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灯光下,出租屋里萦绕着刺鼻的气味。
几名穿着制服的警察站在房间里，他们的面前，站着五六个年龄不大的青年,染着非主流的发色,顶着桀骜不驯的发型,几乎将“混”字刻在了脑门上。但此刻这群青年却个个双眼通红，纷纷皱眉回忆着今天在小巷的情景。
“他撑着一把伞，穿着深色的外套，个子很高。”
黄毛青年回忆起今天的那个眼神,仍然觉得心里发怵。
“估计有一米八五。”
“屁,明明有一米九！”
身边两个小弟争着补充。
黄毛青年被打断了思路,立刻瞪了争吵的两个青年一眼，继续道。
“他撑着一把伞，手上都是血。”
黄毛忧心忡忡，再一次询问面前的几位警察,“你们会保护我的吧？”
为首的中年男警察点头,“你放心说，我们会立刻派人确认。”
黄毛吞咽了一口唾沫，又继续回忆。
“他看起来很强壮，但不是健身教练那种肌肉外露,大概是我梦寐以求的那种身材……”
黄毛说着伸出手比划了一下,“就是这种——”
他曲了曲手臂,“很有力量,但是又不丑，现在很多女孩子都不喜欢肌肉看起来很吓人的。”
“骨架大？”
一边记录的警察询问。
黄毛连连点头，“对，骨架很大,所以身上的肌肉看起来毫不夸张，又……”
“很有威慑力。”
“还有吗？”
记录的警察又问。
黄毛沉吟，还没想到措辞，身边的一个小弟就急吼吼提醒道：“脸，凶狠，吓人……”
黄毛一拍手，又立刻道：“对，他看起来特别吓人，浑身煞气，就像最强兵王里面那个从小经过训练，杀人无数的冷血杀手一样。”
最强兵王？
冷血杀手？
记录的警察点点头，差不多知道了他想表达的意思。
“那你说的人质呢？他是什么情况？”
黄毛青年一顿，脸上立刻浮现出一丝不自然来。
“他、穿着一身浅色的衣服外套，就、突然撞到了凶手，凶手就没放开他了。”
黄毛青年含糊道，顿时有点后悔提到这个人了。
为首的警察目光锐利，表情严肃。
“撞到？”
黄毛青年避开他的目光，有些心虚回答：“他好像眼神不太好……”
“失明？”
“嗯……”
黄毛目光飘忽，正要转移话题，又听见对面的警察问：“你在小巷撞见的他们？可以详细说一下具体的情况吗？”
虽然用的是询问的语气，但是几个警察的目光却紧紧盯着黄毛一群人，锐利至极。
黄毛纠结一会，丧气蹲下来。
“我们就是小小拦了他一下，然后他就丢了导盲杖和伞砸我们，转头就跑，就撞到了那个人……”
“然后，我们就走了。”
另一边，一直拿着平板查找监控的警察在马路对面的小超市看到了白衣带着导盲杖青年的身形。
“是他吗？”
警察举起平板给黄毛青年看。
黄毛点点头，立刻道：“就是这个人。”
为首的警察点点头，确定几个青年没有其他隐瞒后，才道：“让人尽快确定这个人的身份和居住地。”
“另外，这些青年，小于去处理一下。”
为首的警察顿了顿，又道：“在确定凶手前，要保证他们的安全。”
时宴的资料不难查，不过片刻，一个穿着制服，身姿挺拔的青年就递过平板。
“这个人叫时宴，几年前因为车祸失明，租住在秦山公寓二单元302。”
为首的警察接过平板，将青年的资料简单查看后，再抬头，就发现身边的徒弟表情有些奇怪。
“怎么呢？你认识？”
原乐点头。“几年前的车祸案子是我入职经受的第一个案子，他现在的住所都是我帮忙租的。”
为首的警察点点头，“那这样，过会你带一个人敲门探探情况，我们在附近等着。”
“随时保持联络。”
原乐点点头，沉声应了。
时宴原先是会做饭的，但是失明后，一个人生活做饭的难度很大。
时宴原先也尝试过，但是受伤过几次后，就逐渐歇了这个念头，开始一日三餐吃速食。
殷渡打开冰箱，里面除了速食和一个苹果外，几乎什么都没有。
厨房里常用的只有一个自动断电的热水壶，一个水杯，和一副碗筷。
煮泡面花不了多长时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只有这些速食，殷渡也弄什么什么新花样。
不过十分钟，泡面的香气就在房间里蔓延开。时宴刚从房间出来，就闻到了泡面的香气。
他微微眨了眨眼，还在犹豫要不要过去，就又听见殷渡的声音传来。
“面煮好了。”
时宴赶忙快步走过去，到达餐厅后，才停下脚步。
