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摇光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所以说，她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白甜，到底再替切开来都是芝麻馅的秦无籍担心什么？
果然，不过短短三日，王都京郊外就传来宗师交手的消息。
秦无籍这日兴致极好，他带着刚练剑结束的小摇光，迤迤然挑了个视野开阔的凉亭，摆上棋盘，左手与右手对弈。
暗雨和暗雷动作迅速地摆上点心茶具，秦无籍亲手煮水烹茶，雾莲生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瓜子，偷偷摸摸分了时摇光一半。
捧着一手瓜子的时摇光象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闲适景，磕磕巴巴问：“我、我们来做什么？”
“来郊游阿呸，来观战啊。”雾莲生将攒足一手心的瓜子仁扔进嘴里，满足的眼睛微眯，“当世三大宗师一战，当然不能错过，说不准看着看着就有所顿悟了呢。”
许是知道她在担忧什么，暗风从暗处现身，抱拳恭敬道：“小王妃放心，此乃高地，又有数百箭手隐匿在侧，不管那边怎么打，都绝不会波及此处。”
“咳咳咳。”时摇光被吓得呛了口水，赶紧晃了晃头将这称呼甩出脑外：“摇光，叫我摇光吧。”
秦无籍下棋的动作顿了一瞬。
远处打斗声渐响，银鞭铁拳相交。
时摇光双目一凝，转头望去。
只见卫重光卫重云双鞭同时出手，齐齐缠绕住姬金戈双拳。
姬金戈内力猛涨，手臂上青筋节节凸起，猛喝一声，拳风狠狠向前劈去！
“这不对。”正在全神贯注观战的时摇光突然出声，“这个姬金戈，未免太弱了些。”
一旁正在为宗师战力暗自心惊的暗风暗雨暗雷暗雾：……
“面对这么弱的姬金戈，卫重光和卫重云联手，竟然还落了下风。”时摇光神色凝重起来，“这不对啊。”
姬金戈现在实力远不如上一辈子，这一点时摇光早有察觉，若非如此，那日在北疆王宫的那一击她绝躲不开。
只不过当时她以为是雾莲生下在姬金戈身上的无欲散余毒未清，动用内力越多，毒性扎根越深，姬金戈有所顾忌才有所收敛。
可现如今生死相搏，更何况卫氏兄妹身上可没什么无欲散，面对姬金戈这等强敌，绝不可能留手。
秦无籍将手里的棋子扔进棋笥，转头问道：“哪里不对？”
时摇光爬上椅子，凑到他耳边低声道：“实力不对。”
暗风暗雾都乖觉地站远了些。
“上辈子的我比他们强。”时摇光伸出左手比划出半指头高，想了想，又悄咪咪增加了一点，“大概比现在的卫重光和卫重云联手，强这么多吧。”
现在的卫重光和卫重云已是宗师，可是上辈子直到她身死神都，也从未有任何突破宗师的预兆。
“天降雷劫，淬根炼骨，这所谓的宗师进阶，到底是以什么作为标准？”
时摇光倒不是眼馋那宗师的名头，只是若这突破武道的天道异象竟是因人而异而非通过实力评判，可就未免有些让人不爽了。
“暗雷，去查。”秦无籍开口吩咐，“去查历年历代所有有过记载的宗师，何时何地因何突破，与何人对过战，最终因何而死，越详细越好。”
几人说话间，另一边已然图穷匕见。
卫重光卫重云从一照面开始，就一直处于下风，姬金戈到底成名多年，一身横炼功夫修的全身上下刀枪难入，唯一的转机就在——
命门！
“您没把卫氏的弱点告诉姬金戈？”
时摇光还以为以秦无籍的行事风格，在卖了姬金戈的命门后，定会将卫氏兄妹的弱点同步递到姬金戈的手里。
但现在姬金戈已被逼至绝境，命门被破，却未见什么有效的反击之举。
“姬金戈实力高于卫氏兄妹，若是还掌握了两人的弱点……”雾莲生指了指隐在周边的箭手，“那样的话，纵然我们有神箭营在侧，也未必留得下姬金戈的性命。”
“可是现下，姬金戈确实活不了了，但卫重光卫重云……”
跟被彻底切断与神都的联系、孤身一人入北疆的姬金戈不同，西南的这两位早知道必有一场大战，不可能不防着北疆黄雀在后，凭暗风暗雾几个和神箭营，只怕也留不住他们。
在时摇光看来，既然已经费了大么大的功夫离间姬金戈和神都，如果这场大战最终只能除掉一方，首选自然是真正执掌西南权柄的卫氏双生子。
