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癸水,乃是污秽之物。不说皇家,只要是稍微有点地位的权贵之家,即便是正妻,若是小日子,都要和夫君分室而居,以免撞了夫君的运道。
宋嬷嬷每日看着杏儿,自然知道,其实太子与她,仍是清清白白。杏儿也并非那种会恃宠而骄的,除了少些规矩和教导,倒是也还好。只是这污了太子衣摆的事情,却实在说不过去。
但是,太子殿下今日虽不免有些羞臊,离开之时,蹑手蹑脚,唯怕惊扰了杏儿的样子,又让宋嬷嬷心生犹豫。
她这般纠结,杏儿却早已等不及,抓了她的胳膊,笑嘻嘻说:“嬷嬷有话,明日再和我说吧,阿余说今日要陪我半日呢!”
说罢,便欢欢喜喜跑了出去。
宋嬷嬷站在室内,白白叹了口气。
这青山院,原是太子殿下住的,室内的陈设,无不是按着太子的喜好,千挑万选摆设出来。又如何?还不是给这位小小姐给住了。太子殿下还怕她不喜欢,又让人送了各种家具册子过来,让她随意挑选。幸而她并不是个骄矜的,倒是并没折腾,只是换了些帐子窗帘的颜色。
算了,若是太子真的早早宠幸了她,把她当做鲜嫩花草折了,也便算了。如今什么好处没得到,已经宠到了天上,倒似用了十足的真心。且这位不过好好将养了几个月,就竟是脱胎换骨一般,美艳到夺人魂魄。未来,还真不太好说。
宋嬷嬷暗暗盘算昭帝的妃嫔,这种出身低微却绝色得宠的,曾经有个最高封到贵妃。只可惜,她行差踏错,犯了大罪过,终究是被皇后娘娘绊倒了,连命都没保住。
想到这里,宋嬷嬷又生了急,急匆匆往外走,恨不能立马拉住杏儿,好好教导她一番,以免她这样无知,随时都可能犯下大罪。
宋嬷嬷颠颠地跑到小厅,太子和杏儿已经在用早膳。
杏儿因着昨晚弄脏床铺和衣服,总是有些羞臊,特意把绣凳往阿余跟前挪了挪,这样,并列而坐,就不用和阿余抬眼可见,面红耳赤了。她偷偷觑阿余,见他面色如常,心里暗暗松口气,觉得想必明珍她们,并没告知阿余,自己做下的糗事,才放心吃起饭来。
杏儿胃口一向好,也不挑食,只是偏爱甜食些。今日有道羹,是太医做了方子,专门为她这几日补身用的,因着杂了些中药,就特意多加了甜味,诱哄她多吃些。她果真是爱的,一口气吃了好几口,舔着嘴唇说:“阿余,这个好甜好好喝!”
说罢,用汤匙舀了一勺,颤颤悠悠往阿余嘴边送。
宋嬷嬷正好这时赶来,看了眼那羹,忙阻止:“小姐自己吃吧,那个是特意给小姐您做的。主子不爱吃甜食的。”
因为杏儿今日坐在阿余左侧,手臂倒是不好伸向阿余,但是她坚持举着,阿余就侧身,自己俯就到了汤匙跟前,把羹喝了进去。因着太甜,都呛得咳嗽了。
宋嬷嬷简直想捂脸而走。她这位太子殿下,从小就是端方庄重,少年老成,何时受过这种“委屈”。可是他脸上虽仍淡淡的,却看得出,并未觉得有半分不妥。
只得暗暗想,还是要把太子殿下衣食住行的规矩,一五一十都叮咛了杏儿,如今住这里就算了,若是进了宫,太子用膳,也都有公公嬷嬷看着,哪里容得下这种场面。
好在,太子今日进宫后,据说又要忙碌几天,倒是正好借着时日,好好教导于杏儿。
阿余还没走,山下却来了信,章嬷嬷急匆匆上来,说洪家派了人来庄子里洒扫布置,据说要来住几天。
章嬷嬷自然知道这山上的人,并不怕洪家来不来,不过,若是洪家发现表小姐有什么问题,第一要问的,就是她。她总要来问问,该如何回答。
杏儿听了这话,马上开口说:“她们哪日来?老祖宗可来?老祖宗送我很贵很香的香膏,我无以为报,总要当面谢谢她老人家。”
她倒是已经忘了,那香膏子是如何害了她,倒只记得未曾报答过的恩情。
“你想去见?”阿余问。
“自然。阿余,”杏儿倒是满心欢喜,伸手去牵住他的手,“若不是老祖宗接了我来,我还见不到阿余呢。”
“我要谢谢老祖宗,告诉她老人家,你愿意养着我,也无人会不高兴。也省得她烦恼。”
阿余忍不住轻笑,想了下,说:“也好,上次的事,也没弄清楚,你回去看看也行。”
又转头对明霞说:“叫宋烈进来。”
顷刻,宋烈低着头走了进来。杏儿一瞄见他,就兴冲冲叫:“宋烈大哥!好久没见你呢!”
