还曾让刑部去查过。但当时刑部得出的结论是,用炭盆不慎,导致火燎了帘子。恰好那夜有风,火势又蹿到了徐令姜母女所居的院子,进而牵连到了徐母和徐令娴。

    “不过,属下让我们的人,偷偷去翻了当年的卷宗,却发现,卷宗里缺少了仵作的证词。”

    李慕载没说话,但放在桌上的手,却不耐烦敲了一下。

    方通又忙道:“属下觉得其中定然有猫腻,便又去找了,当年在刑部负责勘验尸体的仵作。那仵作说,当年确实是他为徐老太爷勘验尸身的,但他发现了几个疑点:其一,徐老太爷的死状不对,人被烧死之前,一般都会蜷缩或者紧握拳头,但徐老太爷不是。其二,通常死于火灾的人,鼻腔内部会有灰烬,但徐老太爷的也没有。仵作曾将这些疑点都写下交上去了,但不知为何,此事最后却以走水为由结案。”

    李慕载眼脸下垂。

    仵作既已发现端倪,此案最后却以走水结案,那便说明,有人在其中动了手脚,李慕载问:“当年负责调查这个案子的官员是谁?”

    “是,叶筠。”

    李慕载搁在桌上的手,倏忽握成拳。

    叶筠当年既知道,徐老太爷并非是死于走水,为何又要暗中将其隐瞒下来?!而徐令姜为何会独独失去那一夜的记忆,究竟是因为痛苦,还是因为那夜她目睹了什么?!

    还有,四年前,徐令姜嫁入叶家,究竟是真如外界所说那般,叶知秋在七夕上,对她一见钟情,还是另有所谋?!

    方通说完之后,见李慕载眸色沉沉坐在案几后,便不敢再言语,只躬身听吩咐了。

    过了好一会儿,李慕载才道:“让人盯着叶家,以及,去查叶筠父子自入仕以来,所有的升迁历程。”

    方通正要应是时,就听李慕载又补充了句:“包括当年叶知秋与令姜婚嫁一事。”

    方通心下惊骇,但还是称是,又开始汇报下一件事:“关于赵暝被册封为太子的圣旨下了之后,坊间便开始流传出,他乃是殿下您一事,属下查到,这个说法,并非是从鲁王府里传出来的。”

    这是李慕载意料之中的事。

    鲁王那人脾气火爆,干不了这种事。更何况,官家既已下旨,册封赵暝为太子,鲁王何必再多此一举。

    李慕载突然问:“安王传的?”

    “?!”方通惊道:“殿下当真是料事如神,确实是安王所为。”

    却不想,李慕载哂笑一声:“不是他。”

    方通愣了愣:“可属下查到,确实是……”

    话说到一半,方通猛地闭嘴了,他查到是安王传的,但谁又能保证,那些人不是受他人指使,将此事推到安王头上,亦或者是有人在背后撺掇安王呢!

    当年端贤太子出事时,李慕载已经十岁了。

    在他的印象中,诸位王叔虽性格各异,但都是兄友弟恭十分亲厚。其中,安王最爱跟在鲁王身后,一直以鲁王马首是瞻。

    如今赵暝被封为太子,安王为何要这么做呢?!若说他找人散播消息,说赵暝有他父王当年的风范还有可能,若说赵暝是……

    李慕载敲着桌面的手指猛地一顿,便明白了。

    合着是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呢!

    只怕安王是想讨好鲁王的,可这话传出去之后,被人从中过了一遍,便成如今这样了。

    赵暝是他,这事怎么听都很扯,也无人会信。

    可幕后之人,为何要散播这么拙劣的消息呢?目的是什么?!

    李慕载指尖敲了敲桌面,吩咐道:“继续去查。”

    方通应了,见李慕载再无吩咐之后,这才退了出去。

    李慕载把玩着手中一枚棋子,眸光微冷。

    当年他父王在世,诸位王叔面上皆端的一派恭敬之态,如今依旧如此,可内里早就各自在拨算盘了!可笑他父王直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被谁算计的。

    福叔立在旁边,沙哑道:“殿下,此事涉及到宫中,可要老奴……”

    “不急,”李慕载靠在椅子上,看着指尖的黑色棋子,淡淡道,“棋子该用在最好的时候。”

    更何况,宫中藏有前朝余孽,不知素来宽厚仁慈的官家,这次是否还能再宽厚仁慈?!

