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那人来了 [V]
华音听闻自己体内有蛊,面露茫然,显然不知。
华音那茫然不知的神色,让在屋内的几人心思各异。
姊妹二人面面相觑,因是双生姊妹,所以现在彼此在想些什么,互相看一眼也约莫心里有数。
二人以眼神来交流,都有了一样的猜想——该不会是那负心人下的蛊吧?
华音很快便从自己被下了蛊的事情中缓过了神来。
缓了缓心绪后,不禁联想到自己有可能是刺客的身份。
若自己真的是刺客的话,会不会是那些在背后操控的人为了更好的控制她,所以在她身体上做了手脚?
不然又怎能让她甘心听令?
沉默了许久后,华音看向金格,语声孱弱:“请帮我问一问巫医,在我体内的是什么蛊,又该如何解?”
金格转而询问巫医。
巫医听着金格所言,眉头随之皱起,边看着床榻上的华音,边与金格解释。
金格听完之后,眉头也紧皱的看向华音之时,眼中带着歉意
华音见他露出如此表情,心里边也隐约有了答案。
金格叹息了一声,道:“沈姑娘,甚是抱歉。虽然大启那边的人都觉得南诏的人都擅蛊用毒。但其实不然,我们确实懂一些毒物,也会因地制宜的研制一些毒,但都是一些简单的毒,可像这种复杂的蛊并不是很了解。”
“而巫医说她是懂一些,可也不是很清楚沈姑娘身上的是什么蛊,又该怎么解蛊。但可以确定的是,沈姑娘的蛊很霸道,寻常会蛊的巫医解不了,得到王城找大巫医去看看,若不然就是找到下蛊的人。”
华音沉默了片刻,才问:“王城在何处?又该如何才能寻到大巫医?”
金格面露难色道:“南诏王城离这有两日左右的路程,而大巫医则在王宫,寻常南诏的子民也见不到大巫医,便是寻到了大巫医,大巫医也未必会帮忙。”
华音手心微微收紧。她不甘心,好不容易逃出来了,却是这么个结果。
难怪未失忆之前的自己没有逃跑,原来体内有这么一个蛊压制着……
沉默了许久后,华音与金格道:“能否让我在此暂住两日?两日后,雨停得差不多了,我便离开。”
金格点头:“自是可以,但这大雨刚停,是瘴气最重的时候,便是带着解瘴气的草药都难以防备,若是想走,起码得过四五日。”
“等四五日后,天晴了,瘴气也散了,有很多寨子都会带着一些东西到王城里边交换,我也会与同寨的人到王城去,沈姑娘不如一同前去,也能少走些冤枉路。”
华音迟疑了一瞬,问:“不会给你们造成什么麻烦吧?”
金格笑道:“肯定不会,我们也是顺道去王城而已。”
金格说着话,他的大女儿拉了拉他的衣服,他转而看向女儿,用南诏话询问:“怎么了?”
金家大姑娘同情的看了眼音身上,随而与父亲说了一些话,让父亲转达给沈姑娘。
金格闻言,露出了几分为难,但在女儿的哀求之下,还是把话转述了。
“我女儿让我劝你别再想着那负心人了,没准这蛊就是那负心人下的,若是真与他成了夫妻,这往后说不定还会继续害你。”
华音静默了一瞬后,低垂下脑袋,小声道:“这蛊或许不是他下的呢。”
金格见她如此自欺欺人,也不知该怎么劝,想了又想,似乎想通了什么,忽然道:“大巫医也不一定能把这蛊解开,可没准那负心人也去了王城,若是能寻到负心人,或许这蛊就能解开了!”
