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作为每天来得最早的人……
作为全校唯一有资格问,“你见过凌晨四点的实验中学吗”的人……
方七岁看到这封恐吓信的时候,班级里没有其他同学在。
所以,她淡定地把这封信揉巴揉巴,扔进了垃圾桶。
只要没人看到它,它就不存在!
这个小小的风波,本可以这么平平无奇地被她混过去。
但她的日常,似乎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操控着——
面对课间上完厕所回来,抽屉里凭空多出的十字架、香灰、草编符和舍利手串……
方七岁忍不住四下扭头,寻找那只看不见的手。
但因为那是只看不见的手……
所以她看不见。
注意到表姐的异常,邻桌的方戍楼凑过来,“怎么了?”
靠近之后,他顺势看到了方七岁手中的各种法器。
他花容,啊不,大惊失色!
“表姐!这是什么诅咒吗?”方戍楼表情严肃,压低声音问她。
方七岁倒是面色沉着,“看起来,还不像是来自同一种玄学流派。”
“你是说……你被很多人盯上了?”
“也有可能是某个人,怕一个门路不显灵,去请了各门各派的法器。”
方戍楼脸色惨白,“表姐你做什么了?怎么被这么狠毒的人盯上了!”
“不管它。”方七岁很冷静,把那些东西扔进垃圾桶,“有本事当面对峙,背后搞小动作毫无意义。”
当事人方七岁对此不以为意。
但方戍楼却上了心。
趁人不注意,他偷偷把那些法器捡了回来。
上课过程中,他还偷偷用手机搜索这些法器的效果。
方戍楼以为他这套动作没人看见。
但他以为的只是他以为。
——方七岁全看见了。
她甚至看见,方戍楼的搜索引擎最新浏览历史,赫然显示——
“如何把诅咒转移到自己身上?”
唉……
这只笨修勾。
本来对这些恶作剧并不在意的方七岁,因为表弟四面楚歌的警惕,不得不为此上点儿心。
午休之后,恶作剧似乎变本加厉。
吃完午餐回到教室,方七岁看见桌面上明晃晃摆着一个纸包。
她将它打开,见里面躺着几根头发……
纸上,写着方七岁的名字。
方戍楼看清个中乾坤,吓得魂不守舍,“表姐!有人拿你头发做法了吗?一般涉及头发的,都是很阴毒的咒法啊!”
“小事。”方七岁满不在乎。
她本要把这些头发扔掉,可看见表弟一脸戒备,随时要冲刺去捡回来的姿势……
方七岁默默把纸包叠好,收进口袋中。
方七岁自认为行得正坐得直,不怕这些怪力乱神。
但方戍楼全情投入,为了转移她莫须有的祸端,时刻准备自我牺牲。
她不怕自己被人陷害,但连累方戍楼,这事的性质就不一样了。
放学后本要直接回家的方七岁,最终还是在表弟担忧眼神的目送下……
离开教室,赴了恐吓信的约。
半个小时。
路上,方七岁摘下眼镜,用衣袖擦着镜片,心想——
半个小时内,一定要解决掉这个麻烦。
小树林就在实验中学校区的围墙边上,林子很深,鸟语花香,人迹罕至。
因为是个僻静去处,偶尔学生要约谈什么秘密的事情,都会约到小树林去。
这一路上,方七岁设想过很多,在小树林里可能看到的画面——
凶神恶煞的混混?阴鸷歹毒的老妪?城府极深的妒妇?
直到,她到达了小树林。
方七岁亲眼所见的、与她现实对峙的这位,与上面描述的任何一个……
不能说是一模一样吧,只能说是毫无关系。
因为对方……
是一位校花级别的学妹。
此时,这位校花妹妹,身着高二的橙衣校服,正满面桃花,纠结着手指。
校花之美貌,就连微微阴沉的天空,似乎都因少女含羞带怯的笑靥而乌云散去。
夕阳柔美的余晖给女孩细嫩的皮肤镀上一层光,衬得她脸上的红晕都分外可爱。
“学姐,”黑长直学妹揉着衣袖,声音甜美,“我知道你不认识我,我知道我这么做也很唐突……”
知道就好。
现在放我走还来得及。
方七岁心里这么想。
可她没有这么说。
“但是……但是……”
校花支支吾吾了片刻,没能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气氛逐渐焦灼。
空气中弥漫着橘里橘气的百合花香。
方七岁心头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
事实证明,她的预感是正确的。
只见校花她,“啪”往地上一跪,“咔”猛地一磕头,三拜九叩起来,口中振振有词: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方七岁:“……”
她摸摸自己的额头,不烫。
是她自己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为什么要让她看到校花,如此清纯貌美的校花,对她拜师以头抢地的画面?
“别这样……”方七岁有些手足无措,“我们有话好好说!”
