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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1、031

    一场车祸搅乱了原本的计划,言疏月第一次拒绝父母主动相约的饭局,开车送陆云野去张家。

    “真的是小伤而已!”女明星把手从后面递出来:“你看,现在不流血了!”

    手臂上淤青未消,无数道划痕凝固着血块,看起来特别触目惊心,言疏月瞄一眼,固执地继续开车。

    陆云野给叶淼淼报了平安,继续劝说:“咱们不去张家好不好?不能为点小事情打扰人家嘛。”

    “他们不会这么想。”言疏月冷冷地道:“只有我可以麻烦你,你就不能麻烦我对吗。”

    女人侧过的脸部线条严肃而凌厉,唇紧紧抿着,看起来很生气,陆云野明智的选择了闭口不言。

    所幸伤口确实没有大碍,以防万一玻璃渣留在肉里,张晓宁消毒处理了一番,言疏月在他要用棉签蘸双氧水时淡漠地提意见:“直接倒,省事。”

    张晓宁看了眼手里的东西:“也可以,不过这样会有点疼。”

    “她不怕疼。”

    陆云野还没出声,那瓶医用消毒药水就这么直接淋在了手臂上,碎玻璃割破的伤口都是零碎的,一次性倒下去简直是数罪齐罚的场面。

    她忍得汗流浃背,连瘾都暂时疼没了。

    老板很生气,后果很严重,痛苦交加的女明星在回家的路上努力思考怎么哄人。

    陆离歌出车祸的消息很快被媒体报导了一波,粉丝心疼得炸开,跑去长渊的评论和私信询问伤情,陆离歌拍下包扎好的伤口发了条新微博:

    “没有任何问题,连缝针都不用噢【爱心】”

    为了安慰粉丝还在评论放了两张自拍,刚洗完澡穿着吊带的wink照,底下一大波善意的“谴责”。

    离歌的小卷毛:“【发怒】就算你亮涩涩照也不会原谅你的!”

    轻歌飞扬:“姐姐好辣!舔舔-ps:注意安全!”

    就是任性days:“虽然但是有美女照片看,还是要小心啊【流泪】幸好真的没什么大碍!”

    安慰完粉丝,女人将下巴蹭在身边生闷气的女总裁肩上,故意捏着嗓子说话:“老板,我想喝牛奶——”

    言疏月又气又心疼,对峙了五秒还是败下阵去热牛奶,她不擅长言辞,只能无言抗议。

    现场不看不知道,一看惊得浑身冷汗涟涟,绿化带断裂的栏杆差几厘米就要戳到驾驶位人的头颅,仅仅玻璃碎片擦伤完全是走了大运。

    偏偏受害者本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什么叫不能为这点小事打扰别人?这是小事吗?

    言疏月郁郁地吐出浊气,没有什么时候比此刻更庆幸对方车技到位的了。

    牛奶塞进对方手里,女总裁依旧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冷着眉眼沉默不语地看窗外,半耷的黑发撇在嘴角,清冷的面容和气质令她更像遥不可及的弯月。

    水中月镜中花,没有人想过这样一轮清透的月亮会沉溺感情渊底,可她沦陷的太深,每一丝神经都会被牵动,不得不为此伤神。

    “喝一口不?”陆云野挨得很近,牛奶的甜香味浓郁,引得言疏月真想去喝,又马上克制住:“你喝完早点睡,我先回房。”

    说着就甩开对方起身,却听见身后人小声吃痛了一声,连忙回头:“弄到你伤口了?”

    陆云野举着牛奶委屈巴巴:“嗯……”

    “很痛吗。”

    “那个双氧水倒下去好疼啊老板,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你想谋杀我!”

    卸了妆的眼睛黑得像宝石,因为刚喝完牛奶嘴角残留了一丁点白渍,她伸出舌尖舔掉,凑上前再喝了一口,白色的牛奶顺着嘴角滑下去,从下颌线滑到喉咙中间,随着上下吞咽的动作再度往下。

    眼看就要化进胸口,言疏月脑子一热,上前舔舐掉了对方脖颈那滴纯白的,勾人的液体。

    陆云野重重放下了玻璃杯,瞳孔中跳动的火光像在询问言疏月,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言疏月当然知道,端起玻璃杯深灌一口,捧起对方的脸吻下去,醇香充斥在二人纠缠的唇间,从嘴角漏出无数滴落到互相的衣裙和襟边。

    陆云野受伤的手丝毫不影响活动,直接反客为主托起女人的身体压到了沙发上,这个深红色的羊皮沙发曾经有陆云野自我纾解的影子。

    眼下,却成为了她们缠绵的证明。

    一开始言疏月还很担忧她受伤的右臂,最后发现是自己多虑了,根本没有办法得到喘息,就像袭来的浪,一波接一波。

    陆云野抱起怀里无力的人,言疏月还没从前一方情/潮中缓神,被捉住的双手并拢往下压。

    于是手臂被迫往中间挤,陆云野的唇覆上软得出奇的一处,换来女总裁节奏混乱的呼吸。

    她就像故意的,牙齿咬着一个点,又痛又痒,碾磨间细碎的触感涌到距离最近的心脏。

    玻璃杯倒洒,里面的液体糊在沙发上,衣角上,丝袜上,这双长袜已经破得不堪入目。特别是中间,早就大剌剌扯开,连缝纫的机会都没有了。

    言疏月恍惚中触到了纹身,很快手又被握紧牵动到衬衫上,将纽扣一颗……两颗地撬开。

    这一回彻底相互汲取温暖,牛奶顺滑香润,浓厚而甜腻,让人控制不住要去吃掉。

    灭顶般的潮与欲就这么淹没她们,直到双方都筋疲力尽,这场巨浪才停止侵袭。

    陆云野进浴室发现包扎的绷带处渗出一丝丝红色圆点,她藏了好久也没躲过言疏月的眼睛:“伤口好之前你去四楼睡。”

    “不行!”陆云野开始瞎扯:“那个房间有鬼,我再去睡会被它赶出来的!”

    “……”言疏月换了一身干净的睡衣,平静地说:“你今年几岁了。”

    “二十五,风华正茂。”陆云野故意嘴贫。

    “晚安。”

    差点被猛然间闭合的门撞到脑袋的女明星直接原地坐下,用指节敲门:“老板,言总——”

    言疏月无动于衷。

    “言老板,言总裁——”

    还是没反应,陆云野压低嗓子,用虚虚的气音隔着门唤了一声:“疏月。”

    女总裁一下坐起来,门缝里又幽幽透出一句:“疏月——”听起来在撩心尖尖。

    明知道是故意引她开门,却还是义无反顾跳入这个甜蜜的陷阱把门打开了。

    陆云野身体软得很,从缝隙挤进来抱住她,唇近在耳畔:“原来你喜欢我喊你名字啊,早说嘛。”

    言疏月不肯承认自己被撩拨得心猿意马,挣扎着说:“不早了。”

    两人的体温在被窝里升高,言疏月困得睁不开眼,身后的人却越发滚烫,手还不知道在动什么,她咬牙转身说:“你睡觉!”

    “我在睡嘛!”陆云野将下巴轻放到女人肩上:“你摸一下我好不好?”

    摸哪里?言疏月不想答理她,下一秒手被包住向下移动,没有纯棉的布料隔着,还因为是女明星,一些必要的东西剃掉了。

    她的掌下触感软乎湿热,陆云野闭着眼用鼻梁蹭动对方细腻的脖颈:“我每时每刻都这样。”

    这个身体坏得不能再坏了,两人都没有心思风花雪月。无论如何这是病,甚至连看心理医生都难以启齿,女明星三个字和女总裁一样,是被禁锢的枷锁。

    “疏月,只有你能救我。”陆云野的声音很慵懒,和唱歌一样:“你应该自信一点坚持一点,不要太容易退缩,你要站在顶峰,我会带你上去的。”

    言疏月不理解这些话,只觉得有无数安全感如暖流涌出,包裹住长期被压迫而伤痕累累的心。

    对方说着说着就松了手,均匀的呼吸打在言疏月后侧,她总这样疲倦到秒睡,和坚持到没电的手机一样,电源为零就关机。

    言疏月闭上眼,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言疏影一副严厉斥责的表情瞪着她指着她:“你不是言家的女儿!竟然沉沦和一个女人的爱情,言家怎么会有你这样没出息的人!”

    画面一转,言亮允铁青着脸站在言疏影身边一同怒视她:“你永远比不过你姐姐!”

    两人像压制孙悟空的如来佛祖,五指山就在眼前,言疏月腿软地跪倒哭泣,突然从远处冒出一个人影,那人有妩媚的眉眼和妖娆的身材,走近一看竟然是陆云野。

    女人手里拿着一把剑,上面缠绕着无数荆棘和血迹,受伤的胳膊上全都是血,她压低了眼眸挤开言疏影和言亮允,气势汹汹地站到自己面前。

    长剑熠熠发光,指着对面二人:“你们都不是真的爱她!她到底想要什么你们知道吗?!”

    女骑士威风凛凛地说完话,对她伸出手:“走,公主,我带你逃离城堡。”

    然后言疏月热醒了。

    身边人温柔地簇拥她,捂得发烫的怀抱紧紧贴在背后,形成一个小小的港湾,只有在这言疏月才是言疏月,可以动情可以生气,可以做自己。

    她们的秘密还是彼此的秘密,从无改变。

    陆云野睡了个好觉,怀里的身体乖顺听话,靠在心口处暖洋洋的。

    还是要早点解决圣华,她迷迷糊糊地想,这次只是她一个人受伤,下次,如果言疏月在车上呢?

    唐枳替明逾解决豪门世家不能摆上明面的麻烦,说明她愿意自陷黑暗,这样的人是一把好刀,可以利用,她需要她的锋刃斩杀阻碍。

    但在那之前,陆云野选择继续当虚假的猎物,引诱真正的猎物上钩。

    开始了,一场没有硝烟却很精彩的商业争斗从这位当红女歌星身上扩展开,野心勃勃的白狼王试图驱赶这片区域的饿狼。

    明家也好南家也好,都是她的踏板。

    言家与长渊在圈内,必须拥有一席之地。

    ……

    三月初,万花盛开之际,罗衡的电影放出了预告,四位主演在沙滩上奔跑追逐,迎着敦煌大漠的夕阳,每一帧截图下来都可以当壁纸。

    陆离歌录制了纯享《sunset》,神女飞天MV作为电影特别版,放出来的时候弹幕几乎淹没整个画面:“这是谁!!请不要用真神仙!!”

    正能量偶像带来的影响力是无限的,敦煌大漠太美,陆云野倒没想到还能带动旅游气氛,有能力的粉丝去了她与言疏月接吻的那个沙丘,无数照片发出来,电影官方微博干脆立了个话题:

    #在敦煌与神俱进#

    数十万张合影和打卡照纷纷涌进评论,长渊干脆开了个抽奖,选出点赞最高的送一套陆离歌和林思雪的亲签,这下风向变成:

    漫天飞舞的雪:“长渊好会啊!这谁顶得住?”

    离歌什么时候思雪:“双厨狂喜啊!!”

    等类似的转发评论被赞到热评,从前有不少粉丝不赞同陆离歌和林思雪签长渊。因为这个公司说实话,太小太弱了,比不得圣华成熟。

    但毕竟是偶像自己的选择,粉丝们埋怨着埋怨着开始随遇而安。更何况陆离歌自从签了长渊后竟然开了演唱会,还屡次出新歌,营业期加长加大加宽。

    让人不得不怀疑圣华从前是不是没有给资源。

    不过还是会有小部分唯粉老粉理智一点,不停鞭策公司要注意艺人安全,换公司之后受了太多次伤害,呼吁不要把艺人只当赚钱工具。

    言疏月浏览了几遍,停在其中一页思考问题。

    【老板,又在当粉头吗?】

    电影预热反响火爆,多少有点陆离歌的加持,罗衡以特邀嘉宾为由把陆云野喊到了现场,在台上也不忘记发消息给她。

    言疏月放下手机悄悄点开直播视频,台上的女人一身香槟色玫瑰领礼服,蝴蝶骨上的纹身用金粉点缀着,卷发弯在锁骨前,像两颗音符随着脖颈跳动。

    她的性感摆脱不掉,这身礼服端庄郑重,陆离歌只是抬手拨弄了一下耳环上的流苏,举手投足间的妖艳便散发了出来。

    闪光灯不停闪烁,陆离歌眼睛都不带眨一下,握着话筒发言:“非常感谢罗导给予我这个机会,能与剧组一起合作一起去体验最接近神的敦煌是很美妙的事情,也很感谢我的……老板……”

    女总裁挺起脊梁把声音放大。

    “言总一路跟随我,陪伴我,能拥有这样的老板是我的荣幸,也很感谢剧组里每个人对我的关心和照顾,大家都辛苦了,这是一次奇妙的旅程……”

    她笑容温和地面向记者们,勾勒得精致的眼妆闪闪发光,小指习惯性翘起一点,这样自然的小动作让现场好几名记者感叹不愧是人间妖精。

    女人盯着前方,似乎在透过镜头遥望什么。

    记者提问道:“陆离歌小姐有想过以后会和罗导长期发展下去吗?”

    “当然会的,罗导非常优秀,是我的榜样。”

    “离开圣华您有什么不一样的收获呢?”

    这问题就很犀利了,按理说不该摆到明面上来说,但记者就是记者,没什么不敢问的。

    陆离歌笑容不变,礼貌而淡然道:“收获了不一样的人情世故,和不一样的氛围。”

    听起来滴水不漏,记者再度提问:“那么您会一直想要留在这(长渊)吗?”

    “当然。”几乎没有一丝犹豫,她答得飞快:“我会一直留在这里,毕竟,公司氛围很重要嘛。”

    问题时间结束,罗衡不喜欢记者问太多,连忙把话题转到了创作灵感上,说了一堆感想,最后由陆离歌现场演唱《sunset》为压轴结束发布会。

    “你听见了吗,你听见了吗。”

    “响彻的爱意,从花开到花落。”

    流动的光洒满香槟色裙摆,一向唱摇滚rap的歌手唱抒情歌反差太大了,她的实力再度被承认。

    一名记者退到一边,手紧紧握拳,眼神狠戾。

    陆离歌这个女人野心勃勃还特别有心计,此人不除掉,圣华就真要被吞得尸骨无存。

    言家没有涉及黑势力,那就看看谁笑到最后吧。

    他把相机取下,转身悄然离开。

    32、032

    罗衡不愧是世界级影响力前五十的大导演,宣传片放出去迅速传到国外网站,叶淼淼趁热打铁给陆离歌开了个ins账号,分享了最新出炉的MV。

    五湖四海的国际友人拼命点赞,一晚上涨粉速度肉眼可见,并以迅雷之速登上封面。

    官方用了《days》的专辑照,中式摇滚风味,也算代表了一整个集体。

    一周后的同一天,陆云野收到了EꞏM杂志社的封面拍摄邀请,叶淼淼兴奋得万里狂奔。

    “妈妈的好大儿,你出息了!”她摇晃手机,聊天记录显示已经谈好时间,就差去拍摄。

    EꞏM是个很……特殊的存在,能登上他们的封面等于某种意义上得到了领域性认可,这家公司并不看表面的风光和热度,只看实力和影响力。

    这两年他们风格变化巨大,以各个领域顶尖的女性代表人物为主,陆离歌则是娱乐圈中第一位。

    拍摄这天艳阳高照,言疏月从隔壁城市赶来,现场没有刻意清人,摄影棚挤得搁不下一只腿,试问谁不想看看性感女明星的真面目呢!

    叶淼淼站在内围张望,见到言疏月露面,眼睛一亮招手道:“言总,您来这!”

    长渊的老板?!

    众人自觉让出位置,就见一身浅蓝色西装的女人缓步走入,臂弯间挎着一个价格不菲的提包,干净利落的马尾几乎不受走动影响安静坠于脑后。

    言疏月不爱社交,也极少出现在大众视线,如今一看才发现,言家二小姐竟然生了一双月亮般清透的眼睛,凌厉严肃的面容像上等的玉石。

    淡妆的女总裁面色凛然径直朝里走,陆云野准备就绪在摄影机前,穿着大红吊带长裙,旁边鼓风机呼呼作响,将高开叉的裙摆吹起。

    言疏月注意到她绑在腰间的红色细带。

    这个女人又穿这样的内裤!到底想诱惑谁?!

    陆云野腿细腰细,偏偏身材不属于精瘦的那种,很丰盈饱满,波浪卷发吹得膨胀,每一根发丝都像在发光,她用手轻轻虚划在摄像机边缘,很自然地找寻最佳镜头感。

    摄影师看了几张十分满意,接下来让她随意扭动,于是红裙女人便扬起手扭腰。

    一如既往的,非常会扭,惊艳到人群里有小声地欢呼:“天!性感女星名不虚传!”

    她就像太阳,走到哪儿,哪儿就是聚光点,言疏月淡淡一笑,陆云野在舞台和灯下耀眼夺目,她可以将每件事情都做得极好。

    这么想着言疏月有点失落和惆怅,如果……她是说如果,她们算得上恋人的话,对方聚集万千宠爱的同时等于要被迫分享出自己的爱人。

    尽管她的爱人没有和别人有任何交集,可她还是想摘下这轮太阳放进自己的藏宝箱里独自欣赏。

    大概这便是荣耀背后的代价,就像背负言家使命的女总裁,迫不得已约束自己的自由和情感。

    陆离歌的镜头感太强,所以拍摄非常顺利,言疏月一直保持优雅挺拔的姿势坐在边上,让人不自觉感叹不愧是豪门千金,仪态气质出自骨子里。

    更衣室内,陆云野开叉的裙摆大开,她用手从小腿顺着线条往上捋,指尖停在红绳边,笑望进门的人:“老板,锁门呀。”

    今天的眼妆为了配合裙子,眼影睫毛膏和眼线皆用了大红色,从门口望进去就像在浮游的金鱼,悄悄摆尾甩出水中的涟漪。

    言疏月卡上锁,陆云野踩着高跟鞋走来,这双鞋很高,将两人的身高拉远,可身体的距离一步步拉近了,鞋跟嗒嗒作响,头发的光泽随着响声层层递进。

    陆云野浓妆的脸显得高高在上,看起来陌生又熟悉,她弯下腰用很深的红唇蹭言疏月颈间,白皙的皮肤瞬间被染红。

    “奖励时间到了。”女明星诉求。

    “外面都是人。”言疏月吮吸她刚刚捋腿的手指,学着对方轻咬出浅淡牙印:“很多人。”

    多到让她妒忌让她生气。

    “那我们小点声……”暗红的睫毛轻撩起,上下扑扇两下:“好不好?”

    于是人声鼎沸中,她们隔着一道木门讨要欢/愉,言疏月太怕自己会发出声音,拼命捂着唇单脚站立,打颤的腿无法控制住,只能将全身力气托付于蹲下的女人手上。

    外界的刺激令言疏月有点控制不住想要宣泄出所有,不管是松懈的精神还是溃烂的心。

    有泪从眼尾流出来,可能是因为情/欲或者别的什么,她趁对方啃噬自己耳垂时拨开那片被强行拉直搭在锁骨上的发丝,张嘴狠咬下去。

    陆云野的指尖甚至没从她那撤退,被生生咬了一口后眼里的浓雾弥散开,不由仰头忍住钻心的疼。

    血从肩上滑落,将裙子边缘染成了棕红色。

    言疏月沾血的唇异常诡异,连带着唇角的笑容,生生把一张清丽的脸弄得妖艳,她就着血去吻对方同样血色的唇,在碾磨间说:“我只要你。”

    陆云野跟着狠起来,搅得对方一团糟:“总算露出本性了?既然想要,那就要。”

    言疏月很快后悔自己干的事,她找不到休息的机会,只能连连求饶,可陆云野哪里肯放过,电流与指重合,女总裁脱力地摔倒在门边,剩最后一丝力气想推开面前的人。

    “不……”电源接通,屈起的膝盖紧绷,她将下唇咬出一圈血印才抑制住近乎疯狂的情绪。

    陆云野勾出线,伸手拉近对方的脸亲吻,线悬空一圈回到主人身上,开始重新启用。

    只有融合才会得到最高的满足,陆云野是这么想的,锁骨的疼痛一起迸发,她寻到一丝陌生的愉悦。

    终于结束了,言疏月嘴角还有干涸的血迹,陆云野抬手替她抹干净:“老板,这条裙子六位数,弄脏了要赔钱的。”

    说完抚上伤口,刺痛引得女人皱了下眉,捏着言疏月的脸深吻道:“好痛,心真狠。”

    “会留疤吗。”言疏月气息游弱:“留着好了。”

    “你盖章呢?不是有个纹身了吗。”陆云野拿下桌上的纸巾:“腿打开,擦一下。”

    女总裁又不自在起来,兀自抽几张纸攥进手心,发红的眼睛躲闪:“我自己来,你擦你的。”

    陆云野没拒绝,望着地板笑而不语。

    门外有人不停地喊她们,可她们却躲在暗角处将暧昧旖旎进行到底,言疏月理顺衣裙,见对方口红斑驳发丝凌乱,看着看着忍不住笑了。

    “女明星,她们在找你。”

    纸团精准扔进垃圾桶,陆云野回眸明媚慵懒地挑眉:“也找你呢。”

    偷来的情/爱是不能言说的秘密,并默契十足地保持缄默,揉碎了藏在心底。

    回归世人视线中的两人恢复原状,因为是封面人物,陆云野还需要录几段访谈才能结束今天的工作。

    言疏月下午要赴约,先行离开了。

    岑今开着车来接她,将行程叙述了一遍:“三点到五点有段视频会议,晚上夫人和老爷要来。”

    言疏月淡然道:“去乔家湾吃,你订个位置。”

    岑今“诶”了一声,随即启动车。

    乔家湾重新装修了一番,古色古香的看起来更有私房菜的味道,言疏月推开门,包厢内除了言家两位长辈外还坐了一个人。

    “疏月,来,介绍一下!”言亮允把酒杯摆好:“这位是黄子恩,家里做航空运输的。”

    座位上的男人穿着西装,看起来斯文清秀,礼貌冲门口女人微笑道:“你好。”

    “你好。”言疏月淡漠疏离地回应着,不动声色地坐在离他最远的位置上。

    不出意外又是相亲的戏码,言亮允兴致勃勃介绍了一番,又是端酒又是夹菜,饭后还找了个借口丢下二人,带着言母开车走了。

    黄子恩很绅士,看了看腕表说:“言小姐要去散散步吗?我可以奉陪。”

    黄家其实不算世家,只是根基稳固财大气粗,掌管本城最大的航空枢纽,按理说是黄子恩高攀了。

    言疏月冷淡地望着前方的喷泉:“谢谢黄先生,不需要,您请回吧,我助理会来接我。”

    “您父亲要我和您交流交流,我父亲也是,实话说我也不喜欢这样的饭局,不如折中一下?”

    倒是坦诚的令人意外,言疏月缓和语气:“你想怎么折中。”

    黄子恩指了指门口黑色的商务车:“您助理应该还要从公司赶来吧?不如我送您回去?免得长辈们问起来不好交差。”

    言疏月犹豫了一下,迟迟不肯挪动脚步,黄子恩又笑道:“您放心,我是正人君子,您可以将车牌号拍下发给每个人。”

    他这么说就没办法再推脱了,只能跟着上车。

    黄家不涉及内圈,确实没什么太多花花心思,一路上话少,问家常不问隐私,到别墅门口放下人后单纯礼貌道别就立刻开走了。

    竟然还有这样的人。

    言疏月望着离去的车尾发呆,想得却是如果一个人在圈内混久了真的会越来越同化吗?

    要想不被同化得多大的毅力和心理素质啊?就算陆离歌的顶尖光环笼罩着也必须陪喝酒,学会玩五花八门的桌面游戏和虚与委蛇。

    “老板,人家都走十分钟了,还没看够呢?”

    言疏月立刻转过身,陆云野就坐在长椅上,腿并拢伸直,影子模糊不清。

    明明回来的时候院子里还没有人。

    她朝她走过去。

    “哪家的公子哥?能让你恋恋不舍凝望这么久。”

    女人洗了澡,头发变回卷发,软趴趴地垂在撑着身体的手臂间:“你刚给我烙印了标签,再接一个人来得先结算工资。”

    “什么烙印标签。”言疏月莫名其妙。

    “诶,翻脸不认印。”

    陆云野把衣领往下拉,光洁的肩膀与锁骨形成斜角。即使灯光昏暗仍然能清楚看见上面深深的咬痕。

    “疼一天了,你也不让我涂药。”

    头发随意往后撇,领子被大肆扯开露出一片,锁骨之下的旖旎令空气刹那间弥漫诱人的香味。

    言疏月上移目光投向天上的星点:“我没有不让你涂药。”

    “不是想要留下这个印记嘛?”陆云野偏头,眼神热烈灼人,不像是情和欲。

    “我去纹下来好不好?”

    33、033

    言疏月仔细端详陆云野埋在昏暗中的眉眼,虽然弯着眼眸,全然没有一丝笑意。

    她又走近几步,解释道:“我爸妈安排的相亲,他只是送我回来。”

    陆云野长长的“哦”了一声,马上又歪头笑道:“哪儿能麻烦人家公子哥,下次打电话给我……”

    说完顿了顿:“我来接你。”

    四个字,让言疏月意识到眼前女人似乎真的情绪不对,她站在树下沉默了一会,接着说:“我以为你还没采访完。”

    “怎么会?都几点了。”陆云野放下腿:“我开车那么快,肯定很快就到。”

    还刻意强调时间,女总裁搓着衣角再度走近。

    “你生气了?”