华音低垂着脑袋不语。在这个时候,保持沉默才最像是被负心人负了心的可怜女子。
屋中气氛有些沉闷,金格让两个女儿轮流照看沈姑娘,然后把巫医送了回去。
屋中只剩下姊妹二人陪着华音。
金家双生姊妹约莫十四五岁,模样清丽。虽是双生姊妹,但还是能认得出来谁是姐姐,谁是妹妹。
姊妹二人许是也会说一些大启话,但因说得太不伦不类了,所以之前没敢说。现在同情这个救了弟弟的姑娘,便用着掺着南诏语的大启话安慰华音。
华音连蒙带猜的也听得明白。
约莫是那负心郎不值得托付,他们南诏不会太看重女子的贞洁,若是沈姑娘愿意,不管是这个寨子还是其他的寨子,都会有许多好儿郎排队想娶她。
华音淡淡的笑了笑,不语。
她或许最终也会与人成亲,生下一两个儿女,但那也要等到一切平静下来之后才行。
不然,若是现在就成亲,必会祸连他人。
姊妹二人约莫怕扰了华音的休息,所以也没说什么话便停了,让她好好休息。
等安静下来后,华音盖上被衾,久久未眠。
她在裴府时,出现过两回现在这种情况。第一回府医没看出来也说得过去,可第二回肯定是发现了什么的。
裴季很有可能早已知她体内有蛊了。
若是他早已经知晓了,却一直不动声色,是为了什么?
为了让她自己露出马脚?
还是想要把她背后的人都给揪出来?
但不论是哪个,若是她没有逃的话,她的处境都很危险,恐怕也活不了多久。
忽然有无力感与窒息感同时浮现,让她似沉在水中一样,透不过气来。
无论是谁,都想她死。
无论逃跑与否,都有可能会死,活着怎么就那么难?
若是她真的死了,这世上还会有谁是真正记得她的,还会有谁能在多年后记得这世上有过她这么一个人?
心底憋闷,双眼泛着阵阵酸涩,华音睁开双眼。
看了眼趴在小桌上打瞌睡的金家大姑娘,华音伸手擦了擦眼尾的湿润。
这时小金银跳到了矮床上,跑到了华音的枕头旁,睁着一双圆不溜秋的大眼看着华音,然后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华音的脸。
华音破涕为笑,把它推开,小声的嫌弃道:“脏死了。”
虽嘴上嫌弃,但眼里却是倾泻出浅浅的笑意,揉了揉它的脑袋。
她现在约莫有些明白自己为何要带着这小家伙离开了。
不是因为担心它会被裴季迁怒,而是因前路漫漫,形单影只生出孤独,若是这小玩意陪着自己,或许就不会那么孤独了。
揉了会小金银后,华音看着窗户外边漆黑的一片,幽幽地叹息了一声。
她想活得长长久久的,不想死……
*
华音在寨子住了几日,身体也休养得七七八八了。
许是有人听说了她的事,也或许是那金家的姊妹二人为了让她忘记所谓的负心人,所以每日都有年轻男子在金家外晃悠,还时常送一些吃食和衣布过来。
还有一些妇人过来看望华音,有一两个会说些大启的话。
可华音有时连蒙带猜都琢磨不准她们在说什么。
虽不知他们在说什么,但却能能猜到她们的心思。
——想让她做他们儿媳的心思。
寨子民风淳朴,没有长得漂亮就不安分的说法。
他们听说这姑娘冒着生命危险的下陡崖救人,便觉得心底肯定是善良的。
又善良又漂亮的姑娘做了自己的儿媳,那得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因时常有人来看望华音,竹楼一直都很热闹,因这热闹,华音心底的阴霾也冲淡了许多。
华音喜欢热闹。
喜欢一切都是生机盎然的模样。
大雨停了三日,天气逐渐晴朗,高处的瘴气率先散去。
因在寨子中都种有能驱散瘴气的树,寨子倒是极少被瘴气所扰。
金格昨日离开了寨子,听说是去与附近寨子的人约好时间一同去王城。
南诏山林众多,危险也多,除却时常会有猛兽出没外,还有抢劫过路之人的山贼。
所以寨中的人出行王城换物时,都是结队而去。
金格还道去其他寨子时,也会帮她问一问有没有巫医知道如何解蛊。
华音对此没有抱太大的希望,既然这蛊是为了控制刺客,让其听命行事,便不会让刺客那么容易的就解开了。
想到自己体内有那虫子,华音便觉得浑身不对劲。
在屋中休养了几日,有些沉闷,华音便抱着小金银走出了竹楼,倚在廊下望着寨子中的一景一物。
偶有人经过,也会有人热情的朝着华音招手打招呼。
华音为了维持冷漠疏离的形象,只是微微点头。
一个美人与一只猫而,怎么看都是赏心悦目的。
养了几日的金翎也能下床了,杵着一根拐杖一拐一瘸地走到竹楼的廊中,不禁多看了几眼赏心悦目的画面。
华音听到了声响,并未看向他,只声音清冷的道:“想说什么?”