校花头也不抬,“您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答应什么?”
“做我的师父。”
“这个不行。”
“那就收我当徒弟。”
“这个也不行。”
校花抬起头,一脸难以置信。
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方七岁:该难以置信的是我吧?
拜师被拒有什么可诧异的?
拜师这件事本身比较令人诧异吧?
“恐吓信是你写的?”方七岁试探着问。
“恐吓信?”校花歪头,“我没有,我只写了邀请函。”
“邀请函……行。”方七岁勉强接受,“那十字架啊香灰啊什么的……”
“那都是我为师父去各个地方祈福求来的!”
“祈福……fine。那,头发是?”
校花眉如远岱,目含秋波,羞怯道:“里面是我和师父的头发,象征结发之谊,永不相负。”
……是我没见识了。
“结发”居然还能用来形容师徒情谊?!
“且不说我头发是从哪儿搞来的……”方七岁艰难抵抗,“但我本人确实没什么可以教你的。”
“师父谦逊了!只要师父让徒儿跟随在身旁,徒儿一定能从您身上学到点什么!”
“所以你究竟想从我身上学到点什么?”
校花又含羞带怯起来,“师父真是明知故问。”
方七岁:不是啊!我真不知道啊!你告诉我啊!
“啪——”
一声闷响,打断了二人僵持的古怪气氛。
随着声音落地的,是一个黑色书包,里面大概是装了些课本的,重量把树林的泥地砸了个小坑。
方七岁抬头看向手边的围墙,正好看见一只长腿跨过来,一个红衣少年骑在墙头——
好家伙。
是陈晋轩。
翻墙翻到一半的陈晋轩看到墙下的两人,动作一时僵在墙头。
他看了看站立的方七岁,又看了看跪在地上叩拜的黑长直少女。
他挠挠头,有些困惑地看向方七岁,犹豫地开口:
“……我以为你不是校霸?”
“我不是!”方七岁扶额掩面,苍白解释,“……真不是。”
陈晋轩从墙上跳下来,拍拍手上的土,捡起书包,挎在肩头,问:“那你在干嘛?”
“你才是。”方七岁说,“正常放学大门不走,非要搞得跟逃课似的,翻墙做什么?”
“这不是显得有氛围感么……”陈晋轩低头看一眼地上的少女,神色突然一凛,“这位……”
“怎么了?”方七岁悄声问。
陈晋轩努力回忆,“我好像在哪见过她。这个女生,不简单。”
那可太不简单了。
首先,人家是个校花。
其次,人家上来就跪地行大礼,教人猝不及防。
“需要我帮忙吗?”陈晋轩又问。
“不用。”方七岁摆摆手,“我应该搞得定。”
陈晋轩摸着下巴,似乎还在努力回忆在哪里见过这个女生。
纠结半天,他实在想不起来,也只好作罢,一步三回头,满脸疑惑地走远了。
事先设定的半个小时很快过去。
方七岁终究还是没能,从这位举止与画风截然不同的校花口中,问出正常人能理解的逻辑。
语言似乎在此时此地失去了沟通的作用。
方七岁只得退而求其次,直白拒绝,“学妹,是这样的。晚上我还有事,我得先走了。”
校花懂事地点点头,“徒儿明白。但徒儿好奇,师父有什么事?”
方七岁有些犹豫,“……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校花大惊,“难道师父在外面有别的徒儿了?”
校花的脑回路过于清奇,以至于方七岁一时不知道自己穿越进了什么风格的小说。
“……是这样的。”方七岁清清嗓子,本想解释,后面想想解释不清,干脆坦白,“我要回家,八点睡觉。”
校花:“……”
校花是个正常的学妹。
虽然她长得很漂亮,声音很甜美……
会给别人寄恐吓信寄法器寄头发……
会放学把人堵在小树林莫名其妙开始拜师……
那她也是个正常的学妹。
所以她不相信方七岁的鬼话。
“学姐!”校花泫然欲泣,“如果是拒绝,也不必用这么浮夸的借口!这太伤人了!”
“我说的都是真的……诶!你去哪!”
校花是个正常的学妹。
虽然她长得很漂亮,声音很甜美……
但她被“拒绝”后,居然往小树林尽头的废弃大楼跑?!
这就很不正常啊!
实验中学的学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那废弃大楼,是混社会gai溜子的聚集地啊!
方七岁站在原地,伸着尔康手,眼睁睁看着校花的背影,消失在废弃大楼摇摇欲坠的大门之中。
弱柳扶风的美人……
遇上无恶不作的gai溜子。
会发生怎样的情节,方七岁不忍细想。
她叹了口气,摘下眼镜擦了擦,又戴上,看了眼腕表。
“来吧,再附加半个小时,解决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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