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第131章
杀死白兰和杀死沢田纲吉在此刻变成了一个统一的命题,溺水般的窒息下,白兰的话音还在继续。
“其实我有些好奇,”白兰噙着笑意,走到了沢田纲吉身侧。片刻的晃神让教父没能阻止白兰俯身凑近他耳边的动作,这仿佛像恶魔在天使耳畔低语,在蛊惑在教父在一片空白间听到白兰说,“他们究竟有多罪无可赦,才会被你抛弃?”
“!”
怒意磐桓胸腹,沢田纲吉倏地抬起头:“白兰!”
摄人心魄的气势以一瞬骤发的火焰体现,纯白大理石的地面布满裂痕,流淌着花朵被碾碎而渗出的蓝紫色汁液,玻璃破碎、窗门大开,极低温度的寒风从中吹入,呼呼作响,卷起些许残存花枝缓缓飘落。
“白兰·杰索,”黑衣的教父额前燃起了火焰,但就算在超死气绝对冷静的状态下,他眼中的怒火也不容忽视,“我的选择与我的同伴无关,是我在逃避,而不是他们的过错!”
“真是可怕的表情~”白兰勾了勾唇,他的手腕撩起鬓角头发的时候,似乎不介意触碰到了耳廓,他看向沢田纲吉,问道,“所以,沢田纲吉君,你为什么要选择离开呢?”
“珍视却遗弃,是自相矛盾,傲慢自大,还是厌烦了那些总是给你带来危险和麻烦的……”
“够了。”
纲吉厉声打断了白兰。
他的视线从白兰杰索的耳廓扫到对方的手腕,那里有些不和谐的地方。拥有情感和□□的生物,在做出任何举动的时候,都会伴随细微的肌肉动作,或是思考的征兆。而这些需要高精机器才能进行一定分辨的非常渺小的细节,都能被他毫无缺漏的捕捉。
超直感的提醒,大脑缜密的分析,让他无线趋近于某一个结论——白兰携带了监听设备,而设备的另一端……
或许,正是他的同伴们。
这个答案让他脱力的闭了闭眼。
沢田纲吉再开口时,白兰轻佻的笑容突然一滞。
那明显不是对他说的话。
白兰听到沢田纲吉用着滞涩而坚定的声音说:“我知道他们会自责,但他们不该自责,我知道大家会难过,但所有一切,不是大家的错。”
“或许我觉得就算我不在,大家也可以拥有美好的回忆,甚至只要我不在,大家会有更好的人生的想法是错的,但是我……”
“我不后悔。”
跃动着的火焰渐渐暗淡,复杂的情感与庞杂无头绪去诉说的思念一并随着熄灭的火焰被他重新吞回腹中。
最后,教父也只是苍白无力的低着头,就好像陷落在漫长无法醒来的噩梦中,久久不语。
然后是微不可闻的一声:“大家……抱歉。”
他停顿片刻,起身离开。
“等等,纲吉君~唔……你这样直接离开真的好吗?”白兰摘下了耳麦和通讯装置,手上稍用力将其损毁,然后说道,“既然已经猜到了,不去二楼看看吗?这栋云雀君名下的别墅的二层,放满了他们给你准备的东西,连我看了都有被感动到哦~”
“不,我拒绝。白兰,我没有把人生给你当戏剧看的爱好。”
是没有一丝犹豫和停顿的冷静回答。
纵使沢田纲吉此刻心脏已经跳动到隐隐作痛,大脑仿佛被人攥紧般麻木。
白兰杰索大概知道沢田纲吉不会答应,但他以为,彭格列的好好教父先生多多少少会会犹豫一些时间,或者总流露一些痛苦的表情的。
恩……是不太有趣的走向呢。
“真是严厉的指责,”白兰耸耸肩,并不否认他确实觉得围观沢田纲吉跟守护者那些人的牵扯有趣,但这只是他愿意来帮忙的一部分原因,他说,“我早就改过自新了~”
不过这幅散漫又不怀好意的模样并没什么说服力。
“说起来,我是不是还没有回答你的问题,关于里包恩君他们付出了什么?”白兰点到即止。
已经走出大门的教父脚步止住,他站在雪地里浅浅回首,嘴角不明显的下压,神色冰冷,棕色眼底晕开的金红如灼灼火焰,就那样一言不发的看着白兰。
白兰面不改色的直面那份凛然压迫,只是那份隐藏在完美皮囊下的冷漠疯狂当真消失殆尽,他以平静的神色与沢田纲吉的双眼对视,开口说:“你知道吗,纲吉君,七三往往带来灾祸和痛苦,但有时,它也会眷顾你我。”
看着沢田纲吉松动的表情,白兰一边在心里倒数着机器启动的耗时,一边慢慢向沢田纲吉靠近。
“给我一个可以相信你的理由,白兰·杰索。”
“恩?说出这句话,就代表着你已经动摇了吧。不过理由吗?确实,我们之间没有那么多的信任,那么,不如……”
教父额侧的血管突然抽动一下,不像在昭示危险,而是揭开一层覆盖于他不愿面对之物上的面纱。
心悸带来伴随的胸口处的酸涩,在眼前半透明的合成影像具现成形时变为针扎刺痛,先出现的是尤尼,陌生又熟悉的少女对他温柔的笑笑,什么都没说,只是侧开身,让身后的短发青年走上前,进入全息投影的范围。
沢田纲吉看见熟悉的面孔。
垂在身侧的拳逐渐握紧,白色的骨节在蜷起的状态下把皮肤顶到透明,掌心被指甲掐出深深的痕迹,喜悦与苦涩交织,五味杂陈,忐忑不安,心烦意乱。
“许久不见,”沢田纲吉先发制人,他说的话里全是刻意的疏离和冷漠,没有一点人情味,“山本武先生。”
白兰眼里满满都是兴味,捏着棉花糖的样子像极了吃瓜看戏的路人,尤尼尴尬的看了他好几眼都不收敛半分,不过对山本武来说,这点小插曲不算什么,他一贯是专注的性格,全然把还在场的旁人忽略。
“山本武先生……?太见外了吧,阿纲,”山本武嘟囔着,面带无奈的抓了把头发,他对沢田纲吉的态度太过自然,就如同那二十多年的缺席不曾存在丝毫隔阂,“我可是很期待跟阿纲的重逢的。”
“怎么样阿纲,这周我们去竹寿司聚餐吧?老爹的手艺还是一如既往的棒,也有你喜欢的汉堡肉和甜点。”
“对了,我们之前不是说好等闲下来一起去打棒球吗?还有……阿纲,你没有忘记吧,”山本武短暂停顿,说,“你跟狱寺的约定。”
从山本武开口起,沢田纲吉就很难凝聚起支撑自己冷漠外表的力气。比起狱寺隼人,他似乎更不想面对山本武。
可能是性格使然,在他们这段密不可分的友情中,狱寺隼人是热烈而横冲直撞的,山本武则在过去在他的面前表达了太多的善解人意。他呢?虽然是boss,也是他们这个三人小团体的核心,但对于维持这一段珍贵的友情,尤其是维持三人之间的紧密关系并不那么主动。最初和其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一直维持着很想要却不争取,习惯性退缩随波逐流的态度.
