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许继山乍闻警察两个字,不自觉地心虚一瞬,面上却色厉内荏地严肃道,“你又耍了什么手段!”
如果说以前他还有将许家交给许单单继承的心思,那么在许单单不留情面,并且以威逼强迫的方式从他这儿要回陈淑仪的遗产后,他便打消了所有的想法。
他自问在许单单的成长过程中不论是财还是物都没有亏待过她,而她却恩将仇报,当真是贪心不足,满腹算计。
这样一来,父女俩相持不下的态度倒也与仇人无异了。
遑论许继山的心思千回百转,许单单很是气定神闲,她朝着文心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不如你问问你‘未来儿子’的好妈妈,你的好妻子伙同文斌干了哪些下作勾当?”
到目前的节骨眼儿,文心的人设都不倒。她身穿略显宽松的苏罗面料的茜色长袖旗袍,外罩一件针织薄衫,发髻低挽,鬓边别一枚珍珠发夹,颈间戴一串颗粒饱满大小相当的海水白珍珠项链。
她柔柔弱弱依靠着许继山,像极了那些无枝可依,需要靠不断依附其他枝繁叶茂的大树而生的藤蔓植物。
想来是觉得许单单和许继山之间的裂痕再难修复,她便认为没有必要再在许单单面前装模作样。
当下被对方突然提及,她眼中闪过幽微不可察的暗芒,不见任何慌乱,仍能镇定地与许单单避重就轻地对峙,“单单,你这话说的,你爸爸的儿子不也是你的亲弟弟?”
“看来你很不喜欢他啊,不过你怕什么呢?你都有了陈家姐姐的遗产,实在没必要他以后会与你争抢许家的东西啊。”
许单单摊摊手,“我当然不担心啦,毕竟是不存在的东西嘛。”
她这话看似隐晦实则再直白不过,吓得文心淡然的面容乍然失色,心如擂鼓,思绪也被搅得一团乱麻,不住地回想自己到底是哪里漏了马脚以致于让许单单起了疑心。
她下意识地去观察许继山的表情,好在对方被许单单忤逆的态度气得不轻,并未深究话里的含义。
“许单单,别以为你守着那些遗产就能高枕无忧。别怪我没提醒你,小心过犹不及!”
他话音刚落,不止许单单笑他狂妄,顾星觅也嗤声道:“许总,恐怕你的愿望注定要落空。”
“有我在,单单只会过得更好。”
说完,他转而对许单单语带嫌恶道,“一群秋后的蚂蚱,也值得你跟他们白费口舌?”
许单单嘟嘟嘴,放低了声音却没有过多的压低音量,让在场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我觉得看耍猴挺有意思的啊!”
她嘻嘻哈哈的语气,让许继山顿觉自己的面子里子都被人踩在地上狠狠地碾!
奈何保镖齐刷刷地杵在面前,他就是有心泄愤也无济于事,最后不得不撕开温文儒雅的虚伪皮囊,面目狰狞地向文心一家人吼道:“你们家的烂事,我管不了了!自己想办法!”
他说完甩手就要走,文心在父母眼神的逼迫下赶紧拽住他,并且使出苦肉计,哭哭啼啼道:“继山,求求你冷静一点好吗?我就这么一个弟弟,我们的儿子也就只有这一个舅舅,你现在撒手不管,难道你想他出生以后背负着舅舅是劳改犯的骂名吗?
你能狠心看他被人欺负,我可舍不得!既然他天生要遭受不公平的待遇,那干脆就不要了吧!”
不得不说,文心很会抓许继山的脉门,他盼了十多二十年的儿子怎么可能说丢就丢?
许继山目光深深地看了文心一眼,而后极力压抑住胸腔内燃烧翻滚着的对许单单的无穷怒火,不断地深呼吸以稳定自己的情绪。
良久,他才在脸上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缓和了语气试图与许单单心平气和地谈,“单单,刚刚都怪爸爸没有控制好脾气,言语上有些过分,你不要跟爸爸计较好吗?”
“我们来主要是想打听一下你舅文斌的事,希望小顾总能通融一个协商的余地,不要起诉?”
啧啧啧。
许单单在心里感叹不已,为了个文心杜撰出来的儿子,许继山真是能屈能伸啊。
以后他知道了真相的话,不得崩溃?