脚步声从自己面前经过，随后是热气腾腾的碗触碰到玻璃桌面的声音。
殷渡转过身，看着时宴正呆呆站着，不由得轻轻拉了他一下，让时宴在椅子上坐下。
“我去给你拿筷子，先别动。”
碗上的热气蒸腾，殷渡叮嘱着，快速走进屋内，将自己的碗和两双筷子拿出来。
“慢一点，烫。”
殷渡将筷子和勺子塞到时宴手中，才在他身边坐下。
这是时宴好久没有感受过的场景，腾腾往上冒的热气熏的时宴眼眶有点热。
“嗯……”
他闷声应了一声，好一会才道：“谢谢。”
他自以为声音平静，做到面色无常了。
殊不知自己泛红的眼眶和抿起的红唇，以及握着筷子用力到微微有些发白的指节，无一不表露着他内心的不自然和不平静。
殷渡看着他好一会，想伸出手去揉揉他毛茸茸的发顶，可又觉得突兀。
最终只能当做没发现一般，一言不发。
殷渡吃饭速度很快，他饭量也大，一碗泡面下去，半饱都没到。
反观时宴，磨磨蹭蹭吃了一半后，速度就慢了下来。
“吃不下了？”
好一会后，殷渡又问。
时宴握着筷子的手一僵，好一会，才沉默点点头。
平时他的食量就不大，自己做的时候，吃不下就算了，也无所谓。
但是今天是殷渡煮的泡面，吃不下……总觉得对不起殷渡。
时宴没再说话。
殷渡看他艰难吞咽着嘴里的泡面，“吃不下就不吃了。”
人跟个猫崽一样，食量也跟猫崽一样。
“可是——”
“我应该还可以……”
时宴不太想放弃。
殷渡拿走他手上的筷子，“吃不下就放着吧。”
“明天我会做点其他的。”
明天？
时宴诧异，猝不及防被他拿走了手中的筷子，抬头过去愣愣朝向他，诧异的很。
殷渡见他迷茫的样子，手又有点痒，他顿了顿，继续道：“你喜欢吃什么？明天给你做。”
“我……”
时宴更诧异了一点，还有些受宠若惊和不敢置信。
他正要说话，“咚咚咚”的敲门声就在门外响起。
嗯？
有人来找他？
时宴惊讶，正要起身就又被殷渡按住。
“我去吧。”
凳子与地面摩擦的声音响起，随后肩膀上带着热意的手掌消失，均匀且连续的脚步声一直延续到门边。
原乐在敲门时，心中已经打好了腹稿，外套的纽扣藏着监听器，耳中带着简易的通讯设备。
在他的设想中，无论黄毛青年说的嫌疑人有没有在这间屋子里，门都不会那么快开。
但是事实上，他刚刚敲门，手适才放下，门就被人打开。
一位很高，面露凶相的男人站着门口。
一直有句古话说“相由心生”，原乐在看见青年的第一眼，心就瞬间提起来，整个人都带着浓浓的戒备。
他下意识后退一步，想与他拉开距离，但很快就反应过来。
原乐佯装看一眼门牌号，随后又转过头，面露不解。
“请问，时宴先生住在这里吗？”
殷渡盯着门口那两个人穿着警察制服的人，脸上没什么表情，眉头却下意识皱起。
他面无表情时就一脸凶相了，此刻皱起眉头，更显的凶神恶煞，像是随时都有可能暴起伤人一般。
与原乐一起过来的小青年经验不足，此刻更是浑身戒备，紧张的就差点上去先一步制服人家了。
“你们找他有什么事？”
殷渡询问。
原乐扯开一个笑容，垂在身侧的手捏起，虽然他尽力放松，但是面对面前这个男人，他身体会下意识紧绷。
“我之前和时宴先生有一点交集，这次在这边，正好看看他，请问，您是——”
原乐笑着说。
殷渡漫不经心“嗯”了一声，心里对这两个警察为什么来已经心知肚明。
“我是他房东。”
殷渡说着却没有移开步伐。
原乐忍不住有些焦急了。
他不着痕迹往屋里看了看，但是却什么都看不到。
“请问时宴在这里吗？”
原乐警惕盯着面前的男子，再次询问。
殷渡似笑非笑看着两个人，正要开口，身后突然传来时宴略带迟疑的声音。
“是来找你的吗？殷渡。”
殷渡最后看门外的两个人一眼，侧过身体，看向朝他走过来的时宴。
“是来找你的，两个警察。”
原乐看见时宴后，立刻松一口气。
他有些狐疑地扫过殷渡，不明白时宴在，他刚刚为什么迟迟不动作。
殷渡只当作没看见他的目光，转身进了房间。
原乐上前一步，踏进门。
“时宴先生你好，我是原乐。”
原乐？！
熟悉的名字和熟悉的声音让时宴眼睛一亮，整个人都隐隐激动起来。
“是你啊，原警官。”
时宴转过头循着殷渡的脚步声，朝向他。
“殷渡，这儿的房子就是原警官帮助我找的。”
殷渡目光落到原乐身上，与他对视一眼，才“嗯”了一声。
“你们到客厅坐着聊。”
殷渡又道。