    “没有啊。”

    答得特别快,还顺手解开了第一个纽扣,说:“只是觉得你可以让我去接你,比黄家公子方便。”

    就是在生气,言疏月笃定,或者说是……

    吃醋了。

    对方的笑颜展开看起来温柔似水,可相处这么久言疏月能看出隐藏的一点情绪。

    于是她不顾形象地蹲下亲吻女人光洁在外的腿,一路向上至系成蝴蝶结的细绳旁。

    牙齿叼住其中一头轻松拉扯,绳子便开了。

    这样解开绑带的方式令陆云野坐直了身体,深深凝视对方由下往上仰起的脸。

    月下的面貌与银色融合,平静又澎湃,陆云野忍不住用手指抚摸她朦胧的脸,目光怜惜地说:“老板,想过我们的未来吗?”

    话题气氛突然变得越来越严肃,言疏月察觉不对怔怔地回答:“我不知道怎么想。”

    她们的身上太多压力和责任,比山还要高还要重,其实容不下儿女情长。

    “可我想过,并在实施。”陆云野说。

    “我想让长渊在圈内好好存活下来,不要和以前一样连工资都得从言家私帐上拿。所以我带新人,让林思雪跳槽,这些资源是对抗商业战争的武器……”

    舌尖舔了舔干燥起皮的下唇,她继续道:“圣华已经开始针对我了,或许还会针对言家和长渊,我们的一举一动在被人监视着。所以万事要小心,不能让别人捉住任何把柄,你知道吗?”

    言疏月在这个位置这么久肯定能明白局势,可她不知如何回应,撑太久的膝盖发酸,女人干脆就地跪着,杂草刺在皮肤上弄得发烫,忍不住挠了挠。

    “起来坐。”椅子上的人敲敲身边,言疏月晃晃悠悠坐了上去,用手扫掉身上的杂草。

    陆云野帮忙拍掉灰,再度开口:“没关系,你好好工作就好,其余的事情不必担心。”

    “其余?”言疏月停下手:“还有什么别的。”

    “太多了,邱紫欣就是一个例子,你得学会拒绝别人,如果今天不是黄家而是徐家呢?也要上他的车吗?徐家人的车,上去便是万劫不复之地。”

    这个女明星做的太累太倦了,身体坏成这样,哪怕在镜头前瘾还是没断,如果有一天控制不住,结果是什么可想而知。

    陆云野的裙摆浸得透湿,她低头轻描淡写地系好丝带,睫毛在眼睑下打出一片扇形的阴影。

    这一次她要暂时忍住瘾,好好与对方谈谈心。

    “我没有办法分心太久,有做不完的工作和赶不完的通告。所以你务必要谨慎小心,不要上了别人的套,入了别人的陷阱,你是言家大小姐,应该拿出世家的底气,不要……被死去的人影响。”

    终于提到这个了,终于……

    言疏月眼睛瞬间酸涩,好似万千委屈有了宣泄,一时间没控制住情绪,边流泪边缓缓捂住脸:“是,她成为了阴影和噩梦,就好像……”

    “就好像无形中增加的大山压在底下,透不过气也没法逃脱,她们都喜欢姐姐。而我只是一个顶替,我甚至很恶毒的在想,幸亏姐姐死了……”

    眼泪珍珠般滑落,一颗两颗滴到陆云野的手背上,明明是滚烫的泪珠,却打心底的苍凉。

    “我真的庆幸她死了……”

    陆云野挪到女人眼前将她摁到怀中,叹息道:“那我们就不要再想她了好不好?如果你不喜欢坐这个位置,我可以替你分担。如果你想要站在顶端,那么也不要沾染分毫风雪,我帮你挡着。”

    前方的迷雾被拨开驱散,现出了阳光透亮树影婆娑的大路,女总裁像孩童般将脸抬起来,认真问道:“真的吗?”

    “嗯,真的。”陆云野笑一下:“言疏月,要永远相信陆云野,而长渊,要永远相信陆离歌。”

    “答应我,好吗?”

    泪再度涌出来,弄花了眼前人漂亮的脸,那些虚无缥缈的恨意和委屈化为乌有,或许还未消散,但没关系了,她找到了可以承载的地方。

    言疏月浑身松懈地埋着脑袋,她的泪水将陆云野肩头弄湿一小片,像盛开的花朵晕染扩大。

    如果可以,她很想她的未来有她。

    永远都有。

    ……

    新电影大卖,六十亿票房,刷新了电影史上最高记录,参与拍摄后期制作团队和美术指导老师们的身价跟着水涨船高,演员们更是直升一线。

    同一天晚上林思雪答应了广告商的邀约出席饭局,然后沈凌辛果然出现了。

    “林小姐,这两位是陆离歌现在的合作广告商,这位是爱恋美妆的常总,这位是莉莉香水的刘总。”

    他抓着玻璃杯的边缘随意喝了一口香槟:“两位老板都表示愿意和你们谈判,看看能不能与陆离歌商量一下,让你们双人代言。”

    林思雪客气地和他们一一握手,面露难色地说:“我与离歌不资源共享,让你们失望了。”

    “别这么早下定论嘛。”男人理好西装衣领上的褶皱,分析道:“您和陆离歌小姐既然已经和好,就没有什么不能商量的,趁着现在热度还在,您就不想爬到和陆离歌一样的位置吗?”

    他凑近少许,浅笑着说:“你们同时出道,恐怕还不知晓吧?陆离歌昨天ins的粉丝破亿了,海外都有她的一席之地,为何不此刻趁热打铁呢?”

    林思雪眼皮跳动一下,端着面子道:“离歌一直都很优秀,我为她高兴。”

    “您也不差呀,何况不过是共享资源,没有要替换掉她的意思。如果她真心当你是朋友便不会拒绝,您只需要让她和我们商量商量就好,这是互利互惠的事情不是吗?两位老板的为人你们了解的……”

    不得不说沈凌辛真的挺厉害,句句踩着点说,杀人诛心不过如此,可惜……

    真正最会诛心的人,不是他。

    林思雪心里讽笑,虽然重蹈覆辙,但同样的手法升级不少,两位合作公司确实一干二净,如果不是知道实情她也许真的会心动

    “您先忙,我去个洗手间”

    找到借口,女生迈腿走出去,在众人视线范围外悄悄发了一条消息给陆云野。

    陆云野刚练完舞浑身大汗淋漓,趁着在厕所点烟的功夫看手机,嘴角弧度扩大。

    猎物上钩,好戏开场了。

    一切准备就绪,只差行动起来。

    三日后林思雪和陆云野如约而至,订的宴席酒店很高级,在市区最繁华的地段,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怎么看也不像是和阴谋诡计扯上关系的地方。

    陆云野见到沈凌辛有点意外,挑高眉峰道:“沈总,您也在啊?”

    “这次还是沈总牵的线呢!”林思雪笑意盈盈:“离歌,咱们先落座吧。”

    常鑫和刘裕福很熟悉陆离歌,热情地打招呼道:“离歌小姐,感谢您来赴宴,老合作伙伴了。”

    “是啊。”陆云野意味深长地看着面前的酒,用手背推远了一点:“不好意思,特殊时期,今天便以茶代酒敬几位老板吧!”

    女人手指素净,端茶盏的姿势优雅不失礼数。

    “敬三位老板。”她从服务台重新拿起一盅茶给自己倒上,仰头喝了个一干二净。

    沈凌辛笑容不变,看来六年前的事情让这位女歌手竖起防备心理,不过没关系……

    “这次的事情林小姐应该和你大致说过,您看看如何呢?”常鑫刚坐下就直奔主题。

    陆云野瞄一眼林思雪,道:“还没感谢您的赏识,我考虑了一下确实不错,现在热度高,合作可以推动日后发展。但分红方面还想多多了解情况,这也是我今日赴宴的主要目的。”

    刘裕福笑呵呵地接话:“按以往的标准,如何?”

    明星代言的广告费不低,在这个基础上还有一笔订单分红,按照市场比例是七三分,明星拿三,品牌方拿七。

    没办法,圈内的鄙视链在这,钱层层过滤,等到艺人手上相对来说是杯水车薪。

    “是这样的,思雪已经升为一线,我有了海外市场,罗导以后肯定还会有新的爆点,所以我想不如六四分,老板们还是占大头。”

    要求不算过分,双人代言等于双倍赚钱,利益上最大化,陆离歌当年第一名投票出道证明粉丝财力属于中上水平,和她合作收益只会高不会跌。

    刘裕福这个人比较实在,不少稍片刻就爽快地答应下来,常鑫则在慢慢呷茶思考,徘徊犹豫不定间。

    常鑫和刘裕福不同,他无背景打拼多年,是个很典型的商人,对钱方面会计较很多。

    不过仔细一想双人合作等于同时绑定两位顶流,还是分开的领域,没有重复饱和问题,林思雪顶着六十亿票房,陆离歌稳定没有风险。

    六四分……也不是不行。

    常鑫一杯茶喝完,松了口。

    “好,我相信你们的实力,也希望你们不会让我们失望,合同已经打印完毕,就地签了可好?

    34、034

    合同一签,四人的协议正式达成,只要能赚到钱,常鑫对谁都喜笑颜开。

    他接了通电话后客客气气和三人握手:“合作愉快,不好意思家里有点事要先走,见谅。”

    说着打开车门挥手道别。

    常鑫走了,接下来该上演今天的重头戏。

    背后,沈凌辛捻磨着烟头发话:“刚刚只是喝茶没聊尽兴,投资长渊后好久没和离歌见面了,赏脸一起吃个饭吗?林小姐和刘总也同去。”

    他叫的亲热,好像真是那么回事。

    像沈凌辛这样老板级别的人物,陆离歌拒绝他等于得罪他,璟鸿虽然根基不如世家深厚,可从新晋里拔尖出头就代表有真本事,要想搞事情一时半会没法强行控制住。

    更何况……背后还有个狗急跳墙的圣华。

    陆云野凝视他几秒,淡声道:“沈总请客吃饭我当然赏脸,不过既然是饭局就不要喝酒了,实在是特殊时期,明天还有工作,不能耽误。”

    “没问题。”男人摁灭香烟,爽快答应。

    刘裕福在一旁乐得像个弥勒佛:“离歌小姐对前东家的合作伙伴也这么客气啊。”

    “生意人利益为主,在保证双方获利的基础上能做朋友何乐而不为?”

    “好好好!”他哈哈大笑起来:“既然沈总请客那我就不打扰,也先走了!”

    于是剩下三人转身折返回酒店,大堂经理见状迎上来:“沈总,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沈凌辛扬了扬手:“开回之前的包厢。”

    对方面露难色:“刚刚您结账后有新客人落座了,不如给您另开?都是同样的格局,这个新包厢还有独立洗手间。”

    林思雪闻言下意识瞄一眼身边,两人若无其事地交换眼神,陆云野说:“我们没什么顾虑,沈总拿主意。”

    沈凌辛当即做决定:“那就上楼吧。”

    这间包厢隔音很好,关上门听不见外面一切嘲杂,他吩咐经理:“拿两盒顶级雀舌。”

    好茶配美食,真就是鸿门宴。

    吃到一半陆云野起身去厕所,路过门口时闻到了一股异香,不是人工香精的味道,而像燃烧后残留的余味。

    很甜腻,夹杂着浅淡的香草味。

    陆云野闻了一分钟闻出来了,是红香。

    不同于六年前酒中的药,这样的东西在市面上花钱都难找到,用草本植物提炼制成,她之所以知道还是因为从前陆军杰在制药厂上过班,有一整本的图册。

    普通人可能需要缓个半小时,对于有某种瘾的人来说一闻就上头,她差点摔倒在地,匆忙用冷水洗了把脸再抬头,镜子里,锁骨上的伤痕还在,牙印小小的,不仔细看像是被猫咬了一口。

    陆云野扎起头发,用湿透的手指狠狠摁在伤痕上,疼痛促使人头脑清醒,她深深呼气,转身开门走出去。

    沈凌辛就站在门口,身后林思雪一动不动地趴在圆桌上。

    两人离得很近,陆云野扶着墙退进间隔内,皱眉道:“沈总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男人哼笑一声:“其实你够谨慎的了,不碰房内的任何茶水酒饮,不妨告诉你,红香是从国外偷运来的,就一小克价值十万,放倒你和林思雪足够了。”

    他走近一步,混着红香,西装领带上的白茶味显现出来,闻多两下血液疯狂翻涌。

    陆云野卷发掩盖住半张脸,瞳孔中的迷离如同石子落入湖心泛起的涟漪:“你想干什么?”

    白茶是无色无味的调剂,只有红香才能引出它的味道,双倍的药量,连沈凌辛自己也不慎吸入一点,脑门上布满汗。

    他抹掉汗液,伸出手背抚摸上陆云野的脸,轻描淡写地说:“六年前有人用同类型的方法让你赴宴中计,我就猜到你肯定会吸取教训。可惜你这张脸太多人想要了,所以才会有人想这么刁钻的法子来引你入套。”

    十万一克的香料,静心设宴布局,就为了套她。陆云野很轻地扯了扯嘴角,耷下后立刻笑起来:“这张脸沈总也想要吧?否则何必亲自上阵还单独留个包厢?你们男人不都喜欢我这款,表面骂骚,背地里想干点什么又是另一回事。”

    沈凌辛步步紧逼:“陆离歌,你这张嘴从不饶人,提醒一句,女人太聪明可不是什么好事。”

    “能有什么不好的事?”陆云野说:“不过是因为太聪明不被掌控,你们恼羞成怒罢了。”

    “女明星,容许你狡辩,反正今晚之后你也没法改变什么了,倒真心佩服你,出道这么多年挖不出任何绯闻,清心寡欲无欲无求吗?”

    “果然豪门也好白手起家也好,男人就是男人,色字写进脑子里,以为谁都和你们一样。”

    陆云野脑袋昏沉,眼里散发着属于情/欲的水光,可越这样说出的话越诛心:“沈总该不会以为圣华真可以借力?培养邱紫欣花了不少功夫吧?可惜我和纪窈光不过合唱了一首歌便把你们打回原形,看看我是谁……”

    她含着嘲讽妩媚一笑:“票选越过焕艺,单飞第二年霸榜女单顶峰的陆离歌,想靠一个未成年压我,您下辈子再做这样的梦吧。”

    沈凌辛脸部肌肉紧绷,但也没立刻恼,只是耸肩承认:“确实,论solo找不到比你成绩好的,不过任凭唱得再好,现在还不是落在我手里。”

    女人静静看她,突然话锋急转:“圣华这种强弩之末给了你什么好处呢……让我想想,大概是徐子乔答应将你灰色产业的事情抹平对不对?”

    “噢还有,徐子乔爱玩,你们混一起玩出了不少花季少女的命吧?嗯?敢承认吗?”

    “不承认也没关系,反正沈家早就绝后了。”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沈凌辛却脸色突变,额角爆起的青筋忽忽直跳:“你说什么。”

    陆云野背后湿透,面上风轻云淡:“听说你不育,真的吗?我很好奇,要不要在线辟谣?”

    这个女人……这个该死的女人!!

    沈凌辛怒意爆裂,一瞬间没有理智可言,恨不得撕烂这张脸,只想毁了她,只想让她闭嘴,他猛掐住眼前人的脖颈,将她用力推至墙边,连说话声调都变了。

    “是啊,我就是个没有办法孕育下一代的男人,被我这样的人玷污足够让你痛苦,我就是和圣华联手抹平了那些钱的去向,那些死去的女人为了钱什么的肯干,却忍受不住我和徐子乔的一点折磨,又想要钱又清高,不该死吗?!”

    陆云野平静得出奇的态度让男人更加破防,从西装口袋掏出一把小刀,冰冷的刀柄抵上她姣好的脸:“在弄你之前我突然想给你刻几个字,你选选该从哪里下手,就从这双眼睛吧。”

    她凭什么用这样摄人心魄的眼神看他?以为自己很高贵很厉害吗?这张脸漂亮夺目到这么得意,那就该毁掉!!

    “无所谓,从哪开始都行。”陆云野滑动喉结,这样的疼痛反而让她转移了注意力:“我不靠外貌吃饭,你应该弄死我,从头到尾剖开,否则我照样能唱能跳,对不对?”

    “你以为我不会吗。”沈凌辛一字一句地说。

    高扬的手就将落下,陆云野目光平和安静,小刀反射出天花板上的灯光,手起刀落没有疼痛,反而是握刀的那只手血迹斑斑。

    “不好意思。”一个陌生的女声从门外响起,漠然冷淡,幽幽的像地狱里爬出的恶鬼:“他们人还挺多,解决花了点时间。”

    沈凌辛低头一看,自己手上插着一把更小的刀,深没入肉,鲜血正从肉和刀刃交贴的地方涌出,痛得他晕眩。

    唐枳一身利落的黑色正装,卷发高高挽着,走来时皱一下眉头:“什么味道。”

    “红香。”陆云野说:“有对象吗?没有就别闻了,一会别让我给你找人解决。”

    唐枳径直进来,袖口掉出伸缩棍将防备不及的沈凌辛打得跪倒在地才抬头问:“证据收集到了?”

    “收了,他还想录视频,典型的挖坑埋自己。”

    视频反而成了必要的证据。

    门口站了五个黑衣男人,见她们出来,其中一个上前接过唐枳手上半昏迷的沈凌辛,躬身道:“唐姐,已经控好场了,还请提出接下来的指示,是要将人带给明总吗?”

    陆云野环顾四周,满地狼藉,明显经历了一场碾压局,其实也不算,毕竟从大堂经理开始就是唐枳的人,等着拿到证据再动手。

    是她把自己当诱饵请君入瓮,让沈凌辛布置好一切再顺水推舟,不这样逼不出确切消息。

    唐枳用纸巾擦着手,淡淡道:“带去我那。”

    男子低首称“是”,将地上趴着的好几个人拎走,剩下四人紧跟其后。

    陆云野喝了好几口凉水才勉强压制住瘾:“你倒是挺会管人,一个个服服帖帖的,明总从哪把你刨出来的?做她的手下感觉如何。”

    “我不是她手下。”唐枳缩短铁棍,转动几圈藏入衣袖:“人是我培养的,不归明逾管。”

    豪门争夺不能摆到明面上,面子名声在这,世家不会亲自动手干这些事。所以他们都急需一把剑,可以替自己挡住龌龊黑暗的剑。

    唐枳便是利剑,明逾和她签了合同,交易数字千万起步,她替她冒险走黑巷,去阴暗的角落捉人收集资料,但唯独不能听命于她。

    谁能给钱,唐枳就替谁解决,一个非常有原则的女……打手,如果可以这么说她的话。

    陆云野盯着她好一会,说:“你这身手哪里学的?教我几招呗,我快被掐死了!”

    唐枳斜睨一眼:“女明星,好好唱歌。”

    “听说你能单手控人,这不得教教我?”

    “还听说了什么。”

    陆云野开玩笑:“你也要在线辟谣吗?”

    唐枳没说话,只是沉默地看过来,比一般人都要黑的眼睛看不出什么情绪。

    气氛沉寂半晌,突然响起一阵手机铃声,陆云野摸了摸口袋,扬下巴:“你的手机。”

    门口女人低头将音量调成静音才缓慢开口:“没必要辟谣,都是真的。”

    陆云野费心酝酿一番情绪,说:“晚安。”

    这种苦大仇深的问题就别讨论下去了……她心想,好累,早点回家……要奖励去。

    35、035

    言疏月在客厅等得犯困,正准备回房,陆云野回来了,看起来灰扑扑的,面色非常潮红,她上前询问:“你怎么了。”

    话音未落便被紧抱住,陆云野精准找到位置深吮下去,这个吻太热烈,火辣到言疏月招架不住,只能强行往后推移到沙发。

    然后就被压在底下,睡裙往上卷滚,连带着两团绵柔的地方,陆云野手劲不小,她觉得有点痛,可这种痛和物理上的痛不一样,它是甜蜜的,带感的,甚至有点愉悦。

    言疏月默默承受,直到感受到冰冷才猛然醒悟,可也无济于事了,只能任由对方汲取吞噬自己的体温,她没问出口的话语全数吞没,汗水黏糊全身,实在经受不住才咬唇球。

    “我好疼……”

    对方仿佛失去了理智,自顾自打开电源,一次完成又来第二次,三次,四次……后来才慢慢停歇,此时言疏月已经脱力,起伏的小腹能看出呼吸非常急促。

    “对不起……”陆云野眉间滴下不少汗液,碾磨红润的唇边被咬破了一点:……“你咬我吧,我……”

    她还想继续:“我还想要更多奖励……可以吗?”

    嘴上虽然是问句却不停歇,伴随着喘不上来的气息,言疏月囫囵咬上锁骨那块旧伤疤,陆云野忍着剧痛,升高的情绪挤散所有触感。

    很多次的浪潮和冲刷,有人不知疲倦般绽放焰火,疼痛与欲一同攀升,陆云野剩余的一点冷静都用来尽力呵护言疏月不受伤。

    午夜时分,陆云野刚洗完澡出来发觉床上的人已经昏睡过去,红香不愧是价值千金的稀有香料,药力足到令人疯癫失控。

    锁骨的伤隐隐作痛,伤口被新的齿痕覆盖,殷红的血印能看出刚才进行的激战,她拉好衣领遮盖住这道疤痕随后悄然躺下。

    被子捂上的那一刻,旁边的身体立刻靠过来,找到安全港湾般依偎着安心睡去。

    窗帘透进一线光,恰好照在言疏月左边眼睛的眼皮上,睫毛根根分明,每根尽镀银膜,蝴蝶翅膀般微微发颤,看似睡得不大安稳。

    陆云野用手掌笼罩住女人的脸,光斑落到手背,望着这一小块明亮的色彩,她觉得心里的愧疚还不完了。

    什么都算计明白了,偏偏没想不到沈凌辛竟然会舍得花心思弄来红香,虽然罪名多了一条。

    ——到底还是把言疏月伤了。

    哪怕再失控陆云野清楚知道自己刚刚用劲不小,脑子明明挣扎着在阻止,手没办法停下。

    她将这一切错归类给沈凌辛。

    唐枳已经把圣华背后的人一网打尽,就差证据,沈凌辛安装的视频等于自己钉死这么些事,甚至还有更多新的罪证。

    焕艺的地位没法比,可没有圣华,长渊能安然无恙在这之下,足够了。

    她抚顺言疏月柔软的头发沉沉睡去。

    ……

    忙碌大半个月,广告拍摄完毕。

    最先发出的宣传片是刘裕福的莉莉小姐香水广告,陆云野和林思雪一个性感妩媚,一个清纯天然,恰好代表两种不同的概念。

    香水分浓郁和淡雅,这两人狠狠拿捏住了。

    其实莉莉小姐不算高奢品牌,经典就经典在是老牌子,没有出过什么大的产品差错,而且曾经出过爆热的主打产品,上至豪门下至学生党都会赏脸光顾。

    这波双厨狂喜的操作令粉丝兴奋到通宵晒订单。特别是cp粉直接两个都买,官方微博下大部分的晒单截图上面贴着陆云野和林思雪的照片,博文内容:“前线磕cp第一人。”

    能不磕吗?本来以为没希望的患难女女多年后不仅互粉回去,还签了同个公司,更惊喜的是现在竟然合作同样的广告。

    而常鑫这边晚发了几天,效果更惊艳,陆云野涂着浆果色口红出场,脚踩一双树莓图案的高跟鞋,稳步走到水果形状的椅子上坐下。

    女人坐下的同时裙摆从右侧被风吹开,长腿散漫交叠,纤细的指尖在吊带袜套里取出口红,接下来的动作撩得人全身毛孔舒张。

    只见她风情万种地对着屏幕悠悠勾手,神情似笑非笑,莫名神秘冷艳。

    此刻林思雪突然出现在镜头内,与艳丽的女人对望,白纱裙点缀着无数水滴形状的亮片,纯洁如雪,不沾染任意尘埃。

    这两支广告比网红带货还夸张,半小时买到链接失效,客服和理货员不得不加班加点上货理库存,到晚上处于断货状态了。

    这些是后话。

    拍完广告当天陆云野没换衣服回家,言疏月坐在客厅办公,手边放着一杯凉透的咖啡,见等的人进门脱鞋子,她终于问出憋了好久的问题。

    那一天为什么这么失控。

    女明星试图蒙混过关:“喝多了!”

    “骗人。”女总裁面无表情地拆穿:“你身上没有酒味,也没什么人能喝的过你。”

    她又不是傻子。

    吊带袜卡住裙摆,流光交替间大腿若隐若现,言疏月落目到陆云野脸上,压下躁动的心情努力将话题转移回正事:“璟鸿给了不少资源给林思雪,她想毁约吗。”

    “哪会啊!”陆云野换好室内鞋往里走:“不过……以后可能不会有璟鸿这家公司了。”

    言疏月有些意外:“为什么。”

    “沈凌辛被抓了,估计会一辈子蹲里面。”

    “……”她不自觉跟着走动的人一起挪移:“他做了什么。”

    “谋财害命。”陆云野言简意赅。

    “那你呢。”言疏月盯着她:“你又做了什么。”

    “我啊……”陆云野凑上前:“猜猜看?”

    时势摆在这,言疏月哪怕再无能,明逾的动向还是了解的,听说她专门请了人收拾这些事情,对外不动声色,但肯定瞒不过世家。

    想到陆云野和林思雪一同去谈合作,言疏月眸色彻底冷了:“林思雪是不是……”

    “没有。”女人燃着烟去厨房拿可乐喝,不经意道:“是我算计她们,包括明家。”

    仔细思虑许久后,言疏月猛然抬头,情绪迸发出来:“你让自己涉险?”

