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劝道:“小七,何必这般……”
“皇祖母说笑了,我这是为他们着想啊。怎么,刚刚还说楚家没有这样的败类,吐出的话难道还能吞回去不成?”
安国老夫人瞬间骑虎难下。
池染之挥了挥手,宫嬷嬷捧起断绝书和笔,递到老夫人跟前。
老夫人年轻时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拿过笔三两下签字,而后按下指印。
池染之收起断绝书,“很好,从今以后,他跟你们安国公府再无一丝一毫的干系,死生两不相干。对了,你们还没把他写进族谱,也没有这个必要了,楚这个姓氏也还给你们,从今以后他便姓苏名沐,自立门户,明日本宫便为他请封侯爵。今后,你们若见到他,务必尊称一声——驸马爷。”
老夫人:“你……”
池染之却没搭理她。
“还有你们。”池染之冷漠的目光一一看向围在楚清暄周围几个刚刚一直在嘲笑奚落楚苏沐之人,“大庭广众之下,公然侮辱诋毁帝婿,以下犯上,拉下去杖责三十!”
这些人中的王孙公子大多都是从小被公主欺负大的,不敢抱怨。
其他人更是久闻公主霸道事迹,更是低头鹌鹑一般被拉了下去。
很快,板子落下的声音伴随着哀嚎声响彻御花园中。
谢见瑜:“啧啧啧,表哥,你这宝贝皇妹小时候便霸道凶狠得紧,没想到长大了更凶了。”
太子无奈的摇摇头。
谢见瑜:“我们不过去吗?”
太子:“过去作甚?帮他们分担皇妹的怒火吗?装醉当做没看见吧。”
谢见瑜:“……”
虽然但是,我们喝的是茶啊。
隐在游廊处的皇帝悠悠笑了笑,“回吧。朕得备好笔墨,明早还要给朕的女婿封爵呢。”
大内总管躬身应是,恭贺道:“陛下圣明,为公主殿下指婚的驸马看来很合公主的心意。”
没人比一直伺候在陛下身边的他更清楚,公主殿下的婚事可将陛下愁怀了。
皇帝开怀大笑。
倒在地上的楚苏沐早已被刚刚跟在池染之身后一起过来的两名身材修长容貌清秀的内侍扶起,看着背对他的池染之一顿操作,眨了眨眼。
池染之没看他,只对太后敷衍的略一福了下身,“皇祖母,孙儿有些不适,先行回府了。”
虽然老姐妹被当众打了脸,但太后见池染之这么在意维护这位小驸马,也很欣慰,点点头,“驸马看起来似乎还病着,快回去吧。”
池染之点点头,转身大步离开了。
宫嬷嬷等一众婢女跟在身后。
两名内侍搀扶着楚苏沐走在最后。
临走前,楚苏沐看了安国老夫人和楚清暄一眼。
下次要多做些杀人蜂,至少两个。
楚清暄虽然顺利度过了危机,还彻底将楚苏沐赶出国公府,却并不怎么开心。
看着公主不但没有磋磨楚苏沐,还如此维护,更让他无法忍受的是,公主要给楚苏沐请封侯爵。
嫉妒的心,如同被一万只蚂蚁啃噬,让他不甘、愤恨至极。
原以为助楚苏沐当驸马是为了送他去死,没想到竟然为他找了个靠山。
凭什么?
凭什么这个废物运气这么好?!
然而他不敢多看,只能低着头佯装一脸落寞和愧疚。
太后看看脸色铁青的老姐妹,看看神色凝重的楚岱修和楚云书,以及身形单薄跪在地上有些不知所措的楚清暄,听着不远处的鬼哭狼嚎,叹息一声,开始给孙女和孙女婿收拾烂摊子。
就在这时,楚清暄忽然惊道:“祖母!”
只见安国老夫人捂着胸口,浑身发抖,白眼一翻,生生厥了过去。
回公主府的马车上,苏沐和池染之坐在一辆车里,观察着一进车里就闭目养神脸色很臭的池染之。
池染之猛然睁开双眸。
苏沐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垂下头,偷偷的瞄他。
那双清澈纯净的狗狗眼,这般自下向上看时,无辜的很,可怜巴巴的,惹人怜爱。
池染之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猛的撞了一下,心肝跟着颤了颤。
暗骂一声,闭眼侧过头,不去看他。
安静。
整个车厢中安静的落针可闻。
苏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感觉车厢中的空气有千钧重,压得他快喘不过气来,不由蹙了蹙眉。
难道,这人还在为之前的事置气?