    再加上,赵暝一死,太子之位又悬空了,他那些王叔们,如何还能再坐得住?!他们既已唱起戏来,他又何必这么着急入场呢!

    福叔听李慕载这般说,便不再相劝了。

    而正如李慕载所料,此时已经有人坐不住了。

    “啪——”

    昏暗的密室里,一声接着一声的鞭子声响起。

    康王那张圆润白净的脸,再无平日的和善,此时皆是戾气,他手握一根紫藤鞭,鞭子狠狠抽在跪着的人背上。

    “你怎么敢还同他们联系!你怎么还敢同他们联系!你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了是不是?”康王愤怒骂着,手中的鞭子一下又一下的抽在跪着的人身上,鞭子起落间,带出一连串血珠。

    那人后背已是鞭痕交错。

    可他却只垂头跪着,既不呼痛也不求饶,唯独在鞭子抽中时,身子会不受控的颤了颤,继而又一言不发跪着,只紧紧咬住嘴里的软肉,咽下那些血腥味。

    皮鞭抽在人身上的声音,在密室内回荡。

    管家终于听不下去,忙上前劝道:“王爷,您若再打下去,二公子的身子可就受不住了!而且二公子一向稳重,不会胡来的,您好歹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啊!”

    康王重重喘了几口气,这才停下来,眼神阴霾瞪着赵昱:“我都已经计划好了,你为什么非要再插一脚?”

    说着,又忍不住抬手抽了赵昱一鞭子。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他在前面为他铺路,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将他干干净净的送上去,可他倒好,放着王府尊贵的二公子身份不要,甘心去给别人当马前卒也就罢了,竟然还敢跟那些人不清不楚纠缠在一起!他以为,当今官家当真如表面上那般仁慈宽厚吗?!不知死活的东西!!!

    管家劝道:“王爷!您先听听二公子怎么说吧。”

    康王将鞭子垂下来,脸上的肉都在颤,怒道:“我给你个机会,你说。”

    赵昱全程就像是一尊雕塑。

    除了鞭子抽在皮肉上,身子条件反射性抖了抖之外,几乎可以称得上是面无表情了。可听到康王这话时,他唇角却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打都打完了,再听他解释,还有什么意思?!

    见赵昱迟迟不开口,康王的火气又上来。

    管家一个头又两个大,又去劝赵昱:“二公子,王爷也是为您好,您就快向王爷服个软吧!”

    “孩儿错了,请父王惩罚。”

    赵昱如管家所愿服软了,可声音毫无起伏,任谁都能听出里面的敷衍之态。

    康王气的又将鞭子扬起来,作势还要再打。

    而一直乖巧垂首的赵昱,突然扭头,朝康王看过来。

    赵昱一张脸汗涔涔的,脸色苍白,愈发衬得眼珠漆黑森寒。他就那样看着康王,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可康王却在须臾间,似被一只柔荑摁住了肩膀,看着在这张酷似心上人的脸,康王扬起的这鞭子怎么都抽不到赵昱身上了。

    “啪——”

    那一鞭子,最终擦着赵昱的肩膀挥下去,重重抽在地砖上。

    康王身形踉跄了一下,松开鞭子,跌坐在椅子上,声音带着脱力后的疲惫:“滚下去!”

    赵昱咽下嘴里的血腥味,乖巧应了声:“是,父王。”

    便撑着起身,摇摇晃晃朝外面走了。

    管家瞧见这一幕,长长叹了口气:“王爷,您这又是何苦呢!”

    鞭子抽在赵昱身上,可却是疼在他这个当爹的身上!

    康王重重喘息了好一会儿,眼里恨意必现:“我倒是小瞧叶筠这个老东西了! 他竟然撺掇到我儿头上了,我饶不了他!吩咐下去,让人去搜罗叶筠的罪证,待这段时间风头过了,我要让他们叶家在华京消失!”