    她怎么可以这样!

    “你到底想要什么。”言疏月主动靠近,两人的鼻息近在咫尺,相互打在对方脸上,没有旖旎没有欲望,只有冷冰冰的质问。

    陆云野看着对方瞳孔中的自己,有一瞬间。

    很想坦诚。

    “我要让长渊存活下来。”她淡淡地说。

    “他们想我身败名裂,我便当诱饵呗。”

    言疏月顿住,唇色苍白近乎透明:“如果是要牺牲你,我宁愿不要长渊。”

    长渊也好,言家也好,根本不是她想要的,好不容易能产生依赖的情感如果截然而止该怎么存放,溢出来像雨水的情愫该怎么办。

    “听着,疏月。”陆云野伸手将她拢过来,声音模糊而温和地在头顶响起:“我的身体你知道情况,撑不了多久在舞台上了,陆离歌一定会退圈,如果长渊败落我们都会被整死,你是言家的小姐,不可以没有尊严的怄烂在黑暗的下水道……”

    这是现实,她从底层爬出来就是因为看遍了圈内令人作呕的算计,特别处置圣华和璟鸿后更这么确定。

    退一万步说,言疏月能稍微有点不成熟,陆云野不行,未来不可以这么草率。

    这个女总裁的位置再难做,也是货真价实的言家小姐,世家千金,她怎么舍得让她沉下去。

    长渊,必须要站稳商圈的脚跟。

    和私利无关。

    言疏月从没认为自己是一个情绪化的人,可她在陆云野面前总止不住眼泪:“他们下的什么药,你不是这么冲动的人……”

    陆云野愣了一下:“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大概是问得毫无防备,女总裁愣愣看过去,耳根肉眼可见地迅速变红,以及白皙的脖颈,软发顺着线条披散下,绯色似乎沾染到发丝,也变得动人心魄。

    她无措地眨了眨眼,显得像个小姑娘。

    陆云野翘起唇:“老板,你回答呀。”

    言疏月绝口不言,甚至想逃避。

    陆云野用力扣住她,不死心地问:“是不是?”

    言疏月:“如果你想让长渊存活,就好好养身体,不要再这样……”

    “哪样?”陆云野说:“所以是不是弄疼你了?怎么不早点说?”

    今日是阴天,没有云层也没有太阳,淡漠的风从窗户缝隙溜进别墅。

    言疏月晕乎乎地望着落地窗缝隙,还没弄明白自己为什么趴在餐桌上,窄裙被身后的人折到了腹部,刚好隔住桌沿的冰凉。

    陆云野懒得脱丝袜,直接用指甲掐破一道口,然后往下硬扯开,这道口子便越来越大,肤色与黑色交错出反差。

    很似曾经要撕开的伤口,已经可以从外伸手进去,轻抚间抬起对方的腿。

    于是言疏月不得不被迫屈起膝盖搭上台面,她看不见对方,未知的所有都会变成身体的每一道触感,有柔软缱绻,还有丝丝润潮。

    皆在嘴角和指间喧哗,指甲紧抠住桌沿,言疏月动弹不得,腰肢的酸痛被无法抵抗的欢/愉冲淡,这次是温柔的,沉静的,灵巧的陆云野。

    卷发夹在身体与身体之间,陆云野故意搅出声响,让对方仔细听:“你好能啊,老板。”

    唇张着,没法说出口半句言辞,只能不断喘息汲取新鲜空气,言疏月想咬身后人这条灵巧的舌,趁着对方撤退立刻回过身这么干了。

    荼靡香味神秘地缭绕在两人舌尖,陆云野压实只隔着杏色睡裙的轻薄布料,锁骨硌得发疼,刺激着更狂野的欲。

    奖罚分明,陆云野心想着,用行动证明自己需要奖励,她单手褪掉高跟鞋一丢,撩开长裙,将吊带袜解开。

    “满意吗?”

    “该奖励我了老板。”

    36、036

    陆云野要奖励时候的非常撩人,她的所有情愫皆在隐藏的细节里,比如轻咬一半的下唇,氤氲湿润的眼眶,言疏月看着觉得自己也被点燃。

    明明已经被淹得只剩一口气,可还是忍不住想得到,这种东西太难戒断,让人痴迷沉醉,所有悸动都随着对方小腹马甲线上的汗液倾泻而出。

    于是她很慢很慢地扯动刚刚理好的裙摆,面对陆云野,似乎一切变得情有可原,抬起的足尖紧紧抓着用体温捂热的桌沿,一只手往后支撑着身体,锁骨的直发难得挂成了微卷。

    空气里还有烟草味,陆云野叼着烟抬头,发现对方正试图自己获得奖励,她在一瞬间心血沸腾,到的时候烟头上来不及弹掉的烟灰掉落砸到手背。

    黏糊的手上沾着糊掉的烟灰,陆云野歪了一下脖颈,夹着烟倾身上去。

    烟草味的舌尖沾到海盐一样的微咸就好像热饮与冷饮的冲撞,不合时宜偏偏刺激,激得言疏月勾着对方的发旋不受支撑地倒在餐桌上。

    她们各自觉得体内还残留着那份不被控制的东西,于是再次沦陷于情和欲无法自拔。

    纵着来的后果便是第二天开大会双双迟到,陆云野在市区飙车才勉强踩着时间到达长渊楼下,岑今快急疯了。

    “路上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陆云野甩一下头发:“塞车而已。”

    岑今打开车门,言疏月发丝混乱地下车,浅蓝色西装的扣子歪了一排,她疑惑地去问摘墨镜的陆云野:“你们干嘛了?”

    言疏月摆手:“堵车开快点。”

    岑今可以想象确实很快,毕竟陆离歌的额发已经卷到头顶,像信号不好的天线。

    “你头发……”她指着对方的头顶:“等会有高管来,整理好仪态。”

    “噢!”陆云野随意一抓,然后抖了抖。

    会议有点复杂,双人广告收益很大,但也导致了粉丝们一些纷争。

    比如唯粉觉得这次合作大可不必,林思雪有抢资源抢镜头的嫌疑,这些广告曾经只有陆离歌一个人,现在突然冒出个人,还是曾经“破裂”过的旧人,长渊官博沦陷了。

    请不要倒贴:“美女能不能别和丑女玩!奶新人不够还要奶旧团友,笑死,也配?”

    离歌小盆宇的妈妈:“某人可不可以别什么都贴上来啊?是狗皮膏药吗?好好演你的绿茶白莲花不行吗?!就爱黏着我们离歌呗!”

    再看林思雪的粉丝,嘴皮子也没少说:

    雪雪2020:“某家粉丝素质感人,要不报警呗,看看合作拍广告犯法不?你蒸煮自己都同意了你们跟着瞎叫啥啊,狗叫吗?”

    长河万里雪:“嗯嗯,给各位说个笑话:御用女演员倒贴骚x歌手。”

    小半天时间全都用来神仙打架了,林思雪无奈地说:“我就知道会这样。”

    “正常,哪次合作不吵啊。”陆云野颇为习惯,这样的事情在娱乐圈太容易见到,一些唯粉自从带入女友或者男友的角色,将偶像归为自己的专属品,殊不知这样最容易得罪路人粉。

    从前与纪窈光合作也是这样,双方本来就不算很合,自然出现分歧。

    在圈内,最不缺的就是口水沫子,这也是叶淼淼为什么不赞同陆离歌谈恋爱的主要因素,太复杂太多人,特别顶流,总会有出格的那些人。

    叶淼淼休了长假回来,春光满面地给了陆云野一个大拥抱:“好大儿!妈妈爱你!我按照你说的做了!他真的回来了诶!!”

    陆云野被她抱着,余光下意识瞟向坐在专属会议室里和高管长谈的女总裁。

    昨天很尽兴,女总裁衣领遮挡的部分往下完全没法看,陆云野也好不到哪里去,两人情动时的吮吸痕迹大肆遍布全身,是证明爱意的证据。

    以及锁骨的咬痕,情到浓便再次刷新,陆云野心想,要不干脆纹上去得了。

    叶淼淼扎了个双马尾,制服裙到膝上,女生靠墙,发现盲点:“诶?你受伤了,怎么这么像牙印?谁咬你啊?”

    陆云野将后背的卷发簇拥至前:“猫咬的。”

    “少来,明明是人的牙齿!”

    女生上前看了个仔细,眼睛瞪得溜圆:“你和谁打架了吗?还是……别的什么?”

    “好妈妈,下午行程安排好了吗,你请了多长时间假了,还不好好工作!”

    “哎哟忘了忘了!”叶淼淼原地转圈:“我手机呢?今天应该有个奢侈品代言拍摄,我看看……”

    一看时间就剩两个小时,因为是国际奢侈品牌,摄影棚有自己专门的地方,在隔壁市,叶淼淼鸡飞狗跳地收拾起东西准备出发。

    陆云野刚走没多久,言疏月就散会出来了,望着空荡荡的走廊,问道:“离歌呢。”

    “去海城拍广告,言总,您现在空闲了吗?”岑今抱着资料过来,鼻梁上的眼镜被叠高的资料弄得七扭八歪的。

    言疏月听见陆云野不在,下颌恢复严肃冷淡:“什么事。”

    岑今有点为难,欲言又止的看看四周。

    明白了,商业机密问题,言疏月环臂转身折回办公室:“进来。”

    女助理扯出其中几张资料跟过去。

    办公室里还有她与她缠绵过的痕迹,洒在地毯的墨水和倒在电脑桌前的笔筒,言疏月不做声,弯腰一个个理好,嘴上道:“有什么问题。”

    “是这样的……我查到一些小道消息……就是不知道该不该和您说……”

    女人侧脸:“关于陆离歌的?”

    岑今点点头,看起来很紧张,手指捏着一把汗,导致推眼镜时在镜片上印出一个纹路,她用眼神告诉对方:是。

    言疏月不解:“她怎么了。”

    其实岑今知道老板和女歌手关系不简单,跟了言大小姐这么多年,敏锐度和察觉能力要比别的助理高得多。

    陆离歌的一番话彻底打醒她,言大小姐早逝,岑今辅佐长渊数十年,毫不夸张的说长渊可以算是第二个家了。

    那么既然都是为了立足,不如好好辅佐现在的继承人上位。于是她开始正式的,尽心尽力全心全意地做好本职,发掘言疏月真正的实力。

    是陆离歌提点她学会看言疏月的优点,久而久之她发现,言疏影做事不留后手,干练也极端,但言疏月不一样。

    言疏月虽然淡漠温和,很多时候平平无奇,可却沉稳有度,凡事做到最小风险化,确认保障有一切后路能退再下手。

    岑今至此开始钦佩陆离歌,无数次惋惜过对方只是出身不高,否则一定比明逾厉害。

    就是因为这样,查出来的事情变得复杂而耐人寻味,她能接受,因为她知道陆云野一定会是这样的人,但言疏月呢?

    她……有私人感情……

    岑今通过蛛丝马迹寻到两位之间超乎员工与老板的暧昧不清。她知道,可以接受,也闭口不谈,这不是一个助理该仔细想的事情。

    “言总,当初是我推荐给您说陆离歌适合长渊,其实这个消息是老爷和我说的……”

    她窥一眼,见对方表情没什么变化,接着道:“老爷当时在和圣华前职员吃饭,陆离歌是这个职员推荐的,徐家现在被查,圣华很多漏洞也跟着泻出……我仔细去了解过……”

    言疏月不自觉蜷指,没有看身边的助理,淡淡地望着室内仅剩的一束月季。

    岑今搓搓手,小心翼翼地说:“消息,是她本人放出来的。”

    她说的时候尽量保持平和,不断窥视着女人的动作,生怕言疏月想不开做出什么。

    然而女总裁只是仰起脸,瞳孔中心倒映出窗外倾斜的亮,有什么从眼底转瞬而逝,须臾数秒,她笑了:“嗯,知道了。”

    这个笑容令岑今更加不安,一向古板稳妥的助理第一次慌神,结结巴巴解释:“您可以看看这些资料……都是圣华的人自己说的……嗯……其实她也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有点野心对咱们长渊来说是好事!”

    这话很难劝服谁,连岑今自己都不信,何止是一点野心?看这个趋势陆离歌的想法很危险。

    因为所有资料说明了一点:她想吞了长渊。

    从一开始,便是策划好的,这期间包括特意去郊外等待,真是一个非常优秀的鱼钩。哦不,是猎手,她毫发无损,轻松打入长渊最核心。

    “你出去吧。”言疏月说,高跟鞋抵住地毯,椅子转动半圈背对门口,肩膀纤细无助。

    岑今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掩上门退出去了。

    能说什么呢?什么也不能说。

    证据确凿,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了。

    她只盼望言疏月没有太动情。

    可事实是女总裁抬手按住胸口心脏的位置,曾经多心动,现在多心痛。

    痛彻心扉,窒息感如溺水,将她摁死在海底,苦涩的海水呛得她流泪。

    她豁出去的一切,吻下去的冲动,全部变得讽刺,那些偏爱变得虚假做作,言疏月隔着眼泪笑,越笑得大声,眼泪越止不住。

    原来啊,原来一切都是谎言。

    她们的缠绵,她们的体温交接都是假的。

    可为什么心口疼成了这样呢?手慢慢垂下,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椅子扶手。

    她坐在椅子上去看窗外,只觉得这个天并不亮,甚至以后都不会再亮了。

    猛然间想起来陆云野曾经做过一个处罚自己的行为,那时候言疏月还不懂,现在真相大白,这个处罚更具有嘲讽意味。

    那时候陆云野说,此时此刻的感情是真的。

    那什么是假的?

    陆云野拼命牺牲自我保长渊立足,言疏月那一刻真的以为是为了她为了长渊。

    她说她在规划她们的未来,便是从一开始的目标罢了。所以这些暧昧和情/潮都是逢场作戏,不,她有瘾,是为了解瘾。

    夏季的风带点泥腥味,雷声轰鸣四起。

    要下雨了,要下雨了啊……

    37、037

    陆云野拍完广告还吃了个饭,从海市出发回到家已经凌晨两点多,别墅内漆黑一片,静谧的暗淡中摇曳着一团橙红色的火光。

    跃进的蜡烛被捧在手心,蜡泪滚滚流进掌间覆盖住纹路,她皱着眉走近,沙发上坐着的人神色淡然,均匀的呼吸令火苗浅浅跳动。

    今天一下午加一晚上都在下雨,从外面带进来的潮意由门口延伸至沙发,陆云野看了一会,理顺软塌的卷发坐下:“老板,怎么不开灯?”

    说完还歪头看一眼蜡烛:“有什么事情需要做到这么浪漫吗?”

    言疏月机械地转头,手指慢条斯理捻灭烛心,看得女明星心惊肉跳:“你……”

    可女人只是在黑暗里静悄悄地张口:“陆云野,我一直没有问过你什么,今天问几个问题,请你……一定要说实话。”

    叫大名?陆云野勾唇:“这么严肃,你问。”

    “你来长渊,到底是因为什么。”

    她的目光很真诚,精致玻璃珠子般的瞳仁折出射寻求答案的华光。

    太过于真挚犀利的眼神令陆云野扬起的嘴角立马耷下,恢复成懒散的模样:“因为你。”

    “并不是。”言疏月平静地反驳:“是因为适合你上位,我无能,长渊有漏洞,对吧。”

    雷声夹杂着雨点滚滚而来,院子里晕染着雨水的润,水珠打落好几片花瓣,零落成了泥。

    在没有雨水的屋内,女明星脸上笑意彻底消失不见。

    言疏月刹那间读到了她瞳中的复杂和惊慌,尽管很快就转换成淡然。但人的情绪起伏怎么可能这么容易被隐瞒呢?

    “不要撒谎。”她沉重地加了一句。

    陆云野微蹙眉,用凝重的神色盯着烛火熄灭留下的烟痕,许久才道:“是。”

    “想要什么,长渊?还是……”

    “那只是一开始……”

    “可什么是结束。”言疏月打断她,下颚抬高几分:“你说吧,什么是结束?”

    对峙的戾气突然就腾空而起,陆云野眉眼随着说话语气变得凌厉几分,她深吸一口气,说:“至今为止我没有做过对不起长渊以及对不起你的任何事,我承认一开始目的不纯……”

    “既然承认就别说了。”言疏月抬手疲倦地按眉心:“我现在竟然不知道我算什么。”

    她觉得挺可笑的。

    什么算什么?陆云野疑惑不解:“我认为,我们的关系非常明显,还需要点明吗?”

    “我不知道。”

    女人放下交叠的双腿紧紧盯着眼前,嘴唇微启:“曾经真以为你是为了长渊为了我牺牲自己涉险,可到今天,岑今告诉我消息是你放出来的时候,我才发现你只是为了你自己。”

    所以才敢下血本跳进陷阱,用自己做一场赌注,赌未来和明天。

    冰凉和刺痛从脚底蔓延至背脊,陆云野有一些说不出的感觉,她一向脾气温和,此时此刻意外地产生了愤怒的情绪,甚至还有万般无奈。

    “老板,你可以否认我接近你的目的,能不能不要否认我们之间的关系。”

    “我们之间是你有瘾,你为了解瘾,仅此而已。”言疏月语气肯定。

    就是这样子的一句话,彻底点燃了导火线。

    女明星大部分时候处于言不由衷的困倦状态。一旦长期困倦,暗藏身体里的瘾就上升,她在不停忍耐情与欲的边缘徘徊,脑子混乱不堪,言疏月这样的话如同一把利剑,刺伤她长期和病况对抗的防线。

    还有这么多天真实存在的情意。

    她不自觉压低嗓音:“那我为什么非要找你。”

    言疏月听出了对方转换态度的语气,心里那团浑浊跟着燃烧,明明知道这样说出来或许一切都难回头。但还是努力平息着心绪,保持世家小姐该有的礼仪说了出来:“或许你可以选择换一个人。”

    “……”哐当一声门从里拉开,窗外的狂风带着暴雨独有的寒凉捶打在言疏月脸上,一秒,两秒,三秒……时间细沙般流逝。

    直到铁门随着惯性闭合,女总裁才像被抽去魂魄般软在沙发,屋内很安静,安静得唯有雨水滴答的声音,她转动眼珠看着地板。

    上面有女人走进又走出的水渍,痕迹不明显,氤氲两下便消失了。

    这扇门隔绝了她们的感情,隔绝了陆云野的真情实感,还隔绝了大雨。

    也隔绝了言疏月以往从不轻易流出的眼泪。

    ……

    情月酒吧每逢大雨生意特别好,加上今日周末,包厢里坐满了玩耍的年轻人。

    陈绎心坐在台上专心打节奏,偶然间抬眸,便一眼望见某位女明星靠在后台的灯柱下,黑色的口罩夹着湿漉漉的卷发,眼神异常淡漠。

    身上外套近乎湿透了,大老远看过去还以为是什么狼狈躲雨的流浪汉。

    歌曲结束后陈绎心找来两个替补成员出场,自己下舞台转去后台的休息室。

    陆云野单独坐在吊灯下,一会子功夫喝掉了四瓶酒,眼下正夹着烟大口灌着第五瓶,流出的酒水因为吞咽渗出几滴到桌面,女人无暇顾及。

    陈绎心走过去拿掉她手中的易拉罐:“咋回事?明天没有工作?”

    “没有。”陆云野夺下对方手里的酒继续喝,眼神懒洋洋地看着飘渺而起的香烟:“特意推掉了。”

    陈绎心挑眉:“看来你引火自焚被烫到了。”

    陆云野很淡地笑一笑:“确实。”

    原本只是开玩笑的女生立刻拉开椅子坐下:“真的假的?发生什么事了?富婆不要你了?”

    如果只是单纯的不要也就罢了,陆云野用皮筋扎起卷发,将手中喝完的酒罐捏扁揉入掌心:“她否认我的感情。”

    陈绎心立刻露出“我就知道”的表情:“就说不至于这样,怎么的,真动心了?”

    “是啊。”陆云野坦荡无比:“不动心会这样?”

    “倒很诚实,不想上位了?”

    “现在这状况上不上都一样。”

    “那又为什么跑过来我这?”

    “说了……”

    陆云野低头抿口烟:“她否认我。”

    陈绎心笑道:“谁让你一开始目的就不纯?早交代清楚不就完了?现在被发现了,换成谁都没有安全感吧?而且……言总的状况你知道。”

    一个长期生活在长姐阴影之下的人逐渐会形成缺乏安全感的心理,父母对姐姐关心更多,家里所有人都在意姐姐。

    所以言疏月渴望自由,因为她不想被胁迫,也下意识会远离给不了自己偏爱的圈子。

    说白了,骄傲的言二小姐只是想要独一无二的,属于她一个人的偏爱。

    越这样,陆云野对她的欺骗越成了崩溃的点,当她发现全身心投入的感情竟然是假的,世界观就此坍塌,听不进任何话语了。

    如此,造成了现在这样的局面,可以说是两败俱伤,双方都没能好过,陈绎心敢笃定,言疏月此时心情不比眼前这位好到哪儿去。

    陆云野一路淋雨过来,路上仔细想了想,她的无奈大于生气,没有想到两人已经进行到最深的地步,言疏月一句话全盘否定了。

    该如何说她认真的,解瘾,只是顺带。

    “不去哄哄吗?”陈绎心抡起鼓槌随意转悠:“再要强再怎么坐高位也是女人,要哄一哄的。”

    “既然这么懂,你不还是走不到好结局?”

    陆云野开始杀人诛心。

    陈绎心刚想反驳争辩,瞅着窗外顿了一下,双手插进裤兜冲窗台方向点头:“因为南家千金不会和言家千金一样只身来酒吧。”

    准备拉开第七罐酒的女人顺着她的眼神望去,进门的女总裁还是职业装没有变,只是大雨将肩颈处冲刷成了深蓝色,直发打缕紧贴脖颈。

    她看去来纤细瘦弱,一副失魂落魄地模样走入场内,这个时候正巧属于蹦迪时间,从没进过酒吧的人被里面乌烟瘴气的环境熏得眯起眼。

    情月消费不高,长期来的大部分是学生之类的年轻人,少部分富家子弟基本都是预订包厢,所以大厅摇晃的人群普遍看着年纪小。

    言疏月在闪烁的灯光中显得无措而茫然,还因为无意走入舞池被撞得到处移,陆云野握着酒站起身,陈绎心拦住她。

    “怎么?心急啊?别去,你让她吃点苦头,就知道好了,反正她这么不信任你对不对?”

    “没你这么无聊喜欢欺负人。”陆云野慵懒地推她一把:“让让。”

    “如果真想长久下去就听我的。”陈绎心整个人背靠着门,面对屋内:“言疏月这样的人有大家小姐脾气,死犟,你不让她看见你的真心,接下来会持续今天的问题,重蹈覆辙,到最后两人都吵累了然后分手,你信不信?”

    陆云野信,她自己也明白,只是控制不住想要带对方走,也是心软。

    她天生心软,没有办法永远玩弄人的真心。

    “所以啊,等着吧,言老板这样的姿色,很快就会有大戏看咯。”

    毕竟情月出现气质沉稳的高质量美女这种事堪比陆离歌从solo女单第一下榜。

    “你酒场混多了吧?”陆云野放下酒,弯着眼眸翘起唇角道:“让开,真心不需要用伤害她来证明。”

    陈绎心认识她多年,最清楚这幅神情的意思,认真了,下一秒可能会动手。

    别人不知道,她却很清楚,陆云野智商很高,擅长算计,不动声色解决问题的本领无人能及,还喜欢杀人诛心。

    这个女人自从混娱乐圈后更加深藏不露,陈绎心发觉开始看不透她了。

    “真要去?什么时候开始一头热了?”

    “不想算到她身上了,就这么简单。”

    女人打开门,顺手将挂钩上的鸭舌帽取下盖在自己头顶,卷发被压低,刘海遮盖一点眼睛。

    性感妩媚在伪装后变得莫名帅气,陈绎心无所谓地说:“祝你早日和好。”

    “拜拜。”

    陆云野拉好口罩,朝前方的热闹走去。

    38、038

    最终言疏月被一群年轻人挤到了舞池边缘,昏头转向半圈寻找到角落的卡座坐下,她不熟悉酒吧的所有,不熟悉这里吵闹的音响和纸醉金迷的人们。

    望着不断旋转的聚光灯,她想到了陆云野。

    酒桌上没有礼仪,全部充斥着肆意与疯狂,可这种情况该怎么沉下心冷静应对虎视眈眈的猎手们?

    或许……陆云野可以,这个女人运筹帷幄,任何事情都可以谋划的很透彻,言疏月扯了扯唇,发觉没法真心笑出来了。

    是啊,论心机和手段,陆云野更胜一筹,不输给任何人,所以撑得起胆大妄为的野心。

    仔细想想,女明星背景不高,父母离异长期独立生活,刚成年又立马入圈打拼,陪过酒,也差点中了招,或许更被骚扰过……

    陆离歌倾城姿色,看中她的人必定不少。

    偏偏她在这片荆棘丛林中孑然走出。

    这样的人有上高位的心再正常不过,没什么不能接受的……言疏月混乱而清醒的想着,混乱的是她发觉看不透对方真正的想法。清醒的是,她能理解甚至原谅了对方所有的算计与野心。

    她也想让她坐在与自己并肩的位置。

    却没能发觉前后顺序错了,陆云野可以在高位,但不能带着这个目的来接近和投入感情。

    “小姐姐,一个人吗?”

