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明殿宗为避免二人再起冲突,遂告诫冀铭,在查清真相前不准去叨扰林西。
冀铭这次来找她,自然也是瞒过众人。为了不让两人见面的事被发现,他特意寻了个僻静的角落。
“师兄,到这里就行了。有什么话,您不妨直说。”林西心中存有戒备,不愿再前行。
毕竟大殿之上曾有冲突,关系实属不睦,若他在无人之处使个苦肉计,自断一臂嫁祸给她,到时候可真是有理也说不清。
“好。林西……我接下来说的话你可能不信,但我还是存着一点奢望。”
“我梦见过前世发生的事,不不不,应该说是这一世本来要发生的事,因为某种原因发生了转变。这种转变是因为你,因为你做出了改变历史进程的事,导致后续本该完美衔接的历史完全衔接不上。你知道这是多严重的后果吗?
“之前大殿之上,我非有意诬陷你,只想让你离开溟光岛。只有你不在溟光岛,岛上生灵才不会被你影响,只有你不在溟光岛,我和月娥才会在一起,只有你不在溟光岛,只有你不在……只有把你关起来,关在没有人的地方,才不会有旁人受你影响,不然,你总会带来改变!只有你不在,只有你不在……”他越说越激动,语序颠三倒四,甚至神情都有些恶狠狠的。
林西被他这话说得怔住,恍惚很久才回过神来,“你说,你曾梦见这一世本该发生的事?”
“是啊,我和月娥本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道侣,这一世本该圆满的……但是因为你,因为你……”
“因为我?我做了什么?”
“你本来该捡猫的……但是你不肯,你拒绝下山除妖,于是那猫妖被月娥所救。你可知晓,从她阴差阳错救猫的那一刻起,历史就发生了转变,我和她的感情线也完全转变。她被猫妖所惑,与我分道扬镳,连带着后续本该发生的一系列事也完全发生转变。
“就是拒绝救猫的一个小小举动,轻微得如同蝴蝶煽动翅膀,带来的改变却无异于一场风暴!现在月娥被关在禁地,一切发展与预定的南辕北辙,谁也无法预料,谁也控制不了……照这样发展下去,大家都会死的,谁都逃不掉……”
他的神情有些凄然,“我想补救,但不知从何救起……而且我说的话,你估计也不信吧,就当我失心疯吧,可我……可我总存着一点希冀,总奢望着你能够帮我……这座岛,岛上所有人……谁又想死呢?我想活着,想和月娥永远在一起……可是谁来帮我?谁又来信我?”抱头扯发,涕泗横流,此情此景此番模样,确实也与失心疯无二差别。
但是林西并未因他的失态而嬉笑嘲弄。
她因为他的话,沉默了许久许久,久到冀铭都以为她是不是恍惚失忆时,才缓缓开口。
“我信你。”
“别说笑了,我自己都觉得这些话难以置信,更罔论你。”
“我也曾梦见这一世本该发生的事……”
“什么?”他猝然睁大眼睛,惊讶地望向她。
很快,惊讶转变为惊喜,“你真的梦见这一世本该发生的事?所以,所以你信我?那你愿意帮助我吗?只要你帮我,我们就有一线转机!”
“可是……我该怎么帮你?”
“我们需要去找月娥,对于这些事,她比我知道的更多。但是她被关押在禁地,没有殿首授意是进不去的。之前我也试过硬闯,但都徒劳无功,还险些引响禁铃被人发现。”
林西想起之前第一次去草地时,误入禁地看到一闪而过的衣角。衣饰颜色是归属长明殿的,如今结合冀铭的话来看,很明显当时那人就是他呀。
“你都进不去,更罔论我了。自从失忆,招式剑法忘得一干二净,勉勉强强也就恢复六七成,硬闯的结果估计也和你一样。”
“不,你能进去。除了殿首授意,还有另一个方法可以打开禁地大门,就是拈花一剑。”
“拈花一剑?”
“对,就是拈花一剑,会此剑法只有你和开山道祖,连殿首都未能习得。禁地本就是道祖所设,所以打开它的方法除了口传意会的授令,还有就是拈花一剑的剑招。”
“师兄,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事?”
林西记得最初大殿之上,冀铭就用拈花一剑的伤痕诬告过她。不是说这剑法只有她和道祖习得吗?既然不是她所伤,那就是……
冀铭被问的一怔,随后迟疑道:“一位高人告诉我的。他姓甚名谁,我并不知晓;来路归途,我亦不知晓。但是我信他所说的,我相信他!”
他越是信誓旦旦,林西越是将信将疑。顿了许久,她问道:“是道祖吗?你之所以这么相信他,因为他是道祖,对吗?”
“我不知道……”他摇头,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我看不清他的长相,也记不住他的声音。可是见到他的那一刻起,心底就升腾起强烈的感觉,他是溟光岛的主人,他是主宰这里一切的,他比任何人都希望溟光岛完好,他比任何人都希望这里的生灵活下去。我相信自己的心,所以我信他!”