纵使大家因为他而汇聚成家族,但他们三个人中的粘合剂反而是山本武。就像他们的火焰一样,大空包容任去留,雨滋润万物而无声。
沢田纲吉害怕山本武对他说什么,山本武对他那么了解,他害怕从山本武的嘴里听到某些内容,他卑劣的想着大家不会提到的,他们不会让他难堪,就算是在这样一种他打算离开的情况下,也不会用那些话来逼迫他。
可他对山本武亏欠良多,天然的陷入一种被动。用学生时代惧怕被老师叫起来回答不会的问题形容此刻紧张的心情略显欠缺,可他也不知道如何去描述现在心如擂鼓的感受。他又自虐的想让那些人中的某一位提起那件事,这样他就足够让大家失望透顶的放弃了。
然而当山本武真的提起往事时,沢田纲吉才恍然发现他的承受能力并没有设想的没有那么好,心理建设做的再多也无用。
沢田纲吉没有忘记指环争夺战时他对狱寺隼人说过什么,后来,山本武提到的那个约定,也就是快要执行假死计划前又一次与狱寺隼人“不论发生什么你都要活下去”的约定亦历历在目,那些记忆爆炸一般的在他脑内出现,如同惊雷在耳边耳边炸响。人总是善于自我调节,痛苦累积到一定程度就会麻木不觉,沢田纲吉平和地看着山本武,居然有种尘埃落定的放松。
“我没有忘记对隼人说的话,”他的双手攥的更紧,沢田纲吉把手背到身后,也藏在搭在臂弯上的披风下面,隐去太过用力被指甲刺破流血的掌心,棕发青年垂下的眼帘颤了一下,好像有一颗透明的泪滴掉出来,砸到雪地上,谁都看不见,“但人都是会变的。”
山本武脸上的笑意尽数敛去,他身体绷紧,看着沢田纲吉一言不发,又在纲吉抬起头之前强行放松下来,仍旧是轻松的口吻,就像不觉得自己刚才说的话会让对方联想到什么,也听不懂沢田纲吉的拒绝一样,道:“哈哈,是因为最近工作很忙吗?没关系,我们可以一直等你。”
后一句话语气无比郑重。
“山本……”沢田纲吉皱起眉,他正打算说什么,却突然抬头向天空看去。
直升机的轰鸣声响在寂静的此处显得格外清晰。
有一个人影从那上面不带犹豫的跃下。
敌袭?还是……
不过几秒,在看清那究竟是谁的刹那,年轻的首领瞳孔骤然收缩,全凭身体记忆条件反射般的点燃火焰利用推动力离开了原地。
巨大的爆炸声和飞扬起的白雪迷尘相伴,那人一击不中,迅速调整身体姿态向沢田纲吉逼近,来不及退避,又或者因为太过震惊反应不过来,沢田纲吉这次没能躲开,只能抬起胳膊勉强用小臂硬生生抗下了浮萍拐的一击。
“云雀学长?!”沢田纲吉有几分错愣和惊骇,恭弥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除了白兰和阿武,大家都……
“你还要逃避到什么时候,”云雀恭弥握着浮萍拐用力下压,凌厉的凤眼紧盯着纲吉,面上突兀浮起一点笑意,危险、嗜血,他像野兽撕咬猎物般开口,“我已经没有耐心了,沢、田、纲、吉。”——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沢田纲吉隐隐察觉事情要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他不太敢面对什么,总之,他再一次逃跑了。
大空的机动性无与伦比,就算是云雀恭弥,在绝对的指环差距下,也无法拦下他。
沢田纲吉没有估量自己飞了多远,确定不会被云雀恭弥的直升飞机追上之后,他落在一片悬崖前,就地坐下,手像后撑腿悬在外面。
“果然我还是什么都做不到、只会逃避的废柴纲……”散乱的褐发挡在年轻首领的眼前,遮住他所有神色,只有一句低声自语,“简直太差劲了。”
朋友间最纯粹的情感总是让人触动,胸口充斥着浓郁的情感,大脑在滞涩的运作,接下来该做什么、该如何跟他们相处、拒绝、怎么拒绝之类的问题完全无法得到清晰的答案。
寒风扑面,雪又开始落下,当彻骨冷意让青年意识到他已经在雪中待的够久应当离开的时候,他的头顶、发梢、双肩上已经积满了雪白一片。
他站起来,转过身,胸口碰到离他极近的金属物体,踉跄一步退后,身上的雪散开,那动作让悬崖边的积雪开始解离,逐渐滑入崖底。
“里包恩,”沢田纲吉就像察觉不到崖边积雪逐渐消失、他所在地方很快也会变空一样,平静地站在原地,他很自然地伸手抚开***口,开口道,“我竟然没有察觉到你也在这里。”
“我想过下一个出现在我面前的人会是谁,唔,我以为是隼人或者蓝波,毕竟大哥的性格不适合劝人,骸他……”
“你要跟我说的话就这些?没有想到是我来劝你?”