    头顶冷不防冒出一句问话,言疏月抬头,卡座旁站着两名笑盈盈的美女,其中一名还打了唇钉,艳丽的金属随灯光闪烁。

    女总裁偏头四处看了看,说:“是。”

    “那正好啊拼个桌,请你喝酒怎么样?”戴唇钉的女生已经坐下,短裙网袜阻止不了她略微开放的坐姿,言疏月透过斑斓打量。

    这个女人也有马甲线,鲜明的线条流畅自然,但陆云野是明星,身材长相优越更多。

    怎么又想起她……言疏月分散注意力。

    另一名女生举手喊服务员点了三杯长岛冰茶,一种后劲十足的鸡尾酒。

    言疏月很少碰鸡尾酒,言家背景干净,上流人士即使应酬多半是香槟,她浅尝了一口,味道和柠檬茶一样,忍不住多抿几次,不知不觉喝下一大半。

    醉意朦胧的女总裁处于微醺状态。

    本来以为只有这两名女生拼桌,结果没多久来了一大帮男人,几个人看见言疏月忍不住吹口哨:“哟,哪里来的小姐姐?看起来和咱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啊?头一次来吧?”

    言疏月眼睛和耳根隐隐发烫,她觉得自己脸上一定很红,只是被耀眼的光隐藏住了。

    大概是长岛冰茶真的后劲很足,女人略略放纵的眉眼缤纷绚丽:“是,第一次来。”

    几个花臂大男人围站在桌子附近玩味笑笑:“那你想玩什么?哥哥们给你介绍介绍?桌游?骰子?”

    女人扫一眼桌面,上面不知何时摆满了游戏道具,桌底下放了好几筐冰镇啤酒,搭配七彩背景灯,整个世界令人神魂颠倒。

    言疏月注视着看似华丽实际满目苍夷的画面不经意地答道:“随意。”

    “那就玩骰子呗?”男人们也顺势坐下,因为贴得太紧还压折了女总裁昂贵漂亮的窄裙。

    言疏月低头不动声色地往旁边移动一些。

    她在不知不觉中开始远离男人,且对女生无防备心,这大概是陆云野的功劳,是她与她暧昧又旖旎,惹得她不得不沦陷。

    言疏月记得陆云野第一次在她面前纾解的模样,性感,美丽,迷离多情,叼着烟当众自我安慰还能保持淡然自若,可能以后也不会再有第二个这样的人。

    从前因为家族的压力,言疏月逼着自己不沾染任何欲望。所以即使只是隔了轻薄的布料启动电流也很容易攀上高峰。

    太脆弱了,不堪一击。

    就像现在,言疏月根本不会玩酒桌游戏,几轮之后就加倍输酒,大家起哄要她喝,每一个人都在笑,要看笑话,于是虚幻中她想求救,念头只是转动了一圈,回归到尽头。

    曾经会有人来救她。

    眼下……不会了。

    就当女总裁认命般慢慢伸出手拿酒杯的瞬间,一顶帽子突然盖到了头顶,顺直的长发被遮得严严实实,连带着充满醉意的眉眼。

    言疏月吓了一跳,忙抬手要摘掉帽子,身后传来一句:“哟,玩什么呢,我也加入好不好?”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问句,熟悉的压迫感,还有熟悉的……荼蘼暗香。

    她甚至不敢回头,害怕是幻觉,是酒后失态的一种状态,所以干脆保持现在的姿势一动不动。

    陆云野用黑色口罩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迷人的双眸站在卡座背后与昏暗融为一体,浅蓝色的漏肩衬衫扎进高开叉牛仔裙内。

    没有露太多肉,偏偏就是与性感并存。

    从暗角中出来的女明星绽放出少有的强势光芒,卷发因为取下帽子而翘起零星碎发。虽然见不到脸,但迷人的眼睛和傲人的身材不难看出是个绝色佳人。

    “美女加入当然欢迎,想玩什么?”

    陆云野很随意压陷上沙发,翘起的小腿被顶灯照得发光,笔直修长露在外,无疑是一种暗示和邀请。

    “就你们现在玩的这个吧,我和她一起的。”她散漫地指了指言疏月的方向:“来晚了而已,她欠多少杯?我替她赢回来。”

    “真够爽快。”打唇钉的女生吃了一块杨桃:“这位小姐姐欠了七八杯,确定要玩吗?输了双倍哦!”

    女人用手笼罩住杯口,颇为轻松道:“可以,她的份算我的,输了喝四杯。”

    “哦哦哦-这是替闺蜜来救场了吗?”

    “有魄力!可乐桶走起!”

    言疏月紧张地捏紧衣角。

    骰子刺耳的声音敲击在耳边,听得人心惶惶,陆云野的出现打破了言家小姐一直伪装的坚强,撑着的精神迸裂,好似一切都不做数了。

    女明星刚开始陪酒的时候一定什么都不懂,所以七八杯酒必须一次性喝下去。

    混的这么艰难,想要高位有什么错?

    浑浊塌陷的灯光里陆云野柔和带笑的眼盯在言疏月身上,手却慵懒地挥舞着游戏道具,飘渺虚无的彩光将女明星卷翘纤长的睫毛染成杂色。

    言疏月从前总觉得这人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不经意的撩拨,眼下依旧有这种感觉,摇骰盅的手指灵活晃动,轻而易举将手腕上的香水味散发出来。

    浓郁香甜的味道浮动缭绕在人群中,一声不响融化了凝固成霜的僵局。

    好多场下来不仅赢回了欠的酒还喝倒了两个,在场所有人神情逐渐变得严肃,坐姿像教室听讲的高中生,挺直腰杆认真思考。

    直到最后倒下一片,唇钉姑娘纳闷道:“这位姐姐技术出神入化啊!专门练的吗?”

    “也没有,玩得多,自然而然会了。”陆云野收起道具起身,冲还保持着僵硬坐姿的女总裁道:“走了老板,回家。”

    39、039

    酒吧门口站着许多等雨停的人,雨伞整齐摆放在门把手的铃铛下,铃声随着风摆动发出清脆响亮的声音。

    陆云野走在前头用腿移开整排湿漉漉的伞,侧目望道:“别蹭到了,都是水。”

    她的声音太温柔,以至于言疏月误会自己醉意加深,含糊不清地回答:“知道。”

    陆云野站在模糊中轻笑一声,继续径直往前走到路口,招手拦了辆出租。

    她很自然地坐进副驾驶的位置,漂亮的下颚线被上摇的车窗逐渐遮挡,言疏月踌躇不决半天,选择拉开后座的车门。

    于是一路安寂,下车时陆云野绕后帮她打开门,静默凝望出租车离去的背影许久,叼着烟说:“我现在和你承认,接近你是有目的。”

    下着雨的夜空难得还有星星,小颗小颗挂在云梢闪烁,清新的泥土腥气充斥在鼻尖,言疏月用手绕开被风吹入眼角的发丝,眸色印着清澈与淡然:“我知道。”

    陆云野正燃烟,猩红的火苗烧得旺,将女人深邃的眉眼染上一层醉色,言疏月隔着火焰瞧她,突然觉得这狭小的火光呛得人眼球酸疼。

    烟草的香味暂时盖过了泥腥味,夹着烟的女人挑眉道:“你知道?那你生什么气?”

    “我没有生气。”言疏月依旧很淡然,甚至听不出语气起伏:“给点时间,我可以很快习惯。”

    小雨淅淅沥沥打在二人肩头,陆云野缓出一口烟:“然后呢?和我委委屈屈过一辈子吗?老板,你可以当一个谨慎的女总裁,但不能当一个谨慎的爱情抉择者。”

    言疏月心里升起说不出的委屈,低落和烦躁共同挣扎,她抱着提包蹲下,用手指触碰地上挂着晶莹水珠的杂草:“你这么聪明,能看出我的懦弱,你们不都吃准了这点,无所谓。”

    烟头越过头顶扔到附近,落地的瞬间发出“呲”的一声,陆云野走近半步跟着蹲下,脑袋搁在放于膝头的手臂间,从下往上看眼前人。

    卷发和脸相贴,掩住涂了高档口红的唇,分不清是在笑还是别的什么表情,背着光,女明星的五官加重了阴影,刻画出漂亮到不可思议的轮廓。

    “诶老板,你怎么总这么悲观。”陆云野挑高嘴角:“我的意思是,你想要什么可以直接说。”

    “想要什么。”言疏月木讷地重复。

    “什么都可以。”陆云野换了个姿势,改为一只手撑在草坪上,言疏月不得不因为她前倾的动作小幅度后仰:“比如。”

    “我们的秘密还记得吗?比如在我这你不需要压抑情绪和想法,做最真实的自己……”

    女总裁保持沉默。

    陆云野趁机做思想进攻:“一开始权衡利弊的确带私心,但中途就放弃了,我可以很明确保证,之后的一切没有任何利益心,陆离歌迟早要退出娱乐圈,我想上高位给自己一个交代没有错吧?所以稳住长渊是第一步。”

    “可走到第一步就发现走错了,你知道我和别人怎么说的吗?我说我可以不要高位,但你一定要坐稳这个位置,解决沈凌辛和圣华是因为他们做的事情触犯了法律,在娱乐圈的染缸中漂浮太久,有时候会下意识唯利是图,对你,我没有。”

    草丛间有虫子爬行的声音,一只小小的蚂蚁借着夜色悄然攀到陆云野的指尖,她盯着微微刺痒的手指,淡笑道:“老板,我没有算计你,即使一开始有也借着你的手惩罚过了,我有瘾,戒不掉还不能治好,那天我是怎么惩罚自己的你知道吗?你手里的电流定档到最大,可是我一次也没有到。”

    她脸上有雨水划过的痕迹,言疏月觉得有点像眼泪流出来,晕乎乎的脑袋不受控制,想法四处纷飞。于是她抬起手,冰凉地触碰对方的脸想要确定对方是不是真的流泪了。

    陆云野立刻亲昵地挨上她的手。

    指下温热的唇还在诉说:“你应该知道对于我这个身体来说是多折磨人的事情吧?”

    确实,一个有情/欲上瘾的人,最痛苦莫过于在临界限边缘始终无法跨越过去。

    “我真的在用最狠的方式来弥补对你的愧疚,所以不要否认我的感情。虽然最初带着利益靠近,可拥抱你的时候抛弃了目标和利益,我是用双手抱着你的。”

    她长叹一口气,轻轻咬住面前的手指:“我觉得再不说实话你就要崩溃了,很久没有真心实意地坦诚心里的想法,老板,我是真心想和你过一辈子,就是因为这样。所以长渊必须永存,以身涉险是为了你和公司,我的瘾也只有你可以解,言家没有人爱你,我爱你。”

    言疏月很慢很慢地抽出自己的手,仿佛还没消化这些话,透过雨滴和星星照耀的暗痕,陆云野含着笑意的脸就近在咫尺。

    一切太虚无缥缈,她不敢相信,总认为是醉意下萌生的幻觉,生怕一觉醒来陆云野还是陆云野,那个运筹帷幄不轻易展露心思的高手。

    “听清楚了吗?”陆云野胸前的缎带扫过言疏月的眼皮,声音从心口发出:“言疏影是得到了大家的宠爱,没关系,言疏月可以得到陆云野和陆离歌所有的偏爱,你要是还在意我初衷不纯这件事,随你怎么惩罚都行,不要再否认我的情意,我成年了,懂得惜取眼前人。”

    她没有落泪。言疏月仔仔细细打量一番得出这个结论,陆云野似乎已经不会落泪了,她学会了许多事情,却忘记了眼泪真正的用意。

    言疏月哑着嗓子开口:“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陆云野笑得困惑。

    “为什么要来爱我……”话说到一半,泪水流出来浸染了衣襟:“为什么要来爱我?我不懂权衡利弊,不会运筹帷幄,你这样的人应该爱言疏影这样的,我庆幸她去世,同时也羡慕她。”

    “她雷厉风行还能力好,我不如她。”

    “瞎说。”陆云野双手捧起女总裁泪迹斑斑的脸颊,拇指轻柔地擦拭掉水渍:“太精明的人注定孤独,我爸妈离婚各自有了新家庭,他们对我相敬如宾般客气,我也很孤独,十八岁入圈至今七年,以为顶峰就是陆离歌这样了,很荣幸,现在能与你一起,你自有你的好,言疏影比不过你。”

    曾以为自己孤独长命,庆幸认识你遇到你与我并肩前行,让我枯竭的灵魂注入色彩。

    过往的一切都烟消云散,留给女总裁的阴影早就被光普照出一片碧绿的田野,有美丽的月色和云雾,还有荼靡盛开。

    原来被需要,是这种感觉。

    言疏月再没忍住,泪水如决堤的洪水涌出眼眶,炙热地滴到陆云野的腕骨上。

    她带她看海带她飙车,带她听从没有听过却一直想听的摇滚乐曲,她在演唱会唱奇异恩典给她听,她治愈她,和她说。

    她们是一样的人,没有父母陪伴疼爱,所以需要相濡以沫,互相取暖。

    可言疏月自认为并没有给过对方什么,是陆云野一直在奔向她,坚定不移。

    她的光芒辉映给她,笼罩出一片新的天地。

    双唇逐渐靠近,两人无意间对视的眼睛令言疏月意识到她们还在别墅的院子里淋雨,温热蜻蜓点水般荡漾片刻又立刻拉开距离。

    陆云野呈现出后仰的姿势坐在不远处震惊地望她:“怎么了呢?我说的不够真挚吗老板?”

    言疏月慌乱爬起来:“进屋。”

    门边悬挂的摆灯旁飞舞着无数尘埃,陆云野盯着那片晃动的亮闪麻利地起身跟了进去。

    言家基因遗留的残缺导致言疏月抵抗力比一般人弱,加上喝酒淋雨,女总裁脑袋昏沉得厉害,进了房间便去浴室开热水冲洗自己,水流声响起的瞬间,陆云野突然扭开门把手。

    惊吓过度的女人连浴巾都忘记扯,傻愣愣地站在喷头下,被水冲刷的眼睛异常湿润。

    好像某种小动物。

    陆云野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把自己除得一干二净,还没有正式见过对方大肆展露的身体,她也懵了。

    “你出去。”言疏月反应过来,原地转着圈,手脚不知道该怎么放,只能红透耳根重复:“出去。”

    陆云野不仅没出去,还反手锁了门。

    听见落锁声,言疏月彻底红了脸,她知道接下来意味着什么,心跳如雷,而暖水流动的声音暂时冲刷掉这一小片湿漉漉空间中的……尴尬。

    陆云野开始解自己的肩带,沉甸甸的两团一下得到释放松开些许,无暇细腻的肌肤半藏在解开纽扣的衬衫里,只露出深深的勾痕。

    她一直看着她,眼眸深沉且意味深长。

    言疏月退无可退,蝴蝶骨眼看就要触碰到冰冷的墙壁,陆云野三步做两步往前,手从对方侧腰绕后,垫在皮肤和湿壁之间。

    这样一来两人身上彻底湿透了,布料可以说是忽略不计,加上陆云野解开了纽扣,她们正好无隐藏无防备地贴在一起。

    女明星的体温比泼下来的水还烫,两颗跳动的心脏只隔着尖角与尖角相连,浓郁的旖旎营造出舒缓暧昧的氛围。

    这一方天地之间,心与心其实早就没了隔阂。

    “老板,今晚要惩罚我吗?”

    陆云野仰头慵懒地甩开卷发,再低头时笑着说:“还是,奖励我这么坦诚对你?”

    说着继续往前,逼得言疏月偏开了脑袋,只觉得胸口有过分柔软的触感在碾磨。

    她很可耻的和对方一样被情/潮操控。

    陆云野没有拿私密用品,言疏月非常下意识地瞄一眼搭在自己肩上,同样湿润的手指。

    她这一眼,陆云野抬起了手往下。

    “看来你已经做出选择了啊?”

    40、040

    浴室的潮气包裹着二人,还有身上不知是汗液还是水汽的氤氲,陆云野低头亲吻言疏月的额头,亲吻眼睛,亲吻唇角,再微微躬身吊起对方的腿。

    言疏月被迫承受了半个人的体重,后滑几步彻底贴上墙壁,没有冰冷,因为陆云野的手隔绝在后,她走神地想——会不会压到她。

    头顶的日光灯不真实,照得眼睛发亮,瞳孔中的女明星卷发有两缕贴在颊边,微微弯起的眼睛异常湿润漆黑,带着团浓郁不散的云雾。

    这片云雾名为情,和欲。

    陆云野淋了水的唇微凉,贴上言疏月的唇时化开了寒凉。于是两个人的热度点燃,唇舌间吞没无数从前的苦涩变成甜蜜。

    缠绕的舌尖孕育出比月色还美的银丝,分开之后与热水浸在了一起,陆云野一只手抱着言疏月的腰,另一只手托着她的腿,用肩膀关掉了花洒。

    干扰缤纷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思考先是品尝海盐的咸味还是直接入到海洋中心,最终选择了后者。但手指贴着墙壁太久早已经变得冰凉,于是她将指尖伸入对方的唇舌。

    两根之间搅合着柔软的舌尖,言疏月仰头被动地打断吞咽,唾液从嘴角滴落,陆云野涂抹掉,就着这股温热往下,植入爱意。

    从前言疏月顾及身份和摆脱不掉的豪门世家傲气不会出声,如今竟然也将肆意的欢/愉宣泄出来。

    只是她的声音像小猫儿一样,哼哼唧唧的听着虚弱无力,偏偏搔在了陆云野心口,然后带到指尖。

    其实女明星手劲挺大的,毕竟能在钢管舞上旋转定造型,从小练舞导致她双手掌心还会有茧,不像别的艺人养得白嫩。

    言疏月便在这样“粗糙”的手里绽放,像那几束月季,飘落的花瓣落在掌中心,再顺着手腕的纹路零落。

    脑海里的弦随着足尖一起绷紧,同时还有弓称弯月的腰身,陆云野承接着她的各种动作,还顺势咬上对方的耳垂:“有这么舒服吗老板?”

    话音刚落,身前人又颤着软了腿脚,她从耳垂挪到唇,细嚼慢咽地吞下对方的呜咽。

    等陆云野的奖励要完,浴室里的水已经凉透了,言疏月重新打开花洒,望着对方漂亮的肩胛骨被水冲刷出一层一层平滑的波纹,她用花洒挡住嘴唇,装作若无其事地问:“你醉了吗。”

    “嗯?”陆云野转身,在升腾的热雾中挑高眉尖:“我没喝酒啊。”

    忘记了,陆云野根本没输过,直接把对方十几个人赢到麻木,言疏月一声不吭地低头。

    刚低下又被一双湿润的手抬起,陆云野凑近少许,唇角微扬道:“怎么了老板?试探我呢?”

    她顺手挽起了卷发,看起来像出席活动的陆离歌,端庄大方,优雅温柔。

    没有人知道私底下的女明星多放肆。

    “我从不在喝醉的时候说真心话,这是圈内人该守的规矩。”陆云野漫不经心地挤压沐浴露,还闻了闻:“栀子花?这味道不符合你。”

    娱乐圈少不了酒场,也少不了喝醉,酒后吐真言这样的事情放在圈内就会被无限放大。

    久而久之,陆离歌学会了闭嘴,或者是说学会了再也不能被灌醉。

    言疏月伸手摸了摸对方涂了沐浴露而变得顺滑的小臂,说:“那你换一个。”

    “换成什么?”

    “你的味道。”

    陆云野童心未泯,半蜷起手指嘟唇吹泡泡玩:“什么味道?我身上有什么?”

    原来一起洗澡能触发名为“陆云野另一面”的开关一样,言疏月望着飞到空中就破裂的泡泡说:“你闻不到吗,荼靡的香味。”

    陆云野抬手闻闻,面露惋惜地说:“现在只有栀子花味了。”

    说完拿掉女总裁手里的花洒随意冲掉泡沫:“明天把我的东西搬过来。”

    言疏月慢慢眨眼,不确定道:“为什么。”

    “全都属于你不好吗?”陆云野又上了一层新沐浴露,这次不同,她将胸口贴到了言疏月胸口,用绵柔的团软滑溜溜地拭擦蹭动:“人属于你,香味也属于你,好不好?”

    一靠近就有若有若无的荼蘼香,言疏月困在胳膊中间,小狗儿一样耸动鼻子,非常确定地说:“可你真的有荼蘼的味道。”

    难不成只有她一个人闻得到?

    两个人都像狗儿一样互相闻了半晌,陆云野突然弯下身抵上对方额头:“老板,你知道信息素吗?”

    “不知道。”

    “Alpha和Omega之间相互标记的一种形式,只有遇到正确的人,才会产生信息素,换句话说,我是你想要找的……Alpha。”

    陆云野笃定的把自己分类为“A”。

    “为什么你不是O。”言疏月找到盲点。

    女明星眼睛上翻思绪怎么解释,想着想着笑出了声,笑容带点嘲讽的意味,这个行为惹得女总裁恼羞成怒,推了她一把:“你为什么是A?”

    陆云野冲完泡沫把花洒重新塞进言疏月手中,扯下她常用的浴巾擦身:“你要是想当A也行啊。”

    “怎么当。”

    “前提是你会吗?”女人伸出中指和无名指,动作慵懒而随意地勾了勾,言疏月目瞪口呆地瞪着对方两根灵活还水润的指头说不出话来。

    陆云野放下手,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然后潇洒自如地拉开门,临走前还回头调笑:“好好洗澡。”

    言疏月承认有被她气到。

    ……

    圣华和璟鸿的漏洞被明逾以媒体形式曝光出来,查出的东西骇人听闻,除开经济类问题以外,据说还涉及十几条人命。

    吃瓜与不吃瓜的都惊呆了。

    从前许多四线小明星无故凭空消失,原来就是被这样吞没掉的,娱乐圈水深火热人心惶惶,不少粉丝开始担心自家偶像的安危。

    原本在掐架的林思雪粉丝和陆离歌粉丝也暂停了争吵,跑到长渊官博底下表示,资源好不好无所谓。反正两家都自带资源,只求保护好她们,特别是陆离歌。

    她出道至今没有绯闻没有黑色背景,保不齐有人虎视眈眈。说实话,圈内真正干净的艺人不多,凭实力在高位又能稳固住的女歌手就这一个,还曾经是圣华旗下的,别说粉丝,连黑粉都冒出来质疑一嘴:陆离歌到底有没有被……过呢?

    粉丝表面上怼起黑粉,实际上悄悄私信官博想问个清楚。

    林思雪沉寂了几年从配角做起,痕迹很透明,陆离歌不一样,她的风波不断,哪怕不是圈内人也能看出点纠纷。

    更何况和圣华一起下台的还有璟鸿,沈凌辛又曾经和长渊有利益来往,谁知道出什么猫腻。

    不过长渊回复的迅速,没几天就发了通告,一是让大家不要乱造谣,二是澄清陆离歌这么多年确实是凭借实力出圈,她太厉害,有人愿意捧愿意给她资源,长期合作的商家几乎没有几个解约换人的,再来就是,长渊的老板是女人。

    女人,自然比男人安全。

    这样顺下来,粉丝便放心许多,加上陆离歌如果真的有什么,这次一网打尽后肯定能曝光点东西,可她那儿确实风平浪静,好几次事故也化险为夷,的确是个零污染的存在。

    种种迹象令粉丝再度为她疯狂。

    “要永远相信陆离歌。”

    这句标语被产出们做成了横幅,打算下次演唱会挂到门口,以表偶像“苗红根正”。

    事情沉静后,还有一件事浮出水面——离云之野仿佛消失了没再上线,连这次轰动级别的新闻都没能炸出她来。

    她似乎只是个突然出现的粉丝,很多人都觉得离云之野或许可能脱粉换了个新偶像。

    实际上,戏剧化的一幕正在办公室发生。

    女明星陆离歌浏览着言疏月的工作手机,ID离云之野的私信堆成山,全都是小粉丝的各种问题。

    比如:“你是长渊内部工作人员吗?”

    陆云野坐在桌子上,悬空的双腿搁在对面的椅子中间,看到这条信息不由垂眸低笑:“她们咋还好奇起你来了。”

    言疏月垫着脚想去抢手机,但对方坐得高,一抬手抢了个空,还被啄了一口。

    “诶老板,你是不是很早就喜欢我了?”

    这女人,这样的话也可以直接说出来。

    言老板明显急眼了:“还给我。”

    “还有问你和我什么关系的?”陆云野掐着身/下人的下巴一个一个念:“怎么还有问恋情的?”

    问不到正主来问大粉,也是没谁了,逾越到私生活大可不必,虽然能理解这种行为。

    正主就在眼前,言疏月想了想,反正她们说开了心结,不如自己先问出一直藏在心底没能问出口的问题:“我和粉丝你会选择哪一方。”

    她的眼眸像雾气蔓延的森林中倒映湖面的树影,很认真,又有些随意,脸上装得满不在乎,但揉搓出细纹的裙角出卖了她。

    陆云野想也不想便答:“你。”

    粉丝对她的爱渗透不进私生活,偶像与粉之间看似水与船,可也仅仅到这了。就像天上的月亮与地上仰望月亮的人,月亮始终挂在天边,人不可能举手摘下。

    她们喜欢的是所向披靡,舞台发光的陆离歌,言疏月喜欢的是毫无遮拦,有瘾有谋划有心机的陆云野。

    本质和具象不同,陆离歌始终是陆云野的表象,或许有一天当粉丝们知道自己的偶像其实有着很大的生理需求时也会失望脱粉。

    粉丝与偶像之间的关系很微妙,她们承载得起惊天的绯闻,不代表不会因为小事不堪一击。

    “我很感谢她们多年的陪伴和支持,但收到月季的时候,我还是反手送给了你不是吗?”