“你是法盲吗?这种□□的刑事案件由检方公诉,跟顾家起不起诉可没什么关系。”许单单满不在乎道,“再说了,他真正想要杀的是我。只要我死了,不管是许家还是我妈妈的遗产,自然而然地就进了文家的腰包,你觉得我会放过他?”
“我发现你们真的很可笑诶,”她说着环抱双手,指指点点,“打着探望顾星觅的旗号到医院连水果篮都舍不得买吗?其实是兴师问罪来的吧?”
“顾家真的好可恶哦!居然仗势欺人,不分青红皂白就让警察抓了文家镶了钻石的死肥猪太子,害得文家的皇位后继无人了呢!”
许单单的嘴炮技能点满,让许继山的怒火再一次轰地引燃,他捏紧双拳,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许、单、单,你不要太过分了!”
许单单撇撇嘴,目光转向包括文心在内的文家人,他们个个也都是面容扭曲,丑态尽显。
尤其是文母叉着腰骂:“你狗日娘的放屁!我家斌儿老实孝顺,平时连鱼都舍不得杀,怎么会杀人!”
许单单见状夸张地往顾星觅身后躲了躲,委屈巴巴,“你看他们,好可怕!”
分明是一伙人被许单单单方面碾压,顾星觅却唯恐她吃了亏,神色不耐地让保镖赶人,“让他们滚。”
甫一察觉保镖动作,文母立马揪了一把她身旁那个看上去年轻漂亮,神情却显得畏缩的儿媳妇,拍着大腿喊得哭天抢地,“老天爷诶!这世道有没有王法了哦!我家斌儿犯了什么罪啊要被抓到牢里去!”
“许单单你空口白牙造谣斌儿杀人,你们不好好儿地待在这儿吗?大家都是亲戚,何必咄咄逼人不给人活路哦!小小年纪就黑了心肠,你迟早要遭报应!”
这老太太以一人之力担起了整场戏,可谓是唱作俱佳。
她见儿媳妇和两个懵懂的小孩都瑟瑟缩缩地不敢吱声,一面咬牙张牙舞爪地不让保镖靠近,一面拽着儿媳妇和孙儿们下跪,“单单,你以后也是要当妈的人,大人大量可怜可怜你的小侄儿侄女吧!他们还这么小,不能没有爸爸啊!”
儿媳妇和两个小孩在老太太的强硬拉拽下,当真双手伏地朝着许单单瞌起头来,呜呜咽咽地喊:“表妹/姑姑,求求你绕了我老公/爸爸吧!他得罪了你,我们代他向你道歉,只求你不要让他坐牢呜呜呜”???
许单单地铁老爷爷看看手机,这家人都是泼皮无赖吗?求人的诚意没有,道德绑架倒是玩得溜,存心膈应人的吧?
不过她记得文斌的儿子比许思语的年纪都大啊,眼前这两个看上去五六岁的小孩儿是他后来生的?
她一开始还以为是文斌的孙子辈呢。
文心也适时地在一旁插嘴劝说,其实更多的是说给许继山听,“是啊,单单。”
“你和我弟弟虽然不亲近,但是他也不至于莫名其妙对你下黑手啊,至于什么觊觎许家的财产,更是无稽之谈吧?”
“你要不跟顾家说说,让拘留所允许家人探视他,到时候我帮你问问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好吗?”
“无稽之谈?”许单单真心佩服她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是不是无稽之谈,我觉得你比较清楚诶,毕竟是你和文斌密谋的不是吗?”
大的小的把医院当菜市场,哭啼嚷闹不止,听得顾星觅脑仁直跳,也就愈发没了耐心看别人小丑似的上蹿下跳。
等许单单怼得文心脸色发白,无言以对,他再次让保镖连同保医院的保安强行喝止文家的人,并且“请”走他们。
许继山自恃身份,当然不会允许自己过于狼狈,他厉声对保镖们道:“放开!我会走!”
许单单轻蔑地瞥了眼人群里至始至终都一言不发,冷眼旁观家里的女性和小孩出头的文父,而后又对许继山讽笑道:“爸爸,我不知道你在文斌意在谋杀我的这桩案子里充当了什么样的角色,当然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我出于礼貌呢,给你一句忠告,□□仅是文斌的罪状之一,你如果不想被他和文心连累,趁早自省自查,否则我就只能祝你好运啦!”