宋嬷嬷听了这话,眉头猛跳,把“提醒杏儿不能把宋烈叫大哥”又粗又大写在了心里。
宋烈已经得了娘的嘱咐,再不敢和以前那般对待杏儿,微微俯身,摸了下头,有些不知所措。
阿余叫宋烈来,是让他留几个人跟去洪家,又说了些话,杏儿也不太懂,把章嬷嬷叫到一边,说着悄悄话。
过了几日,山下送了消息,洪家已在路上,杏儿才下了山。这条路她有阵子没走了,竟得了趣味,像撒欢儿的野兔,半人高的坡也往下跳,直把跟着的人吓了个半死。
等她到了洪家庄子,洪家的人还没到,庄子倒是已经妝扮起来。有人特意来杂物院提醒,莫要随便去前面的花园里,那里要办宴席,移栽了花草,千万不能踩踏采摘。最好就是,呆在杂物院里,压根就不要出去。
洪家人这几个月,可是经历了一场不大不小的波折,惊魂方定。
来之前,洪家老祖宗叫了洪玉瑾,絮絮安慰。
“我可怜见的瑾儿,都瘦了!”
洪玉瑾拿起帕子,作势抹了抹眼泪。
“可不是,为保咱们家不被妄议,孙女都狠心,推辞了太子殿下的邀约。幸而,他这几个月也很忙碌,还去了两回外地,不然,若他非缠着要见,孙女真不知道该找什么借口。”
几个月前,洪家的几位主子,都莫名其妙生起病来,一开始只以为是头疼脑热,请了大夫来看。可是渐渐,开始口舌生疮,看起来极为恐怖,且伺候的丫鬟婆子,也有些被传染,只是轻微得多,而且只要因病离了主子们一两日,便恢复如常。以致下人们都传说,洪家人做了孽,撞了邪,遭了报应,染了邪秽。
洪家老祖宗倒是个果决的,当下便让人封了进出的门,只让可靠的亲近随从每日采购饮食必需回来。
洪家乱做一团,仆从们若不是怕被官家也当做传染源封死在这府里,几乎要揭竿而起,去衙门擂鼓。还好,时日久了,大家便发现,主要是洪家的主子们才会发作的厉害,伺候的仆从,若是染了,只要离了她们,便会自然而然病愈,就像没得过一般。
上个月开始,洪家的主子们才渐渐恢复起来,只是人人都很憔悴,并有些心神恍惚。老祖宗和洪玉瑾,已经算是当先稳住心神的。
“唉!咱们洪家,向来与人为善,竟遭此大难……”老太太倒是病症最轻,受影响最小,只是心里却未免多受打击。
洪玉瑾挑了挑眼珠,挤出一点笑说:“说不得是孙女带累了大家……”
老太太抬头,眉头皱起,面露疑色。洪玉瑾假作羞涩,道:“我听太子殿下说,先圣懿德皇后及笄时,家里走水,恰好有道长路过,说她家必遭三次劫难。她家人就问为何如此,那道长说,因着她家要飞凤入天,又还承担不起凤凰展翅之重,就一定要经此三劫,才可……”
说到这里,赶紧住了嘴,转而解释:“祖母,我可不是说咱们洪家承担不起……”
洪老太太却已经呵呵笑,在洪玉瑾膝上轻拍叫好:“好好好!这么一说,这并不是凶兆,却是祥瑞了!确实,可不是巧了吗?你不就将将要及笄。”
洪玉瑾低头羞涩地笑。
这个故事,记载在各种史册传说和话本中,却不用太子殿下告诉她。何况,她哪里得见太子殿下,也就老太太迷了心窍,一心想要攀高枝,才信了她的鬼话。
不过,骗老太太骗多了,她有时候几乎也有些恍惚觉得,那些话都是真的。
洪玉瑾是京中数一数二的才貌双全的贵女,而太子殿下,她虽仅仅见过几面,却早已被他的玉树丰姿折服,芳心暗许,只缺一个蓝桥相会的机缘。
况且这京里,谁还配的上那般俊美的太子殿下,除了她!
“你的及笄礼,咱们可要大办,一来,要配得上你……以后的身份,二来,也去去这几个月的晦气。”
老太太想要大办,从场地到流程,都亲自来议,结果选来选去,决定还是去万寿山下的庄子里办。那个地方,因是自家的,花费少些,但是又离京里不远,且是有钱难买的风水宝地。
这几个月,府里自顾不暇,几乎遗忘了庄子里还有个杏儿。不过,洪玉瑾可没忘,她中途特意派了人去打探过,得知红叶和杏儿脸上都生了麻子,深居简出,庄子里的人几乎见不到她们主仆,只有章嬷嬷还跑来跑去的。
老祖宗去了,保准要吓一跳,只希望不要影响自己的及笄礼才好。
若是及笄礼时,能……那就更好了!
洪玉瑾细细打扮,坐了马车,直奔玉湖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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