“我不知道,”教父停顿了很久,才缓慢而缓慢的吐出这样的话语,天光太暗,以至于他面色也是一片暗淡,“我有点……不想说话。”
“里包恩,我累了。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崖边的雪还在一点一点的滑下,细碎的声音不觉于耳,棕发的青年仍旧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你很想离开他们?”里包恩问,“或者说——你很想死?”
沢田纲吉眼神微动,他掩盖下会被察觉的心绪,唇角浮现一抹苦笑,话中带着几分无奈道:“你为什么会这样误解?”
“从你复活到现在,除了逃跑就是逃跑,大空的火焰被你当成空中交通工具来利用,还有你对自己身体上自残留下的伤痕的遮盖,让人完全看不出破绽。看来我过去的训练还真没有白费,”里包恩握***的手垂着,眼睛紧紧盯着纲吉,说,“阿纲,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么逃避,我知道的沢田纲吉是个胆小但不会退缩的人。阿纲,这不像你。”
“但我就是这样的人,”沢田纲吉眼睛半阖,视线往下,木然的看着他身前的一小块雪地,他双眼失焦,那语气不知道是从容不迫还是彻底麻木,“抱歉,让您失望了。”
“我知道了,”里包恩忽然冷淡点点头,说,“是他们逼你太狠,伤害到了你敏感的内心。”
“什……”
“不对?那就是彭格列医疗团队的失职,忽视了首领的心理健康。”
“够了……里包恩,我怎么样跟别人没有关系。”
“嗤,”杀手的语气嘲弄,他不留情面的指责道,“这就是你的想法?你在说什么蠢话。”
“没有矫正你这种自轻的性格是我的教育失格,但别跟我说你不是在找理由逃避而是真的这么想,别给我一枪崩了你的理由。”
沢田纲吉仍旧是平淡的表情。
“放弃我不好吗?”风吹起青年的发丝和衣角,让他看起来就像一朵花,安静无声的在凋零,“我已经很累了,里包恩,你呢?你们不累吗?”
“只是换了一种生活方式,你们的人生那么长,多一个人少一个人真的很重要吗?”
“就算重要,也没有谁是离开了另一个人就活不下去去的。就像你曾经离开我,就像我曾经离开大家,我离开了大家也能活下去的。就像这次,即便没有我,大家也能通过种种方式认识,又或者遇到别的什么人,然后制作出快乐的回忆。”*
这大概是他遇到的最糟糕棘手的境况也说不定,里包恩想。
他善于洞悉人性,沢田纲吉只要有一丝不甘一丝后悔一丁点的愧疚,他都能抓住那份弱点,撬开青年用以逃避的保护壳,可如今沢田纲吉心如止水,对方不是满怀恶意的冒出污泥,而是平静是任由自己陷入海底。
对沢田纲吉来说,教父这个令人羡慕的权力之位是累赘,数代盘踞于西西里、昭示着无上财富的庞大的彭格列家族也并不重要,甚至给他改变人生力量的血脉也可以抛弃。只有朋友,只有他的同伴,他爱的那些人,是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放弃的。但现在,他仍旧爱着这些人,却不要那份珍贵的羁绊了。
他无欲无求,只期盼永恒的长眠。
“真是难看的表情。”杀手说。
里包恩捻过自己的鬓角,随意单手扯开领结。他周身弥漫杀意,手***被他随意拆开,冷白色骨节分明的手取出所有子弹,填入列恩递过来的特殊弹。
晴属性的火焰被注|入。
“啧,我讨厌煽情。”里包恩不那么具有杀手美学的低语道。
该说什么?交给你缺少的一课?告诉这个蠢货他原先也不是什么愿意活下去的家伙,他也曾经觉得随时死掉无所谓,但因为小说般的故事情节,杀手和教父相遇了。因为遇到了你,所以改变了一切,所以你真的对我很重要,你是我无可替代的灵魂?
