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的许继山无比后悔他体面半生,一朝一夕间竟被文家这种泥腿子拖累得颜面尽失。若非文心有孕,他定要文父文母好看!
一路疾行至停车场,在此等候的司机和助理纷纷下车将许继山迎上去。
“关门。”许继山冷声吩咐。
年轻的助理回头望一眼跌跌撞撞走来的文心,有些迟疑,“不等夫人吗?”
“别管他们。”
“好。”
食人之禄,忠人之事,助理没有纠结,在关上车后座的门后,他也快速坐进副驾驶,司机及时发动车子,车轮缓缓向停车场外驶去。
文心只来得及无助地拍拍车窗,企图让许继山回心转意,“继山!继山!你等等我啊!你听我跟你解释!”
奈何许继山对她、对文家所有人的不满蓄积已久,在今天已然到了临界值,只差一根火引就能彻底引爆。
漆黑锃亮又透着低调奢华的劳斯莱斯幻影没有如文心所愿而停下,甚至越走越远,直至消失在她眼前。
郎心似铁的许继山一丝眼风儿都没有留下,他兀自沉浸在摆脱如附骨之疽的文家人后才得到的片刻安宁中。
他的神思也骤然一片清明,不禁开始慢慢细究许单单这段时间当着他的面说过的每一句话。
从她气势汹汹地回到关山月府到刚才在病房外,她表现出的一言一行让许继山恼怒窝火的同时,又让他莫名地深信对方不是无的放矢。
当他脑中闪过许单单毫不在乎地说,“我当然不担心啦,毕竟是不存在的东西嘛”时,忽而眉目一凛,心底那股一早就存在的怪异感又冒出了头。
不谈许单单的目的如何,文心的反应也确实令人生疑。
如果她坦坦荡荡,为什么在顾星觅亲口提出为她引荐妇科专家时,她百般推诿?
许继山想,当时她的肚子疼得厉害,在正常情况下,换成其他怀孕的女人不仅不会犹豫,似乎还会一口答应?
也就是说,许单单一定知道什么,她才敢肆无忌惮地刺激和试探文心。
许继山的眼底逐渐有阴云堆积,脸色阴沉可怖。他沉声吩咐助理,“去仔细查一下文心,我要拿到她最真实的孕检报告,以及在此期间她见了哪些人,去了哪些地方。”
“另外,尽快揪出公司里那些和文斌勾结的内鬼。”
助理有片刻愕然,却没敢多问,“好。”
傍晚的气温回落,徐徐刮起了凉风,使得被许继山无情抛弃在停车场的文心更显凄楚可怜。
她两手拢着薄薄的外衫,摇摇欲坠。
绕是如此,她也未得父母的半分疼惜,而是在埋怨她是个矫情、不中用的废物。
“你呀你呀,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当了十几年的许家主母,手里没点股份、公司也就算了,结果连男人都勾不住!关键时候屁大点儿的忙都帮不上!”
文母恨得直戳文心的脑门,“哼!当年也怪我看走了眼,以为许继山是个好的,早知道就让你嫁给姓马的那个土老板也比现在强!”
“要么就不该跟方熖离婚!他怎么你了,你要死要活跟他过不下去?!以他对你巴心巴肝的劲儿,你弟弟就算犯了天大的事,他也能解决!”
“哪像许继山抠抠搜搜,一点好处都不愿意给!”
在方家的那几年一直是文心的噩梦,至今她都能清晰地回忆起幽暗无光的地下室,方熖阴鸷的面孔以及他变态可怖的所作所为。
那些施加在她身上的暴行、蔓延的鲜血,即使在光天化日之下,也让她不寒而栗。
文母的喋喋不休还在继续,令文心胸腔鼓动、呼吸粗重,在文母得不到她的回应一再死戳她的额角时,她骤然爆发,“你不要再说了!”
文母强势,生平最恨人违逆她。
她当即也不管身处车辆频繁进出的停车场,也不在乎近处就是人来人往的门诊大楼,她扬手就给了文心重重的一个耳光,声响清脆明亮,引人侧目。
“你很了不起吗?!说你两句就敢顶嘴?”
“在我面前耍横,那你倒是把斌儿救出来啊!下作的东西!tui!”