时宴略微有些迟疑，殷渡又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客人来了。”
时宴犹豫几秒，还是带着原乐两个人进入客厅。
客厅里干净整洁，半点搏斗的痕迹都没有，时宴身上脸上也没有任何一丝异样。
原乐与身边的警官对视一眼，才在沙发上坐下。
“当年谢谢原警官了。”
一坐下，时宴就又诚恳道谢着。
原乐收回打量周围的目光，视线又落到时宴身上。
“没事，举手之劳而已。”
“我在这边查案，记得你在这，就碰巧过来看看，你这两年过的怎么样？”
时宴点点头，“还不错，这边生活挺舒服的，邻居也很好相处。”
无论是因为怜悯还是其他，总是有很多愿意帮助他的人，时宴心怀感激。
原乐见他脸上神色不似作伪，又打量周围一圈，余光瞄见餐厅的殷渡正在收拾碗筷后，目光中隐隐闪过差异。
“你一直和房东一块住吗？”
原乐又问。
那个男人自称是房东。
时宴对这个称呼没有丝毫异议，他摇摇头，继续道：“昨天碰巧遇见房东的，他就在这边住下了。”
“房东人也很好。”
时宴又补充道。
原乐点头，他犹豫两秒后，主动谈起了最近的两起凶杀案。
“凶杀案的凶手还在潜逃，你怎么看？”
原乐一顿，脸上闪过诧异。
“怎么都问我这些问题？”
他嘀咕了一声，正要说什么，原乐就敏锐询问道：“还有人也问过吗？”
时宴微微点头，“昨天晚上殷渡也问我知不知道凶手是谁？”
他回答完后，又快速跳到原乐的问题上。
“凶手肯定会被抓到的。”
时宴表明着自己的态度。
而原乐遮住目光中的惊涛骇浪，进一步道：“警方做的嫌疑人体征描述你听过吗？”
时宴点点头，“听过。”
原乐目光一闪，又道：“我刚刚看房东就被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见到了凶手。”
他笑着说，声音里带着开玩笑的意思，但是眼睛却一眨不眨盯着时宴，想从他脸上看到一丝蛛丝马迹。
时宴一愣，随后也跟着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殷渡是有点符合凶手的体征描述，但是他人很好，肯定不是凶手的。”
时宴没把原乐的话放在心上，却仍然坚定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而与此同时，原乐的耳机通讯里，也传来同伴的声音。
“时宴和殷渡在之前没有任何交集。”
原乐笑容微顿，很快又恢复。
时宴是真心觉得殷渡不是凶手。
是不是他想多了，通过外貌，对殷渡先入为主了？
原乐迟疑。
他和身边的青年对视一眼，又不着痕迹地拉开话题。
“凶手没找到，很可能还藏匿在秦山公寓，以后尽量减少出门，保护好自身安全。”
原乐想了想，又背出自己的号码，让时宴记下。
“如果遇到什么事情，都可以给我打电话，这是我的号码，一定会接的。”
时宴笑着点头像，“我不常出门，哪有什么事？”
原乐看一眼厨房的方向，打算离开。
虽然他觉得自己可能先入为主，有误解。但是在真相查明前，殷渡也是一个嫌疑人。
原乐站起身，正打算离开，忽然又想到黄毛青年的供述——
他停在原地，转身看向时宴。
“听说殷渡受伤了？要不要去医院？”
“嗯。”
时宴点头后，又有些迟疑，“他自己处理过，我不确定……”
“你知道他为什么受伤吗？”
原乐不着痕迹问。
时宴点头，“他说是刀伤。”
原乐心中骇然，内心对殷渡的怀疑立刻上升了好几个度。
时宴说完，才顿了顿，察觉到一丝丝不对。
“原警官问这些做什么？”
原乐一怔，还在犹豫该怎么说，身后就传来殷渡的声音。
“因为他们怀疑我就是那个凶手。”
原乐快速转身，看见殷渡端着两杯白开水走过来。
“两位警官要喝杯水再走吗？招待不周，家里没有茶。”
作者有话要说：原警官：他在挑衅我们？
殷渡：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时宴：殷渡很好的，不可能是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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