父亲会大启话,儿女总归也是知道一些的,那日这小子装作一点都听不懂,主要是怕对方知道他会说大启话,然后先行逼问他关于寨子的事情。
他当时琢磨着绕道把她带回去,然后再让父亲他们打探她来南诏的目的。
后来华音知道后,只道防备是好事,也没有说什么。
金翎走到了她的身边,犹豫了一下,用别扭的大启话喊了一声“沈姐姐。”
华音暼了他一眼,看了眼他那用夹板绑着的脚,再抬眸看回他,等他接下来的话。
被美人恩人盯着,少年红了脸,小声道:“能不能别那么快离开寨子?等我脚伤养好了,我与你一块去王城,好不好?”
他的音色不准,华音琢磨了一番才明白他在说什么后,毫不犹豫的应:“不好。”
少年顿时垂头丧气了下来,埋着头,更加小声道:“那去了王城后,见到了那负心人,沈姐姐别和他在一起了。”
华音琢磨明白了他的意思后,知道他什么心思,有些无奈。
小小年纪,都还没满十五呢,便已经开始想着儿女情长了,也不知羞。
华音没搭理他,转头眺望远处的高山丛林。
迟迟未等到回应,金翎心里有些焦急,抬起头,因紧张而磕磕绊绊的道:“那负心人不是好人,等我长大,我、我……”
华音轻笑了一声,随而看向他,为了让他能听明白,轻缓的道:“我对小孩,没兴趣。”
金翎闻言,着急道:“我也是会长大的!”
华音把小金银塞给他:“还是和猫儿一块玩去吧。”
说着,准备走入屋中,可这时似乎听到了竹楼外匆匆的脚步声,还伴随“沈姑娘”的叫喊声,她便转回身,往凭栏外看去。
她认出来了,前边匆匆跑来的人好像是与金格一同外出的人。
金格他们回来了,是不是明日就可以走了?
那人跑了过来,喘着气,激动的说了一长串的话。
华音除却“沈姑娘”那几个字外,其他的一概都没听懂。那人似乎知道她听不懂,看着一旁的金翎又说了一遍,隐约掺杂着负心郎几个字。
华音心下一咯噔。忙看向金翎,只见他瞪圆了双眼,脸上的震惊过后是错愕。
他怔怔地说:“阿爹他们遇见了沈姐姐的负心郎,现在正在来寨子的路上。”
华音仔细的把他的话听完后,心头也是错愕的。
根本没有什么负心郎,都是她瞎编的,而所谓的负心郎都是她依着裴季……
华音似乎想到了什么,瞳孔骤然一缩,面上也露出了震惊。
——裴季来了!
他怎么会出现在南诏?!
华音心头一乱,但很快就镇定了下来,现在可不是乱的时候,而是逃跑的时候!
她或能对付得了一两个锦衣卫,但加上一个裴季,全然没有胜算!
华音立刻把小金银从金翎的怀中抱了回来,然后脚步匆匆回了屋子。
为了随时能走,华音的行囊一直都是收拾好的,拿起就可以走。
看见她匆匆回屋的金翎也跟了过来,问:“沈姐姐,怎么了?”
怎么了?
