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在床脚的小花蛇尚且不知自己被嫌弃吃的太多长的太肥,甩着尾巴呼噜噜睡的正香。
时摇光握着破月在院子里练剑。
月色如水,剑光如银。
忽的,一团拳头大的纸团骨碌碌滚到脚边。
时摇光挥剑的动作猛地顿住,以她的敏锐五感,竟让人不知不觉摸到身边丢了一团纸过来。
她心下一惊,锐利的目光飞速扫过四周,却未发现任何可疑的人影。
守在暗处的暗卫毫无动静,反倒是熟睡的小花不知听到了什么动静,扭动着肥胖的身子飞速冲出来,盘在她的肩上朝着那团纸嘶嘶吐着蛇信。
时摇光不敢大意,拎着小花后退一步,同时手里的破月剑出,将那团纸球牢牢钉在地上。
没有爆炸,也没有气味奇怪的毒药或迷药散出来,在皎洁的月光下,隐隐能看到纸团里墨色的字迹。
时摇光安抚地摸了摸小花的蛇尾巴,走上前拔出破月剑,带着戳在剑尖上的纸球敲响了院内的房门。
屋内的秦无籍飞速将手里的祈愿清单折好塞进衣袖,清了清嗓子,扬声道:“进来。”
“我想问问雾姐姐回来了吗?”时摇光并没进门,扒在门口举着剑上的纸团晃了两下,“有人扔了这东西进来,我怕有古怪,想请雾姐姐瞧瞧。”
终于出任务归来的雾莲生刚踏入院门,就听到了这一句。
一边感慨自己的劳碌命,一边接过纸团开始细探。
【午夜子时,西街灯笼铺,人面蛇鳞之秘。】
整团纸上干干净净就这一行字。
没有异味,没有暗招。
就只有这一行毫不遮掩引人上钩的诱饵。
时摇光摸了摸脸上的蛇鳞,心道这背后之人连蛇鳞是真是假都还没分辩明白,就想以此做饵引她上钩,殊不知他自己,才是真正被钓出来的大鱼。
她对着破月剑哈了一口气,掏出绸布细细擦拭剑尖,就等着秦无籍下令,好去那灯笼铺子会会这条大鱼。
秦无籍关注的却不是这所谓的蛇鳞之秘:“你刚刚说,没察觉任何异样,这纸团就像是凭空出现?”
时摇光点头了头。
“暗电。”
“回主上,属下已细细搜查过院落周围,没发现有人闯入的痕迹。”暗电额头上滴落一滴冷汗,“当值的暗卫也未发觉任何不妥。”
“凭空出现的身法。”秦无籍眼底渗出冷意,“孤倒是见过一次。”
时摇光擦剑的动作一顿。
她心里头闪过一种诡异的直觉,秦无籍说的见过一次,就是上辈子被人面蛇鳞的刺客杀死的那一次!
“查出来了。”雾莲生终于放下一小碗鼓捣许久的清水,言之凿凿道,“不会错的,这张纸被千夕草汁反复浸泡过。”
“千夕草?”
“这是一种生长在潮湿背阴之地、较为罕见的药草,色浅,无味,无毒,可补气血、养心气,一般比较金贵的救命丹药里都有这一味药。”雾莲生说完自个儿也觉得纳闷,“这人用千夕草汁泡纸做什么?无色无香,无毒无害的。”
时摇光不通药理,对这什么千夕草的更是一头雾水。
只不过趴在她肩头的小花愈发暴躁,扬着蛇头按都按不下去,她也就多嘴问了一句:“这团纸出现后,小花反应一直很大,会不会上面还沾了其他东西?”
“没有其他东西,小花反常也是因为千夕草汁。”雾莲生拿帕子擦了擦手,继续解释道,“也不知什么缘故,很多动物都不喜欢千夕草,不管蛇虫鼠蚁还是土猫野狗,碰到了都远远远远避着走。”
“蛇虫鼠蚁,土猫野狗……”
时摇光脑海中似有灵光一闪而过,可还没等她抓住,一股熟悉的痒意已然爬上头顶。
猫耳!
再顾不得许多,时摇光一个箭步扯起搭在软塌上的黑金长袍,从头到脚将自个儿裹得严严实实。
秦无籍脸色一变,显然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迅速替她遮好猫耳朵,同时转头轻斥道:“都出去!”
“等一下。”
电光火石之间,时摇光终于揪住了闪过脑海的那个念头。
她在自个儿的衣袖里掏了掏,掏出一本小册子递过去,道:“我有事问雾姐姐。”
雾莲生被两人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不知所措,见秦无籍没有开口反对的意思,伸手接过册子:“你想问什么?”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时摇光伸手指了指几处文字,开口问道,“我想问这上面记载的饮食汤药,是否含有千夕草?”