    陆云野撑着身体笑盈盈地望着言疏月,锁骨拥起卷发,好久一段时间了,她的头发长了许多,卷翘也不如从前明显,增添了少许温柔。

    全世界只有陆离歌不怕塌房不怕流言缠身,大概是实力过强的底气。

    言疏月淡淡笑了一下,眯起的眼睛宝石般清透,不染纤尘。

    “谢谢你。”

    41、041

    圣华和璟鸿倒台,徐家二公子经不住打击崩溃自尽了,徐家没出面回应,但也能猜测到和明家那位合作伙伴有关。

    唐枳手段干净利落,众人只知道陆离歌置身在外牵扯不深,甚至坐实了她出道多年背景清透,因此拉了一大波好感。

    长渊高层商量决定趁着热度开一场巡回演唱会,周游的城市定下了五个,剩下的再说。

    接下来陆云野可以说是忙得没空吃饭,要拍广告,要试妆容试服装,还要安排演唱会的事务,做好辗转几个城市的准备。

    她们各自回归女明星和女老板的位置,一切像是改变了,又像是没变。

    盛夏光年之际,言疏月给陆云野买了辆新车,原本那辆撞得稀烂肯定不能再开,她便亲自找人去车行订下一辆浅粉色的限量跑车。

    之所以说限量是因为车上特意刻了一个特殊的……标记。

    但陆云野本人还没见到车,她临时出差,在隔壁市参加化妆品广告的宣传live,大红色吊带长裙,裙摆高开叉到腿根下来几厘米,笔直细长的腿斜摆于椅下,高跟鞋细带绑在洁白的踝骨上,双手自然置在腿间,脸上挂着礼貌温柔的笑意。

    “离歌小姐对这次圣华倒台有什么看法呢?”记者又开始了。

    女人身体随着腿微斜,蝴蝶骨与大波浪卷发间的纹身若隐若现。

    她动了动手腕坐直背脊,看起来仍然很慵懒,碎发轻微颤动,像一串跳动的音符:“我很惋惜无辜死去的人,也侥幸自己早日脱离关系,现在长渊是我的家,言总对我们非常好。”

    滴水不漏的回答,却锤爆了圣华的肮脏。

    记者不死心追问:“那么离歌小姐曾经有没有被圣华欺负过?”

    陆离歌很轻地笑了一声:“长渊已经发布过申明,我不需要再解释这件事。如果您很好奇可以多多浏览网页,上面有答案。”

    说罢便将话筒递给身边的合作方,垂眸浅笑着看大荧幕上的广告mv。

    事后下了舞台,粉丝捧着花束站在围栏外安慰:“离歌离歌!!愿你不要随波逐流!”

    如果真是这样想当然最好不过,陆离歌返场,鲜红欲滴的唇印在掌心飞送出去亲吻,围栏外的人尖叫连连,无时无刻不被这个女人迷住。

    她与她们之间的默契在这,这么多年,这个动作做了无数次,从来没腻过。

    今天的长裙开衩太大不易做扭腰的动作,故而粉丝们贴心地让自己偶像早点回去休息。

    叶淼淼帮忙抱花:“花也太多了,你还要吗?”

    “要啊。”陆云野出席活动的妆容一向比平常精致,浅紫色眼影大方向晕染至下眼睑,眼尾点着一颗泪痣,让人想舔舐那块地方。

    “挑好看的拿出来包成一束,我送给老板。”

    叶淼淼抬眸:“岑今说你和言总关系不一般,你俩该不会搞拉拉吧?”

    “……”陆云野无言以对。

    事实是事实,直接了当说出来怎么听怎么别扭,她不动声色地别开目光:“好妈妈,你一天天脑子里装的是什么?”

    “你先告诉我是不是!”小助理扯着辫子侧身,一副求知欲旺盛的模样。

    陆云野双手接过花开始挑拣,语气听起来像在说天气很好:“是啊。”

    这回换对方无言以对,休息室保持了好长一段时间的沉默,直到工作人员敲响门提醒:“离歌小姐,您的车到楼下了。”

    叶淼淼才仿佛被惊醒一样机械地回应:“好的,知道了,辛苦你们。”

    她转回脸:“认真的吗?”

    “指哪方面的认真?”陆云野拣好花,用纸团抱住根部回答。

    叶淼淼:“很多方面。”

    陆云野:“认真的。”

    又是很长一段时间的寂静,两人一前一后下楼关紧车门,叶淼淼在黑暗中开口:“你们两人的身份注定这段感情命途多舛。”

    这个成语这么用不大恰当,但陆云野理解它的意思:“知道。”

    她嘴角弯起一丝弧度:“我以为你会生气。”

    “一个月前你要是这么说,我真的会。”女生脸上难得泄出疲倦的神色:“我男朋友你知道吧?他从监狱出来和我细说了他姐姐的故事,一个活在黑暗里的人能找到救赎是多么幸运的事情。”

    “我挺同情唐枳姐姐的,虽然你没有这么极端的黑暗遭遇,可是共处七年零八个月,圈内的一点一滴我大致了解,唐森说得挺对的,如果能幸福,是男是女有什么所谓呢?”

    陆云野安静地看着她。

    叶淼淼被盯得不好意思,伸手将对方的脸推到另一个方向:“干嘛啦?妈妈宠大儿不是正常的?难不成还和你决裂吗!”

    闹完后她收回手:“希望你能幸福,言总的身份摆在那,千山万水的差别,你懂我意思。”

    陆云野笑而不语,转头注视往后倒退的风景。

    人的成长环境决定了性格,唐枳经历的事情太残忍,所以她变成了黑暗中暴戾的兵刃。言疏月经历家族的压迫和长姐的强势,所以缺乏安全感,急于得到所有偏爱。

    陆云野呢?脱离父母混圈太早,独立精神足,一个人打拼爬坡算计一切,有自己的底气,明白安全感来源于自我内心的强大,她自给自足,唯独缺乏一个安静平和无喧嚣的世界。

    陆离歌做为女明星,身边的阴谋诡计多得没法翻身,偏偏处在纷争的言疏月纯粹。

    她很喜欢她的脸,喜欢她的眼睛,看人时不带任何利益与谋划,就好似你说什么她都会听。

    言疏月确实如此,当陆云野试图诱惑她时,她毫不犹豫的上勾,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到手。

    这样的人,纵使心硬成石头也很难再去伤害她。

    夜晚的夏风从绿叶缝隙里穿透出来,暑气蒸腾,连风也带着几丝热意飘摇于别墅院中。

    春季的山茶花逐渐凋谢了,只有零碎两三朵挂在那压低枝头,摇摇欲坠垂于泥土边。

    透过唏嘘虫鸣,一辆粉色的,可以说十分酷炫的跑车停在院子侧面,和清冷淡雅的言家别墅不大匹配。

    言疏月环着手臂靠在车头,眼眸璀璨,如印了漫天星河,她这会真的像女老板,用指尖敲击发动机盖:“女明星,好看吗。”

    陆云野没什么爱好,除了要奖励便是飙车,所以对车有点兴趣,这是她唯一喜欢的一样东西,言疏月偶尔能在沙发上看见女明星翻阅汽车杂志的身影。

    出席活动的长裙还穿在身上,陆云野从黑暗走向光明,月色洒满她全身,光影层层递进,勾勒出一个完整的,妩媚的身姿。

    “哪儿来的?”她问。

    言疏月浅淡地翘起嘴角:“买的。”

    说完立刻补充:“你喜欢吗。”

    于是陆云野拉开车门坐进去,座椅用的顶尖牛皮,还提前散了味,薰衣草香薰摆在挡风玻璃下,CD里放着《moments》。

    她按下一首,听前奏便认出是《sunset》,再往下按都是她的歌,而且是现场版。

    大家都说陆离歌现场比CD更好听,其实……言总裁本人也这么认为。

    陆云野陆续试好功能,然后摇下车窗玻璃探头:“老板,真给我的啊?”

    言疏月纤细的指头搭上玻璃边缘:“给你的。”

    陆云野缩回去。

    可惜别墅院子再大也不够空间飙车,女人四处摸索,终于在言疏月企盼的目光下看到了这辆车真正的寓意——每个座椅的标志都是她背上的纹身。

    疏月照云野。

    只要发现一点就会注意更多点,包括方向盘边缘,CD按键,车窗下的沿线,窗帘的暗纹,还有车轮的中心……

    真真切切属于她的车,独一无二。

    陆云野用了一分钟消化情绪,有惊讶和困惑,当然还有含着复杂的愉悦。

    这么些日子,言大小姐相比同地位的人来说非常节俭,她所有的欲望都和陆云野有关,包括花钱。

    “钱是大风刮来的吗?”陆云野调侃。

    言疏月绕到副驾驶的方向开门坐进来:“你替林思雪出钱给圣华的时候没这么想过吗。”

    “她是罗衡的御用女主,后期赚的钱肯定比两千万多,放长线钓大鱼。”

    “那我也……”言疏月主动凑近,光流动在眉心划到眼睛,照得眸子格外明亮:“放长线钓大鱼。”

    给她厉害坏了!

    陆云野就知道言疏月的本性没有那么寡淡,爱自由的人叛逆在骨子里,特别压迫久了之后。

    “林思雪可以赚的,陆离歌能双倍赚回来。”女总裁系好安全带,盈盈一笑:“走吧。”

    “去哪?大半夜的。”

    “海边。”

    陆云野一动不动,塌下腰再往前,将眼前人圈住,居高临下地说:“要陆离歌赚钱可以,但是车我可以自己买,你要给点我自身没有的东西……”

    言疏月说:“比如。”

    陆云野:“你知道的。”

    言疏月默默滑动喉头。

    不过陆云野很快收回身体系上了安全带,启动车:“先去海边再说。”

    音响放着调到最大声的《sunset》,屏幕上显示出专辑封面的月季花。

    挚爱。

    言疏月突然偏头,又低下头笑了一声。

    原来她这么早就表达述说过感情,渗透到音乐,陆云野是热爱舞台的,音乐代表了她的所有,即使以后退圈也并不代表会放弃音乐。

    如果不是因为热爱没必要拼到solo第一。

    海边的吊桥上车辆稀少,陆云野一脚油门踩到最大,打开窗,海风带着盐腥味灌进来。

    言疏月抓着车窗上的扶手埋着头,被速度撞得头晕眼花,恍惚中想到当时去看日落的时候,陆云野让她抬头看看风景。

    那时候放的是《moments》。

    在这一刻,永远爱你。

    她慢慢抬头,窗外的风景模糊不清,唯有天空的星河滚烫灿烂,亦如日落。

    人这一生会看见许多风景,路过各处地方,有带刺的蔷薇园,有烟雾缭绕的古城。但都没有与爱人一起在破旧的廊下看雨要幸福。

    即使车速怄人,头发凌乱,言疏月通过玻璃的反射,看见了此生中最爱的风景。

    42、042

    那一夜的海风吹了整宿,言疏月背靠在不怎么平坦的石头上与陆云野接吻,抚摸,还有……

    回想起来真是胆大妄为,夏天的沙滩非常多人,只要稍微有小孩爬到石头上就能看见她半卷在靠近颚下的衣服,还有跌跌撞撞不稳的身体。

    陆云野总能奇思妙想到不同的花样。

    带她到海边要奖励,享受时刻还要随时保持警惕和清醒,双重矛盾下十足的刺激。

    门被敲响了。

    言疏月回神用手指点开手机,距离上次已经有一周之久,女明星忙碌起来一条消息也不发。

    岑今走进来:“言总,老爷和夫人刚刚打电话来,说今晚与您一同吃晚餐。”

    “知道了。”言疏月将椅子面对回电脑,不知道在想什么,从助理的视角看过去有点没精神。

    岑今压低声音:“黄家少爷也在。”

    电脑前的女人眉头紧锁,很快又松开,淡淡回应:“好,知道了。”

    门再度开启闭关之后,言疏月垮下肩膀,她很讨厌应酬,以及和不认识的人建立亲密关系,哪怕是陆云野,一开始也是因为对方肆意妄为。

    所以也只能停留在陆云野了。

    她叹出一口气,将顺直的长发挽起,用皮筋松松扎了个旋,绒毛四处炸开,不怎么得体。

    晚上的高级餐馆门口,言亮允一眼注意到了女儿不大雅观的头发,皱起眉:“你这身什么打扮?”

    再扫视言疏月的穿搭,月白色坎肩裙,光洁白皙的肩膀大块大块露出来,锁骨像雪山连绵挺立,胸口衣襟的位置很低,稍微走动便能看见一片春光。

    很难得不同于以往的肆意装扮,美丽,但不符合上流社会交际的规矩,她是世家千金,大小姐的身份,不能像女明星那样穿得过于“性感”。

    这条裙子是言疏月从陆云野那翻出来的,她搬到她房间后衣柜腾出了一半的位置,挂着女明星无数套长裙,虽然全是定制高奢,但在豪门眼里依旧“上不得台面。”

    言亮允招来岑今:“带小姐下去,找件得体的礼服。”

    岑今认出这身来自“别人”的长裙,却见自家小姐跟没事人一样站在门口,冷冷淡淡地道:“不换。”

    她的态度令言家掌管主权的男人面色严肃几分:“知道今天有什么人到场吗?”

    “不知道。”言疏月昂起下颚,看起来与自己父亲的脸如出一辙:“我不是物品,不需要推荐。”

    语气很平和,没听出有什么情绪化的波动,她一向很冷静,确实有点言家人口中说的“不能成事”,只不过今天不一样,带着强硬和决绝。

    岑今有点感慨,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终究是和陆离歌呆久了,从前总被误会胆小懦弱的言家二小姐学会了反抗和坚持立场。

    “疏月,听话。”母亲站在一旁温声劝导:“今天的场合这么穿不合适,你要是喜欢,妈妈给你再买一条新的好吗?”

    是新旧的问题吗?此时此刻如果有读心术,言疏月一定很赞同岑今的想法——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陆云野感染到了她。

    以及,她承认因为手机收不到消息而有点暴躁。

    就是隐藏在暴躁之下被多年压迫的神经愈来愈绷紧,如今像断掉的弦一样,再也弹不出美妙虚伪的旋律,言疏月淡漠无声,脚步分毫未动。

    宾客纷纷从门口经过,对这边投来好奇的目光,言亮允沉下脸:“你换不换?”

    大家族的人最要脸面,站在门口争吵不好看,言夫人挽着丈夫的手说:“先进去。”

    言亮允带着自己的助理径直离开原地,岑今紧跟其后,用眼神示意言疏月赶紧上楼。

    恰好门口站了几个等大人结账的小孩,指着前面大叫:“哇!有明星!”

    众人好奇地张望,一辆黑色商务车停在门口,四个保镖提前下车疏散人群后车门才再度打开,先跳下来的是叶淼淼,她伸手扶了一下里面的人,然后陆离歌的脸在下一秒出现。

    人群兴奋起来:“是陆离歌诶!真人好漂亮啊!”

    “身材好好,性感女星的自我修养吗?”

    “她唱歌超好听,我看过现场直拍!”

    陆离歌没穿得太正式,香芋色的贴身短裙,上衣是同色系的防晒衫,短裙的设计将腰线拉到最完美的比例,一双长腿摆动,回过神已经走到了中庭。

    女明星没戴口罩,鬓边卷发的弧度流畅自然,一看就是精心设计打理过的,堪堪遮住一只眼睛,看人时显得漫不经心。

    两个有身份的女人在楼梯拐角处相遇了,七天没见,陆云野瘦下去许多,演唱会彩排太忙,更何况是巡回的,要注意的事项数不胜数。

    手臂上的淤青也增加了不少,言疏月望着大大小小的伤,唇舌涩得说不出话。

    陆云野起先以为认错人,聚焦后发现对方身上的长裙莫名眼熟,品牌方送的高定很难撞衫,别的女艺人也尽量会避开穿同款出席公共场所。

    更何况只有言疏月才能穿她的衣服。

    第一次见女总裁穿得如此“露骨”,纤细而破碎地站在灯下与黯然的背景格格不入。

    陆云野表情没什么变化,眸底黏腻如糖,特别是心爱的人穿着自己的裙子在前,不能表现出额外的情绪,她们只能不露痕迹地缄默相望。

    叶淼淼认出了楼上的身影:“言总?”

    “嗯。”言疏月用平静掩饰慌张:“下班了?”

    她在问另一个人。

    陆云野抑制的瘾突然破门而出,直冲脑神经,踏上楼梯的一只脚差点没立稳。

    只见她身体小幅度歪了一下,迅速撑住楼梯扶手,抬头时扯出微笑:“是啊,你呢?”

    言疏月瞬间更加心虚,默不作声。

    眼看跟来的人越来越多,手机闪光灯不停,叶淼淼对保镖使眼色,自己往前超过陆云野,悄声提醒:“先回包厢,这里人太多了。”

    于是陆云野松开扶手,恢复成女明星该有的模样继续往上走,路过言疏月时,卷发与直发的尾梢缠绕在一起,很短暂的接触了片刻。

    楼梯间弥留着幽香,直到言疏月离开也还未消散,她心不在焉地坐在圆桌前,颔首低眉,对周围一切视若无睹。

    “疏月。”言亮允突然提高声音:“给黄公子倒酒,他帮了咱们很多忙。”

    “没有没有,言叔叔客气了。”黄子恩连忙起身,以谦虚的姿态喝下酒,抬头见席间都是自己人,无顾及地说:“那边倒台,明家的功劳最大,我不过辅佐了些许。”

    那边指圣华。

    “徐老二死了,徐老大入狱,璟鸿被南家收购,子恩,你们黄家果然人脉广啊。”

    “叔叔谬赞,说到底,明逾厉害,明家厉害。”

    言疏月听闻此番对话垂眸讽笑,是陆云野厉害,先布局,然后用自身当诱饵引人上钩,再借明家的强大势力铲除圣华和璟鸿。

    明家原本实力雄厚就算了,黄子恩不过出了点人脉而已,真真切切翻云覆雨的那位选择默默无闻,即使她也并不在意。

    言疏月呷口茶,咽下万千思绪。

    陆云野这个点来赴宴肯定是会见重要的合作商,包厢集中在这一层,她……应该就在隔壁。

    言亮允想让言疏月敬酒,刚斟满,言疏月放下交叠的腿:“去趟洗手间,失陪。”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出门。

    走廊装修典雅,雕刻精致的窗下放着青花瓷瓶,几朵百合泱泱插在其中,飘出淡雅。

    这家店只接待有身份的客人,不像街头边的苍蝇馆子有人间烟火气,更多的是庄重和严肃。

    一丝不苟下埋藏着千丝万缕的利益兑换,如果不是生于言家,言疏月一分钟都不想待在这。

    不知不觉走到尽头,还真看见了洗手间的标志,里面浓厚的熏香立刻盖住花朵的自然清香。

    言疏月闻不得这种令人头晕的厚重味道,正当准备转身离开之际,一只手从侧边玻璃伸出迅速将她的嘴捂实,从背后把人拖进了女厕隔间。

    女总裁承认这一刻真的心慌了,高跟鞋挣脱中掉在地上,她被迫光着脚。虽然这里打扫得干净,但大小姐的尊严不允许她裸足踩在公厕里。

    可身后的人力气太大了,言疏月瞪着眼睛一动不动,终于在感觉松口气时找准机会张嘴,一口咬上“挟持”自己的那只手。

    手立刻松开,头顶传来一声:“嘶……”

    这个声音……

    她瞬间松懈,转身怒视道:“你做什么!”

    陆云野站在距离半米的前方,卷发洒落全身,香芋色短裙右侧拉链半开。

    “警惕性不行啊老板。”她伸手撑在狭小的隔间木门上,懒洋洋的眉眼带笑:“如果今天换另一个人,你就不知道在哪儿了。”

    言疏月背靠着门,唇色能看出还心有余悸:“那你在这干嘛。”

    陆云野用另一只手缓慢拉好裙侧的拉链:“你猜猜看我来洗手间干嘛?”

    “……”意识到这个问题似乎有点愚蠢,言疏月窘迫地抿唇,眼珠往下滑,避开对视。

    “出来找我的?”女明星好整以暇地眯眼:“我在1107房,和刘裕福谈续签。”

    “哦。”言疏月没否认,低声应了一句,心想女明星有时候也挺幼稚的,裙子都没穿好就跑出来吓人,也不怕外人看见。

    “这个门反射出你的影子了。”陆云野拍了拍掌下涂得光滑的木门:“一开门就见你站在那,反正咱们互相看过,拉不拉拉链无所谓,”这句话一出,言疏月立刻怀疑她是来厕所自我疏解的,下意识盯着对方裙下隐秘的地方,以及那双长腿。

    陆云野顺着低头:“看什么呢老板?还没到这么不可控的地步。”

    再度窘迫的女总裁红了脸:“我要回去。”

    陆云野猛地将腰身往下压,明明这里的气味浓得呛人,偏偏还能闻到神秘熟悉的花香。

    “既然你都误会了,不给点奖励吗?”女人用手指挑出扎进高腰裙内的打底衫。

    “忍好久了,想要。”

    43、043

    陆云野说想要,却只是挑出打底衫的下摆,不再继续行动,言疏月一时间没理解到底什么意思。

    “突然想抱一抱。”女明星将头埋在对方月白色礼服的襟口:“你心跳好快。”

    言疏月整整储存了七天的戾气与不快被卸得一干二净,犹豫着,最终还是抬起双手虚虚环住对方的脖颈:“你不回消息。”

    她没发现自己语气里的委屈。

    “忙啊老板,手机五天没充电,压根没时间看。”陆云野声音闷闷的:“不过我知道你很想我,都穿着我的裙子出来了。”

    声音温柔如水浇灌进胸口中的沙丘,言疏月不自在地用手指轻轻勾对方卷翘的发丝。

    陆云野感受到端倪,抬头仰望她:“想我吗?”

    这样愈发像个小孩子。

    “想。”言疏月说。

    “等下周忙完就回家了。”陆云野口齿含糊,低头一看,她正用牙齿解开缎带。

    裙子是为陆离歌量身设计的,风格往性感方面偏,言疏月没有陆云野那么丰润,穿在身上会有点松,比如现在,只要扯开松紧作用的系带,如果不用力压实,整条裙子会直接脱落。

    坎肩裙没有悬挂的东西,解开了就是空荡荡的一片,言疏月不得不用力按住胸口。

    她肆意妄为,她低声求饶:“这是……公厕。”

    锁骨随着屈起的手臂显得更突出,陆云野报复性地啃上去:“那我快点好不好?”

    能说什么?什么也不能说,言疏月做最后的抵抗:“鞋在外面。”

    陆云野停下动作倾身拉开门锁,把孤零零躺在地上的浅色高跟鞋拎了进来,但没递出去:“一会再穿,我怕你站不稳。”

    爱和欲混淆,显得这句话藏匿着无数旖旎。

    言疏月很快找到熟悉的,柔软的,灵巧的,令人着迷又窒息的触感。

    底下女人发间沾着几片细小的彩色纸屑,大概是彩排或者录制结束后,节目组办了小型庆功会,这是娱乐圈常有的鼓励仪式。

    明明温热的是她,可陆云野的唇却像烧红的铁块,游离间留下滚烫的烙印。

    安静的走廊尽头,女总裁咬紧牙关,眼尾的泪水流出,将妆容碾出一道痕迹。

    她没法腾出手按牢襟口,于是陆云野站起来贴实,只有这样才不至于让昂贵的礼裙落在地。

    一周的时间很长,长到思念无声无息侵蚀理智。但也很短,短到身体从陌生到熟悉不过用了片刻。

    陆云野掐着她,吻捆/绑双舌,落下的细密且浓烈:“我也很想你,帮我好不好?”

    于是言疏月的手被牵到对方腰间,不过七日,女明星的马甲线更细致明显了,一副要演变成腹肌的趋势,能摸出这段时间的训练强度。

    沁染模糊了掌纹,明明是自己的手,可操控角色的人不是自己,指尖找准定位,被迫按压。

    陆云野每时每刻都撩得人心生醉意,蕴着欢/愉的眸子跟猫一样,打盹的猫儿也会露出多情和迷蒙的神态,非一般的性感。

    温存过后的分别前,她帮她系缎带,未褪欲的眉眼之间落下一片混乱的阴影:“言家和黄家结盟了?”

    “没有。”言疏月嘴角撇开一抹淡粉色的口红,好似白玉染了胭脂,她眼神闪过嘲讽:“黄家小门小户,得了好处就以为飞上枝头。”

    陆云野轻笑出声:“我连小门小户都算不上呢。”

    言疏月止住话头,低头看她手指灵巧地打结,慢慢说:“可你有实力。”

    “老板夸赞,我的荣幸。”

    又耍嘴贫,言疏月已经习惯了,用下巴轻轻剐蹭对方指尖:“痛不痛。”

    刚刚不知道背后是谁,下口没轻重。

    再看那根纤细的骨节,上面有排浅浅的齿痕,陆云野不在意地说:“不痛,不过你怎么这么爱咬人。”

    说完意味深长地摸索着锁骨:“这里倒是怪疼的,找一天纹上去好不好?”

