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班那么多人看着呢，白文睿就算真的怕了，又怎么会认？
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马上就要上课了，有什么事，我们晚上回去说，好不好？”
苏元涵嗤笑一声，心底的火越烧越旺，那种愤怒之中夹杂着很多复杂的情绪，仿佛可以穿过时间和空间的维度，与过去的自己相连。
为什么每一次都要这么逼他呢？
为什么每一次在事情过后又要摆出这么一副痛苦的表情呢？
好像被逼上绝路的那个人是白文睿一样。
当真是……太可笑了。
“张牙舞爪地要说法的是你。”
“发火暴怒要吵架的还是你。”
“现在装什么理智人呢？”
“你刚刚怎么不记得要上课了呢？”
“怎么，我不回应的时候，你得不到说法就不能活了，我现在要回应了，你却不要了？”
苏元涵都笑出声来了，看向白文睿的眼神中格外讥讽。
“白文睿，你要不要这么欺软怕硬啊？”
苏元涵留下这句话扭头就走，说一次机会只有这一次机会，绝不会有第二次。
一直以来，苏元涵都尽可能将现在的白文睿和上一辈子的那个白文睿区分开来，但现在他却陡然发现，没有必要。
现在的白文睿和上一辈子的白文睿，又有什么区别呢？
人的本性不会因为他重生回来而改变。
白文睿，一直都是那个白文睿。
上一世的时候，苏元涵其实不止被关过一次小黑屋，在最后那三个狗玩意联手之前，他就被姓杜的神/经/病关过一次。
无边的黑暗中，什么声音都没有，只有在他偶然发狂的时候，会传来系统嘲讽挤兑他的声音，苏元涵只记得自己很痛苦，痛苦到用头去撞墙。
狗比系统不会让他死，但是却不会抹消他的痛苦。
他很痛，哪里都很痛，精神和肉/体都不得消停，他很想晕过去，却非常清新，在最痛苦的时候，那扇门被打开了。
而从外面走进来的，就是白文睿。
虽然白文睿早就和他翻脸了，但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关系铁的时候也是真的铁，他现在都这么惨了，念计过去的情分，白文睿多少会动点恻隐之心吧？
苏元涵那微末的希望很快就破碎了，因为白文睿是来捅他的。
那把刀捅进苏元涵身体里的时候，苏元涵都没有反应过来。
或许之前就已经很痛苦了，所以真的被捅刀的时候，就没有那么痛了。
他只是没想到，白文睿真的会给他这么一刀。
身体在慢慢变冷，意识越来越混沌，在晕过去的前一秒，苏元涵艰难地挤出来三个字。
“为什么？”
他没有得到答案。
就像他不知道，白文睿为什么会突然跟他翻脸一样，他询问过挽留过，都没有什么用。
伤害已经造成，答不答案的，其实早就无所谓了。
那是苏元涵最接近死亡的一次。
但是狗比系统并没有让他死，为了惩罚他，狗比系统在他醒来后，让他的痛觉变得更敏锐了。
苏元涵那时候才知道，原来痛苦，是没有上限的啊。
而白文睿来看他的时候，就站在门口，仿佛靠近他的病床会被传染一样，就隔着那么远不知道过了多久，白文睿才开了口，“小圆。”
声音有些颤抖，仿佛很痛苦一样。
苏元涵觉得有些好笑，便真得笑了出来。
于是白文睿大步走到他床边，就那么高高在上地俯视他，眼神尖锐而冷酷，声音更是一变，仿佛对他深恶痛绝一般。
“苏元涵，现在的这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
“你活该。”
听听这话，说得好像他多么对不起白文睿一样。
突然变脸的是白文睿，拿他的喜好攻击他的还是白文睿，最后捅他一刀的依然是白文睿。
他到底哪里对不起白文睿？
苏元涵甚至分不清，现在的白文睿和上一辈子的白文睿，到底那一个更可笑一点。
但苏元涵能够确定的事，试图将这两辈子的白文睿区分对待的自己，真的是个脑/残，还是个活体脑/残。
苏元涵仰起头来，那双漂亮的黑色眼眸里，是一片决绝与冷漠。
白文睿、杜卓云、段长明他们三个，对他来说，再无分别。
都是和他有仇的陌生人。
只是仇人。
白文睿最终还是跟了上去。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样子，自然是他不愿看到的，但是苏元涵的话说得那么难听那么绝情，他心里当然也不是没有火气的。
他做了什么就让苏元涵发了这么大的火？
明明是苏元涵先故意无视他、冷/暴/力他的啊！
也是苏元涵先对他笑，让他以为一切都过去了，结果下一刻，苏元涵又无视了他。
被人这么反复无常得耍弄，是个人都有脾气呢，他凭什么不能生气？
他刚刚不过是被苏元涵的气势压住了而已。
白文睿大口吸气吐气，吵架这种事情，看得就是双方的气势，一旦气势弱了，必不可能赢。
他得先发制人才行。
白文睿快步跟了上去，俩人去了走廊尽头一个拐角的地方，比较隐蔽，加上是刚上学的点，这边没几个人。
抢在苏元涵之前，白文睿先开了口，“小圆，我们十几年的感情了，我自问没有什么对不起你的，你呢？”
“为了要你偶像的签名，我足足排了两个三个小时的队，那个特殊手办我没有抢到，是我用一周的世界磨破嘴皮子花大价钱从别人手里买来的！”
“我就问你，我有哪点对不起你？”
“你呢？无视我？冷暴/力？在图书馆明明听到了我的声音却装没听到？”
“你是真的一点都不在乎这份友情了是不是？”
“如果你不在乎的话，那我也不在乎了。”
为了增加气势，白文睿发狠道：“一个人的友情，我也不稀罕！”