……不,算了吧,这不适合他,他可做不来,他的教父也不是个听到谁说爱他就能改变固执看法的人。
所以里包恩举起了***。
***口抵在沢田纲吉心口,又缓缓上移,冰凉的金属物体抵上了教父前额。
杀手故意放缓了每一个动作,上膛声响那么清晰,但教父面不改色,年轻的首领只是深深地看了里包恩一眼,然后彻底地放松地闭上双眼。
甚至,教父的脸上还带着微弱笑意。
很好,沢田纲吉的反应真是好极了。里包恩怒极反笑,他看着沢田纲吉脸上解脱的情绪,神色愈发危险。
“蠢纲,我和你,本就是子弹与***靶的关系,”里包恩手上用力,***口在沢田纲吉的皮肤上压出一道红痕,只要沢田纲吉有一点退缩,他就停止。杀手深邃黝黑的眼注视着眼前之人,他觉得自己现在可能有点生气,甚至是气急败坏,于是语气不善地说,“既然你选择了放弃……”
“那就再死一次吧,沢田纲吉。”
“跟我一起。”
第132章 第132章
眼前是漆黑一片。
打着旋吹过的冷风和子弹出膛的爆裂声成为了沢田纲吉最后的感知。
心中默数到第三秒时,子弹没入了他的大脑。
很奇妙,他觉得自己好像陷入梦境放空如置身于宇宙的一片虚无,没有走马灯也没有回忆起往昔,只有闭上眼隔着眼皮也能感受到的子弹拖拽裹挟而来的属于晴之火焰的微光。
原先只听说过人在死亡后的几分钟内仍会保留听觉,里包恩也告诉过他被击中大脑是最快丧失意识、死的最不痛苦的方法,但他不知道死气弹是否也是这样。
疲累从四肢开始蔓延,困顿的睡意将他拉入黑暗,他控制不住的后仰,即将踩碎崖边积雪下落。
但他被人拉住了。
手腕被紧紧攥住,身体动弹不得但思维清晰的沢田纲吉骤然意识到里包恩使用的特殊弹并不是死气弹那么简单。他被打过很多次死气弹,所以对中弹后的感受刻骨铭心。那应该是微弱的刺痛,伴随着子弹进入大脑转化为能量的鼓胀滞涩,还有无比后悔、悔恨到难以抑制的酸楚心情。
而这次,只有被火焰包裹的温暖。
厌倦、烦躁,不知道该说是气愤的觉得里包恩不肯放过他,还是意料之中的对方不肯放弃他,可是他真的不想听那个人会趁他动弹不得的时候说什么话。
已经够了。
他不想再挂着微笑的面具坐在办公室里目送一个又一个人离开,或者带着雏菊前往墓地参加一位又一位家族成员的葬礼。这种一眼望到头的人生,充满了无力与窒息。
就像是知道他此刻的心情,故意与他作对,他逃避不想听见的声音,如针刺一般扎进他的大脑,沢田纲吉突然听到了蓝波他们的喜悦、哭闹,女孩子们的担忧,同伴的挽留,还有xanxus他们别扭的关心,那些声音一遍一遍的在他的耳边回响,胸口那里憋闷的几乎喘不上气。
给放任自己沉溺在沼泽的人说这些话未必是伸出了能让他抓住求生的手,宽慰之语如同冰雨,浸湿全身重重砸落在人身上可能让人清醒,也可能就此因为积雨淹过面部失去呼吸。里包恩清楚这一切,但他不让沢田纲吉逃避,他强迫他去听,他不允许沢田纲吉就此堕落下去。
细微的表情中杀手察觉到了青年的挣扎,于是他凑近,把沢田纲吉听到的同伴的声音来源——一只录音笔放到青年怀里,还开大了音量。
在又一遍开始播放的“阿纲,能听得见吗?虽然这一次你迟到了许多年,可我依然为与你再度相遇而高兴。”、“你在干什么啊沢田!不是说过了吗,不管是十年还是二十年,我们都是一路的家人啊!”背景音里,被迫闭眼沉睡的纲吉敏锐的捕捉到了里包恩的声音。
“还是太纵容你了,三番五次的逃跑,连一句话都不愿意听。”
反正我就是不会因为同伴心软的混蛋,沢田纲吉烦躁的想,他很想捂住自己的耳朵,然而做不到。
“满足于死亡带来的对于同伴愧疚感的低消,上瘾一般的用疼痛麻木自己?”
不是的,沢田纲吉干涩的在心里反驳,我没有……
“明明你也清楚继续逃避下去,你跟他们的人生里永远都会是遗憾的吧。”
够了……不要再说了……
为什么要来找我,为什么还不放弃我……
录音笔渐渐停止了工作,耳畔只剩清晰的风声和雪块断续碎落的声响。
“阿纲,你给我张大耳朵认真听着,我只说一次,也只陪你赌这一次,”里包恩活动一下手腕,把列恩扔到了一边的岩石上,“打给你的是特殊弹,它有两个作用,其中之一是像现在这样在你没有抵抗意愿的前提下,锁住你的火焰禁锢你的意识和身体。”.
“我会陪你从这里跳下去,从这里坠落,你有10秒的时间选择。”“活下来,或者死,你的回答,就是我的答案。”
沢田纲吉突然觉得很冷,他头皮发麻,有些害怕,第一杀手杀人从不手抖,里包恩这些话绝对不是激将或恐吓,如果自己选择放弃,那么里包恩真的会跟着他……一起死去。
完全不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里包恩踩碎积雪,拥着他向后倒下,坠入深渊。
沢田纲吉没有察觉冰雪塌陷带来的滞空感,是仍旧保留的听觉听到的更急促的风声让他明白,自己从悬崖上掉下去了。
不行!这样下去里包恩会死的!但……如果他垫在下面……
“阿纲,还记得吗?”里包恩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轻轻响起,打断他的思绪,“你是因为什么点起火焰,又是为了什么而战斗的。”
在说这句话的同时,里包恩的火焰燃起,注入了沢田纲吉体内。
改良自曾经代理战中可乐尼洛教授笹川了平绝招的特殊弹的另一个作用在这一刻被催发到极致,彩虹之子可以将自己对招式的理解封入子弹,注入他人身体就可以传承使用,而这一枚特殊弹中灌注的则是来自于里包恩的情感。
他对他说:“让我活下去吧,沢田纲吉。”
他又用炽热而庞大的爱意击碎他所有提防躯壳,将他包裹。
眼泪从教父的双颊划过。
“太狡猾了,”最后一秒前,沢田纲吉挣扎着强行用火焰冲破了束缚,短暂缓冲,他跟里包恩落在了地面上,“你根本就没给我选择的余地。”
年轻的首领抓着比他高大的多的男人的衣襟勉强站着,他不可抑制的感到了委屈,沢田纲吉忍着眼角的湿意,深深的喘气呼吸。
他劝自己不要生气也不要太在意一些事情,有什么好委屈的,沢田纲吉,你不该这么想,可越劝自己越陷入那种难过低沉的情绪。
大概因为,面前的人是里包恩,所以才变得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不去胡思乱想。
“感觉到了吗?喜悦、沮丧、失落、痛恨,”教父被杀手扣住后脑,侧脸贴在了杀手的胸膛,里包恩用手指轻柔的擦掉沢田纲吉眼尾上的水痕,说,“这就是这枚特殊弹的另一个作用,让你感同身受我的心情。”
“别抱怨了,我给过你选择的机会,但你舍不得,承认吧,你不是非选择最坏的结局不可。”
轻笑一声,里包恩顺从自己的心意低头捧起了纲吉的脸,他给了他的教父一个安抚的吻,又注视着那双眼尾发红透着茫然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的说:“现在,看清你的心了吗?”
