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湖山庄,醒了酒的慕容熙脸色苍白,捂着半边脸从书房里走了出来,方才他被慕容安嘉喊到书房训话,因为顶了几句嘴而被对方狠狠扇了一巴掌。
“少庄主,您这是……”
守在门口的侍女梅儿连忙走上前,她提着灯腾不开手,只能一脸担忧的问道:“庄主他……”
“梅儿。”
慕容熙摇了摇头,他咬着后槽牙恨声道:“别声张,回去再说。”
梅儿点点头,扶着慕容熙回到了居住的小院,她点亮屋内的烛火,取出一盒上好的膏药递给了慕容熙。
“嘶——好疼。”
慕容熙龇牙咧嘴的给自己面部上药,他望着铜镜中脸上的巴掌印莫名的涌上一丝委屈和不甘:“牧大哥和那个陆公子,他们现在在哪?”
“牧少侠下去歇息了。”
梅儿偷瞄着慕容熙的脸色,低下头小心翼翼的说道:“陆公子……是和牧少侠一同离开的。”
此言一出,顿时四下一片寂静,就在梅儿以为对方不会有所动静打算抬起头时,却不料慕容熙突然将手中的药膏摔到了地上,发出了一声巨响。
“那个花瓶仗着牧少侠的喜爱,竟敢在我的头上作威作福!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慕容熙气的双眼通红,他一脚踹翻了面前的座椅忿忿不平道:“这里可是镜湖山庄!我是东家!他再有能耐也得憋着!”
“少庄主……”
梅儿压低了声音,神情紧张的劝道:“夜色已深,还请少庄主消消气……万一被庄主听到动静……”
慕容熙剧烈的喘息几口气,他双手撑着桌案,眼睛里闪过一丝阴翳:“没错……只要牧少侠还待在镜湖山庄,我就还有机会。”
而此时此刻,‘花瓶’牧棂正端着一叠芬香扑鼻的桃花酥,悠闲的翘着二郎腿坐在屋内,陆清辞在一旁捧着本书看着,坐姿优雅后背挺直,仪态端正一丝不苟。
“陆教主在看什么书,竟这么用功?”
牧棂是个耐不住寂寞的跳脱性子,一边吃着桃花酥一边问道:“难不成……陆大教主还真的想考个状元不成?”
他也就在陆清辞面前是这副德行,就算是在御风剑宗,牧棂也不敢如此不顾仪态,一是怕带坏了同门师弟有损形象,二是怕被梅卓凡跟在后面臭骂。
“话本而已。”
陆清辞把手中的书合上放在一边,转而看向牧棂皱眉问道:“你怎得还在吃?不是说了只尝两块吗?”
“我方才只顾着喝酒了,眼下饥肠辘辘……腹中难受。”
牧棂顶着陆清辞充满嫌弃的目光,撇了撇嘴说道:“你也别说教了,几块桃花酥撑不坏你的身体。”
陆清辞闭了闭眼,朝他伸出手命令道:“手腕给我。”
牧棂警惕的看向他:“干嘛?”
“我看看你内伤痊愈的怎么样了。”
陆清辞面色不善的说道:“你当时出手狠毒,眼下也不知我这身体恢复的怎样了?如果我的身体真有事……牧棂,我不介意在你的躯体上捅几个窟窿。”
“……陆教主三思。”
牧棂乖乖的把手腕递了过去,他语气‘诚恳’的说道:“眼下我们荣辱与共,如果我的身体再出了问题,那可真就任人拿捏了。”
陆清辞没有理他,而是沉默着给自己的壳子号脉,片刻后他脸色稍缓,收回了手指说道:“两成。”
“这么点?”
陆清辞不咸不淡的看向牧棂,对方立马改口道:“我的意思是……既然恢复了两成内力,我能做些什么?”
“小范围的使用轻功,应当问题不大。”
陆清辞捻起一块桃花酥,张嘴咬了一口说道:“不过我已在众人面前说了你不会武功,所以……你还是一切如常吧。”
牧棂顿时不开心了,他有些憋屈的哼哼道:“那万一有人要害我……”
“你不去多管闲事,谁会来害你?”
陆清辞拍了拍手上的酥渣起身说道:“好了,夜色已深,你既然已经填饱肚子那便去睡觉吧,我的作息一向很规律。“
这便是要赶自己去睡觉了,这段日子习惯了晚睡晚起的牧棂在对方不容置疑的目光下,不情不愿的抱着枕头去了隔壁。
而陆清辞则是熄了屋内的烛火,拉了把椅子坐在窗前闭目养神,过了许久,他睁开眼睛,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面前的黑衣人问道:“解决了?”
“解决了。”
黑衣人单膝跪地,恭敬的抱拳行了一礼:“那三人的尸体已经丢到九凰山寨附近了。”
“很好。”
陆清辞撑着下巴,他半垂着眼眸问道:“我不在的这段日子,大娘那边……怎么说?”
“柳夫人让我们静观其变,随时待命。”
黑衣人说到这里微微一顿:“还有圣上……他听说你下了山,想寻个时间见上一面。”
“不见。”
“这……”
“朝廷里的事还不够忙吗?他还有这空闲?”
