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易臣睁开眼看了下时间, 六点不到。
他几乎是一整晚没睡，昨晚在房间里做了几百个俯卧撑，出了一身的汗，依旧毫无困意。
他搓了搓眼睛, 起床去洗漱，然后是惯例的晨跑。
整栋别墅还处在一片安静里, 偶尔听见几声清脆的鸟鸣, 微风轻轻吹过树叶, 还有男人绕着后院慢跑着的身影。
墙上的挂钟显示的时间是六点半，谢易臣去洗了个澡又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想着他们没这么早醒, 可以花多点时间来做早餐。
他拿出去昨天去超市买的面粉，再找到一个大盆，加水加盐还有蛋清，然后和起面来。
醒面的过程中，他把包饺子用的肉馅弄好，调好味。
等面团发酵完, 他拿出来放到砧板上，撒上干面粉，用擀面杖在那里擀的时候，有人突然从背后探出脑袋来，“你在做什么？”
是慕霜的声音。
她手里握着个玻璃水杯，顺势靠在了大理石台旁，歪着头问他。
谢易臣目光扫了一眼她手里的那个杯子, 又很快收回，迟钝了几秒才回，“做早餐。”
“做什么早餐？”
“饺子。”
慕霜看着他把一个小剂子变成一张薄薄的皮，“那你现在是在弄饺子皮？”
……好像问了句废话。
慕霜原本以为自己会得到男人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结果他低低地应了一声。
“嗯。”
嗯？他竟然嗯了？
慕霜有些惊奇，喝了一口水镇静一下，心想这男人今天应该心情挺不错，居然没有不理她。
谢易臣还难得的主动开口：“你今天怎么这么早起。”
以往这个点慕大小姐还没醒。
慕霜举了举杯子，“渴醒的，昨晚开空调睡觉太干了，卧室的饮水机又刚好没水了。”
本来想着喝完水就回去继续睡的，刚好看到男人的身影在厨房忙活着，就走过来看一看。
他包饺子的动作很熟练，肉馅一放，皮随便捏一捏就成形了，小巧又好看。
谢易臣看她一直盯着自己，以为她是饿了，“等一等，包好了再吃。”
慕霜：“？？？”
她看上去像迫不及待想吃的样子吗。
她把杯子随手放下，双手撑在台面上，看着他包饺子的动作觉得还挺好玩的。
“要不我来帮你吧。”
慕霜想着反正都醒了，两个人做动作应该更快一些。
谢易臣偏头问她：“你会？”
“不会啊。”慕霜一副理直气壮的语气，“你教我。”
她看着挺简单的，应该不难。
谢易臣见她弯下腰在洗手池那里洗干净手，又拿纸巾擦干，一副做好准备的样子。
他塞给她一张饺子皮，给她示范着：“把肉放进去，边缘抹点水，两侧对折，捏紧……”
慕霜一边看一边做，还是没能跟上步骤，“等等，你刚才是怎么捏的？”
谢易臣见她捏得肉馅都要露出来了，伸出手帮她补救着。
男人的指尖碰到她的，还沾着水的凉意。
他动作滞住，垂眼看她。
却看到她神色如常，眉目认真地在那里捏着饺子皮。
慕霜学东西向来很快上手，她艰难地捏完了第一个饺子，兴奋地跟他邀功，“看，我成功了！”
“嗯。”
谢易臣匆匆收回目光。
他发现一个事实。
主动的是他，被动的也是他。
而不受影响的，是她。
慕霜已经开始包第二个饺子了，一边问他，“你怎么什么都会做，除了包饺子，还会包什么？”
谢易臣：“包子那些也会点，我妈以前是开早餐店的。”
慕霜还是第一次听他主动提起他妈妈的事情，想起之前在医院的事，她忍不住问出声：“你妈妈得的是什么病啊？”
谢易臣：“肾衰竭。”
慕霜：“那她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谢易臣：“不太乐观，现在一直在做透析治疗。如果能有合适的肾源，就可以进行肾移植手术……”
说到这，他低下了头，让人看不清脸上的情绪。
“但是我的肾不合适。”
慕霜自从那天知道他妈妈住院的事情后，允许他每天都可以抽出点时间去医院探望。
谢易臣说不用，他周末那两天去看就可以了，有特殊情况另说。
慕霜因为脚崴在家休养的那几天，他去了一趟医院。
看完梁秀茹后，有护士刚好找来，说徐徽医生找他。
谢易臣熟门熟路地来到那间科室，轻敲了下门，得到里面的人说了声“请进”，他才扭动把手进去。
徐徽见到来人后说了句：“坐吧。”
他把手里的一叠资料推到谢易臣的面前，“我直接挑重点说了，之前我们一直对你母亲进行透析治疗，按照她现在的身体情况来看，我们建议进行肾移植手术。”