    言疏月想回答好,但又不想暴露自己过分到“变/态”的占有欲,只能垂眸不语。

    “要回房间了。”陆云野拢起夹进衣领的卷发,眨眼道:“你也要回去,别等人找过来。”

    在饭店洗手间里偷/欢的刺激已经落幕,她们的包厢一间在尽头一间在楼梯口,两人背道而驰,继续伪装成严肃的女总裁和完美的女明星。

    廊下的灯笼高高挂在墙边,浮动着两个走向不同方向的影子,不稍片刻转瞬即逝。

    ……

    陆云野演出排练结束后有一个月的休息时间,她终于从练习室和摄影棚两点一线的忙碌中退出,回到言家的别墅修身养性。

    按叶淼淼的说法就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酷暑时节,避开晌午的火辣之后是暖阳清风,女明星把言家压在阁楼的红木家具搬到院子里,让阿姨泡花茶切水果,一个人坐在树下乘凉。

    演唱会越近,长渊要安排的事务会越多,言疏月昨天忙到四点才回家,现在还在睡觉。

    掠过的风带着热情的温度,吹起高高挽好的卷发,陆云野还没吹凉茶水,言疏月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女明星,你好悠闲。”

    一瞬间陆云野突然理解了高中时期一本书上的一句话:当我足够好,才会遇见你。

    她用实力打败所有人,攀登到最高处,与长渊相遇,与言疏月相遇。

    “是啊,这不是休假吗。”陆云野懒懒懒懒地斟茶,透明的杯盏里是澄黄的液体,从庭院递向远方:“喝一杯吗?我亲手……倒的。”

    “不应该是亲手泡的。”言疏月没有接,走近两步拿起对方喝过的那杯一饮而尽。

    “懒得动。”陆云野把手里的收回来喝掉:“好累,想退圈了。”

    “那就退吧。”言疏月仰脖凝视头顶的树叶,婆娑妙蔓的影子交错于瞳中,看起来十足惬意。

    “退圈了你养我吗老板?”

    “你存款有很多吧。”

    “总会有用完的时候。”

    “那就养你。”

    陆云野突然笑起来,不像平时漫不经心未到眼底的虚情假意,而是真心又灿烂的笑,亮闪闪的眼角眉梢流动宝石般的夕阳光,勾勒出另一种风情。

    言疏月强调:“我是认真的。”

    “我知道。”陆云野停滞了言语,踟蹰许久才说:“可我们身份有别,言家如果不同意,我就和我爸去北方养老了。”

    言疏月眼皮跳动,一字一句辨别真假:“去哪?”

    “北方,地图往上。”女人半掀起眼帘转动到对面人脸上:“会下大雪的地方。”

    片刻后,她继续开口:“言大小姐,陆离歌没有背景跟世家对抗,这一次我真的帮不上忙了。”

    何况陆云野也没有能力插手,更不可能教唆她和家人断绝关系,言家和言疏月连在一起,言疏月不能脱离家族和她过小门小户的日子。

    所以一切只能看女总裁本身,看她够不够勇敢和整个言家对抗。

    陆云野猜测,言疏月应该做不到断舍离。

    “我爸工作调动,要带陆溪川和孙素珍去北方,转学手续都办好了。”

    言疏月问:“那你妈妈……”

    “她在这啊,主要是我爸问我……”陆云野散漫地晃腿:“如果退圈了,去北方远离喧嚣也不是不行,反正这辈子的钱赚够了。”

    心沉入谷底,空落落的一片,言疏月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手指捏成了拳,指甲掐进掌心,褪了血色的手掌抠出深深的凹痕。

    她恐惧没有她的未来,如同破晓前的暴雨浇灭希望的日出,爱情和死亡一样强大,有人可以随意放下潇洒来去,有人便可以孤注一掷。

    “如果……”言疏月脸上迅速褪去血色,急促失控地说:“如果我能劝动言家呢。”

    “不可能。”陆云野淡淡一笑:“老板,我们属于公众人物,哪怕粉丝能接受我喜欢女人,那你呢?你是言家唯一的孩子了。”

    言疏影去世后言家着重扶持言疏月,明显是要将家业交给她,一个继承大业的人不能有任何污点,陆云野就是这个污点,还是一个与世俗相反的污点。

    她们走过的路很多,曾经误会过彼此,眼下却迎来最大的难题,留在最后,是因为陆云野没有办法面对和解决这个问题。

    “还没真心谢谢你。”陆云野伸手拨开言疏月遮在眼前的头发:“谢谢你爱我,疏月,我的人生圆满了,希望你也能圆满。”

    不行!没有她怎么能算圆满?至死也不会圆满的!言疏月焦急而慌乱地捉住她的手,眼中的惊恐藏不住:“我会说动他们的。”

    苍白无力的只言片语能证明什么呢?陆云野将人搂紧,深叹一口气:“你应该最懂你的家人。”

    言亮允性格强势,言疏影像他,不容置疑。

    “不。”言疏月一摇头眼泪就掉在了陆云野的后背:“你给我时间,让我处理。”

    风声鹤唳,明明刚刚还是大好晴天,现在乌压压的黑云沉下来,泥腥味随着簌簌落下的叶子飘荡,言疏月越来越恐慌,双手抓住陆云野的手臂。

    好像溺水的人找到救生圈,唯独剩下求救般的微弱:“你相信我好不好。”

    陆云野用力拥着她,今日的第一滴雨水悄然落下,冲刷干净叶子上的尘土落进眼中,她没有眨眼,忍着不适任由雨水像泪水般流出来。

    这是她最后一次算计她,为了她们的未来,迫不得已逼着对方成长。

    言疏月可以懦弱,可以坐在女总裁的位置不管任何事,没有关系,陆云野觉得自己有能力隐姓埋名从背后扶持,这些都不要紧。

    可是对抗言家,只有言疏月自己可以。

    她要把她逼到绝境,这样才会有奋起反抗的那一刻,只要言疏月有勇气面对,她可以为她善后。

    贫瘠无力的感情不足以动摇别人,但能动摇言疏月,陆云野低下头,闷声说。

    “我开完巡回演唱会就去远方,在那之前你可以慢慢思绪,过时……”

    “不候。”

    44、044

    寂静过后是万分的忙碌,陆离歌的巡回演唱会第一站在本城,长渊有了资金周转,和明家谈妥,终于租到了最高级的体育馆。

    演唱会倒计时两小时,言疏月捧着花从特殊通道去后台休息室,里面人声鼎沸,化妆师尽心尽力帮陆离歌维持妆容持久度和头发造型。

    被簇拥在中间的女人穿着繁琐华丽,蕾丝边露肩吊带黑红交接,闪片布满整个上半身,金灿灿的玫瑰暗纹镂空外套半披在臂间,恰好空出后背的纹身。

    下/身一如既往的短裙,悬挂着数条水晶挂坠,裙摆左边精心剪裁开,两边设计便长短不一,陆离歌自己在左腿上装饰了一圈朋克腿环,爱心金属反射出腿间细腻白皙的皮肤。

    这身衣服只露了腿,却完美诠释什么叫与生俱来剥离不掉的美艳和妩媚。

    她眉心还画了朵深红色莲花,湛蓝美瞳和金色眼影辉映,如一只高贵冷艳的波斯猫。

    真真切切的大明星装扮,将肉/体的柔美与摇滚融合,蔓延出生人勿近的强势气息。

    “言总好!”忙碌中有人看见站在门口的言疏月,连声问好,又安排其他人搬来椅子:“您坐,快开场了,伺候不周请谅解。”

    “嗯。”言疏月把花放置于桌,眼眸平静如清冷的井中映月:“你们先忙不用管我。”

    桌上摆着属于陆离歌专属定制的话筒和耳返,女明星的应援色是大红色。所以两样东西着重用红色元素,贴上细钻和一身华贵的演出服很匹配。

    物件主人转过身,全包眼线挑出弧度,眼下的亮片闪烁如泪,她缓缓微笑:“老板,视察工作吗?”

    有外人在场的两人礼貌生疏,言疏月中规中矩答道:“怕出意外,亲自来一趟。”

    “早就听说长渊有位好老板,果然体贴入微啊!”

    “两位感情真好啊!”

    “有离歌这样的员工和言总这样的老板真幸福!”

    叶淼淼从里面挤出来,挥起卷发棒挡在二人中间,打断即将升起的电光石火,她凑近陆云野:“悠着点,这屋子十几个外人。”

    女人笑了笑:“放心,麻烦帮我清一下场。”

    “又要干什么?”叶淼淼眼珠混乱扫动:“这身可不能再动,马上要开唱了啊!”

    “我和老板说两句。”

    “……”小助理无奈,招手示意各位忙完就先出去,屋内剩下言疏月一人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看惯了日常随意懒散的女明星,乍看眼前有些陌生,这层明朗斑斓的装扮只是假面和画皮,隔绝陆云野和陆离歌的区别。

    她欣赏着,说:“好久没有看到这么正式的你,所以来送束花,祝你演出顺利。”

    陆云野勾过椅子坐下,双手枕在椅背上:“那你会看完全程吗?”

    言疏月嘴角上扬,学对方说话:“你猜猜看。”

    陆云野瞄一眼花束,金粉色的花瓣开得艳丽,其实月季已经过季了。但以言大小姐的身份,想要什么都可以拥有,这便是权利的好处。

    “我猜你会。”她顺势从口袋掏出一张破旧的,皱巴巴的硬纸递给对方:“你一定会。”

    言疏月接过来,看到东西的那一刻手微微发抖。

    是陆离歌来长渊开的第一场演出的门票,她为她唱《奇异恩典》,她偷偷在最远处观赏全程,然后用谎言遮盖真相。

    碎裂的门票最后被藏在无人知晓的角落,是涟漪泛起的开始,承载着白昼下第一朵玫瑰。或许女总裁自己都不记得到底什么时候入了套中了蛊。

    言疏月紧紧抓住它:“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是啊,很高兴你没有错过这场演出。”

    “毕竟那首奇异恩典……为你唱的。”

    从一开始她就是奔赴她的。

    言疏月没有躲闪的意思,坦然以对这曾经会让她慌乱难堪的事实。

    她不再逃避自己的感情。

    演出倒计时剩下一小时,两人在空旷的休息室听见窗外不远处传来教堂礼拜的钟声,楼下炫目的灯牌从玻璃印进来,是粉丝们在门口陆续排队入场。

    “老板。”陆云野突然出声,带着颠簸的缱绻。

    “我快要结束我的旅程了,巡回之后陆离歌便会宣布隐退,我的资源可以给新人和林思雪,她们可以让长渊继续前进,这场盛大辉煌之下我算计了很多人,包括你,可是我从不后悔。因为这属于人生的彩灯,有灿烂就会有昏暗,你明白吗。”

    不等言疏月回答,她接着说。

    “然而这些都是其次,我已经完成了自己的梦想和对梦想负责的使命,你呢?有想要的东西吗?或者说,有想要完成又没有完成的事情吗?”

    言疏月仔细回忆起自己的人生,前二十四年渴望自由,二十四年之后,企盼与眼前人共度余生。

    “我想要你。”她用干涸的唇瓣述说天底下最浪漫的语句,不带犹豫,没有阻碍。

    “我知道。”陆云野笑了一下:“但我们很难,再下去会是怎样的结果你了解过吗?”

    再下去就是深渊,言疏月知晓,可即使是无底深渊,下去了,未必不会是前程万里。

    遗憾终生这样的事情言家小姐做不到。

    “我从没有为自己活过,所以这次必须争取,你要相信我,就像我相信你一样。”

    这些天她翻阅了书房所有的书本,看见了读书时曾经抄写下来的笔记,有一段话像敲响在耳边的锣鼓,警醒她,提示她。

    ——不可以成为命运的傀儡。

    这段话说。

    我行走在青黑的修罗道之时,难道你将顺着自己命定的路踽踽独行吗?我是与你共有信仰的唯一同伴,明亮冰冷的精进之路令我悲哀困顿,当我彷徨于毒草和萤光菌的暗黑原野之时,你却要独自离去。⚹

    陆云野花了八年时间走向高塔,她凭什么要落后,她可以,她为什么不可以?

    于是言疏月将花束从桌上拿下来塞进对方手中,虔诚而用力地乞求:“请你相信我。”

    陆云野接过花放在鼻下嗅了嗅,感叹道:“好香,品种很珍贵吧?是挚爱吗?”

    言疏月点头:“是挚爱。”

    “想清楚了吗?”拿花的人目光灼灼:“有可能会失败,还有无法预知的阻碍,甚至要放弃你现在所得的一切,做了,就没有退路了。”

    “言家的一切不属于我,可你属于我。”

    话语间,叶淼淼从外面敲门:“还有二十分钟上场,陆离歌,准备了!”

    言疏月闻声站起来,她今天穿了条雪白的流苏裙,山茶花装饰在右肩,像是祭奠什么,大概是女总裁摁死了过去的自己,渴望破土重生。

    “女明星,加油。”她伸手抚对方的脸。

    会场预备的歌响起,言疏月听出《moments》的间奏,没放几秒紧接着突然切成陌生的旋律。

    “这首是新歌,还没发布,干脆演唱会先唱。”陆云野整理好服装和头发,随后扭开门踏出第一步,外头的凉意驱散了两人眼尾的暖色,女明星徐徐走出去,回眸一笑:“叫《always》。”

    “alwaysgivemylovetoyou。”

    “遇见之前,彷徨与失措。”

    “按照自己的方式去做。”

    “去做吧,always,鼓起勇气……”

    台上闪闪发光的女人从发丝到脚跟都在舞动,言疏月坐在最前排,身后万人呐喊,灯牌交错于黑暗中,将陆离歌推到最高处。

    她一定会舍不得她的粉丝们,相伴八年,作为偶像陆离歌完美无缺,当她的粉丝很幸福。

    一曲落幕,接下来是mini专辑里一首冷门歌曲,名为《endroll》,不知道是不是特意拎出来唱的,这首歌和名字不大符,金属味道非常重,炸裂的伴奏压得言疏月喘不过气。

    陆离歌脱掉了轻薄的外套,引起一阵更强烈的尖叫声,每首歌前奏响起时,鼓风机吹起发丝,她都会做出飞吻的动作,这是她与她们之间的默契。

    四首曲子之后需要下台换衣服,中场休息时间会安排伴舞表演,灯光跟着暗下来,言疏月心想,粉丝们如果得知陆离歌要退圈,会是什么心情呢?

    会惋惜吗?还是会哭泣?

    如果生命中没有陆云野……言疏月试想了一番,大概心口会空白一片。

    当和某个人建立起亲密关系时,会下意识用那个人来填补漏洞。一旦那人离开,不会感觉失去了她,而是填补的东西不见了,洞重新暴露出来,等于丧失了自我的一部分,这才是痛苦的原因。

    言疏月没法抽离,她心口的洞太多,是陆云野的出现才填补了缺口。

    那么就沉沦吧,和她一起。

    演出结束后,言疏月坐在车内等陆云野,粉丝们心满意足的路过,夹着灯牌商讨今天的心情。

    “我觉得我还能爱离歌一万年!”

    “我全程看她那双大长腿,白花花一片。”

    “离歌的马甲线好像更明显了,坐在后排都能看到线条,对身材管理真的牛X。”

    “听说她没有刻意追求过度瘦,有腰有胸的,而且明明唱《sunset》的时候是长裙,反而欲得很!”

    这类的讨论从演出到结束一直能听见,言疏月莫名有点替她们难过,陆离歌站在国内solo第一,这些年没人能超越她,如果她退了,等于失去精神寄托。

    可陆云野的身体状况太糟糕了,与其等舞台事故发生,不如在最辉煌的时候落幕。

    她明白她的想法。

    当艺人着实太累了,数不尽的通稿以及全年高强度三点一线奔波,还有黑粉谩骂和媒体胡编乱造,无论身体还是心理都会出现大问题。

    陆云野的心理素质很好,健康却一步步下跌。

    不远处隐秘的出口出现女明星的身影,陆云野换了身私服,黑色T恤搭配牛仔裤,走得吊儿郎当。

    言疏月摇下车窗等待对方走过来。

    她,不会再懦弱和沉默面对困难了。

    45、045

    陆离歌第一场演唱会圆满落幕,直拍视频传上去掀起轩然热潮,新歌的宣传以演唱会的方式放出来效果加倍,冲浪路过都会被震惊到点开的程度。

    别人现场需要百万级别修音师,陆离歌倒好,全网无差别求纯净现场版,就差求到长渊官博底下了。

    第二场开在隔壁海市,言疏月自费跟去,在结束后依旧等候在侧门,这里的场比较小,更衣室人很多,陆云野没换衣服,穿着打歌服上了车。

    “辛苦老板接一趟。”她边拉安全带边撕掉眼下的碎钻装饰:“吃饭了吗?”

    今天周末人多,加上演唱会人群聚集,不提早来根本挤不进市区。

    言疏月从后座网袋里掏出一大包纸袋递过去:“给你买了麦当劳。”

    陆云野戴着粉色美瞳,被车灯混成了玫瑰橙:“演唱会还有八场,不怕我发胖吗?”

    女总裁风轻云淡:“你不是说不刻意减肥。”

    “舞台接连的情况下我会规整自己的。”

    还挺自律,言疏月把纸袋放回去,没说话。

    陆云野看出她的心声,撑着脑袋说:“除了这个瘾,别的东西只要我想就能控制。”

    海市的街景一刹而过,言疏月按转向,盯着闪闪发亮的车灯问:“这个瘾你要怎么打算。”

    “就这样呗,还能怎么着?”

    “不治一下吗。”

    两人闲聊着上了高速,光线彻底暗下来,只能看见女明星埋在角落的剪影。

    “怎么治呢?全国起码有百分之七十的人认识我,去到心理医生面前咋沟通?陆离歌有那方面的瘾,需要怎么解决么?”

    她大概是真的太累了,语气既涣散又慵懒,言疏月沉默一会儿,轻声道:“找张家治。”

    “张家也认识陆离歌啊。”陆云野否决:“其实不累好一点,一累就很想,比如……现在。”

    开车的女人差点踩错油门,侧目而视过去,却只能看见对方卷翘迷离的睫毛。

    她试图分辨话语真假。

    “别看了老板,是真的,开演唱会耗尽精力,唱跳连续两三个小时,没发现我都不敢看你吗……”

    真怕看一眼就控制不住自己。陆云野始终没扭头,甚至打开了窗,被高吊桥下的海风吹拂起卷发。

    “那回去……”言疏月咬了咬唇,窘迫道出:“回去我和你……解瘾。”

    “说这样的话不怕我更有感觉吗。”

    “……”海市到言家别墅总共三个半小时,晚上九点散场,午夜十二点多才到家门口,两人满脸倦色,言疏月进门打开客厅灯,还没来得及脱鞋子,陆云野的热气扑过来,将口红印在对方涂豆沙色唇釉的嘴角。

    两种颜色的撞击像将两种不同的颜料挤进清水,浓墨重彩在清水里渲染,合成新的色彩。

    陆云野衣裙华丽厚重,硬纱裙硌着言疏月的腿,以及垂在腿侧的手,触感硬朗,带着一些刺痛。

    痛感很快会被情/潮吞没,女明星的情绪来得澎湃汹涌,言疏月还没准备好,僵硬又干涩,吃痛中下意识躬身抗拒,牙齿磕破了对方的唇。

    血色从舌尖蔓延开,又去到耳垂,还有锁骨,陆云野原本闭着眼,感受到腥味才慢慢睁开,面前的连绵雪山落了几点猩红,干涸之后像一朵花。

    陆云野愣了愣,突然撤退伸手取下耳环,紧接着是发饰,然后弯腰捋下丝袜摘掉,随后手腕一动,将鞋丢到地上。

    她慢慢直起身,解开的上衣隐约露出腰腹线,偏偏一层布料在那,犹抱琵琶半遮面般。

    言疏月不大明白她此刻的用意。

    陆云野转身走到电梯前,手往后绕拉开裙子拉链:“你先回房间洗澡。”

    语气听起来疲倦不堪。瘾在言疏月面前逐渐变得扭曲强烈,连血管都在跳动叫嚣,这种形似蛊毒一样的上头,失控到无法克制。

    如果再继续进行,言疏月一定受伤。

    炙热燃烧在心口处,最后被怜惜与疼爱揉掉几分,几分足够将欲化为理智。

    言疏月听话地捡起衣裙赤足走上台阶,陆云野听着房门打开关上的声音,在寂静中吁出一口气。

    她在四楼洗了澡,半干的头发用夹子松松夹着,出来时带着满脚水汽,一路氤氲到房间。

    自从搬到二楼以后四楼空了许多,只有一张床,还有柜子里不穿的历届打歌服,陆云野摸索进去准备开房间灯,还没触到墙,一个人影从门后走出来。

    一黑一白的明暗交界线打在两人中间,将女总裁的眼珠与脸分割,如十五的月亮般透亮澄澈。

    她也刚洗完澡,杏色的睡衣压下几缕直发,一年的时间,言疏月的头发也长了许多,墨色遮盖住露在吊带外的肩膀。

    “你怎么了。”她平静开口。

    陆云野干脆走进门,行动间几颗未擦净的水珠滑落,从小腿滚到脚踝,没入地毯的纤维里,她在黑暗中抬起下颚:“老板,你在自投罗网吗?”

    言疏月莫名也跟着上瘾,声音变得沙哑:“是啊女明星,要不要收网。”

    陆云野挑眉:“胆子越来越大了。”

    “本来就不小。”言疏月反驳,飞快抓住对方湿淋淋的手臂往自己方向带:“我说过不会再胆怯。”

    她们胸口相撞,隔着唯一的浴巾。

    触感太真实了,陆云野半天没做出任何响动,似乎在惊讶眼前人的转变。

    等浴巾因为走神而掉落,她才哼笑道:“让你勇敢面对言家,不是在这事儿上。”

    “都一样。”言疏月跟着笑:“你反而退缩了。”

    陆云野用行动否认,手使力搂紧环在女人的腰间,指节轻轻磨蹭:“退缩?老板,你高估我的忍耐力了,就没有想过我会因为你失控吗?”

    言疏月被她压着往后趔趄,小腿顶到床边退无可退,陆云野稍微用力,两人就一起往床上倒。

    床单常年没有睡过人,散发出陌生的洗涤味,和着荼蘼花香一同溺进鼻腔。

    隔着月色,言疏月好看的玻璃珠瞳孔与眼尾的绯红相衬,生理泪水被激出眼眶晕染了床单的花色。

    她爱陆云野的一切,也爱陆云野强势无需质疑的压迫感,她觉得她可能疯了,竟然想看女明星因为自己失控,能失控到什么地步呢?

    陆云野掌心的热度往下渗,那层茧子锦上添花,游离间触动心口跳动的弦。

    于是言疏月弄脏了一大片花色,刺绣精致的花和她一样绽放在水色中,陆云野用空余的指尖压紧她的唇,说:“熟练很多了啊。”

    双腿交叉相环汲取陆云野腰间的温度,言疏月微微偏开脑袋,淋漓的汗水从眉心滑落。

    透过窗外,她看见眼前的爱人弯起眼眸,没比她好到哪儿去,也是镶满迷雾般的多情。

    名为爱的比赛,没有人能胜出。

    ……

    海市的演出落幕后,陆离歌要辗转剩余的城市,长渊正当冉冉升起的阶段,言疏月没法分开身陪她四处飞,只能留在公司处理工作。

    可女明星忙起来没法看消息,整整半个月,除了“早安”和“晚安”,她们没有别的话说。

    女总裁有些失落,岑今连续对着自己老板无精打采的脸半个月,干脆联系上叶淼淼。

    小助理很上道,女明星工作的时候会多拍花絮照,偶尔还有彩排视频,言疏月忙里偷闲打开消息,能观察出陆云野一日比一日消瘦。

    演唱会不比拍MV,MV里有滤镜和后期,但现场不一样,加上广角镜头会拉宽画面,现实中的陆离歌必须极力规整身材曲线。

    她不爱当女明星,可临退前却非常认真的去圆满舞台,这是属于偶像的温柔,也是给粉丝的回馈。

    或许很多年后众人突然回想起陆离歌,哪怕最后时刻也保持着极致,那么也不算一场。

    选秀断层式C位出道,单飞后花八年时间打拼至霸榜solo第一,零绯闻零失误零炒作,现场比CD还完美。这便是陆离歌的天下。

    辉煌持续不了多久,在最顶端的时候落幕没什么大不了,她总要回归正常人的状态。

    言疏月希望粉丝们得知陆离歌隐退不要伤心,这个成绩在圈内已经独一无二,再没有第二个。

    岑今站在一旁与言疏月一起欣赏彩排视频,画面中的女人因为只是彩排没花心思费劲,动作妖娆慵懒,随意扭动的腰线和手指划动占据了整个屏幕。

    看到一半,岑今动了动唇,不由有些结巴:“言总,老爷又与黄公子约了宴,还喊您同去。”

    说完小心窥窃对方的神情。

    女总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手机,淡淡道:“那就去吧,是该吃顿饭了。”

    岑今没听明白:“啊?”

    言疏月合上手机,抬头轻飘飘地瞄她一眼,耐心十足的样子:“什么时候吃?”