陆清辞冷笑一声,正想再说些什么却是眉头一拧,他脸上划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继而垂眸问道:“花朝过后,是不是各地又要上贡了?”
黑衣人闻言眼睛一亮,连忙颔首应道:“是,各地都会上贡珍宝入宫,就连周边小国也会献上各种奇珍异宝。”
陆清辞闻言点点头,但是表情却是有些纠结,像是在进行什么思想斗争。
“教主……是想要什么吗?”
黑衣人拿捏不准陆清辞的心思,便试探的问道:“若是教主有感兴趣的东西,不妨告诉圣上……他一定会很开心的。”
“他开不开心与我何干?”
陆清辞嗤笑一声垂下眼眸,手指则是不自觉的勾起右耳垂下的流苏,动作缓慢的旋转起来:“罢了,你回去告诉他……若是有上好的衣料或是首饰,给我留上几件。”
“是……是教主您自己用吗?”
听到衣料和首饰,黑衣人有些不确定的问道:“还是给姑娘……”
“姑娘?”
想起牧棂时不时的作态举动,陆清辞饶有兴趣的挑眉说道:“不好说,这些东西是贿赂他人用的……你去复命的时候可别多嘴。”
“……属下明白。”
“嗯,顺便告诉时竹,可以提前下手了。”
陆清辞微微扬起下巴,眼底的杀意一闪而过:“九凰山寨,这次一定要彻底消灭。”
“是。”
待黑衣人走后,陆清辞在窗边坐了一会儿便起身溜到了隔壁,他也不知为何自己会心血来潮开口向皇上要东西,要的还是一些不怎么有用的小玩意。
陆清辞想不通,便只能去找根源的主人——也就是牧棂撒气,可当他潜入隔壁时,却见对方早已夹着被子熟睡了。
陆清辞:就很烦。
“喂,你还真能睡得着?”
陆清辞盯着自己那张莫名犯蠢的脸,忍不住伸手捏了一把:“这人生地不熟的,你怎的如此没有警惕性?”
牧棂本来睡的好好的,结果被人硬生生捏醒,他这个人有点起床气,早些年在御风剑宗被同门吵醒都会发一顿脾气,更别说是大晚上被人故意叫醒了。
“哪个手欠的?!不要命了?!”
牧棂一把抓住了挠人清梦的罪魁祸首,睁开一只眼睛恶狠狠的瞪了过去:“想死?”
“……是呀,然后呢?”
陆清辞挑起眉梢,不怀好意的问道:“怎么?牧少侠想杀我不成?”
牧棂这下子两只眼睛都睁开了,他呆呆的看着头顶上方悬着的那张脸,对方右耳垂下的耳坠微微晃动,衬得对方脸上的笑容越发不善。
于是,牧棂做了一个下意识的举动,他一把揪住了那微微晃动的耳坠,而后往下一拉。
“痛!你松手!”
陆清辞没想到对方会突然来这么一出,也不知是不是对方睡迷糊了没反应过来,他只能顺着那股力道俯下身,好缓解这一拽之下的疼痛。
但下一秒,他的眼前一暗,等视野再次恢复时,陆清辞感觉自己手中抓着一小块冰凉的玉石,身上有些沉似是被人压住了,而耳边则是牧棂的痛呼声。
“疼疼疼……我去,陆教主你松手呀!”
牧棂这个人超怕疼,但是他最怕的……还是有人拽他的耳坠,那里最疼。
在御风剑宗,所有人都知晓牧棂右边的耳坠简直就是他的‘命根子’,千万不能碰不能摸,更别说出于好奇心去拽了。
但眼下,陆清辞却是把那枚坠着青玉的小巧耳饰握在了手中,他回过神来非但没松手,反而眯起眼睛又轻轻拉了拉。
“陆教主……您想怎么样都行,放过我这耳朵成不?”
好在光线暗,陆清辞看不到牧棂此刻已经通红的眼眶,不然他怕是自此面子全无,要被嘲笑至死了。
“是你拽的,我喊疼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松手?”
好不容易拿捏了一次牧棂,还是两人在各自体内,陆清辞自是不愿放弃这次‘报复’的机会,他甚至都没有在意两人此刻的模样很是暧昧,只顾着打趣道:“牧棂啊牧棂,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作孽太多,惹得老天都看不下去了,怎么次次都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
牧棂没有理他,他的心思都在被拽的耳朵上。
“你看看你,在我的壳子里还不受那少庄主待见,我猜啊……要不是你原先武功高强,还不知道要被多少人记恨算计。”
“陆教主这话说的……大晚上做贼一般潜入别人房中,就光明磊落了?”
陆清辞没有再用力,牧棂便缓了一口气回击道:“没看到我都睡着了,还非要把人折腾醒……你这人怎么这么恶趣味?”
陆清辞勾唇一笑:“只对你恶趣味。”
牧棂:“……别逼我打你。”
陆清辞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拽了拽手中的耳坠,牧棂顿时缴械投降道:“好吧,这次算我输……陆教主,你大半夜不睡觉溜到我屋干嘛?是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
陆清辞撇了撇嘴,莫名的心情愉悦道:“单纯的睡不着。”
“睡不着?睡不着你来骚扰我做什么?!”