    管家在心里叹了口气。

    叶家可真是老寿星上吊——找死呢!竟敢碰他们家王爷的逆鳞!管家又问:“那宫里的人呢,可要老奴……”

    “不必管他们!那帮人出不了问题!”康王喘了一口气,眼神阴鸷道,“还有,把昱儿身边的人全杀了,一个不留!都怪他们带坏了我的昱儿!”

    管家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

    赵昱身边的人,基本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被换掉!

    而作为当事人的赵昱,对这一点心知肚明,可他是个连自己受伤都不在意的人,又怎么可能会在意别人的死活呢?!

    赵昱从密室出来,穿过一片暗色,推开房门,外面是一片沐浴在月光下的花海。

    别人的花园,都是姹紫嫣红的。

    可康王的花园里,却只种红色的花,胭脂红,合欢红,艳红……各种红色在花园中如火如荼开着。

    赵昱双手环胸,靠在门框上,望着满园丰硕的花苞,在夜风中摇晃,苍白枯瘦的手,拂过其中一朵,指腹轻轻揉搓着,语气慵懒问:“你瞧,这些花,像不像一颗颗垂死挣扎的人头?”

    守在花园的老仆不敢答话。

    赵昱也不需要他答话。赵昱掌心慢慢揉搓着就近的花苞,待殷红的浓汁粘了他一手之后,他才将手中的花瓣扬进泥土里,就着月色,指着自己面前最红的一朵道:“把那朵给我折下来。”

    老仆很快就将花折了。

    但赵昱没接,而是吩咐道:“让人快马加鞭送去叶家,就说是我送给叶知秋的,让他好好养着。”

    老仆忙让人照办了。

    一轮明月高高挂,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屋内已经熄了灯,但徐令姜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她一闭眼,脑子里就是先前李慕载那句话‘可现在我后悔了’,以及他看自己的眼神。

    徐令姜将团扇盖在脸上,掩耳盗铃一般,想掩饰自己此时的惶恐。

    他们一开始说的,明明是假成亲,待时机合适,便和离的,可现在,李慕载却说他后悔了,他后悔是要怎样?!同她做真正的夫妻?!

    徐令姜心里乱急了。

    她从没想过,李慕载会中途变卦,现在他都说这话了,她要怎么办?!先前她可以慌乱逃开,可以后呢,这事总得有个答案,她该怎么办?!

    徐令姜一夜不成眠,而李慕载也没回来睡。

    第二天兰姨进来伺候徐令姜梳洗,瞧见她眼底的青黛时,还被吓了一跳:“夫人这是怎么了?!昨晚没睡好么?”

    徐令姜有气无力点点头。

    兰姨又问:“怎么了?是热了还是有蚊虫?”

    徐令姜摇摇头,胡乱搪塞过去了。

    但从这日之后,兰姨就发现徐令姜有些不对劲儿,但凡一闲下来,便开始怔怔出神了,且时不时蹙眉,似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兰姨曾旁敲侧击问过两回,但都被徐令姜绕过去了。

    就这么过了两三天之后,兰姨这才察觉出问题所在,这日午后,待徐令姜从弄梅巷回来之后,兰姨将所有人支开,这才问:“姑娘,您老实跟我说,您是不是跟姑爷吵架了?!”

    “没有。”徐令姜立刻否认。

    “若没有,那为何这几日,姑爷一直宿在外书房。”

    “他忙,”徐令姜侧过身子,避开兰姨的目光,“兰姨你也知道,宫中出了前朝余孽,这几日他奉命调查,每天早出晚归的,说是怕打扰到我,便在外书房歇下了。”

    可兰姨却不肯放过徐令姜:“前段时间,姑爷也忙,可他再忙,夜里都宿在房中的,何以这几日,会宿在书房?”

    “那是因为他……”

    “姑娘,说句托大的话,您是我一手带大的,我还能不知道您吗?!自从太子没了那日之后,姑爷就没再回过房了,而您成天也魂不守舍的。您同我说说,您同姑爷之间,到底是出什么事了!”

    兰姨不是个多事的人,可如今她是真不看不下去了。

    徐令姜是她一手带大的,她比任何人都希望,徐令姜能过得好。如今徐令姜二嫁得了个好夫婿,她心里也是极欢喜的,就盼着她和李慕载能夫妻和睦,可两人成亲这刚过数月,瞧着似乎就闹别扭了,兰姨哪能不担心呢!