    “哦……周一晚上。”岑今反应过来,难得憨气地挠了挠头,谨慎嘱咐:“黄公子也在。”

    “好。”高跟鞋哒地一声脱离椅腿踩在瓷砖,听起来特别扎实,言疏月拿起桌上的资料起身要出门,走到办公室门口突然停顿几秒,转身。

    “你会一直当我的助理吗。”

    问的太突然,岑今有些手足无措,待她看见老板认真专注的眼神后,轻轻点头:“会的,言总。”

    言疏月扯出一丝笑意:“那就好。”

    她打开门走出去,背影纤细却不再弱小无助,每一步都坚定有力。

    言二小姐长大了。

    岑今的脑海里突然冒出这个念头,她吓了一跳,谁都知道成长其实是件很残忍的事情,要对抗强大,背腹受敌,脱胎换骨,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更何况对抗方是家族和亲人。

    可岑今总觉得言疏月会赢。

    她从黑暗走向光亮的时候那样坚定,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和慌张,好似背后张开了羽翼。

    爱太深会让人疯狂的勇敢,许多人不屑一顾爱情,许多人又眷恋爱情。

    不知为何,岑今在言疏月身上看见了陆云野的影子,谜一样地契合重叠。

    “真是耳濡目染了啊。”

    46、046

    乔家湾的竹叶随风沙沙伫立,言疏月穿着浅蓝色的西装外套站在门口,光与影交织,映射出上等丝绸的天然光泽。

    已经很久没有穿这件外套了,于她而言这件西服是女总裁该有的标配,坐在长渊老板的位置上数年,渐渐成为枷锁和镣铐。

    言亮允的脚步声混淆黄子恩的声音从远处拉近,岑今回头张望,婆娑的树影下豪车灯亮如昼。

    “言总,老爷和黄公子来了。”

    言疏月转过头,她扎起了长发,用一根洁白的丝带系紧,一如既往的马尾,只是从前的黑色发圈换成了某位女明星私密衣物上的缎带。

    岑今早起瞅见老板用剪刀剪掉了陆离歌遗留在衣柜中,一条白色……内裤的绳子。

    扎上去倒看不出来属于贴身的东西。

    女总裁眸子深处涌动着热诚的喷泉,被暗暗压在眼底,面对来人保持微笑道:“父亲,黄公子你好。”

    言亮允颔首的同时仔细打量自己小女儿,落落大方到不像本人,中年男人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随后不咸不淡应声:“嗯,来了就上去吧。”

    若说言疏月在家族二十四年生涯中学会了什么,那便是隐藏情绪,她相信如果今天等候的人是言疏影,言亮允绝对不会这般冷淡的态度。

    记得小时候,言疏影是唯一被言亮允抱在膝盖坐上席的孩子,幼小的言家二小姐羡慕过,嫉妒过,最终这些情绪化为岁月长河里的一片涟漪。

    动荡后,河水依旧恢复平静。

    乔家湾扩大了规模,高档的包厢甚至有假山做装饰,汩汩水声流淌间,言亮允借着三分醉意道出今日的目的:“疏月,你和子恩差不多年纪,你们小年轻交流一下经验,日后两家还得相互扶持……”

    黄子恩为他添上茶水:“叔叔言重了。”

    “子恩啊,有没有女朋友啊?”

    被问到私事,黄大少爷难得羞涩了一下:“家里太忙,哪敢耽误别人姑娘。”

    言亮允啜着茶,满意地点点头:“那你看我们疏月怎么样?她也正好没有男朋友……”

    岑今从柜台拿了红酒进来,推门听见这话心脏猛得跳漏半拍,立马去看席面角落坐着的女人,对方被黑雾笼罩,瞧不清表情。

    但很快,言疏月从暗处出现,有那么一瞬间,她唇角的笑容和陆云野运筹帷幄时很像。

    “我没有男朋友,但有女朋友。”

    这句话像定时炸弹上的一片羽毛,飘然落下,只轻轻着陆,就能令厢房内部如死一般的寂静。

    沉默是死亡前的悲歌,黄子恩僵持着端茶递水的动作看向言亮允,表情略微尴尬。

    一句话信息量巨大,言亮允花费了很长时间消化捋清,道出口的声音像没有涂琥珀蜡的老旧小提琴,诡异万分:“你说什么。”

    相比之下女总裁显得不慌不忙,丝毫没有被情绪左右,她淡然交叠起双腿往后一靠,重复道:“我说,我有女……”

    话还没说完整,迎接她的是源自自己父亲的巴掌,从前方劈过来,以女儿对父亲的了解,这双手没有收力,一点余地都没有留。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言亮允手心又烫又麻,他盯着自己的手,心里有点后悔,但很快被愤怒冲刷干净:“不孝女!一点也比不过你姐姐。”

    言疏月头偏在一边,嘴角渗出血,半边脸隆起,看起来十分滑稽,她抬手慢慢抹掉腥味,很轻很轻地笑了一声:“是啊,但她死了,我很开心。”

    黄子恩瞬间毛骨悚然,哪有人对自己姐姐的死感到高兴的?言二小姐是疯了吗……

    “言疏影死了,我真心实意的高兴,不过很快又不高兴了,活人永远赢不了死人,她就像夜晚月亮间不是云的怪物阴影,从出身就盖在我头顶,到死也挥之不去……”

    黄子恩夹在父女俩中间,面露难色地劝说:“言叔叔,二小姐,别吵了,万事以和为贵。”

    言疏月拉长嘴角弧度,像看笑话一样看他:“和?你问问你的言叔叔,我什么时候跟他们和过?黄公子如果不会说话可以闭嘴当一个安静的看客。”

    杀红眼的言二小姐巧舌如簧,语气冷漠,偏偏情绪平静得连发丝都没有动摇分毫,依旧稳坐在那,唯有角落的浓黑色蔓延,从眼底浮现出来。

    言疏月继续望向言亮允,凌厉的下颚线绷紧,这是第一次见她将戾气对准自己人,言亮允被震慑住几分,惊讶和愤怒抑制在面上,好半晌没动静。

    “觉得我万事比不过言疏影也正常,毕竟这么多年你们也没真正注意过我,没有关系,今天只是通知言家一声,第一我喜欢女人,有女朋友。第二,长渊百分之七十的股份都在我这,剩下三十……”

    话语像滚落的珠子透出脆响,带着轻佻与傲慢:“在陆离歌那,她上位了,我默许的。”

    言亮允刚缓过来的手再次抬起,却始终没落下,似乎不敢相信般,说:“陆离歌只是一个外人,言家才是你的靠山。”

    言疏月失口否决:“长渊交到我手上的时候就是一堆烂摊子,陆离歌凭一己之力扶我起来,她和我不是外人,但我和你们是。”

    岑今一言不发,黄子恩置身事外,言亮允双目浑浊,他想不明白言疏月的转变。

    很像当年的言疏影,但又不太像,言疏影表面强势,其实私下很注重亲情和家族声誉,可按照现场的局势来看,言家掌控者清楚明白一点:

    ——言疏月要彻底和言家决裂。

    陆离歌又是什么时候上的位?不声不响悄无声息,半点预兆没有,言疏月默许了那便是信任她。

    信任,默许……

    “你和陆离歌……你!”言亮允气息喘不上来,捂着喉咙躬身咳嗽。

    黄子恩默默倒了一杯茶搁在男人面前,责备道:“言小姐,您这样闹太过了。”

    “再提醒你一句。”女人的目光冷得如凛冬屋檐下垂坠的寒冰:“如果不会说话就闭嘴。”

    她风轻云淡,他立刻噤声。

    言疏月懒得再看他,起身挽好提包,鞋跟踩出沉重的打击声:“父亲,股权转让手续已经办完多日了,既然您觉得我比不过姐姐,那您就对着言疏影的灵位好好照顾自己吧。”

    发尾扫过言亮允的手背,令男人顿然醒悟,怒声喊停:“你要去哪?现在翅膀硬了?家里把长渊交给你的时候怎么说的?不离不弃重振辉煌,你在做什么?一个没有出生的歌手拿百分之三十的股份?言疏月,你别以为我不敢动你们!”

    言疏月背对着金碧辉煌的内厅,眼前的墙壁璀璨而糜烂,只有岑今一个人看见了她的眼泪,从右眼流出,缓缓地,将妆容涮去精致。

    言亮允不理解她今日的爆发,但身为助理的岑今清清楚楚,压死骆驼的从来不是那一根稻草。

    是无边无际的压力,是所谓“自家人”的否定,是被迫挤在小小办公室里昏天黑地的月光,是死去长姐的对比,是世家的嘲笑,也是再没能得到的自由。

    言疏月牺牲下半辈子的自由让家族企业站稳,却换来一句“始终比不过言疏影”。

    不是陆离歌挑唆的,相反,是陆离歌打开枷锁解救了被困在囫囵里的言二小姐。

    岑今不敢低头看手机,将手背在身后凭感觉按开陆离歌的对话框,盲打了一个:1。

    她不知道消息能不能成功发出去,如果再轻举妄动,言亮允一定会爆发。

    实际上,这位十六岁就来到言家,辅佐了将近二十年载的助理高估了言老爷对二女儿的疼爱,中年男人快步往门口挪动,手里敲响手机键盘。

    言家没有黑势力,但豪门潜移默化有自己的一套保护体系。作为四大家族之一,分分秒秒要抵抗外界的任何迫害。

    可想而知言疏月没能走出这间房,她料想过这副场景,只是今日才真正落实,还有一个更残忍的事实——言亮允真的不疼爱她。

    三十名保镖站在门后,黑沉沉盖住乔家湾精致悬挂的灯笼,他们倒也没使用暴力,甚至对言疏月喊着尊称:“二小姐,您回家吧。”

    言疏月握着包袋筹划怎么跑出去,岑今从背后冲上来,手里抡起一张木椅丢出门口,人未到声先响:“二小姐!快跑啊!”

    和陆云野待多了,言疏月反应迅速,刹那间脱掉高跟鞋弯腰往门外跑,她不敢回头,也不敢停下,依稀听见言亮允压抑的声音在身后,咬牙切齿般。

    “给我把她抓回老宅!”

    老宅建在与别墅反方向的城西,与海市就隔着一条江,守卫森严至极,那里有言家的秘密,还有她曾经的童年阴影。

    绝对,不能,回老宅。

    ……

    陆离歌第四场演出跨越了半个国内地图,结束后有一周休息准备的时间,算上路程还有拍摄与彩排,其实真正放松的日子只有两天。

    叶淼淼和当地工作人员约了顿饭,吃完顺手打包宵夜给陆云野,谁知在门口敲了半个小时才见对方睡眼惺忪地开门。

    “我的儿,有这么累吗?”她从门缝挤进去,习以为常地捡起散落满地来不及收拾的衣物:“你今天就吃了个盒饭,起来吃点东西再睡!”

    陆云野慢吞吞伸了个懒腰,拿起手机想看时间,消息栏上赫然出现岑今两小时前发来的数字1。

    叶淼淼收拾完地板,凑上来看她是不是睡过去了,不料两人撞个满额,小助理痛得眼泪打转:“干什么啊突然坐起身?诈尸了??”

    “订机票,最近的航班。”陆云野动作麻利迅速地穿好衣服,催促面前傻眼的女生:“快点!”

    很少见她疾言厉色,叶淼淼跟着慌起来:“好……好你个头!倒是先告诉我飞哪里的航班!”

    “回家。”

    叶淼淼“哦”了一声打开订票软件,陆云野抓着袜子停顿须臾,突然打断:“目的地改成海市郊区的小机场……”

    “还有,让林思雪帮我把跑车开到那,车钥匙在长渊储物柜右手边第二格。”

    47、047

    老宅有许多古钟,一到整点齐刷刷作响,沉闷的钟声将言疏月从混沌中吵醒,抬起了头。

    这间屋子是小时候住过的那间,陈旧的地毯散发出泥腥味,镣铐将腕间磨出血红,言亮允动用整个言家势力,她和岑今没逃到外马路就被抓下车,然后强行戴上了铁锁扔在这间屋子里。

    一个父亲以押犯人的姿态将亲生女儿押进古宅,钉死门窗,终日见不着阳光。

    言疏月连续三天不吃东西,连衣服都没换,送来的饭菜分毫未动,进来谈判的对象从护卫队队长到家族老人,最后言母亲自出马,仍然劝不动这位一旦改变就绝不退缩的言家小姐。

    她用生命做赌注,无声地抵抗家族。

    三日不进食对身体先天孱弱的女人来说已经很极限,身体支撑不起精力,眼前一阵阵发黑。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光束从缝隙间投入,原本静置的尘埃胡乱纷飞,岑今浑身是血,一名高大男人如同扔块破布般将她扔进屋内。

    言疏月逐渐聚焦后放大瞳孔,双脚无力,只能挣扎着爬过去,小心扶起对方的脑袋。

    “言总……你放心……”岑今试图翻身,刚动几下便咳出好几口血沫。

    “她会来的……你要相信她……”

    “我知道。”眼泪化开脸上的血迹,言疏月慌忙替她抹掉:“谢谢你,愿意支持我。”

    岑今摇了摇头:“真对不起,言总,跟了大小姐十几年,根深蒂固的观念种得太深,是陆……云野告诉我大小姐已经去世,作为助理应当专心辅佐您。”

    她总算不喊她陆离歌了,或许这么些日子岑今早就察觉到了不同。

    云野,是那个运筹帷幄野心勃勃的陆云野。

    “我拿到了……”女助理从口袋摸索出一枚钥匙,颤颤巍巍开了言疏月手腕间的锁链。

    而言疏月此时此刻才发现,眼前人的手血肉模糊。甚至有两根指头折断了,诡异地扭曲在一起。

    言亮允自然不可能真的处置亲生女儿,那么这笔帐就算在了身为助理的岑今头上,看这意思似乎是只要人不死,随便怎么弄。

    岑家从祖上开始便跟着言家至今,他对岑今这么心狠手辣,那么下一个人呢?

    下一个是谁?陆云野吗?

    可陆云野哪里抵抗得过世家?

    门外又传来一阵激烈的嘈杂声,言疏月警惕地直起腰,将岑今拖拽到墙根,死死盯着门口的方向。

    木门沉而厚,开的瞬间高大男人跟着倒在地毯上,他没有完全昏迷,支撑着上半身要拨打电话。

    下一秒一双穿着黑色高跟鞋的脚伸进将男人手里的手机踢飞,还顺势踩在了他胸口。

    男人呕了几口血彻底昏死过去。

    门被大肆拉开,高跟鞋踩着满地狼藉入内,来人一身黑色制度,卷发,红唇,面上的墨镜遮盖住大半张脸,一点点展现出身影。

    言疏月认得这幅墨镜,是陆云野的。

    她心里一喜正要上前,黑衣女人摘下了墨镜,露出下面凛冽而尖锐的五官,与陆云野的妩媚妖娆不同,她的眼睛充满侵略和嚣张。

    “你……”言疏月皱眉:“是谁。”

    女人把墨镜扔到床上,言简意赅:“唐枳。”

    这个名字在圈内并不陌生,岑今捂紧胸口:“来得正好,你快带言总出去!”

    “有点难。”唐枳不急不缓地点了根烟:“我是假扮陆云野进来的,他们应该已经发现了,你们……”

    说着抬手看了看腕表:“还有十分钟时间考虑。”

    “考虑什么?”

    “怎么从这出去。”

    她用下巴指向窗台:“宅子有十个出口,目前围满了言家的保镖,以防引人耳目我只带了一点人,要从这里出去只能上到阁楼往后花园逃,怎么样,敢从阁楼下去吗。”

    唐枳变戏法般拿出一根麻绳,眼含嘲讽道:“而且你得自己下去,我要留下来牵制住他们。”

    言疏月抿了抿唇,说:“那你们怎么办。”

    “陆云野给我的任务一保护你,二救出你,你现在自顾不暇,麻烦配合点,少管别人。”

    岑今忍不住辩驳:“你什么态度?她是老板!”

    “又不是我老板。”唐枳把玩着绳索,笑意未到眼底:“拿钱办事,我现在暂时的老板是陆云野,还有八分钟,考虑的如何了。”

    香烟氤氲在侧,她的五官虚化后与陆云野还是有几分相似,言疏月慢慢站了起来。

    “不行!这里是十二楼啊!”岑今扯住对方的裙角:“况且阁楼下面是一片荆棘林……”

    唐枳毫不客气打断:“正因为是荆棘才没有人守,看来言家人也觉得言总不可能从那儿逃跑。”

    言疏月转身从柜子里翻出长裤,顺势脱掉了西装外套和窄裙,岑今的目光更焦急了。

    “你放心,我知道我在做什么。”女总裁目光淡然,前所未有的平静,她又对唐枳说:“你来教我怎么下去,我不会。”

    “言总……”岑今还想阻止。

    言疏月低头盯着自己的手腕,上面有许多血迹,已经凝固成黑褐色,乍一眼望去十分触目惊心。

    “走。”她说。

    唐枳扔掉烧剩小半的烟头,踩灭后,浅薄地笑了一声:“有点意思,那就走。”

    阁楼常年无人出入,发霉的气味呛得人眼睛疼,又因为年久不见光,台阶上长满了湿润的青苔,言疏月脱掉鞋子,在岑今担忧地注视下一步步踏上去。

    这座宅子从上个世纪便存在了,颇有点像童话故事里锁着公主的城堡。

    唐枳打掉窗户外层的玻璃,苍凉的风立刻倒灌进来,吹起两人卷长的发丝。

    底下一片模糊不清,郁郁葱葱的树林随风起舞,发出恐怖的沙沙声。

    “十二楼,不抓稳就会摔得粉身碎骨。”唐枳打好死结,随手试了试稳固性:“怎么样,你行吗。”

    言疏月俯视着见不到尽头的地面,问:“她呢。”

    “谁。”

    “陆云野,她在哪里?”

    唐枳挑眉,伸手指向窗外,前方:“看到那束光没,她在那,等你。”

    小小的护栏框不住外面的世界,鬼影般摇摆的树木后有一小截如黎明破晓前的亮点。

    言疏月已经踩上围栏边,五指紧紧抓着锈迹斑斑的铁杆:“我有一个请求……”

    唐枳:“你说。”

    言疏月:“你……能不能顺便救出岑今?她不可能呆在这,我父亲不会放过她的。”

    唐枳笑了:“其实陆云野给的任务范围包括你的助理,她这么会算计,早就替你想好了后路。”

    楼下隐约传来了打斗声,唐枳偏头仔细听了听,重新正过脸:“每个窗台交接的地方会有把手,如果体力不支就休息,下楼之后一直往前走,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出去。”

    “一路顺风,言总。”

    阁楼重新恢复寂静,唐枳在外面锁死了门,把钥匙从一旁抛了下去,她在忽明忽灭的灯光中活动松懈肩颈往楼下走去。

    今天,这扇门,她必须守住。

    而阁楼的外侧,言疏月正一点点往下滑,感觉到足底和手心钻心般的疼痛,她透过月色往上看,绳索沾满血痕,被银色裹着异常妖艳。

    三日没吃东西的身体状况太差,滑到七楼的时候她不得不休息,困倦与疲惫相互涌出来,将意志和决心逐渐打击。

    言疏月看了看自己,磨破皮的掌心和脚腕被灰尘扑得脏兮兮,还有汗水和不知名组织液,黏糊成一团,额头的汗水割破整张脸,划分为二。

    一半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

    另一半则是拼死不服输的倔强女总裁。

    最终女总裁咬牙继续前行,她甚至能感觉到手上的肉与绳子摩擦,每动一下都是刺骨的痛。

    荆棘逐渐清晰起来,几朵叫不出名字的深红色花朵摇曳于灌木丛中,夜色正美,赶路的人无暇欣赏。

    可人的体力始终有限,这种攀爬对普通人来说纯属高技巧动作,距离地面小半距离之际,言家小姐终于手脚发软,来不及抓住那根救命绳便往下坠。

    尖刺和树枝在下,身上还有伤,虽然高度不算高,言疏月摔上去等于往伤口撒盐戳针。

    她疼得眼泪瞬间夺眶而出,衣服被撕扯成一条一条,手为了支撑不得不摁在一棵长满藤蔓的树干间,上面一样有许多小刺,扎进伤口又麻又辣。

    枯叶落下,和蚊虫的声音一同围绕在旁,言疏月头皮发麻,迅速站起身往前冲。

    这里始终是住宅,不可能真的和丛林一样大,踩着满地锐利跑了十几分钟,言疏月突然脚下一软险些栽倒在草坪。

    她出来了,她跑出来了!!

    空旷的草坪附近一盏灯也没有,这里是最隐秘的侧门,平常没有人会来,只有园丁来不及回家才会拿到钥匙从这出去。

    附近传来若隐若现的嘈杂,言疏月回过神,撒开腿继续往前跑,当看见那扇小门时,她仿佛打了鸡血,早就不知道疲倦了。

    门后是外马路,言疏月只在车上见过自家宅子的外围,墙头玫红色的三角梅没有香味,默默守护着奔赴爱意的女人。

    光束近在咫尺,言疏月缓缓停下脚步。

    她以为唐枳只是哄骗她,所以没有当真。

    可眼前粉色的跑车开着大盏远光灯,将黑暗照成了彩色,虚化的黑白世界里,唯有车与她是斑斓的。

    透过车窗与月亮折射出的霓虹,疏月照云野的标志大剌剌展现出来,似乎还能听见车里的音乐。

    “Atthismoment,youareinmyheart。”

    “Alwaysinmyheart。”

    48、048

    陆云野下飞机已经是晚上十一点,海市的机场不大,戴着鸭舌帽的女明星环顾周围,在人群中一眼望见穿着低调的林思雪。

    “你去言家收拾行李。”她叮嘱叶淼淼。

    叶淼淼愣了一下:“谁的?”

    “我和老板的换洗衣服和日用品,四楼有两个大箱子,打车过去。”

    小助理迟疑道:“你们要逃亡??”

    说话间两人差不多走到了机场出口,陆云野扣稳帽子,将刘海压得很低:“拿了行李就走,到时候同个地方会合。”

    然后朝林思雪点头:“我们走。”

    粉色的跑车一溜烟就上了机场高速,往接近隔壁城市的郊区方向跑,依稀还能听见林思雪的尖叫声:“陆云野你慢点!”

    开车的女人充耳不闻,甚至加大油门:“帮我打电话给唐枳,就说去言家老宅,她会懂我意思的。”

    岑今发信号过来证明言亮允已经动手,既然打电话回去无人接听,时隔四个小时,那么言疏月一定被抓回去了,否则不会两个人都没消息。

    其实她料到了,言家确实不像明家和圣华那般不择手段,但并不代表没有自保能力。

    “怎么会这么狠心啊。”林思雪边翻手机边指责:“好歹是亲生女儿,血缘在这,竟然动这么大手笔,不知道的以为言总弑父了。”

    陆云野扯出一个不咸不淡的笑:“血缘不血缘的很难说,利益当前,即使是亲父女也会反目,更何况老板肯定不止说了一个爆点。”

    她太了解言疏月这个人,要么不爆发,一爆发就会倒豆子般全盘托出,想来应该不止说了她们之间的关系,还说了长渊股权转让的事情。

    言亮允可以容许言疏月有感情污点,但绝不会容许有长渊相关事宜的转交,言家靠长渊站稳商圈,股份全部落到言疏月手上没什么。但落在陆云野手里,即使百分之三十也不能容忍。

    利益和家族脸面当前,言家宁愿舍弃言疏月,这便是世家,更何况……言亮允并不疼爱这个二女儿。

    “言总真可怜。”林思雪得出结论。

    车辆还在飞驰行驶,唐枳收到通知立刻动身前往言家老宅勘查,二十分钟后,她回了电话:“出口全部被人堵死,只有一个地方,我猜你这位老板应该没法从那走。”

    临近住宅区有红绿灯,马路开始变得拥挤,陆云野趁等待之际回复:“什么地方?”

    “阁楼后窗,下面是带刺的灌木,有十二层楼高。如果我去吸引火力,言疏月必须要自己动手。”

    电话那边传来打斗声,唐枳停顿须臾,声音变得清晰起来:“没法进去,言家大部分护卫队都认识我,硬闯得不偿失。”

    陆云野摇开车窗心事重重地叹了口气,说:“你先来城市酒店,面谈。”

    这一谈拖延了三天,期间岑今抽空报了声平安,至少言疏月没什么大碍,只是关在房间里,双手被镣铐磨得血肉模糊。

    陆云野听后用酒店火柴点了根烟,唐枳掏出一把橘色火机递给她:“有火。”

    女明星没接,背对着众人站在窗口前久久没说半个字,林思雪和叶淼淼对视一眼,又去看唐枳。

    唐枳随手把火机揣回兜里:“长痛不如短痛,言家都这样了,她继续待下去更不是办法。”

    “是。”陆云野转回身子,慵懒地倚靠着窗台:“站在这里心疼没用,实施最有效。”

    于是墨镜戴在了女打手身上,叶淼淼和林思雪一个去机场打点,一个回公司稳定秩序,而陆云野,开着跑车载好行李等候在侧门。

    唐枳办事她是放心的,但言疏月,怎么才能从十二楼下来,如果稍微松懈,连人都会没了。

    等待的这半小时内,陆云野抽完了整包烟。

    在她通透的人生中似乎从来没有为什么东西着急上火过,当年林思雪的背叛没有让她难受,娱乐圈内的酒场鄙视链也没有觉得是难题。

    这是唯一一次,运筹帷幄的女明星坐立难安。

    可如果不这样,言疏月如何成长。

    她不能让言疏月永远被锁在古宅里的铁门内,言家不会动她,但会折断女总裁的羽翼。

    陆云野渴望言疏月的勇气能支撑下去,走完这最后一步,只要言疏月平安出现,接下来的任何事情她都替她挡着。

    如果爱情是一种信仰,那么现在开始虔诚祈祷的话,能否实现愿望?