虽然座位上铺着厚厚的坐垫,但楚苏沐还是不适的挪了挪被打肿的屁古。
于是也生气了,气鼓鼓的瞪了池染之一眼。
没想到池染之正好缓缓睁开凤眸,垂眸看向苏沐。
那眼神冰冷,平静,像是一潭深渊。
深渊里藏着什么可怕又复杂的东西。
苏沐怔了一下。
他只觉得那眼神像是下一刻就要把他剥皮点天灯一般,头顶凉飕飕的。
!!!
右手一热,工具刀出现。
苏沐下意识的握紧。
他看不懂。
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前一刻还在维护他的人转脸就满目冰凉的杀意。
但是!
剥皮点天灯是不可能剥皮点天灯的!
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苏沐的眼神也变得凶巴巴的。
可落在池染之眼里,就是一只瑟瑟发抖的小奶狗,奶凶奶凶的,好像下一瞬就要“嗷呜”一声当场给他表演个狗急跳墙。
池染之手有些痒,却冷哼一声,扭头看向车窗外。
危机突然解除,苏沐不由歪了歪头,疑惑的看着大魔头,又很快正色,狗狗眼瞪的圆溜溜的,不敢放松。
回到公主府后,苏沐被池染之安排在公主府花园后的辉月楼中,而池染之则直接回了邀月殿,只留下两名内侍浮光和掠影来照顾他。
夜深人静,被危机感催促着,即便还发着烧,十分困倦,苏沐还是用工具刀将摆放在桌边的三个凳子的九个腿儿都削了一小截,用了整整一夜的时间,做了九只杀人蜂,心里才踏实些。
辉月楼一共七层,美轮美奂。
手里把玩着小木球,他趴在七楼的窗台眺望着东方初升的旭日。
虽然现在已经偏离原剧情很多,可是马车上池染之看他的眼神,让他重新产生了危机感。
我要不要先下手为强?
看着手里的杀人蜂,苏沐有些发愁。
虽然当年海教授只是趁着一些吃饭的空闲过来和他闲聊过这本书,但都是大致的剧情和设定。
可惜,后面的剧情海教授还没说完,就……
他还记得原著中池染之的设定是整本书中颜值和战力的天花板。
杀人蜂连谢见瑜都奈何不得,更何况池染之?
还是先想办法逃出去吧。
在此之前,要制作足够的防身武器。
以后,他要制作出能压制大魔头的武器——
吓回去!
不过,这个朝代对铁器管制十分严格,而建筑和家具都是木质卯榫结构,连根铁钉都找不到。
旭日的光辉洒在他脸上,苏沐揉了揉太阳穴,打了个哈欠,回去补眠。
殊不知,与此处隔着一座花园的邀月殿内,池染之也一宿没睡,坐在窗前的软塌上望着明月,以及明月映照下的辉月楼,直到天明。
而后,他便望见了那张朝阳下的容颜。
池染之不由握紧酒杯,直到苏沐打了个哈欠,离开窗边。
垂下眼眸,望着杯中酒,池染之神色莫测。
*
早朝之后,池复岚回到勤政殿批阅奏折,很快就看到了池染之呈上的为苏沐请封的奏折。
池复岚大笔一挥,很快批准,并亲自撰写了一份圣旨,封帝婿苏沐为安乐侯,食邑千户,赐安乐侯府一座,赏黄金千两,白银万两,并珠宝珍玩十箱。着大内总管鹤翔去公主府宣纸。
一时间,朝野震惊。
丞相和六部尚书前来勤政殿议事,礼部尚书道:
“陛下,关于驸马封侯一事,以前从未有过先例,是否……”
池复岚不以为意:“朕富有四海,而朕的小公主不过想给自己驸马要个爵位,朕还给得起。”
礼部尚书:“……”
他还要再说,却被丞相拦了下来,开始商议其他国事。
内侍进来禀报:“陛下,安国公在殿外请求陛见。”
池复岚端起茶喝了一口,并未答复。
内侍却已明了,很快退出去了。
勤政殿内,继续议事。
直到午膳前,丞相和六部重臣才从勤政殿出来,看到立于殿外等候的安国公,互相问候过,便离开了。
走了很远,礼部尚书才问道:“相国,方才在勤政殿您为何阻止下官……”
丞相捋了捋胡子,笑道:“想必昨日御花园发生的事,你们家的小子也回去告诉你了。”
礼部尚书擦擦汗,“正是。”他的小儿子昨天在御花园挨了三十庭杖,皮开肉绽,回家后便哭爹喊娘的诉了一顿委屈。
丞相:“我家那不孝子也是。老夫身为太傅,七公主也是老夫看着长大的,对她的性子有些了解。别人越让她往西她便越要往东,别人越觉得驸马要被她搓磨她便越要对驸马好。”
俗称——脑后有反骨。
众人相视一眼。
礼部尚书蹙眉:“您是说……”
难道,想将公主当枪使的,真的是小儿子常挂在嘴边的楚清暄?