牧棂就没见过这么理不直气也壮的人,整个人瞬间怒了:“快放手!不然我对你真不客气了!”
陆清辞冷笑一声没答话,而他们的吵嚷终于把隔壁的木森招来了,木森睡意惺忪的揉着眼睛,打着哈欠循着声音走到了门前。
他也没仔细看这是谁的房子,反正听到自家大师兄的嗓音便推门走了进去,但下一刻,木森的瞌睡瞬间便被惊醒了,他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不是做梦后忍不住喊了一声‘我焯!’
这是什么活色生香少儿不宜的画面,这是他能看的吗?!自家大师兄压在那位陆公子身上,而那陆公子……竟然抓着他家大师兄的耳坠!那可是他家大师兄的命根子呀!这两人是在玩什么情趣?!
木森的到来自然吸引了床上两人的目光,陆清辞眉头一拧朝门口望去,但下一秒,他竟然又和牧棂换回去了!
于是,木森就看到自家大师兄铁青着脸从床上起来,走到门前瞪着他问道:“大晚上的不睡觉,乱跑什么?!”
木森:“……”
你还有脸问我?也不看看自己在干什么?我都是被你们的动静吵醒的!
当然,木森没敢把心中的话说出来,他只是默默的转过身然后迅速跑路。
赶走了木森,陆清辞自然也没心情再继续待下去,他揉了揉还在泛痛的右耳,转身看了一眼床上抱着被子的牧棂,冷哼一声便离开了。
次日清晨,陆清辞跑完十里地重回屋内,便看到牧棂已经穿着整齐的坐在桌前,木森瘪着嘴抚摸着自己的手背,眼中含着一汪闪烁的泪花。
“怎么了?”
陆清辞看着桌上丝毫未动的菜肴,略显诧异的挑眉问道:“木森,你不饿?”
“牧师兄——你可算回来了!”
木森充满委屈的看向陆清辞,他伸出自己通红一片的手背控诉道:“陆……陆公子不让我们动筷!说是要等你回来才能用膳!”
陆清辞闻言一愣,下意识看向一旁的牧棂。
“咳,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牧棂想来是习惯性的敲了木森的手背,他掩唇轻咳一声抬起头,看着表情微愣的陆清辞说道:“那个牧少侠……你这位师弟得稍微管束一下,大半夜不好好睡觉到处乱跑,这吃饭还直接上手,是不是……有点不太卫生啊。”
“你管我!”
木森气鼓鼓的看向陆清辞:“牧师兄,你看他……”
“确实,木森,以后别直接上手,学学关棋……稳重一点。”
陆清辞坐在牧棂身边的空椅上,拿起筷子示意道:“大家快吃吧,一会儿菜都凉了。”
木森鼓了鼓嘴便开始专心扒饭,关棋依旧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淡然神情,只是在看到陆清辞夹起一筷子小河虾时微微一顿。
不过那筷子小河虾还未到陆清辞碗里,便被半路截胡去了另一个人碗里,牧棂不知何时用筷子夹走了陆清辞的小河虾,一边吃还一边叨叨:“知道你要给我夹这个,都说了……我最不爱吃河虾了。”
“……噢,忘了。”
陆清辞目光流转间便明白了什么,他暗中抬眸望去,果然看到了木森和关棋脸上一闪而过的紧张和关切。
他现在又知道了一个关于牧棂的秘密,他这具身体不能吃河虾,可真是多灾多难。
几人解决了早饭后,木森便表示自己要和关棋出门溜达,他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和关棋分享自己昨晚的所见所闻。
待他们走后,牧棂伸了个懒腰转头问道:“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打算?”
闻言,陆清辞若有所思的抬起眼眸反问道:“你觉得我有什么打算?”
“你不是要调查镜湖山庄吗?不去庄内走动一下?”
“这几日我早就把能去的地方都去过了,并没有什么收获。”
陆清辞摇了摇头:“除了庄主慕容熙嘉和少庄主慕容熙的住处以及书房,那里看守的人太多了……不好进去。”
“你还想去人家住的地方?”
牧棂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你这就过分了,非君子所为。”
陆清辞冷哼一声没答话。
就在牧棂想要阻止他这种想法的时候,突然有人急匆匆的朝这边走了过来,两人闻声望去,便看到一名小厮躬着腰抱拳说道:“牧少侠,还请移步书房……庄主有事相邀。”
“慕容庄主有说是什么事吗?”
陆清辞懒懒的问道:“我可否带个人一同过去?”
“这……怕是不妥。”
小厮为难的看了一眼牧棂,放低了声音说道:“是九凰山寨那边……”
陆清辞一听便心下了然,他面不改色的转过身,对牧棂说道:“我去和庄主叙叙旧,一会儿就回来。”
牧棂自是听到了两人的对话,知晓自己不能一同前去也不多问,只是点点头算是应了。
但是看着陆清辞离去的背影,牧棂心中却是涌上一丝不安,总觉得……似乎要有什么事,即将要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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