第133章 第133章
粉饰太平的气泡一但被戳破,触目惊心残破不堪的内里就无处躲藏。
一种近乎破碎的落寞浮现在教父眼底,类似于淡如水的情绪,没有发泄反驳的力气,甚至不想逃跑,四肢发沉。
里包恩能感触到食指接触的那层薄薄眼皮下,沢田纲吉失焦的眼球在勉强转动。
这是相当少见的场景,至少在杀手的记忆里,即便是初遇时少年处境并不好的那段时日中,沢田纲吉也没有过这般玻璃哈气蒙雾般模糊的表情。
里包恩看着沢田纲吉淡漠的面容,说:“阿纲,在恢复过去的记忆后,我做了很多噩梦。”
“我梦到曾经我教导你,身为boss应该用拼死的信念去保护家族成员,”杀手顿了顿,才继续说,“接着就是你死在我怀里,躺在铺满百合的棺木里。”
“一个“你”对我说“这不是你所期待的吗?”,另一个“你”问我“为什么不来救我?”。”
“我梦到过跟“你”争吵。”
““你”不想回来,自暴自弃的跟我说“对,我就是个只会逃避的废柴,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你不就知道了吗?”,我听到“你”说恨我,恨彭格列,恨命运的不公。”
“我梦到过我问你“废柴纲遇到事情不是总会喊里包恩我该怎么办吗,怎么这次不喊了?”,“你”说求助一个已经离开的人是没用的。”
“我知道那些都不是你。”.
“觉得自己做了错事,觉得愧疚悔恨的人不止是你……阿纲,我无数次后悔和自责过,我质问自己为什么没能阻止你的死亡。”
“但在无数阴影、噩梦、痛苦回忆、令人不适的与过去完全不同的生活下,我仍旧觉得曾经与你相处的时光是那么美好,遇到你是我最幸运的事。”
“你的存在绝对不是错误,你的存在是我们的幸运。”
“所以答应我,不管过去和未来如何,无论你愿不愿意回来,不要再伤害自己放弃自己的人生,”高大的意大利男性伸手扫过年轻首领发丝上的落雪,他沉默地俯下身,凑近,吻上棕发青年发红干涩的眼角,说,“阿纲,你已经做的足够好了。”
“别这样,”沢田纲吉勉强而缓慢的回应,他微微低头,侧过脸,仿佛一具人偶,“里包恩,我只不过是……”
“我不能为你感到难过吗?”
杀手的发问带来了无尽的沉默,里包恩没有再开口,只在风雪中无声陪伴着青年,就像过往无数个日夜,他一陪伴在沢田纲吉身边,待在他可以看得到的地方。
半晌,里包恩才分辨出年轻的首领艰难、断断续续说出的难过话语:“里包恩……我只是想让大家都好好活下去,我并不怨恨我经历过的一切,我只是觉得……”
“太无力了。”
沢田纲吉知道不是成为了里世界的教父就可以高枕无忧,也知道不是拥有金钱与势力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他从最一开始就明白那些黑暗,但他以为,至少,他给大家带来的庇护会多于那些危险。
但并没有。
他救不了任何一个人。
美好的时光存在太短,更多的是继承彭格列之后的风雨飘摇,而印象最深的,则是他周边的人在一个一个离去。终于战胜白兰之后,沢田纲吉曾经有过“这些痛苦的事情再也不会发生,只要有大家在他身边,未来一定不会再染上悲剧的色彩”的想法,但很快又被打破了。
“我还是太优柔寡断了,”沢田纲吉垂下一双失神的眼睛,“如果早一点把所有的痕迹都清除,如果不是封印而是彻底清除你们的记忆,所有的事情应该会想我预想的那样有一个完美的结局。”
“不错的自我评价,”里包恩克制的嘲讽,他看起来很想给某个陷入自我厌恶情绪的小混蛋一拳,但是克制,杀手在心里重复,他需要一些杀手的基本素养和杀手的美德来提醒自己别冲动,“在我短暂的离开你之后,你就是这样活着的?”