    徐令姜知道兰姨关心她,可——

    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同兰姨说这事。

    “好姑娘,您这是要急死我吗?!”兰姨使出杀手锏来,她开始抹眼泪,“夫人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您了,若您这次再有个好歹,我日后还有何颜面去见夫人啊!”

    兰姨一提徐母,徐令姜就没法子了。

    徐令姜握住兰姨的手,只得妥协:“兰姨,你别哭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们之间闹了点小别扭。”

    兰姨听见徐令姜肯说,忙用帕子擦了擦眼泪,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来。

    徐令姜不敢说她和李慕载假成亲一事,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兰姨,我怕。”

    兰姨:“?!”

    才说出自己的烦恼来:“我,我怕他,跟叶知秋一样。”

    兰姨:“?!”

    自那晚李慕载说了之后,徐令姜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也愁接下来要怎么跟李慕载相处。

    可她没想到,自那日之后,李慕载便一直宿在外书房了。

    两人表面上看着像是在冷战,但徐令姜却知道,李慕载是在给她时间,让她好好想一想,他们之间的关系该何去何从。

    这几日,徐令姜也认真想了,可想到最后她心里只剩下怕了。

    “我怕他会同叶知秋一样。”

    “?!”兰姨坚决拥护李慕载,“姑爷那样的人,怎么会同叶知秋那个烂人一样,叶知秋他……”

    徐令姜打断兰姨的话,她声音里全是苦涩:“兰姨,叶知秋一开始,也是好的。”

    只是这份好,就像是糖葫芦外面的那层糖浆,外面是甜的,可至于里面的山楂,是甜的是酸的,还是坏的,只有咬进嘴里才能知道。

    她已经吃过一次坏山楂了,她没有勇气再尝试第二次了。

    兰姨知道,徐令姜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

    兰姨在心里把叶知秋骂了个狗血淋头,飞快用手背抹了一把眼泪,哽咽道:“可是姑娘,您不能因为遇见一个叶知秋,就觉得所有人都是叶知秋。”

    徐令姜知道,可她还是怕。

    与叶知秋和离之后,她本已打算再不嫁人了,只想平平淡淡过一辈子的。可谁曾想,遇到了李慕载这个变数。

    徐令姜一贯坚强,从不向人示弱,这是第一次。

    有那么一瞬间,兰姨在犹豫,要不要继续劝下去,她知道徐令姜在怕什么,也怕有朝一日,李慕载也会同叶知秋一样,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可这犹豫在扫到徐令姜的发髻时,瞬间又烟消云散了。

    兰姨看着徐令姜,认真道:“姑娘,您同姑爷之间的事,我不知道,我也不做评价,我就单说我看见的。”

    徐令姜轻轻点头。

    兰姨道:“您与姑爷成婚后,上不用侍奉公婆,下不用恭顺丈夫,日子过得比咱们在弄梅巷时还悠闲。姑爷那人虽不苟言笑,可却是个细心又知冷知热的,他知您喜欢作画,从未拘过您,甚至还特意为您辟出一间书房来,将府中的琐事也尽可能分担出去,不让您理这些俗物;您想卖画,他支持您;您想做善事,教授那些可怜女子一技之长,他也二话不说,便将他弄梅巷那座院子的房契交给您。姑娘,像姑爷这样的夫婿,还能再华京找出第二个么?”

    徐令姜摇摇头。

    李慕载待她确实很好,但她——

    兰姨握住徐令姜的手,目光柔软慈祥:“既然如此,如今你们已成婚,与其忧思不可终日,为何不再赌一次呢?”

    作者有话说:

    写到糖葫芦比喻那一块儿,突然就很想吃糖葫芦,然后告诉了朋友桃以金娘这件事。她说,让安排男主给女主买,四舍五入也算是我吃到了,顿时觉得get到了一个省钱小技巧。晚安吖感谢在2022-01-13 23:53:28~2022-01-14 23:37: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姆球球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图片    www.jiubiji.com 旧笔记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