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常礼转身离开,独留顾千言与女婢面面相觑。
顾千言在等女婢开口。
女婢见顾千言不说话,便只敢跪在车辇上,绞着衣摆。
唉!深知对坐不是办法,顾千言叹口气,率先破冰道:“你是姚皖人?”
“回公主话,婢子南桓人。”
南桓?
顾千言多看了女婢一眼。
“怎么到的这儿?”
“卖身葬父。”
“来多久了?”
“半年。”
半年?顾千言心底凉了半截。
半年前就来了,那估计说没办法逃了。
不过,话还是得继续套啊。
顺着婢子的话开口,顾千言追问道:“你可知他们半年里都做了什么?”
“婢子不知。”
“为什么抓我?”
“这……婢子也不知。”
……
见婢子答不上话,顾千言也无为难的打算。
料想这婢子也不知什么,顾千言索性早早睡下,不管旁事。
……
许是因为受了累,顾千言睡得极不安稳。
在梦到几次太后掩面啼哭后,顾千言从睡梦里惊醒。
醒来时,辇外在下雨。
坐在车上听雨,顾千言忽然期待有人能追来。
这样……
她就不必去姚皖了。
在满满的期待里坐了一日,没有人来。
第二日仍在下雨,依旧没有人来。
如是过了一月,顾千言一行依然安然穿梭在雨水里,离南都越来越远。
……
坐在车辇上的第五十七天,顾千言一行到了边关。
摸袖中的金弩,顾千言小声问女婢:“环儿。你说我们还有没有机会再回来?”
“这……”女婢不敢应声。
顾千言则自行思考为什么没来。
是魏明语一行不愿寻她?还是寻她的路过于艰险?
不愿设想自己已被魏明语她们遗忘,顾千言选择相信她们只是还没有赶来。
怎么与她们一些提醒呢?
当着车辇驶过南国边境最后一个关口,顾千言终是耐不住性子,偷偷将姬绾玉留与她的金弩从车帘边溜下。
“公主!”瞥到顾千言的小动作,婢子瞪大了眼。
顾千言则与她“嘘”了一声。
“怎么了?”觉察到车辇中有动静,领队的常将军停住了马。
“没什么……只是风寒又犯了……”倚在辇中轻咳,顾千言担心常将军会走过来,发现那把落在地上的金弩。
好在……常将军终是没有过来。
“呼……”
坐在车辇中喘气,顾千言指望着魏明语能追来。
孰料,直到她进了姚皖的都城,依旧没有等到人来。
……
难道好运气用光了?
乘车辇穿城而过,顾千言心底满是不安。
一路上,姓常的将军并未问过她什么,如今来了姚都,定会有人与她问话。
会是何人呢?
在常将军的招呼下,下了车辇,顾千言一抬眸,便见远处有个熟悉的身影。
魏明语?
震惊地瞪大眼,顾千言听到常将军低声问道:“公主识得可识得那人?”
“不认识……”
顾千言匆匆低眉望着鞋面,常将军则见缝插针道:“那是南国使臣,魏郡王。”
“哦。”顾千言应了一声,再抬头,又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姬绾玉!
对上那张满面愁容的脸,顾千言险些唤出声。
瞥到顾千言眸中的慌乱,姬绾玉展眉与顾千言见礼道:“婢子玉儿,见过长公主,常将军……”
“你……”顾千言不知如何接话。
一身婢子打扮的姬绾玉让她无所适从。
“哈哈哈!”见一个丫头就让南桓长公主乱了分寸,常礼忍俊不禁道,“长公主!这是魏郡王奉命赠与你的婢子!老夫送你的翠儿虽好,却终究登不了大雅之堂……而她……”
常礼对上顾千言的眼睛,指着姬绾玉,一字一顿道:“能伴您好好这宫里久住!”
“久住?”顾千言不可思议地望向姬绾玉,“此话当真?”
“回公主话……”姬绾玉调皮地眨眨眼,“婢子接到的旨意是陪公主客居五载!”
“五载?”
顾千言被姬绾玉的言语惊出了一身冷汗。
她现在顶得是姬绾玉的身份,名义上是南桓的公主。
一国公主被“邀请”到异国皇城客居五年……
这不就是□□裸的人质吗?
心疼自己穿了一年,就要给南桓卖命,顾千言下意识叹了口气,忽又想起姬绾玉那句“陪公主客居五载”。
“你也要在此处呆上五年?”
担心姬绾玉是偷着随魏明语来姚皖,顾千言急急握住了姬绾玉的手。
姬绾玉可不能留在此处!她是假公主,只要无人害她,纵使被拆穿,也误不了大事。
姬绾玉则不同。她是“货真价实”的南桓长公主。
若是南桓知晓,他们的长公主正在姚皖的皇城里,那南桓定会在政事上陷入了被动。
“是!”将顾千言的担忧收在眼底,姬绾玉压下重逢的喜悦。
她终是寻见了千言!