越想越气,干脆付诸行动,里包恩以一种让人无法轻易挣脱的姿势把沢田纲吉按到在雪地上,他握住沢田纲吉的脸,逼着青年跟他对视。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胆小、退缩、害怕不敢出头,做事优柔寡断,让你去面对电车难题肯定左右为难最后固执的说所有人你都要救。我确实曾经想过用强硬的手段把你这些坏毛病都改掉,但是阿纲,”里包恩看着沢田纲吉,斩钉截铁、不容置疑地说道,“正是有着这些不该存在于fia教父身上的性格、无论遇到什么都没有改变最初信念的你创造了一个又一个的奇迹。”
“你确实优柔寡断,可我们都被这样的你拯救了。”
“这是警告,我的教父,”杀手遮在帽檐下的眼睛危险的眯起,“我不会让你在我眼底下再作出对自己下狠手的事情。”
“是吗……?奇迹、拯救?”年轻的首领自嘲的勾起嘴角,说,“里包恩,那不是奇迹。”
“未来战的那个计划开始之前,我跟云雀学长说,如果紧紧抓着手里的沙子不放手的话,最后可能什么都留不下吧。所以我同意了,我同意把蓝波、一平、京子、小春他们都带到未来,也把危险放在他们身上。”
“我早就变了,跟过去不一样了,我可以习惯为了自己的目的去牺牲别人的利益,所有的一切都不是你说的拯救,救了彩虹之子的是付出了自己生命的尤尼和伽马,打败白兰的是十年前的沢田纲吉。”
“未来战的胜利不是我有多运筹帷幄,而是十年前的沢田纲吉的无限可塑性和大量的偶然巧合。如果斯帕纳没有背叛密鲁菲奥雷,如果川平先生没有出手相助,大家的过去和未来都不存在了。”
“奇迹?”教父的声音麻木,“那只是从头至尾的自私自利和逃避。”
“教了你这么久,就只学会了撒谎前言不搭后语?”里包恩根本懒得对某只缩头乌龟漏洞百出的话进行反驳,他一针见血的指出重点,“说了那么多,你不过是想陈述只要你当彭格列首领他们就有受伤死亡的风险,更进一步,你就是那个危险之源。”
“难道不是吗?”纲吉轻声说。
教父缓慢抬起小臂,苍白的手搭上自己眼眸,他露出一点轻缓的笑容,在他疲惫的神色下显得那么突兀。
“里包恩,你要否认吗?”
“可这就是事实,里包恩,你我都明白的。”
“所以……我消失掉,才是唯一的办法,唯一能让大家都平安活下去的办法。”
“你看,这一次就算没有我,大家也可以遇到不同的人,拥有快乐的回忆吧。”
“我想你应该听说过“假如我不曾见过光明,我本可以忍受黑暗,””*里包恩的愠怒已经无法遮掩,浮于表面,理智、冷静都抛于脑后,“你凭什么让我们在遇到你之后,去适应没有你的世界!”
“阿纲,你第一次自主燃起火焰的时候说想到了要保护大家,到现在,你说你的所有选择都是为了让大家好好活下去,但你却看不到我们也想让你活下去,也在用尽努力守护你。”
“沢田纲吉,难道非要我直白的说在失去你的可能性面前其他所有事都不值一提,你才能明白你有多重要吗?”
沢田纲吉怔愣的被人拿开手,望进那双充满了怒火的眼,他听着里包恩继续用冰冷的声音说:“就算在你身边会有危险又怎么样,从过去到现在,你击倒了多少被认为不可能打败的敌人?”
“颠覆世界都做到了,还有什么能夺走你在意的人?”
“阿纲,我就在这里,”里包恩缓和下声音,他的额抵在沢田纲吉的额头上,说出了可能是纲吉听到的最不像表白也最深情的话语,“我不再是彩虹之子,我是最强的世界第一的杀手,没有任何人能让我离开你,没有任何一件事会让我离开你。”
“我会一直都在。”
又是沉默。
可雪下的越来越大,寒风似乎要带走青年身上的最后一丝温度,或许是因为太冷了,沢田纲吉终于忍不住试探而颤抖的抓住了里包恩的衣袖,嗫喏的问道:“……永远?”
杀手郑重地吻上教父右手上象征着无限权力的指环,毫不犹豫给出承诺:“永远。”
这就像是解开了什么束缚枷锁。
心脏酸涩而鼓动,沢田纲吉再也没有办法去抑制自己的情感,他的脸埋进了杀手胸膛,整个人都颤抖着,从咬着下唇不肯发出一丝声响变成死死抓着里包恩嚎啕大哭,不管不顾的发泄放纵。
“对不起……但是……”
“好疼啊,里包恩,那个时候……真的好疼啊……”
“真的、好疼……”
杀手终于可以放松的叹出一口气,他抱起青年,向外走去。
哭吧,阿纲,在悔恨中死去,喊着reborn复活,然后——
回到我的身边。
第134章
沢田纲吉的半边脸埋在蓬松的枕头里,身体蜷缩,一动不动,只有湿热的呼吸因为过于凑近某人的胸膛,让气流在散开时会轻轻撩动过长的发丝。
意识朦胧的睁开眼,纲吉能感到有人托起了自己的头颅。温热的、侵略的触感从嘴唇上传来,不那么清明的大脑让他缓慢的意识到应该出声拒绝,然而张开嘴后的情况并非他能把握,不是很清晰的呜咽声发出,他仓促的用鼻腔奋力呼吸,攥着被褥的手指收紧,片刻,又微微痉挛着失去力气般放松。
“要放纵我吗?”里包恩看着双眼迷离毫不抵抗的沢田纲吉,声音低哑地问道。
粗糙带着些力道的指腹抹过青年的唇角,失神中,纲吉敏锐的察觉里包恩再度凑近。咖啡苦涩的气味扑面而来,他下意识伸出手指抵在了里包恩的嘴唇上。