“好……师兄,我会帮你的。”林西心里纷乱不堪,不能完全相信他,可是他所说的与自己经历的重合度极高。
“我会帮你,但不是现在……等我想清楚再告诉你好吗?我现在脑子里很乱……”
“我明白你的感受,最开始知道这些事的时候,我也同样难以接受。没关系的,你愿意帮我已经很好了,不急这一时。等你什么时候想清楚了,再设法传信告诉我,我们一起去禁地找月娥。”
林西点点头,“我先回去了,师兄也回去吧,此地不宜久留,被人发现就不好了。”
回到住处时,初六初七已经在屋内。
初七抱着个红果子啃得正开心,看见林西回来,忍不住向她邀功,“师姐快来尝尝,我新挑的果子可好吃了!”
“我没什么胃口,你们吃吧。”
“师姐怎么了?不开心吗?是不是遇上了什么不好的事?”
“没有……对了,我和冀铭师兄从前关系如何?可曾结怨?”
“师姐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偶然想起,若是不好作答便罢了。”
“没有啊,这有什么不好作答的?唔……冀铭师兄与师姐的关系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位师兄喜欢月娥师姐,而月娥师姐与师姐又是好友,所以日常交际中总免不了碰到。可就算碰到了,你们也最多寒暄客套几句,并无其他交集。所以并不存在什么宿仇啊结怨啊。至于……至于那次大殿上,他突然指证师姐堕魔,我也想不出是何原故。不过,我更乐意相信师姐,师姐明明还是像以前那样对我们好,才没有堕魔呢!”
按照初六初七的说法,冀铭与她并无私仇,所以大殿之上的指控并非蓄谋已久,可能遭受某些变故而临时起意。
至于是何变故……林西又想起了今天关于历史进程改变等一系列的话。
关于这个历史进程,有个更合适的说话,叫作时空悖论。不知为何,林西脑中跳出许多关于此事的解答,好像很久以前就有所接触过。
时空悖论也称作祖辈悖论,一个人穿越到某个祖辈诞下后代前将他杀死,那么所谓的祖辈就绝后了,也就不会有那个人的出生。既然那个人出生不了,那他又怎么穿越到从前杀死祖辈?
或许从他杀死自己祖辈的那一刻开始,世界产生分裂,进入两条截然不同的轨道。
一条轨道,是他原本的时空,为了保证时空秩序的正常,他永远杀不死自己的祖辈;另一条轨道是相似的平行时空,他可以杀死祖辈,但是此祖辈已非彼祖辈,另一个世界的祖辈,与他本身并没有关系,所以就算杀死了也不会妨碍自己的出生。
可是在另一个平行世界里,因为他的意外之举,一切都发生了改变。
原以为只是一个细微之举,但是一个变量引起另一个变量,就如同多米诺骨牌的推倒,引发连锁反应,照此发展下去,只会造成不可估量的后果。
代入林西的状况,就是她拒绝救猫的那一刻起已经诞生了一个新的平行空间。
因为举动与历史进程相悖,所以她现如今身处的时空,就是新诞生的未知的时空。
至于为什么这个时空的人会有那个时空的记忆……很有可能是新诞生的时空本身就是错误,两个时空正试图强行融合在一起……
“师姐,师姐!”
初七唤了好几声,林西才终于回过神,“怎么了?”
“还问我们怎么了?师姐一直不搭理人,我们还想问你怎么了呢。师尊过来了,师姐不是找师尊有事吗?”
林西抬头,正见师尊站在门口,白衣胜雪,纤尘不染。
他神情自若,目光温和,完全没有不久前捱受痛苦的狼狈。看现今这副模样,林西都不由怀疑当时门内压抑痛吟,全然是自己幻听。
“师尊,您与师姐有事要聊,弟子们先告退了。”初六初七还是极怕他,觑着空子就想溜走。
师尊也不为难这两个小孩儿,仅在口头告诫他们要多温书,未曾过多苛责。
待两只小奶团离开后,林西起身施礼,又问道:“师尊身体还好吗?”
“无碍,老毛病了,时不时发作一下。倒是你……当时来寻为师,所为何事?”
“是……”林西本想替之前忽略他的事道歉,但想想总觉得尴尬。于是干脆缄口不提,转换了话题,“是因为徒儿近日总做一些奇怪的梦,或许与之前的记忆有关。想着师尊曾在我体内留有一丝灵力,不知可否探查出什么?”
师尊指了指座位,林西顺意坐下。
他并指在她眉眼轻点,细丝般的灵力游遍她周身又汇聚他指尖。
“你一切安好,并无任何异样。”
“看来并非妖邪作祟……”
“为师好奇,你都梦到了哪些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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