许继山没料到文斌的违法犯罪行为会波及自身,甚至文心也卷入其中,他意味不明的视线投向文心,激得文心满心狂跳,尖声道:“继山,你不要听许单单胡言乱语!她在挑拨离间!”
许单单默默点头,心道确实是啊,让许继山和文心狗咬狗,她就能坐收渔利诶!
许继山听了文心苍白的辩解,冷笑问:“你心虚?”
“我没有啊,”文心强自冷静下来,“我只是担心你着了许单单圈套。”
许继山不再多言,厌恶地瞪了眼仍想撒泼的文母,吼道:“你丢人没丢够是吗?不走就滚!”
他扔下这句话,率先按开电梯走了进去,在其他人不及反应的时候又将电梯门合上,文心心慌意乱地紧跟而上,并且在门还未合拢时眼明手快地将其扒拉开,一行人才灰溜溜地走了。
一场闹剧落幕,走道里瞬间清净了许多。
斜阳夕照,从护士站背后的宽大玻璃窗照射进来,映得大半个走道都晕上一层浅淡的金黄,像是一副带着秋日里独有的温柔气息且光影层次也极为丰富的油画。
“呼,”许单单长吁一口气,“真烦人。”
顾星觅眉眼含笑,饶有兴致地调侃她,“你不是说吃瓜很有意思吗?”
“单纯地吵吵无所谓啊,”许单单重又掺住他,“可是他们这家人太不讲武德了,居然老人小孩一起撒泼打滚就太恐怖了。”
“送你回病房去歇歇?魏棋玉不是说快到了吗?”
顾星觅点点头,“嗯。”
这个点乘电梯的人很多,许继山忍着怒火隐而不发,饶是文母在旁边没有眼色的唧唧歪歪,他也置若罔闻。
文心对此极为忐忑,在她眼里许继山犹如怀揣着一颗定时炸/弹,她害怕他会放弃文家,也更恐惧文斌会连累自己。
好容易离开电梯那个逼仄的空间,许继山大步流星再不想多看文家人一眼,文心顾不得伪装怀孕的姿态,小跑着追上他,忙不迭地道:“继山,你真的信了许单单说的那些话吗?”
“她的心眼儿比藕多,说不定趁此机会在琢磨些见不得人的鬼主意。”
许继山逐渐放慢了步子,最后干脆停下来与文心面对面道:“我知道许单单在算计我,甚至有意将整个许家都收入囊中,但她毕竟是许家的血脉,有野心无可厚非。”
“可是你和文斌呢,包括你们一家人打的如意算盘,我都一清二楚。”
“今天就摊开了说吧,你生的是女儿,我们离婚;生的是儿子,我给你一大笔钱,还是离婚,至于其他姓文的人休想从许家拿走一丝一毫。”
“离、离婚?”文心震惊到几乎失去言语,“你有别的人了是吗?”
她心下暗恨不已,表面上却要装作心如刀绞的模样,柔软的水眸里氤氲出点点泪痕,“继山,同床共枕十八年,我就这样被你弃如敝履了吗?”
“我竟然、竟然还满心欢喜地为你生儿育女,真是可笑又可悲。”
文母恰好喘着粗气也跟了过来,听到两人的对话,当即向许继山摆起了许家太子爷外婆的谱,“许继山,你说的什么没良心的话?!”
“明知道陈淑仪生的那小贱人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你还听信了她的鬼话?!我们心儿再有不是也不会拿着你的钱给外人!”
“我早说了在小贱人没成年的时候就该哄着她把遗产送给你,你自己不听!现在好了吧?让她有了依傍倒贴去给野种当后妈!”
“到头来你被她耍得团团转,倒成了我们文家人的不对了?”
她噼里啪啦地一堆输出,许继山听了神情愈发冰冷,“你别给我扣帽子,在蓟城稍微有点头脸的家族谁不知道你们姓文的是吸血蚂蟥?”
“文斌那种好吃懒做,一肚子男娼女盗的货色,侥幸活到今天都是你们祖上冒青烟,他如今踢到顾家的铁板也是咎由自取,你们以后别来找我。”
“我帮不了,也不会再帮。”
作者有话说:
本来还有一小半的,改不完了,明天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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