苏元涵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白文睿还以为这一招奏效，正想要放低姿态卖卖惨诉诉苦之类的，就看到一直背对着他的苏元涵突然转过身来，大笑出声，“竟然还有这种好事？”
苏元涵语气轻快，带着满满的不可思议，字里行间流露出来的笑意，却让白文睿错愕地瞪大了眼睛。
……苏元涵怎么会是这种反应？
这跟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我不……”
白文睿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苏元涵打断了。
“如果你刚刚说得是假的，那么我希望它是真的。”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么我希望它的到来快一点，再快一点。”
“明白我的意思了吗，白文睿？”
“我不想见到你，我不想跟你有任何交集，我现在看到你就恶心，你出现在我面前叽叽歪歪，我就想揍你。”
“我无数次后悔，我以前为什么交了你这么个朋友。”
“现在我明白了，是我脑残，竟然真的把你当个人。”
苏元涵看向他，没有了刚刚的愤怒和讥嘲，只余下平静和……冷漠。
但就是这样的苏元涵，却比刚刚盛怒之下的苏元涵，更让白文睿恐慌。
“小圆，我们先冷静冷静，不要……”
“不要叫我小圆！”苏元涵厉声喝道，“小圆是你能叫的吗？你配吗白文睿？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说出去聊聊？为什么那时候不说晚上回去再说？因为你认为你有理！因为你知道我不愿意在教室里闹起来！因为你明白我不想被那么多人盯着！因为你了解我！你知道怎么对付我！”
明明苏元涵比白文睿还要矮一点，这个时候，他却仿佛高高在上，白文睿都只能仰视他一般。
那一个字一个字都向刀子一样捅过来，恰巧捅在白文睿心底最隐秘的角落里，他对上苏元涵的眼睛，下一秒便狼狈避开。
那一刻，他只感觉自己要被苏元涵看穿了一般。
“白文睿，我只是不喜欢与人交际，但是你不能一而再再而三把我当傻子！”
“你了解我白文睿，哈，你当然了解我，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再熟悉不过了。”
“然后这些熟悉就都变成你捅向我的工具！”
白文睿几次想要反驳，但是苏元涵一点机会都没有给他。
苏元涵一步一步地逼近白文睿。
“白文睿，你敢说你刚刚在教室里那一出不是故意的吗？你敢说你刚刚说的那些不是故意的吗？下一步是不是就是卖惨在等我？”
“我告诉你白文睿，我不吃这一套了！”
苏元涵每说一句话，就会像白文睿那边走近一步，白文睿就会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终于，白文睿的背脊贴到了墙。
他意识到自己已经无路可退了。
“苏元涵！”白文睿大声喊了出来，“我不是来找你决裂的，我们冷静冷静，你不要拿刀往我心窝子里戳，我们那么多年的友情了，因为这点子小事闹崩了，那就太丢人了，我……”
苏元涵冷笑道：“一个人的友情，你不是不稀罕吗？”
“白文睿，别从这里说这些有的没的，硬的不行来软的？道德绑架没用就来情感绑架？你真的以为我是个傻子不成？
苏元涵倾身逼近白文睿，目光冷冽。
来自于苏元涵的每一句话，都像刀子一样锋利，轻而易举地将他最隐秘最龌龊的心思拆穿，让白文睿狼狈不堪的同时，又无地自容。
这一刻，白文睿只觉得就像站在一条绳索上，身下是万米深渊，前方是一片迷雾，透着不详的气息，让他不敢上前半步，他想后退，但是苏元涵不让，他便只能僵硬地站在中间，惶恐不安。
白文睿勉强出声，“小圆，你别这么想我，我真的很在乎你……”
“闭嘴，”苏元涵声音很轻，眼神却极冷，“我再说一遍，别叫我小圆，你不配。”
“我今天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以后你少出现在我面前，也别跟我扯扯那些有的没的，我的时间宝贵的很，已经在你身上浪费太久了，不想多浪费一秒。”
“你还想竞争学生会呢吧？要形象是吧？”
“白文睿，你可别逼我，我不竞争这些，我可以不要脸。”
“我倒是不在乎声名狼藉。”
反正上辈子已经有过一次了。
苏元涵慢慢后退，轻蔑地扫过白文睿，“你呢？”
留下这句话，苏元涵扭头就要走，白文睿心神巨震，但是看到苏元涵背影的时候，大脑内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喊叫。
——拦下他！拦下他！
——快一点！要没有机会了！
——你难道想永远失去他吗？！
白文睿一个激灵，大步上前，一把抓住苏元涵的胳膊。
苏元涵愤怒极了，将自己的胳膊用力往后折，然后一只脚踢向白文睿的脚，白文睿猝不及防地叫出声来，被苏元涵一扭胳膊，直接摁在了墙上！
“我告诉你，白文睿，我们决裂了。”
“从此以后，桥归桥，路归路，见面就当不认识。”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永远都见不到你。”
苏元涵松开白文睿的胳膊，大步向前。
背影决绝，每一步都走得那么平静，让白文睿只感觉，他要走出自己的生命。
“小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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