文母的家庭环境很差,姐妹两三个就为了最底下的那个带把儿的弟弟服务。父母分明有足够的实力请阿姨、请保洁、请钟点工,可他们偏偏只让家里的女孩儿负责家务,洗衣做饭打扫整幢别墅的卫生。
以致于文母长得粗手粗脚,力气很大。她那一巴掌下去,文心细白的脸颊上迅速隆起鲜红的手指印,梳得利落的鬓发也散落在旁,我见犹怜不过如是。
一开始就充当空气的文父总算看不过眼,出声劝解文母道:“你有气回家发不行吗?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把斌儿从监狱里保出来!”
近些年文斌借着许继山小舅子的身份在外狐假虎威,又通过启星娱乐薅了不少羊毛,如今文家算不得大富大贵,但也小有薄产。
不过文父文母心知肚明,这只是暂时的,没有文斌,他们一家人指不定哪天就去喝了西北风。
文母狠睨了一眼才智平平又好高骛远,长相还磕碜的丈夫,啐道:“我用得着你废话?!”
她说完无视文心脸上触目惊心的指痕,恶声恶气地命令她,“你前儿不是说思语结识了什么大人物吗?”
“让她去找那个人把她舅舅从拘留所里放出来不是难事吧?我就不信了,姓顾能只手遮天?”
文心无声垂泪,默然不语。
文母见了,横眉瞪眼,狮吼功咆哮出声,“你哑巴了?!”
文心的耳膜被震得嗡嗡响,她指尖缩紧,垂眸掩去眼中蚀骨的恨意,良久才低声道:“我…”
“我现在联系不上思语。”
她的话一出口,文父文母都下意识地觉得她在推脱,尤其是文母气得哟,恨不能生吞了文心。
她面目可憎,劈头盖脸地骂,“忘恩负义的小贱人!斌儿平时多护着你啊!你就是这么报答他的?!我把话放在这儿,不管用什么办法,你都必须让斌儿全须全尾的回家!”
“否则,你以后休想有好日子过!”
文母连恐带吓威逼完文心,她便像一只斗赢了的大公鸡,趾高气昂地带着文家一行人上了自家的车扬长而去。
没有人愿意理会文心的处境。
文心形单影只,形容狼狈,在停车场徘徊许久,最终一步一挪地离开原地。
一辆粉色大g从她身旁经过,副驾驶位的覃忻掠过一眼,面露古怪,而后拧眉盯着文心的背影眼也不眨地看。
驾车的魏棋玉见状道:“看什么呢?”
覃忻示意他看后视镜,“你不觉得那个女的有点眼熟?”
魏棋玉匆匆扫了扫那个在秋日落阳昏黄的光影中渐行渐远,以至于模糊的身影,“不是吧你?你女朋友才换了几天啊?转眼又看上这种清纯小白花了?”
“你放屁!”覃忻笑骂他,“我是那种不正经的人吗?!”
“对,你的确挺正经,”魏棋玉将车子倒进车位,一面熄火解开安全带,一面道,“正儿八经地换女朋友比换衣服还勤快。”
覃忻不以为意地嗤他,“你一个万年单身老狗嫉妒我招人喜欢?”
“嘁,我稀罕?”
魏棋玉甩上前车门,转身又把车后门打开,弯身从里面抱出一束橙黄鲜亮的向日葵花束,他同时还招呼覃忻,“你拿果篮啊!”
“知道了!”
两个西装革履,又身材高大的年轻帅小伙迈着大步往住院部走去,沿途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
电梯一路直行到顾星觅病房所在的楼层,护士站的小姐姐见之都眼前一亮,出口却是,“抱歉,当前时间段不允许探视病人。”
魏棋玉对着说话的小护士就是一个wink,“通融一下呗,我们来探望顾星觅。”
“啊?是魏总吗?”护士小姐姐反应过来顾星觅的人提前大打过招呼,便改口道,“小顾总在018号病房,向右转直走就是。”
“谢谢。”
顾星觅嫌弃自己直挺挺地躺着无聊,愣是忍着伤口痛让方圆将堆积的文件拿给他处理,并且还让他通知上午被迫取消的那个短会的与会高管晚上开视频会议。
许单单则靠在床边的椅子上看剧本,玩游戏。
魏棋玉和覃忻悠悠哉哉地晃进病房,放下花和水果就开始揶揄顾星觅,“哟哟哟,觅哥哥身残志坚啊。”
“这副模样了都不忘工作,真滴感人。”
这人一来就没好话,顾星觅懒怠搭理他,“滚。”
“我不嘛,人家听说觅哥哥受伤都担心死了!”
