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吧。”


    身后是熊熊燃烧的火焰声,谢停的心却冷如冰窖。


    一瞬间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那个从前指天画地说爱他的男人,每天晚上不厌其烦抱着尤克里里在他门外唱小情歌的男人,竟然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结束了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他想去追,但是刚脚踩刚刚迈出去,聂焱的飞行器已经消失在远处的天空中。


    谢停的眼前变得晦暗,他呼吸困难,双手颤抖,一向优越的头脑却根本没有办法理智分析他现在的处境。


    谢停曾经天真的以为,他和聂焱不过是寻常情侣吵架,即便他们观念不和,也不影响他们相爱,却没想到在聂焱率先提了分手。


    谢停在海礁星的港口枯等了整整七天。


    等到第七天的朝阳徐徐升起,耀眼的朝阳映照着海礁星的一片颓败,也刺痛了谢停干枯的双眸。


    他终于认识到,在聂焱的心里,从来就只有战争。


    无论是爱情还是他谢停,都是可有可无说丢就能丢的。


    之后,谢停回到军部,宣告卧底任务失败,又自请调离了中央星,在荒漠监狱一直工作到现在。


    闹钟想起,谢停在回忆中缓缓睁开眼睛。


    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伸手揉了揉眉心。


    大概是因为聂焱的出现,从前的那些事又开始浮现在眼前。


    谢停翻身下床,一边洗漱一边查看最近的新闻。


    自从来荒漠星之后他就很少关注这些东西,过着几乎与世隔绝的生活。不过荒漠监狱闹出了这么大的新闻,他还是想了解一下外面的态度。


    聂焱自首的消息几乎第一时间就传遍了帝国的各个角落,人们一边欢庆着胜利,一边热烈的讨论该怎么处置这位让帝国不安了十年的男人。


    从网上的态度出奇的一致,都是想让聂焱死。


    不奇怪,以聂焱从前的所作所为,怕是千刀万剐都不足以平息民愤。


    但是这件事显然没有这么简单。


    就在此时,谢停手里的通讯器突然闪了闪,是一条来自暗网的消息。


    【死刑,五马分尸!临死前替我啐他一口,谢谢。——温楚】


    谢停:“……”


    温楚是星狼副军长,统筹整个反叛军的整体运作,如果说聂焱本人是一只锋利的矛,那温楚无疑就是一只保卫星狼所向披靡的盾。


    没有他,聂焱不可能有现在的战绩。


    温楚性格沉稳理智,和谢停是一路性子的人,两个人从前在星狼共事的时候就相处十分愉快。谢停自然也知道,温楚有多少次被聂焱擅自行动气的血压飙升破口大骂。


    很显然,聂焱这次自首的行为,事先并没有知会这位副军长,以至于温楚怒火攻心,不惜黑进军部的内部网络大喇喇的舞到谢停面前,也要给聂焱投一票死刑。


    谢停默默的关闭通讯器,心里并没有对温楚的行为表示不满。


    是他他也这么干,聂焱那家伙确实欠收拾。


    ——


    聂焱穿戴整齐准备出门,目标是会议室。


    今天上午军部上将联合线上会议,一起讨论聂焱的处置问题。


    原本谢停的身份是够不上参加这样的会议的,但是诺顿坚持让谢停让谢停过来,且通知谢停在会议开始一小时前到。


    “上校!”谢停打开会议室的门,此时线上通讯设备还没有打开,诺顿一个人坐在最前列,听见声音转过头,冲谢停挥了挥手。


    “这里。”


    谢停走过去,才发现诺顿正在用便携通讯器看网上有关这次事件的报道,下面的留言和谢停之前看到的差不多,都是希望聂焱赶紧去死。


    “人民情绪很高啊,”诺顿一边看着评论一边闲聊道:“要是这次的事情不处理妥当,恐怕后面百姓会有不满。”


    诺顿抬头看向谢停:“你怎么看?”


    谢停微微垂首:“我听从军部的安排。”


    诺顿笑笑:“别紧张,这里又没有外人,我就是想知道你的想法。”他笑容不改:“如果换成是你,你会处死聂焱吗?”


    “我只是荒漠监狱的管理人,无权参与这种问题的讨论。”


    “我不是说了吗?”诺顿目光灼灼:“我就是想了解一下,你是怎么想的。”


    谢停抬眸,和诺顿目光相交互相看了片刻,谢停轻轻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道:“您何必试探我。虽然聂焱自首,但是星狼的军备人手还盘踞在远征星港口外,如果冒然处刑激怒了这些人,远征星被攻陷,帝国就真的门户大开了。”


    帝国的三大核心,帝星作为首都,是皇族和贵族的所在地;中央星是军部总部,帝国真正的军事心脏;远征星是帝国的精神支柱和象征,也承担着链接帝星和中央星的重要使命,上面的星际栈桥要是落进反叛军的手里,那么帝国被彻底攻破也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谢停垂眸:“无论这次军部的讨论结果如何,我都会遵从。如果军部认为我有被星狼策反的嫌疑,想要如何处置我我也心甘情愿的承受。”


    “你看看,我还没说什么你干嘛这么紧张!”诺顿笑着缓和气氛:“我就是随口问一句,没有别的意思,你这些年对帝国的奉献,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怎么会怀疑你?”


