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跑出百余步，依然没有摆脱身后的哭声。
“绾玉！”见身前人跑得额上满是汗珠，顾千言一面俯下身子喘气，一面递帕子给身前人，筋疲力尽道，“别跑了，那丫头不会追来！”
“那你……也不许回去！”接住顾千言的帕子，姬绾玉指着不远处的院落，强硬道，“那才是你的居处！”
“哦，那我们进去吧！”本也没有施出援手的心思，顾千言扬眉笑笑，挽着姬绾玉，靠近了另一所院落。
那所院落修的较为豪奢。
不但围墙上都装饰着瑞兽，连门口都跪了十余个宫仆。
“你们都下去吧。我们公主不习惯生人侍奉！”以近婢的姿态盛气凌人，姬绾玉赶在顾千言张口前，抚掌召出了两行婢子。
啧。这些人是何时来的？
回望身后那群女婢，顾千言哑然失笑。
之前绾玉拉她逃走时，她只当绾玉是害怕招惹到贵人。
如今看来，怕是她想岔了——那丫头分明是担心她多管闲事。
“公主！”见顾千言在走神，姬绾玉唤了其一声，扶住其手腕，催促道，“我们该进去了！”
“好……”抬眉望望被姬绾玉换掉的人，顾千言佯装高冷地随姬绾玉进了院门。
“吱——”
随着院门被关上，姬绾玉撤回了悬在半空的手。
嗨！知道南桓长公主又要上线了，顾千言懂规矩地停在了阶下。
“赐座！”满意顾千言的反应，姬绾玉转身在阶上落座，随后，又命身边的婢子与顾千言奉茶。
“绾玉……”顾千言不喜这种压抑的氛围。
姬绾玉却眨着眼道：“阿姊莫怕！这院中都是哑巴！”
“阿姊？”惊诧这个称呼，顾千言瞪大了眼，姬绾玉则笑出声。
“怎么？阿言也觉得配不上绾玉这声‘阿姊’？”
“我……”只当太后是自己生母的事露馅，顾千言面色变得苍白。
姬绾玉见状，冷哼了一声，不悦道：“绾玉也不想唤阿言姐姐，但这是母后的意思！母后说，我们南桓皇室，皆是知恩图报之人。你与绾玉有救命之恩，绾玉自当奉你为姐姐！”
原来是这个姐姐！
顾千言会心一笑，姬绾玉却愣在了原地。
阿言怎会笑得这般好看？
好看到她忍不住想亲近！
“阿言，你喜欢玉儿唤你‘阿姊’么？”换上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扑到顾千言怀里，姬绾玉半眯着眼道，“你若是喜欢，玉儿日后便唤你‘阿姊’……”
“呃……不必。”拒绝姬绾玉的示好，顾千言确定眼前人和她的猫一般，都是芝麻馅的汤圆。外面看着白白软软，馅料却是黑到极致掺点甜。
“绾玉唤我‘千言’便是。”
“可你就是南桓长公主呀！姓常得不知他抓错了人，姚君可不是傻子。只是……”坐在顾千言怀里，引起其注意，姬绾玉沉眉道，“只是绾玉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姚君知道自己抓错了人，还与母后送去了国书。”
“国书？”顾千言听得云里雾里，“是只有姚君知道抓错了人吗？”
“整个南桓都知道。”
“这般吗？”
顾千言顷刻摆正了自己的位置。
依着姬绾玉的意思，常将军是蓄意抓人。她放姬绾玉走，算是歪打正着，坏了姚皖的计划。
至于她能活到此时，这得益于下山那日，明语与她套了身名贵的衣衫，使得常将军将她误认成姬绾玉。
“我现在是什么身份？”顾千言认命地接起烂摊子。
“南桓长公主顾千言！”
“什么？”顾千言怀疑自己的耳朵，“那你呢？”
“二公主。”低眉理着顾千言的衣摆，姬绾玉佯装随意道，“母后说，姚皖不过想要个人质，本无所谓是谁……你既是到了姚皖，那便索性将你封作长公主，留你在姚皖五年……五年后，你若活着，也算南桓的功臣，归国后，母后自会替你与明语阿姊赐婚……若是死了……”
姬绾玉咬住唇。
“死了如何？”顾千言没有怨恨。太后是她的亲妈，虽然她出生时，其搞了些小动作，但依着奉天寺那晚的相处，顾千言相信，太后不会害她。
“以长公主之礼，将你葬入皇陵……”
“哦。”这算是忠臣待遇。
“那你呢？”猜想姚皖的日子不太平，顾千言望了望怀中人。
“我……”
“玉儿有别的事情。”替姬绾玉开口，魏明语着朝服快步朝二人走来。
“阿言……”眸底荡出深情，魏明语抬腕召出早前赠与顾千言的八哥，“数月未见，这小东西又学了些新东西。阿言若是闷了，可借它解解闷。”
“明语……”顾千言示意姬绾玉起身，姬绾玉却赖在其怀中不动。