华音暗恼自己为什么要说自己来追负心郎的,直接说自己是逃命的恐怕都会比现在的情况好一些。
再不跑,被裴季抓到,就没活路了!
华音略一停,掏出了准备离开的时候留给金家的两锭金子,放到了桌子上,对金翎说:“给你父亲。”
说着,便径自的掠过金翎,疾步走了出去,下了竹楼。
寨子的人看到华音急急而去,都很是疑惑,想要问她去哪里,但奈何语言不通。
天气已晴,若是架着马车离去,路上必然会留下痕迹,所以她只能弃马车而去。
寨子的吊桥已经开始收上来。但好在才收了一些,华音也就没有让人把吊桥放下,而是疾步跑出去,到了吊桥的一端,直接跃过了过去。
华音先前早已向金格询问了王城。所以一刻也不敢多停留,快步地往王城的方向而去,
但华音才离去不过半刻,就察觉到了不对。
既然有人先行跑回来报信,那裴季不可能没有任何动作。
念头一起,华音感觉到了四周寂静。
微弱的凉风吹来,落叶缓缓飘下,空气中偶然会随风些许的瘴气。
华音脚步停了下来,暗暗的握紧了手中的棍子,眼中浮现戒备。
她停下的那一瞬,已经被四个身穿着南诏衣服的男人给围了起来,那几个人手上都拿着一把用布半包着的刀,腰背挺拔,眼神凌厉,气势慑人。
便是身穿着南诏的衣服,华音也能从他们凛冽骇人的气势上猜得出来他们是什么人。
华音握紧着手中的棍子,思索着打起来会有几分胜算之时,挡在她前边一丈有余的男人开了口。
“大人吩咐,九姨娘若能配合便会得以善待,若是动了手便没有了情分可言。”
实则,裴季下了两个命令。
第一个命令,把这些话转述给九姨娘。
第二个命令——若是动起手来,活擒九姨娘。
作者有话说:
我以为这章六千,所以肯定能见面,谁知道就四千五,我说日六就一定要日六,我继续肝一章,争取明早更新。
32.许久不见 [V]
在半日前,山林低处依旧被瘴气所笼罩。
在客栈被锦衣卫所擒的几个南诏探子,不顾自己生死的把裴季一行人往瘴气最浓郁的地方带去。
锦衣卫并非是傻子,裴季又曾在十年前闯入南诏救下先帝,又怎会任由他们摆布?
锦衣卫把他们拖到暗处一番用刑后,有一人熬不住,终还是实话实说了。
那人让他们往高处走,走的时候需得含着一片叶子,戴上一块湿面巾。
锦衣卫从暗处出来,走到了裴季的面前,把探子所供述之言如实道出。
裴季用湿帕捂着嘴鼻,略一思索后,才点头:“把他们塞入马车中,随后往高处走。”
一行数十人皆往高处所去,行至半途,却是与回寨的金格一行人遇上了。
等金格几人察觉前方有人,欲躲避的时候,早已被锦衣卫察觉。
前去查探回来的锦衣卫立在马车外,回禀道:“大人,像是南诏的寻常百姓。”
裴季掀开了帷帘,往前方望去,眼中带着几分思索。
略一思索后,下令:“把他们抓来带路。”
此时正是需要人带路之际,这南诏普通的百姓比探子还可靠一些。
裴季与其中几个锦衣卫皆会南诏语,几把刀子架在那些个南诏百姓的脖子上,便开始盘问去王城的路。
金格等人是寻常百姓,有人忠贞爱自国,自然就有胆小怕死之人。
有人应下带路后,其他几人也被带上,放走他们恐会走漏风声。
北镇抚司名声再不好也是官,而非是杀人如麻的山贼流寇,自是不会平白无故滥杀无辜。
再者大启和南诏如今关系看似平和,但却是相互防备,若是滥杀南诏百姓,恐会激化矛盾。
行了约莫两个时辰,有几人被瘴气所染,有呕吐头晕症状,只得停下休整。
裴季自马车上下来,站在巨石之上观望地势。
回来之际,金格四人中,有一人直直地盯着裴季瞧,瞧了几眼后似乎想到了什么,目光逐渐变了,然后转头与一旁的金格小声嘀咕。
裴季向来警觉,不过片刻便似有所觉的转眸扫了一眼他们几人。
只见那南诏百姓中有两人看着他,眼神透露着古怪。
锦衣卫厉声一喝:“你们看着我们主子,欲密谋些什么?!”