丞相哈哈大笑一声,“老夫什么也没说。”
既然有人想要拿七公主当枪使,她又怎会如那人的意?
陛下这次是要为自己的女儿,以及亲自赐婚的女婿撑腰了。
看来安国公这个小儿子是注定要不回去了。
这天下间,竟也有这般有缘无分的父子啊。
公主府
反骨崽不在公主府中,因此只有苏沐接旨。
苏沐补眠到一半被叫起来跪地接旨,有些怏怏不快,听到一夜暴富,平步青云也没什么反应,直到听见御赐侯府,他的眼睛一亮,抬头看向大内总管鹤翔。
鹤翔宣完旨,看向眼巴巴的瞅着他的小驸马,也不由赞一声驸马容貌出众,躬身一手扶着苏沐的手臂将人扶起来,笑道:“恭喜驸马爷了。”
苏沐连忙问道:“我的侯府在哪里?”
鹤翔笑眯眯的伸手向东一指:“就在公主府隔壁。”
苏沐:“……”
鹤翔观察着这位驸马爷,见他对金银财宝和爵位没表现的太激动,反而听到御赐侯府反而像是长了翅膀的小鸟恨不得立刻飞过去一般的模样,现在听说侯府就在隔壁却又蔫哒哒的,也挺纳罕。
宫嬷嬷给鹤翔塞了红包,将人客客气气的送走后,回来问苏沐:“驸马爷,陛下的赏赐,您看是放在公主府的库房,还是给您送去安乐侯府?”
苏沐无精打采的摆了摆手,“放进公主府的库房吧。”
说完,便转身回辉月楼补眠了。
第二天,他的伤好的差不多,烧也退了。
开始一边琢磨着制作防身的武器,一边打算探索一下公主府,看看是否容易逃出去。
不过首先,他要先探一下池染之的口风。
于是,他带着两个新晋跟班浮光和掠影,走到邀月殿,正好看到宫嬷嬷。
“宫嬷嬷。”苏沐上前道:“殿下在里面吗?”
宫嬷嬷看看精神好了很多的苏沐,笑道:“殿下出府去了,进来等他吧。”
苏沐想到池染之那可怕的目光,有些发怵,“不了。”他伸手拽住了宫嬷嬷的衣袖,小声道:“嬷嬷,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宫嬷嬷:“什么忙?”
苏沐道:“等公主回来,您能不能帮我问问……我想出府去住。”
宫嬷嬷了然:“驸马是想去隔壁的侯府住吗?”
苏沐:“……”隔壁的侯府只和公主府一墙之隔,和在公主府有什么区别?
“不是,陛下不是赏了我银子吗?我想去购买一所宅院。”
宫嬷嬷挑眉,打量着苏沐:“那驸马看上了何处的宅院?”