这种轻微的推拒并不能算对杀手问题的回答,更像没有用处的欲拒还迎。凑近耳畔的哼笑让人耳根发麻,先是耳垂、然后侧脸、指尖。可能是咬嗜或者更过分一些的动作,牙齿咬上本该带来刺痛,结果又变成了电流一样有些酸麻的触感。
微妙的感触让沢田纲吉彻底清醒,他身体一僵,抿着唇迅速抽身后退。他看看慢条斯理打着领带的里包恩,又看看自己手指上明显的齿痕,招架不住的想他宁可里包恩像从前那样用致死量的电击或者不留情面的拎着重锤砸过来把他砸清醒,而不是用这种……过于成年人的方式。
早餐很安静,除了沢田纲吉偶尔隐蔽地停顿下来控制住自己不要皱眉和深吸气、稍用力捏住餐具来遏制自己发散到负面的思绪的动作造成的声响外没有任何声音。沢田纲吉咀嚼的动作越来越慢,餐盘中食物消失才不到四分之一,强烈的饱腹感让他已经是在勉强自己机械的咽下去。
难掩的呕吐感出现之前,有人握住了他的手。
餐刀和叉子掉在餐盘上发出刺耳的噪音,年轻的首领闭了闭眼,脱力的往后一靠,后脑倚在里包恩的胸膛。
“抱歉……”
推脱一般说出这样两个字,后面的话又被他咽下去。他没办法控制自己在坦诚和逃避之间的徘徊,明明昨天在雪夜里想了很久该怎么跟里包恩说明这一切。
太亲近的关系有时反而让人无法倾诉,知道那份爱与在意,所以不想让对方心疼。就像即便知道爱你的那个人并不介意你半夜打电话把他从睡眠中吵醒听你抱怨琐事,也会因为不忍心而不去那样做。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杀手遮住了教父的眼睛,没了过去的戏弄,也并不肃穆,那声音听起来很安心,简直让人落泪。里包恩陈述了一个事实,他说,“阿纲,不要把现在的你想的很糟糕,我不会觉得你不好,也不会觉得你可怜兮兮,要知道,现在的情况比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强多了。”
沢田纲吉无奈的笑了一声:“那时候的我还真是给你添了很多教学压力。”
“勉强是一个挑战,”里包恩弯着嘴角,说,“小孩子太脆弱,我可不太会带,一直在努力控制自己温和一点。”
纲吉哽住,天天抢我的饭还各种亲自动手整我真是令您受累了。
杀手开始侃侃而谈,他细数着沢田纲吉从小到大的毛病,好像把他奚落的一文不值,又毫不令色赞美的词汇,最后,他再度强调了那句话——“我以你为傲。”。
里包恩低下头看坐在椅子里,几乎是以蜷缩的姿势靠近自己的青年。或许是因为不舒服,对方的眉心总是微微簇着,手也搭在肚子上虚掩着什么。里包恩附身,他的手搭在沢田纲吉的手背上,头也贴在沢田纲吉颈侧,虚虚的将人环起。
从头到尾里包恩都没想过简单粗暴的解决方式,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扶着他的学生,教他再度站起来。
所以他问道:“要重新雇佣一位家庭教师吗?我的教父。”
沢田纲吉轻轻地叹了口气。
“里包恩,没有人能一直发光发热。我自私、敏感、悲观、脆弱,你可以一次两次的调整我的负面情绪,可以给我你的爱,但我却没有办法以同等的爱意回复你。这样继续下去,你只会被我一同拉到负面的深渊,”里包恩手背上被滚烫的水珠打了一滴,抬手贴上青年的侧脸,掌心传来濡湿的触感, “不要对我太好,如果你坚持陪伴我,又在中途厌烦了受不了了走掉……我真的会做出很可怕的事情。”
“我不想那样。”
“我从不做出没有把握的承诺。”里包恩说。
“人心难测,”沢田纲吉拉下里包恩的手,微微后仰,抬着头对上里包恩的视线,郑重道,“算我求你,不要用我们的感情来测试你的耐心。”
“不相信我?”杀手带着些危险的意味挑起一边的眉毛。
“我不相信我自己,”棕发的青年回归了属于教父的冷清疏离,他起身,抚过自己的胸口,按在心脏的位置。明明他们之间只有一步的距离,却像背对着一整片遥远天地,沢田纲吉再度开口,说,“我不需要你辛苦的来爱我,燃烧自己来照亮我,爱是有限的,我不希望它消失。我会努力的适应和改变,学着让自己活的久一点,所以,请你远远地看着我,不要再靠近了。”
在沢田纲吉因为情绪而停滞的一瞬中,里包恩不客气的拽着他的手腕把他转过身来,逼迫青年面对面跟他对视:“我的教父,你要知道杀手是非常有耐心的生物。”
“如果你为此忧心,我将向你许下最诚挚的诺言。”
杀手突然后撤半步,单膝跪下,又执起他的手。
这一切发生的都太过突然,沢田纲吉意识到了什么,心脏猛地皱缩,双眼不可控制的因为惊讶而睁大。他错愣的想要抽回手,却已经被人牢牢紧紧攥在掌心,动弹不得。
四目相对,一眼万年。
青年无比清楚,这是一场“效忠”,但:“你说过,你是自由的杀手。”
沢田纲吉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机器滞涩般的紧张感,他说话断续、沙哑又缓慢。
“我也说过,我要把你教育成最优秀的mafia boss,在你成长起来能独当一面之前我不会离开。
而当你继任,成为当之无愧的教父之后,我也没有离开,不是吗?”
“好了,别在这个时候哭给我看,”里包恩说,“我的教父,我的小先生,做好准备了吗?”