“但是我们目前在器官捐献库并没有找到合适你母亲的肾源。”
谢易臣从他脸上欲言又止的表情里读出了其他，“是不是还有其他办法？”
经过这段时间跟谢易臣的相处，徐徽是知道他很孝顺这个母亲的，也就跟他摊开来说了：“有，亲属供肾。一般来说，直系亲属间的配对率会高一些……”
“我捐。”谢易臣没有犹豫就给了他答案。
徐徽其实猜到他会是这个回答，但说话仍然有所保留，“但是亲属供肾也要看配型是否成功，你要先去做个身体检查。”
“对了，你是什么血型的？”
谢易臣：“B型血。”
徐徽翻了下梁秀茹的病例资料，记得她好像是A型血的，“你跟你母亲的血型不一样，你家里还有其他A型血的亲戚吗？”
谢易臣低下头，“没有。”
徐徽没想到手术还没开始就卡在了第一关。
谢易臣看到徐徽眉宇间的难色，“血型不同就没办法进行手术了吗？”
徐徽：“血型相同是配型最基础的一步，可以降低排斥反应的几率。虽然我国有跨血型肾移植成功的案例，但大多数都是在亲属活体之间移植的。”
“你还是先去做个身体检查，等拿到结果后我再跟几个医生商量下。”
“好。”
谢易臣拿着手里开好的检查单，“我现在就去。”
后来检查结果出来了，他的肾不合适，无法进行移植手术。
只能等，等有合适的肾源出现。
慕霜从他的话里捕捉到“亲属供肾”这四个字，多问了一句：“那你爸爸呢？”
她看到他突然停下来的动作，意识到这个问题对他来说可能有些敏感，也有点过于隐私了。
“你不想说的话，没关系。”慕霜抿了抿唇，继续包着饺子。
谢易臣没有隐瞒的意思，“我没见过他。”
“我妈也从来不会提他，她不提，我就不问。”
“所以我也不知道他是生是死。”
谢易臣很少在别人面前提起关于他家里的事情，但是面对慕霜，他竟然可以坦然地说出来。
他从记忆起就没有“爸爸”这个人，只有梁秀茹辛苦劳累的身影，是她一个人把他养大的。
他也没听他妈妈说过家里其他亲戚的事，逢年过节都是他们两个人一起过的。
他们是彼此唯一的依靠。
所以在得知梁秀茹生了病后，谢易臣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辞职。
因为在这世上，他只有这一个亲人了，他不能失去她。
慕霜很少在男人的脸上看到这种表情，好像带着点沮丧黯然，又好像有点自嘲。
“或许……”慕霜轻声道：“或许你爸爸还在这个世上，会在某一天，突然出现在你面前。”
“然后告诉你，他没有不要你。”
她刻意放轻的嗓音有股温柔的感觉，像是在安抚着他。
谢易臣缓缓抬起头来，跟她的目光对上。
慕霜朝他缓缓露出一个笑来，眉眼一弯，那张美艳的脸蛋，笑容明媚动人，漂亮的眼睛里闪着细碎的光。
像这个炽热的夏天里灿烂夺目的太阳。
然后把光照到了谢易臣心里的那一暗处。
从来不相信假设这种事情存在的谢易臣，却在此刻相信了她说的话。
“或许吧。”
……
慕霖醒来的时候，两人刚把饺子包完。
慕霖惊奇地发现慕霜居然比他更早醒。
慕霜此时此刻正站在厨房的门边上，听到楼梯传来的动静后，偏头看了一眼。
慕霖下楼的脚步跟着她看过来的目光同时停住。
本以为他姐会说出类似于“你怎么比我还晚起”“人比人比死人”“你干脆睡到午饭再起来”这种数落的话，可是都没有。
慕霜只是看了他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危机解除了？慕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胆子都变大了些，主动凑上前去问慕霜在看什么。
慕霜：“等早餐。”
慕霖往厨房里面探头，看见谢易臣从锅里捞出了的东西后，一脸惊讶：“哪里来的饺子？”
他们昨天去超市没买这个啊。
慕霜：“他自己做的。”
“用什么做的？”
“用手做的。”
“……”
慕霖当然知道是用手做的，同时又觉得谢易臣简直太全能了，怎么什么都会做。
“我臣哥到底是什么神仙男人，以后谁嫁给他可真有福气。”
慕霜听到他这番感慨，慢悠悠地说了一句：“反正那个人不会是你。”
慕霖：“……”
在嘴上功夫这一环节他就从来没赢过他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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