魏棋玉抱着覃忻一顿矫揉造作,让覃忻都恶心得受不了,“你滚吧,求求了。”
“哼!你们真坏!”
魏棋玉放开覃忻,扭身坐到许单单旁边,见她手里拿着剧本,“单单妹妹哪天有通告?”
“我去探你的班,顺便瞧瞧《大明天下》的进度。”
说到《大明天下》许单单便问:“女主角换谁了啊?”
最近忙着背剧本,她就没顾得上问沈若珩公司里的事。
魏棋玉说了个名字,许单单有点印象,“她以前和傅靳书合作过诶!cp粉很多,二搭的话估计非常有爆点。”
魏棋玉得意洋洋地挑挑眉,“那当然,我亲自把关的人选能有错?”
许单单被他的浮夸表情逗得捂嘴直笑,顾星觅从堆满文件的小桌板抬起头来,斜了她一眼,目光转向魏棋玉就愈发不顺眼。
哼。
不过他抿了抿唇没说什么,最后在落款处签上自己的名字就让方圆收起来拿回公司盖公章。
见顾星觅忙完了,覃忻拖着凳子坐近他用手机“啪啪”拍了几张照片,然后就一阵捣鼓,不知道发给了谁。
“你干嘛?”顾星觅没好气地问他。
覃忻一脸无辜,说着就贼兮兮地笑起来,“我帮谢昭拍的哈!他说他一定不能错过平时拽得二五八万的顾星觅的惨状。”
“要求我一定要跟他实时分享。”
这哪里是发小,分明是一群坑货!
顾星觅绷直嘴角,“你们俩赶紧滚,不准再来了。”
魏棋玉委屈捧心,“觅哥哥,你别连坐啊!覃忻那货惹事,把我也赶走算什么?!”
“再说了,我还得跟单单妹妹在谈公事呢!你太无情了!”
他故作腔调,嗲里嗲气,差点没把许单单送走。
她眨眨眼,非常真诚的建议,“我想以后有合适的喜剧角色,你可以去试试。”
“绝对能拿捏住。”
“啊?”魏棋玉傻眼,而后一阵哀嚎,“没想到单单妹妹也觉得我是搞笑男!我不活了!”
好好儿的病房,在魏棋玉为主,覃忻为辅的情况下被搅和得乌烟瘴气,顾星觅耐心告罄,对方圆道:“保镖呢?”
魏棋玉闻言撇撇嘴,不依不饶,“觅哥哥太坏了。”
覃忻也赶紧举手示弱,“别啊,我马上把你的照片撤回来。”
“别生气嘛,”许单单握住顾星觅的手捏了捏,“他们好歹还送了水果呢,于情于理也该让人坐够十分钟吧?”
覃忻和魏棋玉闻言惊掉下巴,魏棋玉更是一脸受伤,捂着心口,“单单妹妹,你、你好、好狠的心!”
顾星觅抓起许单单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吻,而后看向魏棋玉,“你不服气?”
给人喂狗粮都这么拽,魏棋玉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接下来他不间断地碎碎念谴责顾星觅虐待人类最忠实的好朋友的行为,扰得许单单都忍无可忍想把他赶走。
好在魏棋玉的抽风属于间歇性发作,过了这一阵儿,他就恢复了人模狗样。
他低声问许单单,“我看网上说姓文的想对付的是你,结果他找的那些狗腿子搞乌龙伤了阿觅是吗?”
“嗯,”许单单坦然道,“他应该是一半为了我妈妈的遗产,另一半为了我查他的账,所以报复我吧。”
“也就是说,他没有发现阿觅也在掀他的老底?”魏棋玉看一眼顾星觅,“可是我听说文斌背后那个人收到风声在准备跑路,现在这一出,弃车保帅吗?”
“大概也许可能?”许单单摇摇头,“警察局那边说文斌没有交代确切的动机呢,所以我们也不知道。”
魏棋玉摸摸下巴,“你说会不会是一石二鸟?”
顾星觅瞬间就领会到他的意思,“说不准。”
唯有许单单和覃忻两脸懵逼,“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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