“可主上想杀的，从始至终都是姬金戈啊。”暗雾偷摸着从桌上顺了一杯茶，抬手一饮而尽，“西南之事可以之后再说，但姬金戈，今日必须死！”
大战落幕，胜负已定。
秦无籍缓缓抬手，隐在暗处的百箭齐发，齐齐射在距离卫重光卫重云十步之外。
“卫城主，南域王，我等无意与你们为难。”
雾莲生双手扩在嘴边，扯着嗓子高喊：“我们主上有一话要问姬王爷，还请两位行个方便。”
卫重云和卫重光相视一眼。
姬金戈命门被破，心脉断绝，此刻只剩下最后一口气没咽下，纵然是神仙大罗来了也难救。
临死前逼问，或许再拿姬金戈的尸体再做些什么文章，倒像是这位北疆王一贯的行事。
不过现如今他兄妹俩受伤不轻，纵然提前做了万全准备，但终究是在北疆的地盘上，能不与秦无籍起冲突自然最好的。
西南的人全数撤退，只有气息奄奄的姬金戈倒在地上，捂着胸口的窟窿大口大口呕血。
时摇光还有些恍惚，上辈子宛如天堑高山不可跨越、让秦无籍足足头疼了十来年、最后搭上她的一条命才最终解决的姬金戈，竟然真的就要死了。
“要问他什么？”时摇光从恍惚中回神，见雾莲生竟然还给人喂了一颗能保持清醒的丹药，忍不住好奇道，“他会说吗？”
姬金戈在神都身份尊贵，又久居高位，知道的绝密消息铁定不少。
可他的独子已死，自己也命不久矣，即使和姬执天心生嫌隙，也不至于死前轻易吐露神都的秘密便宜了他们北疆吧。
秦无籍居高临下看了地上目光涣散的姬金戈一眼，开口唤道：“暗雾。”
“是。”
雾莲生不知道从何处掏出一小包炸/药，放到姬金戈还在往外冒血的胸口上。
然后点燃了长长的引线。
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的时摇光被暗雨护着退到安全的地方，亲眼看见明亮的火花升起。
“轰”的一声巨响过后，不可一世的当世最强者姬金戈，在她眼前彻底化作灰烬。
连一声哀嚎也未能发出。
“主上，按您的吩咐连夜赶制出来的强化化尸粉，都掺在火/药里了，遇火即燃。”雾莲生眨了眨眼，邀功道，“怎么样，化的干净吧。”
秦无籍淡淡“嗯”了一声：“这次事情做的不错，三天假，不当值，不出任务。”
雾莲生脸上的笑容渐渐扩大：“谢主……”
“休假前，别忘了去暗堂把之前的三十鞭结了。”
笑容僵住，雾莲生垂下脑袋：“哦。”
说着苦巴巴跟在秦无籍身后，准备回宫受罚。
这一走才发现身边好似少了人，她转身回头，看到时摇光还愣在原地，神情呆呆的盯着地上的那一点点灰烬。
秦无籍也停了脚步。
他走到时摇光的身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伸手在她肩上拍了拍：“姬金戈已经死了。”
“可是他……”时摇光转过身抬头看他，“他为什么这样死？”
命门被破，炸/药引燃化尸粉，这分明就是上辈子她和姬金戈同归于尽的手段。
秦无籍今日特意从王宫跑到这郊外，又从卫重光和卫重云的手里抢下还剩最后一口气的姬金戈，既不为问秘，也不为利用其尸首做文章，而是单纯要让他以上辈子的死法再死一次。
为什么呀？
“不为什么，只因为孤想要他这样死。”
秦无籍垂下眼眸，遮住了眼底的暴虐之色。
他不过是想要那人，再尝一次烈火焚身之苦，再经一次化尸蚀骨之痛。
时摇光问不到答案倒也不在意。
反正秦无籍的心思她从来也猜不透，自重生后看不懂的事情就更多了，多这一件不多少这一件不少。
“能让您高兴就好。我其实就是想问一下……”时摇光抬手指了指脸上的蛇鳞，“最近还需要用到这个身份和西南卫氏周旋吗？”
“卫重光和卫重云此次受伤不轻，这会儿估计已经直奔回西南了。”秦无籍冷冷一笑，“更何况短时间内，他们只怕会忙的分身乏术。”
“既然不需要的话，我想在看望过昭阳后，闭关练剑一段时间。”
时摇光知道自己算不上心思机敏，这些弯弯绕绕更非她所长。
但她至始至终都知道，自己能够依仗的是什么。
剑招，剑术，剑道。
她必须先让自己的依仗强大起来，才能查清楚自己身上的古怪，才能护住自己想护住的人。
秦无籍一愣，像是没料到她会突然有闭关的念头，顿了一下才开口道：“多久？”
时摇光伸出手指晃了晃，眨巴着圆猫眼讨好一笑：“两年。”
“如果顺利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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