嘻!将万千欣喜化作扬唇,姬绾玉佯装羞怯地拉开顾千言的手,娇嗔道,“公主,你弄疼婢子了……”
“玉儿!”
因忧心姬绾玉的安危烦闷,顾千言气变得不稳。
“公主……”看穿了顾千言的想法,姬绾玉一面欢喜,一面火上浇油道,“公主莫气!婢子知错了,婢子不该甩开您的手……”
“好了好了!”见顾千言有惩处近婢的迹象,常礼只当顾千言脾气不好,锁眉与姬绾玉使了个眼色,“公主远道而来,早是倦了!你个做婢子的,呆立在此处做什么?还不快带公主去居处!”
“是!”为常礼的吩咐扬唇,姬绾玉佯装恭敬地躬身,继而示意顾千言随她走。
“再会!”憋着火气与常礼告辞,顾千言快步追在姬绾玉身后。
……
随姬绾玉在雕梁画栋间绕过半个时辰,顾千言忍不住拉住了姬绾玉的袖口。
“为什么要来?”
“这是母后的意思。”
姬绾玉回头望一眼顾千言,示意其继续往前走。
“太后?”顾千言再次停住了脚步。她从未想过,姬绾玉是奉命而来。
“怎么?阿言不信绾玉?这当真是母后的意思。”放慢脚上的步子,等顾千言追到她右侧,姬绾玉拉过顾千言的手,嘲弄道,“阿言莫不是以为母后是个好人?”
“咳,小点声!”不知四周是否有眼线,顾千言清了清嗓子,“此处是姚宫,不要乱说话……”
“莫怕!绾玉既是敢说,自然是因为此处可以说话。”抚掌召出几个暗卫,姬绾玉半眯着眼道,“绾玉离宫时,母后曾说阿言你戒心少,要绾玉分几个暗卫与你,你以为这几个如何?”
“呃……”
看看跪地的暗卫,顾千言深刻体会到了真公主和假公主的差距。
可不是嘛。她被常礼挟持了三个月,身边只有一个叫“翠儿”的婢子。
而绾玉换个国家,依旧是能召出一群打手!
不过,她当真不喜欢被人跟踪的感觉。
“不必。”
干干脆脆拒绝,顾千言选择问自己关心的话题。
“我为什么要在此处呆五年?”
“嗯?”姬绾玉的注意力还在暗卫上,“当真不要?我这暗卫可是万里挑一……”
“不必。”想不出宫中有什么地方能用上暗卫,顾千言重复道,“告诉我,我为什么要在此处呆五年?”
“这……”姬绾玉眸底闪过一丝阴郁,“此事,明语阿姊会告诉你。”
明语吗?
闻姬绾玉提到了魏明语,顾千言心底拂过了暖意。
只是,想到常礼对魏明语的称谓,顾千言追问道:“你们过来,可是为了寻我?”
“这……”姬绾玉犯难道,“是,也不是。此事,明语阿姊会告诉你。”
“咳。”顾千言有些心疼自己。眼前这小丫头明明什么都知道的样子,为什么要把谜底都留给明语。
“那你来干什么?”
顾千言选一个她认为姬绾玉能答的问题。
“我……”姬绾玉语塞。
待想过临行前,母后曾将她叫入宗庙里跪了半宿,姬绾玉犹豫了片刻,驻足咬唇道,“此事,明语阿姊也会告诉你。”
顾千言随姬绾玉停步。
“那你什么时候回去?”
“你回去的时候。”垂眸握住顾千言的手,姬绾玉忽略掉顾千言的神色,轻声道,“阿言,绾玉知道你有很多事想知道,但此事牵涉甚广,需要坐下慢慢说……”
“这般吗?”放弃从姬绾玉这里得到消息,顾千言呼一口气,含笑拉着姬绾玉朝前走。
她的居处已经到了。虽然墙面的涂料已经斑驳,但匾额上那“景园”二字,还勉强入得了她的眼。
寄人篱下的日子可真难过。
忽的怀念魏明语的小院子,顾千言推门欲入,谁料门缝里却飘来了一股药香。
糟糕!推错门了!
顾千言匆匆收手,姬绾玉已唤出声。
“阿言!”
发现顾千言推错了门,姬绾玉应激地将其挡到身后。
“何人在外?”门内传来一个微弱的女声。
“砰——”
从一人宽的门缝里看清女子的脸,姬绾玉应声合上了门。
“姑娘!”眼睁睁看着门缝越来越小,门内人急得哭出了声,“别走呀!别走!本公主有事求你们……咳咳……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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