挑衅般环住顾千言的脖颈，姬绾玉勾唇望向魏明语道：“明语阿姊！玉儿可否坐在此处？”
“下月初七我便走，你何必与我争一时？”踏到顾千言身边，等着姬绾玉起身，魏明语淡淡道，“明语数到三，若是玉儿还不起，那明日便会有涉及玉儿的折子，送往南桓！”
“好了！阿姊！玉儿知错了！”蹙眉起身，姬绾玉不悦地瞪了顾千言一眼。
“舅母交与你的事，该去做了！”催姬绾玉离开，魏明语抱起顾千言，自己转身坐到太师椅上，“椅上凉，你身子弱，还是坐在我膝上，较为妥当……”
“哼！”懊恼自己不及魏明语想得全，姬绾玉转身欲走，又听魏明语道。
“阿言的病可是好了？”
什么？千言竟是有病？
姬绾玉抬起的步子终究迈不开了。
……
“老样子……”
眼中只瞧到魏明语，顾千言对那场好不了的风寒已经不抱期望。
但魏明语眼中的担忧，着实让她不安。
罢了。有心宽慰魏明语，顾千言佯装洒脱道：“不就是间歇性‘咳咳咳’么，咳不死也没什么打紧……”
“千言……”魏明语眸中染上了笑意。
她懂眼前人的心思，所以她带来了药。
屈指从袖中摸出一个青花瓷瓶，魏明语正欲去掉瓶塞，身边却多了一个人影。
“胡闹！”匆匆攥紧顾千言的手腕，姬绾玉轻斥道，“莫要以为遇事阿姊便能救你！此番，若非明语阿姊在殿前跪了半月，母后断断不会保你性命……”
“你……”顾千言被姬绾玉骂的头疼。
但其言语中的焦急，顾千言亦是听的清楚。
“绾玉你想错了……”顾千言欲解释，姬绾玉已松开了手。
“明语阿姊你且看好她！玉儿待会便传御医来！”
言罢，姬绾玉快步离去，独留顾千言在魏明语膝上张着嘴。
“玉儿便是那么个性情。阿言莫要难过……”拉住顾千言的手，往其掌中倒出一颗药丸，魏明语笑道，“知你不爱喝药汤，这粒药丸，便是针对你的病症……”
“明语有心了！”仰头将药丸吞下，顾千言望着魏明语，“下次莫要再跪了。”
“阿言可是心疼了？”从袖中再摸出一个瓷瓶，魏明语单手环住顾千言，低眉道，“明语不会害你。”
“害我？”盯着魏明语手中的瓷瓶，顾千言眨眨眼。
明语方才已是喂她吃了一颗药。
如今这颗……
“毒？”
“我……”魏明语想解释，顾千言已是接过瓷瓶，将其中的药丸吞下。
“信你。”难以描述自己对魏明语的信赖，顾千言笑道，“希望你不要忘了送解药。”
“不需要的解药……”怜惜地将顾千言揽入怀中，魏明语凑在顾千言耳边道，“舅母以为，深宫终究是是非之地。纵使为质，阿言还是呆在佛堂为好……早前阿言的风寒，原是舅母所为。她原想着趁你入宫求医，将你留在宫里……谁知世事难料，你竟是为玉儿挡了灾祸……”
“这般吗？”没想到自己卧床数月是亲妈的手笔，顾千言皱皱眉，追问道，“第一颗药丸是解药，第二颗呢，吃了会怎么样？”
“吃了会昏睡半载……等你醒来，该是在姚皖的承恩寺内。”
“那半年后呢？”顾千言对这个安排很满意，她当真是不想和姚君见面。
“半年后，或是我，或是玉……会再与你送药。彼时，你可昏睡一年……”
“咳。太后是打算让我睡到五年后么？”顾千言有些无语。虽然一觉醒来五年后，能避免她遇到意外，但一觉睡五年真是太可怕了。
谁知道五年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莫怕。五年后，阿言定会收到我的婚书！”含笑握住顾千言的手，魏明语想把眼前人刻进心里。
顾千言咬咬唇，终是主动往魏明语额上落了一吻。
“等你……”
……
药效发作时，姬绾玉还未归。
坐在魏明语膝上，顾千言只觉眼皮越来越沉。
醒来便半年后了吗？
顾千言望着魏明语那明媚的眉眼，任思绪陷入混沌。
……
混沌的时间不长，待顾千言清醒，眼皮却怎么都抬不起来。
咳！药效是有意识的植物人？
太后是她的亲妈吗？
这真是太惨了……
唉！
在一片漆黑中叹气，顾千言喉头忽地一哽。
谁在往她嘴里塞东西？
顾千言想挣扎，但躯干并不受她指挥。
……
觉察到榻上人的抗拒，姬绾玉红着眼睛，往顾千言的口中添了些水。
“阿言……明语阿姊说你喜欢吃云片糕。这是玉儿寻人新做的，你且尝尝，若是不好吃，玉儿明日便换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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