    谢停没说话。


    从前他确实有为聂焱放弃过卧底计划,因此有三个多月的时间没有主动和军部获得联系,这件事也成为他档案上的污点,即便后来他回归军部,也受了表彰,但是有这段历史在,他注定没有办法融入军部的核心圈子。为了避免尴尬,谢停才自请调离,来到了远离中央星的荒漠监狱。


    “以你当年在军校的成绩,现在怎么可能只是一个小小的监狱长。”诺顿叹了一口气:“也怪我,当时执意推荐你,星狼的卧底任务对一个初出茅庐的学生来说还是太艰巨了。”


    谢停摇摇头:“是我自己能力不足。”


    诺顿站起来,安慰似的拍了拍谢停的肩膀。


    “你从前在远征军校的时候就是我最喜欢的学生,现在依旧如此,”诺顿的表情变得认真:“只要没了星狼,从前的一切都不作数,你依旧有机会进入军部担任要职。所以这次的事情,你要慎重,态度一定要坚定,明白吗?”


    谢停点点头:“您的意思我明白。”


    “行了,”诺顿摆摆手:“你去忙你的,我叫你来就是为了这些事,你明白我就放心了。这儿没你什么事儿了,军部那些老油条交给我来对付,去吧。”


    谢停恭敬的冲诺顿鞠了一躬:“谢谢您。”


    ——


    谢停打开会议室的大门,余之已经等在门外,见谢停出来,余之急忙迎上去:“监狱长,那个——”


    谢停整了整帽子:“有什么话直接说。”


    “s级监房那位……有点问题。”


    谢停皱了皱眉:“他不是在关禁/闭吗?”


    “按照之前的规定是这样没错,不过诺顿长官说无比要让聂焱二十四小时处于最严密的监控下,监/禁室只有一台监控设备不太安全。所以,他还是在自己牢房里待着。”


    这样的处理确实也情有可原,谢停点点头:“所以聂焱怎么了?”


    余之咂了咂嘴,不知道该怎么说:“您……还是自己去看看吧。”


    s级监房上下只有一部电梯,四周用能够吸收自身体量上万倍能量的高密度矿物晶石包裹,即便是用于太空作战的军事战舰也很难摧毁。


    进了这里,谢停还真不信聂焱能悄无声息的逃出去。


    电梯门打开,入目还是熟悉的白色监房,只是墙面上多了很多,歪七扭八难以辨认的符号。


    谢停当即皱眉,只听身边余之犹豫道:“他这是在,画爱心?”


    “哟,你来了?”聂焱一手插/进裤子口袋,另一只手握着笔,冲谢停酷酷一笑:“这儿没钟我也不知道具体时间,不过我猜我们已经有三个秋天没见过了。”


    余之皱眉:“啥?”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谢停满脑袋黑线的解释:“他的意思是他一天没见过我了。”


    从前在星狼聂焱追他的时候就是,就爱玩儿这些又土又尬的。


    谢停微微偏头,目光略过聂焱看墙壁上的鬼画符,一把箭穿着两枚爱心,一枚写着谢,一枚写着聂,旁边还有许多布灵布灵闪烁的小星星。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十几岁怀春少女画的。


    当然,少女画的谢停会觉得可爱,二十六岁肌肉壮汉画的他只会觉得土嗨。


    且聂焱的画功也确实垃圾,要不是谢停有看聂焱画小huang图的经验,不然现在他也认不出来。


    谢停双手抱臂,脸色冰冷:“你很悠闲?”


    “无聊嘛!”聂焱耸耸肩:“除了吃饭就是睡觉,别的犯人至少还有放风和做工的时间,我就只有支笔,那就画点东西玩儿了。”


    谢停看着被弄得一塌糊涂的纯白墙壁,转头吩咐余之道:“去准备水和刷子。”


    余之眨了眨眼:“是要找人清理吗?”


    “不用,让他自己清理。”谢停面前聂焱:“什么时候清理完什么时候吃饭。”


    聂焱轻笑:“怕我弄脏你的牢房?可以啊,不然你留下来陪我,我一定乖乖的。”


    “你可以尽情弄脏牢房,只要你在饿死之前把它清理干净。”


    见谢停一点都没有跟自己开玩笑的意思,聂焱啧了一声,不太高兴又不太敢表现出来:“知道了知道了,我不画了呗。”


    随即男人点了点那两枚串在一起的爱心,有些可怜的看着谢停:“但是能不能打个商量,其他的我好好擦干净,把这个留下?”


    一直没说话的余之眯着眼睛打量了半天,忍不住小声嘀咕:“这什么呀?”


    聂焱笑了笑,一脸的志得意满:“小伙子没谈过恋爱吧,这一看不就是——”


    “串烤鸡心。”谢停冷冷道。


    聂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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