胸口鼓胀的要命,耳朵真的在嗡鸣,一切都发生的这样突然和意外,沢田纲吉无力招架,手指、身躯、甚至灵魂仿佛都僵硬了。
没有高贵典雅的环境,没有特意准备的古典乐团,没有成千上万荣耀社会成员的见证,教父只是看到他曾经的老师,那位世界第一的杀手牵起他的手,在此刻低头落下轻轻一吻。
指环好烫。
沢田纲吉掩盖般在结束后捂上了自己的右手,垂着眼不敢看向整理自己服饰重新带上礼帽的高大男人。
他苍白的脸上浮起不自然的红晕,耳垂红到滴血,这不是杀手第一次向他行吻手礼,但只有这一次,里包恩明确的说向他宣誓效忠。
沉浸在里世界多年,沢田纲吉早就不会像个小孩子一样觉得这只是跟电影里差不多的归属于礼仪
的举动。他的老师向他献上了忠诚,那就意味着里包恩所拥有的一切,从身到心,无论是自由还是灵魂,将全都由他来支配…和主宰。
年轻的首领有些艰难的消化着这个信息。失音、失语,只是单纯的站在原地,变成了一个只会呼吸的木头人。
“真是chaos啊。”
不客气的屈指敲上了沢田纲吉的脑门,看着终于回过神满脸纠结的人,里包恩低沉的笑了一声:“有那么难以置信吗?”
但沢田纲吉有点紧张又着急,他下意识的习惯性的想去拉住里包恩的衣袖,刚抬手又顿住,呼吸急促的辩解道:“我没有想过束缚你,里包恩,我……”
“你可以的,你还可以更过分一点,”里包恩用不知道从哪里拿来的纸和笔,低头写写画画,
“比如向里世界宣布我对于你个人的从属,要求我提交二十四小时的行动报告,包括今天几点起床,
每一餐都在吃什么,在路上看到了几个异性,每天想你多少次……”
“够了,”沢田纲吉无力的打断了里包恩的话,他皱着脸,看起来无语极了, “这是什么变态控制狂啊。”
“里包恩,你听我说,就算是父母对子女,也没有要照顾对方一辈子,保护他们一辈子的道理。你真的……没有必要对我做到这种程度,不值得的。"
“好了,”里包恩单手按上笔帽,随手一翻就让整只笔消失。他吹干了纸张上的墨痕,抬手递给沢田纲吉,说, “看看吧。”
青年皱着眉接过,然后,愣住。
眉眼松怔,眼瞳骤然泛起水色,波光流转。
“正式一些,重新认识一下吧,我是里包恩,是世界第一也是最适合你的家庭教师,”一如那时初见,再度重复了小小的家庭教师曾经对对小小的少年说过的话语,“我的任务,是——”
“把我培育成最厉害的家族首领?”沢田纲吉不由得配合着说出了下半句。
而里包恩说——
“是让你喜欢上我,来结束我可怜毫无回应的单相思。”“让你亲口承认你很爱我,爱到放弃离开的念头。”“是让你知道这世界上有那么多人爱你。”
“还要告诉你,让你知道,我将违背人类在基因上的天性,忤逆我的本能,永远爱你。”*“比这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要爱你。”
柔和的阳光从窗外投来,空气中跳动漂浮着细小尘粒,他们二人的身影重叠拉长。逆光站着的里包恩这时候好看俊美到一个难以形容的地步,那些光线攀着他纯黑的西服,和摇晃的树枝透过来的光斑与阴影一起,盘绕着形成类似翅膀的光影。
有那么一瞬间,沢田纲吉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无翼的天使。
“可我不想要一位家庭教师。”
沢田纲吉听到自己这样说。
他没忍住笑出来,又敛着笑眼里含泪。
他用力地呼吸了好几次,手都有点抖的不成样子。
棕发的青年对折收好那张“家庭教师里包恩”的自我介绍名片,他往前走着,离里包恩越来越近,直到他们紧密相贴,他伸出手自然的环上了杀手的脖颈。
“既然如此,如果我现在说我不想成为彭格列的十代目呢?”沢田纲吉拉长了声音,等里包恩回复。
“哼,”里包恩搂住他的腰,不客气的说,“那么明天彭格列十代目街头裸奔的新闻就要出现在西西里的头版头条了。”
“又说谎,明明现在就是不敢对我用死气弹,”教父深深地看着他的杀手,说,“抱歉。”
为我的逃避和懦弱、猜疑。
以及——
“我已经不需要一位家庭教师……所以,请成为我的爱人吧,我的的里包恩先生,我亲爱的无翼天使。”
“这是求婚吗?”里包恩问。
“求、求婚?!不,等等,这只是告白。不不不,不如说是我、我……”沢田纲吉有点结巴,他带着点祈求的眼神看着里包恩,在对方充满笑意的神色中抿着唇勉强恢复了平静。
两个人的相拥很温暖,让大脑不由自主的联想到地久天长。在这片静谧中,纲吉突然伸出手摸了摸里包恩的眼。他不会错认也再不会逃避那其中的爱意。
“里包恩。”
“恩?”
“我可能会给你添很多麻烦。”
“我很高兴你终于有这种自觉。”
“我没办法去控制自己不想那些事、不变的悲观。”
“我知道。”
“我不知道怎么去面对大家,我真的不想面对,我……害怕。”
“我在,我会陪着你。
“还有……恩,请吻我吧。”
“对我倒是不害怕了?”
“那还是有一点,毕竟你在做那种事情的时候真的有点凶,但……”
青年轻轻踮起脚尖,所有话音,消失于交缠缱绻的柔软触碰。
正是两情相悦,情深意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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