苏沐:“离公主府越远越好。”
他怕太近了自己哪天馋涎池染之的美貌忍不住自己跑回来羊入虎口。
宫嬷嬷:“……”
苏沐没注意到宫嬷嬷的神色,解释道:“他好像讨厌我了。”
宫嬷嬷:“……”
其实,自从宫宴回来后殿下将苏沐迁到辉月楼,宫嬷嬷就觉得不对劲。
听苏沐这样说,猜想应该是小两口闹矛盾了。
想了想,宫嬷嬷若有所思的笑道:“好,等公主回来了我帮你问问。”
苏沐道过谢,便带着两个小尾巴在公主府饶了一圈。
门禁森严。
公主府的后院占地辽阔,他走了一个上午,腿都快走断了,穿过一座又一座精美的园林别苑,他看到了一道大门。
按方位来说,这里不是后门。
苏沐走上前,推了推。
浮光掠影两人对视一眼,刚要上前劝止。
便见苏沐没推开铁门便走开了,两人默默跟在身后。
苏沐有些苦恼,这一路上他原本看上了一些可以暂时拿来制作武器的材料,可浮光掠影两人跟在后面,他不好动手。
第二天,他继续在公主府中探索,先是到邀月殿,却没有进去,而是等着宫嬷嬷出来。
一等就等了半个时辰。
宫嬷嬷一出来,就看见探头探脑的苏沐。
春日上午的阳光也已经很晒了,苏沐额头和鼻尖晒出了一层薄汗,宫嬷嬷紧走几步上前,无奈道:“怎么到了也不进来?殿下没在府里,进来坐。”
苏沐连忙摆手,“他怎么说?”
宫嬷嬷叹息一声:“殿下不放心你自己出去建府,怕安国公府的人去找你麻烦,先安心在府里住着吧。”
其实,殿下的原话是——
他生是公主府的人,死是公主府的鬼,没本宫的准许,敢踏出公主府一步,哪只脚出了公主府,本宫就砍了他哪只脚。
苏沐闻言,明白池染之不会放他离开了,蔫头耷脑的走了。
回到辉月楼,用过午膳,苏沐开始加快准备逃离的脚步。
首先便是制作防身的武器。
他准备将这些武器的外形都伪装成或大或小的圆球,就算被发现,也以为是弹珠一类的。
为此,他还特意指使浮光掠影上树给他用树杈制作了一副弹弓,让他们帮忙磨了些真正的木珠,还没事就拿出弹珠打鸟,鸟是一只没打到,目的是让两人去将弹珠捡回来,这两人也是乖觉,怕他没打到鸟失望,还飞身给他抓了几只回来。
果然,身手都很好。
那就稳了。
于是,下午他便带着浮光掠影满公主府的走,然后在昨天看好的有合适材料的地方停留一会儿,趁机用万能工具刀迅速的拆解切割下有用的部分收进衣袖。
当然,来不及重组了。
于是,整个下午,公主府出现了一幕幕诡异的景象。
苏沐走累了,带着浮光掠影在湖心凉亭坐了一会儿,凉亭塌了。
亏得浮光掠影武功高强,在塌下来的瞬间就带着苏沐飞了出来。
苏沐带两人在一处别苑歇脚,别苑的桌子突然碎了一地。
苏沐带着两人走到桥上,桥坍了。
到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吃的,厨房倒了,锅碗瓢勺碎了一地。
然后这个拆家狂魔带着灰头土脸的浮光掠影到宫嬷嬷住的小院呆了一会儿,正好赶上宫嬷嬷正在和几位侍女坐在铺上绣花。
他坐到铺边看了一会儿,铺塌了。
宫嬷嬷等人混乱的时候,他趁机顺走了许多绣花针。
……
半天下来,苏沐收获颇丰,吃完晚饭便躺在床上装睡。
等浮光掠影去歇着了,他关好门窗,借着透进来的月光制作武器直到天亮。
而浮光掠影在他睡下后到邀月殿汇报今日一天发生的怪事。
他们只感觉太过诡异,直觉告诉他们这一切都和苏沐有关,但他们却没发现苏沐有任何工具,猜测他可能有诡异的内力能够不被人发现,在扮猪吃老虎,提醒池染之小心。
池染之听完后,挥退两人,斜倚在软塌上,抬首望向辉月楼的方向。
第二天午膳,宫嬷嬷刚上完菜,正在给池染之盛汤,就听外面传来——
嘭——哐当!!!
一声巨响。
汤匙脱手落在碗里,宫嬷嬷拍了拍胸口:
“殿下,您得去看看驸马了。”
“再这样下去,公主府都要被他拆完了。”
池染之感觉手有点痒。
想揍人。
宫嬷嬷语出惊人:
“俗话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您还没看出来吗?驸马做这些,都是为了吸引您的注意啊。”
“快去哄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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