那人被喝得脸色一白,哆哆嗦嗦地看着裴季,颤声道:“我、我们只是觉得你们的主子,与我们所知道的人有些相像。”
“胡说八道!”锦衣卫怒斥。
裴季走近他们,对锦衣卫略一摆手,盯着几人,用南蛮语道:“不妨说说看那人是谁。”
金格看着眼前的男人,思索是否说出沈姑娘的事之间,一旁较为胆小的同寨人就已经先开了口。
“像沈姑娘口中的负心郎……”目光落在男人的脖子上,看到浅色的一颗小痣,惊呼:“连脖子上的痣也一样,那是不是也姓裴?!”
裴季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与身后侧的童之相视了一眼。
童之会意,问:“你们口中所言的沈姑娘,是否带着一只黄白相掺的小猫,也是在这些天入的南诏?”
听到童之所言,几人的脸色都倏然一变,显然是被童之说中了。
裴季看到他们的脸色,眼中多了几分兴味,略一思索后,缓缓的开了口:“虽然不知……”顿了一下,随而嘴角微微一勾,继续道:“我夫人如何与你们说的,但我此番去南诏王城,是为了去寻求解蛊之法。”
童之与锦衣卫略怔。
……
九姨娘何时成了大人的夫人?
他们此行的目的何时变成了为九姨娘解蛊?
南诏几人面色变得古怪了起来,金格皱起眉头:“不对,沈姑娘说是你负了她,逃到了南诏,再者沈姑娘身上的蛊难道不是你下的?”
裴季闻言,便知他们都知道华音身上有蛊,看来她真的是为了解蛊才到的南蛮。
如此,也不必再怀疑她逃跑的目的,更不必继续追踪她,只需抓起来带回即可。
恐怕现在不仅是他在找她,就是连她身后那些人都想把她找出来。
若是这样,不失为是好事,或许可以以此来与她谈条件。
只要她供出身后之人,助北镇抚司把那些人一网打尽,北镇抚司便会护她周全。
裴季心思定下,对其摇头:“恐怕我与我夫人有所误会,才会让她觉得我负了她。”
金格几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不该信他所言。
裴季看向童之,吩咐:“既然是夫人相熟之人 ,便给他们松了绑,好好道歉。”
童之望向小叔那毫无做戏痕迹的神色,沉默了一瞬。
——他的小叔,就,惯会做戏的。
*
华音忍下手臂和背后的疼痛,拾起了地上的包裹,正欲去追跑了的小金银。
可这时身后捂着胸口的锦衣卫忽然开口:“九姨娘怕是不了解大人。”
华音转头斜睨他,轻嗤道:“方才说过了,你们赢了我,我跟你们走,输了,便放我走。”
交手之际,锦衣卫处处留心,显然裴季下令要活抓她。
察觉到了这点,华音交手之际就更加的大胆了,如同不要命一般,招招快狠准。
因为锦衣卫不敢伤她性命,所以华音略胜一筹。
虽然侥幸赢了他们,可身上却也受了许多不见血的伤。
锦衣卫道:“我等自然守信。”
华音转头欲走,身后的锦衣卫依旧不紧不慢的道:“但九姨娘可有想过大人若是见不着九姨娘,可会放过那一寨子的人?”