    其实陆云野从来不缺安全感,她的内心太强大,强大到从未担忧过什么。

    当女明星发现自己紧张到捏碎了手里第二包香烟盒时,突然低声笑了出来。

    “老板,你果真让人上瘾。”

    与身体上的冲动不一样,是思想与精神的双重攀附,可又与身体冲动有种奇妙的链接。

    ——同样让人摆脱不掉控制不住。

    于是她在火急火燎中下意识摁开歌单,《moments》的旋律一如既往炸裂,崩塌的神经细胞中跳动着独特的力量因子。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恰好唱到那句歌词时,一个硕大的黑影一闪而过,停驻在高亮的车灯前。

    这辆车经过改装,车灯比普通车都要亮,如果可以甚至还能调成彩光,陆云野后仰起脖子,手肘撑在方向盘上抬眸。

    最光亮处散开了些许线状光剑,言疏月湿润的眼眸无声无息望过来,她们就这样互相渗透了数秒。

    近乎一眼万年。

    陆云野仿佛听见耳旁血液回流的呐喊声,音乐旋律开始渐渐融化在惊心动魄的对望中,她摇下窗,仔仔细细紧盯着眼前人。

    言疏月浑身是伤,血迹染红了打缕的布料,光着脚,长裤一高一低悬挂在小腿处。

    “老板。”一开口,声音竟然哑得发抖:“还不过来?”

    言疏月紧紧攥着衣角,听见这话泪水滚动在腮旁,她抬脚准备往前,钻心的疼痛一下令身体踉跄跌倒,猝不及防摔在地上。

    等她迅速爬起来,陆云野已经下了车,女明星的卷发在风中像面黑色波纹旗耀扬,衬衫大剌剌敞开,唯一的纽扣也摇摇欲坠,露出里面的黑色内衣。

    她没有穿裙子,破洞牛仔裤包裹着那双笔直修长的腿,腿在被眼神定格的瞬间晃动起来。

    深夜的老宅外马路明明鬼影幢幢,而陆云野站在不远处如同博物馆珍藏的昂贵油画,她还是那个性感迷人,风情万种的女明星,眼尾的媚意为黑夜增添了不少春色。

    言疏月慢慢挪动步伐,渐渐地,愈来愈快,愈来愈急,树影下的人此时张开了双手。

    想起那日海边,她对她说。

    “言疏月可以永远相信陆云野。”

    于是她便跳进了她的怀抱。

    这次也一样,言疏月忽略浑身疼痛与委屈,急吼吼扑进对方怀中,用眼泪拭擦衣襟的纹路。

    陆云野不敢太用力抱下去,她瞧见了言疏月满背的血,以及手脚上触目的伤痕。

    “我逃出来了……”女总裁像一个受尽了委屈的小姑娘,在大人来安慰时放声哭泣,一遍遍重复。

    “我办到了,云野,我从十二楼下来,还穿过了那些灌木丛,我不敢回头……”

    陆云野想吻她,当看到对方破皮的唇时又截然止住动作,默默干咽了一下,温声说:“我知道。”

    说完抬头看了眼前方,囚禁公主的城堡悄然无息矗立在阴森森的树木尽头,表面上风平浪静。

    “先回车里,他们马上要追过来了。”

    言疏月泪迹斑斑的脸跟着抬起来,鼻音浓厚地说:“是我父亲的人吗。”

    陆云野用手轻轻拭擦她:“是,所以我们现在需要接应唐枳和岑今,你的伤还能坚持住吗?”

    女总裁终归是女总裁,擦掉泪水后恢复了往日清冷孤傲的模样:“能,都是小伤。”

    确定长大了啊。

    陆云野心想,以后还是让她做回小女孩吧。

    长大是件残忍的事情,只此一次便够了。

    唐枳带着岑今跑到了正门口,陆云野卡的时间刚刚好,连车门打开的时间也恰到好处,两人几乎瞬间助跑踏进关门,一气呵成。

    天空划出鱼肚白般的曙光,言家的手下看她们有车也立刻安排车辆想追来。

    “系好安全带。”陆云野懒洋洋地望着倒后镜说:“抓稳了,等会甩出去不负责。”

    岑今一脸惊魂未定:“你要干什么?”

    “让你欣赏下陆离歌的飙车技术。”陆云野熟练地转动方向,回眸一笑:“机会难得,不容错过。”

    车身旋转三百六十度,枯叶在轮胎上辗转飞舞,引擎轰鸣之际刹那间冲到马路。

    唐枳满脸淡然地抓着窗上的扶手,岑今则被甩得不顾形象尖叫:“陆离歌!陆云野!!停下!”

    她手指骨折了两根,没办法找到抓力点,只能在车内晃得灵魂出窍。

    言疏月比唐枳还淡定,通过镜子去看身后自己家熟悉的黑车你追我赶。

    圈里人都知道陆离歌开车特别野,但他们恐怕还不清楚,陆云野本人……更野。

    在巧妙且擦边避开障碍物和反向倒车的骚操作中,岑今逐渐接受现实,生无可恋地随意摇。

    多追少必定会有前后堵的趋势,唐枳靠着座椅慢悠悠开口:“你被包围了。”

    忽而车身往前直接刹停,在后车差那么分毫撞上之时又再度往前一点,两边追上来的人没想到会突然停下,为了防止撞到一块儿,他们不能刹车,也没有女明星的好车技,只能往前滑动慢慢调头。

    于是前车与后车中匀出了间隙,陆云野见缝插针,从旁边盲退飘移,然后往反方向加速上高速。

    “去机场?一开始就没想往市区跑吧?”

    “是啊,我的目的地就是机场。”

    见后面没车追来,陆云野放松身体笑道。

    “毕竟还要回去开演唱会呢。”

    49、049

    偌大的机场没多少人,叶淼淼打理好一切等候在门口,终于远远瞧见辆酷炫的粉色跑车急速驶来。

    幸亏陆离歌平时出席活动不怎么开这辆车,基本上都是长渊的商务车和保姆车接送。否则这么拉风的炫彩大标志早就引人注目了。

    车刚停稳,叶淼淼上前帮忙抬行李,岑今扶着言疏月下车,看见她愣了愣神:“你怎么在这?”

    小助理动作流利:“等你们来呀,票已经买好了,张公子在vip候机厅里。”

    张公子?张……晓宁?他怎么也跟来了?言疏月正准备问,车门又开了。

    唐枳二话不说绕到驾驶位坐进去,手指在玻璃上叩了两下,陆云野便将钥匙丢给她:“谢了。”

    汽车一溜烟上回高速,叶淼淼被尾气呛得连连咳嗽,缓了好久才道:“唐枳姐姐要去哪儿啊?”

    “去牵制言家,有些事情需要她亲自处理。”陆云野转身把自己的帽子盖到言疏月杂乱的发顶上:“老板,你们先治伤。”

    岑今心领意会:“好,我们进去。”

    “那你呢。”

    言疏月不肯走,皱眉望着眼前人:“你不走吗。”

    陆云野眉眼含笑,流动的媚态引得路人好奇侧目:“我也走,但那之前要做一件事。”

    “什么事……”话说一半女明星便头也不回地大步往人群迈去,言疏月看着她被认出来,然后下一秒被无数人簇拥,渐渐挤成风暴中心。

    叶淼淼望了人群一眼,低声催促道:“言总,快走吧,唐枳姐姐车技没云野这么好,言家很快就会发现追上来,我们要马上登机了。

    女明星的社会影响力是普通人没法比的,特别陆离歌这样的人,只是……这么做到底为了什么?

    言疏月不明白,直到飞机起飞,陆云野换好衣服挨着坐下,才迟疑道:“你为什么曝光自己。”

    张晓宁帮她们处理了伤口,岑今手指骨折,只能等落地再说,言疏月幸亏都是皮外伤,上药等痊愈就好,但伤口面积颇大,日常活动得很小心。

    “故意的呗。”陆云野散漫地撑起下颚,卷发软软垂落在臂旁,看起来很惬意。

    “本来就是为了暴露行程,老板,你不可能真正意义上与言家断绝来往的,长渊就在那儿,难道一辈子不回去吗。”

    言疏月原本就微蹙的眉头下一秒变成了紧锁:“可我父亲不会放过你们的……他……”

    女人眼神灰败了一瞬,流露出复杂纠结的情绪:“他根本不爱我,这次我真切感受到了。”

    “不管言家如何也不能把长渊丢在原地不管,现在林思雪暂时稳得住,我教了她一些相关知识,应该能撑过我开完演唱会。”

    言疏月抿抿唇,说:“之后呢?”

    瞧她还是一副半知半解的模样,陆云野放下了手,十足耐心地解释起来。

    “我们可以和你的家族决裂,但长渊还在那,与其说这次是逃跑,不如说是筹码,你父亲哪怕再不疼爱你也不可能真的把你怎样。更何况长渊的股权我们有份,你不在,言家动不了长渊就算了,甚至因为我提前锁了账户,他们连杯羹都分不到,这样得不偿失的状况下,不出半个月就会有人示弱。”

    “我暴露行程是想告诉你父亲,人在我这很安全,要人就必须妥协退让,他们但凡联系警方,唐枳那边就会着手拦截阻挠。”

    “颠沛流离的生活不适合我们,这件事情一定要有个完美的解决方案,圆满,才是最好的结局。”

    总不能一辈子逃离在外,长渊怎么办?完整的商圈核心都在原来的地方,言疏月不可以流离游荡,她是名门世家,不是淤泥里随意散落的尘埃。

    陆云野不愿意她跟着自己过普通人的生活。

    本就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啊。

    “可他会妥协吗。”言疏月望着自己双腕的伤,指尖磨蹭上去还是很疼:“他不会的。”

    陆云野上扬唇角:“如果不能谈感情,那就谈利益,长渊现在彻底成熟运作,言家不会放下它,我们不在他们一分钱都得不到,就看谁能耗得过谁。”

    反正急得不是她们。

    言疏月略微松口气:“你总能想得很多。”

    后路,未来,以及身为医生的张晓宁出现,陆云野的策划从来都万无一失。

    大概因为赶路太疲乏,言疏月走去洗手间的路上看见后面三人沉沉睡去,连陆云野也在闭目养神。

    飞机的引擎声盖过脚步声,女总裁关上门,望着镜子中的自己。说实话,她觉得很刺激,好像一直储藏压迫的情绪得到了释放。

    她爱看言家车被陆云野高超的车技耍得团团转的场景,也爱看唐枳将言亮允引以为傲的护卫队极限碾压的戏份,这种毁灭性的破碎感令她产生愉悦。

    都说血浓于水,可血亲不血亲的,恐怕只有言亮允对言疏影,她是言疏月,言家一致认为的,比不上言疏影、“懦弱”的言疏月。

    越这样,言疏月破格的举动便越让人不可思议。

    相信言家人现在一定很费解。

    甚至会认为是陆云野撺掇的。

    言疏月往前拉近距离。

    镜中的人眼神寡淡,如水中浸泡的月光,打捞不起来,波光粼粼间闪烁着优美的银泄。

    这一辈子都在被压迫,快窒息死去之时,是陆云野胆大妄为地接近她,然后释放她。

    她们是天生的一对,相互懂得对方的点。

    言疏月隐藏住眸中的蠢蠢欲动,转身拉开了门,陆云野站在门口,压迫性地注视着门内,看样子也洗了脸,几缕细发贴在脸颊上。

    “怎么了。”言疏月没往别的方面想。

    但陆云野有,陆云野太有了。

    门被女明星的后背轻轻拢上,皮肤上的图案也跟着掩盖,狭小空间内,陆云野伸出手扣在对方的背脊,指尖从笔直的中骨开始游离。

    言疏月一边接应亲吻的力量,一边身子发软地往前跌,太久没有这般温存,眼尾很快泛了红。

    “等等……”她挣扎间不忘挂上门锁,趁着换气间隙艰难放低嗓音:“慢一点……”

    “老板,很久没有给奖励了。”陆云野捧起言疏月的脸让她看着自己,委屈得像个要不到糖的小孩:“我把事情办得这么好,你不奖励我吗?”

    奖励啊怎么不奖励?言疏月心想,问题这是什么场所?她还没迷糊到那地步。

    这是在飞机……的厕所里。

    但陆云野就是陆云野,才不管在哪,动身紧紧贴近,炙热的体温隔着布料相互渗透后融化成水。

    吻密密麻麻地落下,融化在眉心和唇,然后吮吸到舌尖,言疏月全凭对方承托着才不至于滑到地上。

    她很快发现有些情愫会导致念念不忘。

    越是久而未见越会想念。

    指尖摁在唇间,陆云野说:“嘘,别出声。”

    发不出声,言疏月逐渐瓦解崩溃,她想停歇,可被情情绪操控,本能地做出最真实的反应,在陆云野眼里,这个场面很震撼人心。

    她抬眼瞧了瞧镜子:“老板真是越来越厉害。”

    怎么个厉害法,陆云野让言疏月自己感受,于是所有最真实的一面展露出来,女总裁望着自己的神态,从混乱中抽离出缕缕飘散的理智,气息断断续续:“要出去了。”

    外面还有人,算算时间马上会有空姐来送饭,陆云野没多纠缠,松开手对略显不自在的言疏月说:“你先走吧。”

    她抬起头,深邃性感的眼睛带着浓厚的情与欲,言疏月突然不肯走了:“我等你。”

    陆云野没回答是与否,慢慢将高跟鞋踩在墙壁上,言疏月盯着眼前光洁的小腿,催促道:“快点。”

    “怎么快?”陆云野笑了。

    “让我抱一下吧。”

    引擎声与上锁的门遮掩住所有不为人知的秘密,言疏月刚整理好的衣服再次折出褶皱。

    当两人拉开门锁走出去,叶淼淼就站在附近环着手臂打瞌睡,听见动静迷迷糊糊搓了搓眼角道:“你俩在里面谈什么机密?我要内急死了。”

    陆云野眉眼簇着一股放松的慵懒,还没张口,言疏月在背后淡然而面不改色道:“我的药没涂匀,云野帮我重新包扎。”

    叶淼淼点头:“难怪,不说了我要进去了。”

    陆云野偏头,将唇压近对方的耳垂,吐息中呵出荼蘼的幽暗:“老板,你学坏了。”

    女总裁未完全褪下的绯色再次出现,眨动的睫毛显露出窘迫:“马上要吃饭,坐回去。”

    从海市到演唱会地点总共需要飞行三小时二十分钟,下了飞机的五人分工协作。

    张晓宁带岑今去医院检查,叶淼淼去会场帮忙看现场状况,陆云野领言疏月回了酒店。

    终于安稳下来,言疏月陷在柔软的被单中,几天的担惊受怕皆化为安心。

    陆云野洗完澡换了身衣服,等她也歇下,言疏月已经裹着棉被沉沉睡去。

    窗帘拉开了一丝缝隙,夕阳黄橙橙的,凌乱洒在床上人的身体间,将整个轮廓都镀成了金色。

    尘埃落定的时候,一切都显得美妙,陆云野享受此刻的安宁,静静守候了许久。

    还有一点点收尾工作就真的结束了,她要的平和,言疏月要的自由都将会实现。

    言家不出半个月就会妥协,亲自找上门,陆云野只需要谈条件,以利换利,退圈后替言疏月经营管理长渊没什么不好,反正言疏月已经拿到了主权。

    就是有点辛苦,她还有几场演出,来回奔波劳碌,比如现在还要去会场试妆彩排,真正休息的时间只有飞机上那三小时。

    这三小时像注射进心口的甜蜜药剂,陆云野迫切需要治疗,疯狂地产生欲望。

    这个瘾……看来是真的没法治好了。

    女明星无奈地叹气,弯下腰,迎着夕阳余晖将吻印在言疏月的额间。

    50、050

    夕阳沉入云层,昼夜更替中拉长了余晖,仿若洒落在白纸上的橙黄色水彩。

    言疏月做了好长一个梦,最后是在黑暗里睁的眼,一片墨色中,几点唏嘘淡光漂浮在窗台边,照亮窗前女人浓妆艳丽的半张侧脸。

    陆云野握着手机的指间还夹了一根飘散白雾的香烟,她低垂眼眸的样子和笑起来的妩媚不同,带点生人勿近的冷艳,敛去了往日柔和。

    言疏月欣赏完心上人的绝世容貌,张了张嘴,发觉因为睡太久而有点口渴,忍不住捂唇干咳几声,将窗边正在认真筛选演出服装的女明星注意力吸引,闻声望过来。

    “醒了?”陆云野眼神触碰到床上那刻,原本冷淡的瞳中立刻蕴出笑意,变得甜蜜而黏稠,像包含许多说不出的情/潮。

    “你好能睡啊老板,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言疏月昏昏沉沉地坐起来,陆云野掐灭烟上前,将手机屏幕展示在她眼前:“下午五点到早上六点,在言家没觉睡?”

    言家反抗的那三日,言疏月根本没法进入深沉睡眠,一入梦就是魑魅魍魉,然后被惊醒。

    “没有。”她润润嗓子,彻底坐直身体:“那时候岑今不在身边,我睡不好。”

    “而且……你也不在。”

    夕阳替换成月光,皎洁纯白的月影倾入薄纱,温柔到连窗边的人影也变得那么柔软。

    言疏月瞪圆眼睛,努力想看清对方:“你怎么不开灯站在那。”

    “看你睡得沉,没忍心打扰。”陆云野合上手机走到床边,双手撑着,将被褥压得微微下陷:“睡够了吗?出去吃点东西,好不好?”

    有商有量的语气,言疏月不自觉沉溺这份宁静,两人呼吸拉近交融:“你不睡觉吗。”

    “彩排结束了,明天和后天都休息,反正现在也不困,这里的早点很好吃,要不要一起去吃?”

    北方城市和南方城市不一样,与南方的优雅含蓄不同,热情奔放的地方总有种熟悉感。

    言疏月走在路上,怔怔盯着自己被牵起的手,体温互相包裹了对方,在熙熙攘攘的早晨里,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馨。

    喧闹的小集市不大,骑着自行车的人从狭窄的走道穿梭,声音和车铃同时响起:“哎!哎!前面俩漂亮小姑娘,让让!”

    陆云野手臂用力,将走在外围的女总裁拉到内侧:“老板,小心点。”

    之后言疏月再没机会触碰到任何行人车流。

    “蒸包蒸包!新鲜出炉的大蒸包!”

    “卖——烧饼咯!烧饼夹肉咯——”

    “豆浆油条豆浆油条豆浆油条……”

    吆喝声此起彼伏,言疏月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圈内有句话说得好:世家千金脚不沾地。她便是大家口中所说的“不食人间烟火”。

    “想吃什么?”太吵了,陆云野下意识放大声音,将手拢在嘴边:“前面还有面馆。”

    言疏月望着热气腾腾的街道咽了咽唾沫,很接地气地说:“都想吃。”

    陆云野随即弯起眼眸,转身冲背后包子铺喊道:“老板!一笼包子,菜肉对分!”

    “好咧!五块,扫码还是现金?”

    “扫码,稍等一下。”

    “没问题小姑娘,哎?”

    卖包子的小贩凑近脑袋,仔细打量眼前和破旧背景完全不搭的两人:“我怎么看你这么眼熟?”

    言疏月瞬间捏紧手心里的指尖,换来对方吃痛低语:“嘶……不用紧张。”

    陆续挤进来好几名客人问价,老板的注意力被转移,没再注意她们。

    东西到手,陆云野攥着人继续往前,那袋热乎的早点被她吊儿郎当拎在手上,然后用竹签叉起一个送到女总裁嘴边:“我来,你别弄脏手。”

    谈恋爱和暧昧不一样,暧昧的时候,陆云野是撒娇索求的那个,可一到确认关系,原本以退为进欲擒故纵的人占了主权。

    言疏月享受她曾经的退让,也享受她此刻的贴心,陆云野就是陆云野,人格魅力分外动人。

    这么想着言疏月不由看向身侧,女明星为了低调把卷发随意扎了个低马尾,熹微晨光染醉了睫毛,与精致的脸随着行走浮动渐变。

    确实格格不入,有的人即使出身在草堆,依旧遮不住成为玫瑰的芬芳。

    “还想要什么吗?”陆云野也吃了一口,腮帮子微鼓起来,边嚼边说:“豆浆?或者牛奶。”

    言疏月却说起别的:“你是不是谁都喊老板。”

    陆云野顿了顿,歪头笑道:“吃醋了?”

    言疏月想说没有,陆云野突然停下脚步,她走了数米才意识到身边少个人,赶忙回头。

    明明身边是燃烧滚滚的烟火,还有匆忙的人群,偏偏陆云野站在那,连街道也变成了舞台。

    “走啊。”言疏月说。

    陆云野勾勾手,在她们距离变近之际弯下腰,很小声很虚幻地喊道:“疏月。”

    言疏月血液沸腾,呼吸变得阻滞,脚底像踩了层棉花,轻飘飘的,几乎要倒下去。

    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大概就是在一个半透明光照的集市清晨,最爱之人用暧昧的声音喊了自己名字,像一杯浓牛奶加入咖啡,猝不及防看似不相搭,实则恰到好处,甚至会更浓郁美味。

    作为歌手,唱歌时需要咬字清晰,陆云野虽然是南方人却有一口标准的普通话,但她声音偏低,带着磁性,特意放慢放轻语调后有种摄魂般的撩拨。

    言疏月不敢承认因为一个称呼心动了,转移视线和话题指着前方:“我要喝豆浆。”

    于是陆云野又顺手买了豆浆,两人一路往前走,最后停驻在一家面馆前,喊了两份肥肠河粉。

    矮凳矮桌,身材娇小的人坐在里面没什么,陆云野长腿高挑不算很瘦,看起来像把一份大物件塞到小盒子里,更加格格不入了。

    言疏月望着她无处安放的大长腿笑出了声。

    “怎么了老板,这么高兴?”女明星往碗里添两勺辣椒,意味深长地抬眸:“是因为我喊你名字吗?”

    无话可说。

    言疏月红着脸埋头吃面。

    一顿早餐从七点吃到了九点,陆云野很久没有好好吃饭,一下吃太多,到最后撑得扶电线杆。

    “运动一下吧。”言疏月望着她,心想如果粉丝们见到女明星现在的样子,算不算塌房?

    “好啊。”陆云野指着远处:“咱们去爬山。”

    现在属于秋高气爽的季节,但因为工作日的工作时间,人不多,到山顶更是荒无人烟。

    从高处俯瞰整座城市,人群和建筑显得渺小至极,言疏月擦擦汗,不顾形象地用手抓起脑后的长发,脸蛋因为运动变得红扑扑的:“好热。”

    陆云野背对着悬崖,伸出手替她抓住头发:“你可是能从十二楼徒手下来的人。”

    言疏月被无形牵绊固定住,淡笑道:“到现在我还觉得很虚幻,如果不是伤口偶尔疼痛提醒着,我甚至以为那一晚是梦境。”

    她真的逃出来了,用一双双手与一根绳子,一点一点从自家老宅爬下十二层楼的高度,如果言疏影还在世,大概会以为她烧糊涂了。

    但事实摆在这,勇气滋生的所有片刻都难能可贵,记忆不会骗人。

    “那你的伤口还疼吗。”手指间轻轻流淌着根根发丝,陆云野忍不住把玩起来,晨光将乌黑的颜色点缀上浅金,犹如泡在蜂蜜里。

    言疏月眺望远处,摇头道:“不怎么疼。”

    “可以了。”

    奇奇怪怪的回答引得女人想转头,紧接着后脑勺被摁紧,头发还在手里攥着,动作无法太大,脱离不开的状况下,陆云野猝不及防吻了上来。

    璀璨琳琅穿插在唇线边缘,蜿蜒崎岖的山道中陆云野步步逼近,言疏月不得不跟着她的脚步往后退,背脊贴到石壁才停止。

    清泉流过岩石,染湿了言疏月的布料,泉水汩汩而淌,因为太阳长期照射而变得温暖。

    陆云野用手拨了一下,涟漪荡漾开来,乘着海棠色的花瓣儿漂远了。

    她没有卸妆,为了掩人耳目只是擦掉了闪粉和过于浓厚的眼影,口红不曾动过。

    言疏月胡乱摸索到她的唇,并没有沾到颜色。

    手指放回杂乱的卷发上,言疏月眯着眼仰望头顶翠绿的树叶,明亮晕炫的光圈闪烁出绿宝石的灿烂。

    她很快看到了掠过云层的鸟群,蝴蝶落下山坡,舞动翅膀述说美景难得。

    在暂时私人的空间里,两人肆意横行,渐渐地,支撑身体的双腿变得发颤,言疏月用力将鼻息埋进陆云野发间汲取香气。

    陆云野刚站起身就被啃了脖颈,她捧着言疏月炙热的脸,双手拂了拂对方玻璃珠子般清透的眼眸。

    “疏月。”

    言疏月粘稠地“嗯”了声。

    “我没法治了,怎么办?”

    “我帮你脱离了囚牢,要不要一直奖励我?”

    明知道陆云野最擅长以退为进,言疏月还是答应了这个“过分”的要求。

    一直奖励,那不就是与一辈子划等号。

    言疏月很乐意。

    惬意时光流逝而去,陆云野望着下坡路,扬起下颚道:“我们该下去了。”

    言疏月拎着高跟鞋赤脚往前:“往下走不难。”

    “是不难。”陆云野超越过去,用左手牵起她:“但上去的时候我在前面,下去也应该一样。”

    言疏月愣了愣,随即勾出一丝清冷的笑意:“知道了。”

    上去是她扶持着上去,假如跌落她也垫在脚下,不让她沾染半分泥泞。

    陆云野口袋里的手机震动,她掏出手机解锁,屏幕上赫然显示未接来电十五通,而来电人,是熟悉又陌生的三个字:

    言亮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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