“护心丹,安神养气的药膳,还有我独家特制的茯苓蜜糕……”雾莲生点了点头,“这些里面确实都有千夕草。”
时摇光闭了闭眼。
那便是没错了。
这本小册子上,是她记下的每一次冒出猫耳和尾巴前后吃下过的饮食汤药,以及接触过的一切事物。
她不通药理,所以一直未能找到共通之处。
直到今日,一封浸泡过千夕草汁的引诱信被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到了她的手上。
如此想来,上辈子她身上从未出现过这些异样的原因也明了了。
上一世,她被秦无籍捡回去后,没吃过万金难求的护心丹,没喝过精心调配的养身药膳,更没有吃过雾莲生亲手做的繁琐又金贵的蜜糕点心。
暗堂里批量制作的伤药,用不到千夕草这等稀罕之物,所以当初的她从未接触过这一味药草,自然也就从未察觉到自己身上的异样。
话到此处,秦无籍也明白了其中缘由。
他让雾莲生分别写下了这些汤药点心里千夕草的含量,然后对比每一回猫耳尾巴出现的时间,心里大概得出了药效比例。
所有暗卫按吩咐退到屋外,时摇光松开紧紧拽着宽大衣袍的手,神情呆呆的还有些发愣。
“不用担心。”秦无籍看了一眼她头顶上一动一动的猫耳,开口安抚道,“按照分量计算,两三日后就会消失。”
“还有一个时辰就到子时。”时摇光握着破月剑的手紧了紧,“我该出发去西街的灯笼铺了。”
秦无籍眉头一皱:“孤什么时候说要你去什么灯笼铺了?”
“咦?”时摇光面露惊讶,“可我脸上的蛇鳞,不就是为了引出这些人吗?现在好不容易有线索出现了,难道不是……”
秦无籍像是要被气笑了,他扔开手里刚刚捡起的衣袍,凉笑道:“你倒是聪明。”
时摇光就算是再不聪明也听出这话里的反讽之意了,她在秦无籍面前一贯极有眼色,也知道这会儿最好是闭上嘴巴卖个乖。
可今日这条好不容易上钩的鱼,她实在不忍心放弃,于是大着胆子开口道:“就算不是为了您,我也想去看看……蛇鳞是假,可我头上的猫耳却是真,此人既然用千夕草汁浸泡纸张,说明至少知道其中部分内情,我想去探一探。”
秦无籍依旧冷着脸不说话。
话已至此,时摇光一咬牙,将心里的不安都说出了口:“猫耳诡异,长在身上我实在心有惶惶。比起什么都不知道最后着了道,我宁愿去闯一闯那灯笼铺子里的陷阱。不过您放心,破月剑在手,就算是卫重光和卫重云联手,我也有一敌之力,万不会误了您的谋划。”
“这个世上最难防的并不是宗师之力,而是以有心算无心。”秦无籍简单粗暴地举了个生动的例子,“五年前的姬金戈自诩当世无人能敌,孤身潜入北疆,但最后,连具尸首都没剩下。”
时摇光嘴角一抽,心道姬金戈之所以连一捧骨灰都没剩下,还不是仰仗了您的算计。
许是她写在脸上的情绪太过明显,秦无籍按了按眉心,终究没再继续瞒着她,将这些年查到的消息徐徐道来:“神都当年下的是必杀令,所以当时才会有一波一波前赴后继的死士一路围追堵截。”
时摇光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秦无籍说的,是五年前他们回北疆王城是遇到的刺杀。
现在仔细想想,当时第一波刺客就出现在她长出猫耳不久后,而猫耳消失后,那些刺客似乎也消失了……
“当时孤一直想不明白,这些死士为何能如此清晰准确地知道行刺目标的行踪。直到神都埋在北疆的暗桩被完全掌控,暗雷才查到了一种能锁定目标为刺客领路的金米虫。”
秦无籍的目光扫过那双毛茸茸的猫耳朵:“而吸引这金米虫前仆后继的,正是这长出来的耳朵,或尾巴。”
时隔五年,时摇光还是第一次知道当初那场刺杀的内情。
飞在前头一路领路的金米虫,目标明确反应迅速的必杀令,这些绝不可能是第一次。
这般推算,猫耳兔尾,有这等异样的,或许也根本不止她一人。
“早前在西南的暗卫探查到卫重光卫重在暗地里搜寻长有蛇鳞之人,孤的目光也一直放在西南。直到此事之后,才知道这一切的源头,或许还在神都。”秦无籍顿了顿,加重语气强调道,“千年神都,其背后的底蕴和杀招,并不如你想象的那般简单。”
时摇光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绕成一团乱麻。
五年前,神都对她下了必杀令,猫耳和金米虫的存在,让她成了避无可避的活靶子。
秦无籍早就知道这一切,随后摆下了一场古怪的生辰宴,同时利用她脸上的假蛇鳞将她推到了西南两位宗师的面前……
时摇光心里头突然闪过一个荒唐到甚至有些自恋的念头。
“粘在我脸上的蛇鳞……”时摇光不敢置信地喃喃道,“您是想借卫重光卫重云的手,挡住或许会亲赴北疆执行必杀令的姬金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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