华音脚步一顿,双手蓦地用力握紧成拳,眉头紧蹙,脸上露出了厌恶之色。
锦衣卫在民间恶名昭彰,言而无信,手段凶残,严刑逼供,屈打成招,滥杀无辜等词都是用来形容他们的。
华音想要不管不顾,脚步往前面走了数步之后,还是停了下来。
以他人性命为代价苟活,终会一生不安。
紧咬着唇,最终下定了决心。
转回身,冷厌的扫了他们一眼:“锦衣卫果真够阴险。”
锦衣卫低敛眼帘,但脸上却毫无愧疚之色。
于锦衣卫而言,过程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完成任务。
华音深呼吸了一口气,开口道:“把我的猫给找回来,要活的,平安无事的,我便与你们走。”
方才打斗,无暇顾及小金银,它被吓得直接跑了。
其他几人互相看了一眼后,最终两人去寻猫,另外两人看着华音。
华音面色不善地暼了眼留下来的两人,冷声道:“离我远一些。”
说着,便朝着小金银所去的方向探去,口中唤着小金银的名字。
两个锦衣卫则不远不近的在暗处跟着她。
躲起来的小金银忽然听到华音的声音,软绵绵的“喵”的应一声。
华音听到声音,暗暗呼了一口气,好在这小家伙没有跑远。
小心翼翼地朝声音处走近,边走边温柔地唤着它的名字,不一会便寻到了小金银。
把小金银找回来后,华音心事重重的往寨子的方向望去,闭上眼吸了一口气。
也不知等着她的裴季,将会用什么酷刑来让她供出指使之人。
睁开了双眸,长吁了一口气,随着锦衣卫往回走。
走回了寨子前,锦衣卫不是以押着她的姿态,而是随在了她的身后,像是……随从?
华音搞不明白裴季在搞什么名堂,但还是决定静观其变。
寨子的人见“沈姑娘”回来了,连忙把吊桥放下。
入了寨子后,有寨中人用南蛮语告诉他们,说刚来的一行人在金格家。
有锦衣卫听懂了,便与华音道:“主子在一个叫金格之人的家中。”
华音冷着脸朝着金格家疾步走去,生怕晚了一步,便会牵连了他们。
金格的家外有几个锦衣卫守着,远远看到了华音,便有人进屋通传。
不一会,童之从屋中出来,华音也到了竹楼前。
童之诧异地看了眼九姨娘怀中圆胖了不少的小金银后,才朝着九姨娘略一行礼:“夫人,主子在屋中等候许久了。”
华音冷脸“嗯”了一声,走了两步,脚步倏然一顿,皱着眉看向童之。
夫人……?
是她听岔了,还是他说岔了?
童之温和一笑:“夫人,大人此番入南诏,是为了给夫人寻求解蛊的方法,夫人便不要再误会大人了。”
华音闻言,便明白童之在暗示她什么,她略一琢磨了这话里的意思。
裴季入南诏有其他的目的,所以告诫她要配合,莫要露出端倪?
所以裴季此番是想以她为借口去南诏往常?
所以他并不是为了她而特意追来南诏的?他们此番相遇也是偶然?
华音想到这,心中顿时懊恼,若是没进南诏……
不过一瞬,便觉得自己天真了。若是没进南诏,去了其他城镇,遍地北镇抚司的眼线,她估计也逃不了多久。
有了这个认知,华音心下一阵悲观,抬眸望向竹楼正门。
早晚都得与裴季见面,时下也无处可躲了,还犹豫什么?
华音一步一步的踩上竹楼的阶梯,脚下似被灌上了千斤重的铅一般,每一步都走得沉重。
走到了门前,抬眸往屋中望去,与那双似噙着笑意却隐藏着无数危险的黑眸对上了目光。
她一瞬紧绷了起来,许是感觉前方已无活路,心下绝望,悲戚,所以眼眶逐渐泛红。
裴季目光落在华音身上,浅浅一晒,缓缓启口道:“夫人,许久不见。”
听到那声夫人,华音心底暗怒:夫人?谁是你夫人!鬼才想做你夫人!
可最终,华音还是敛下悲戚心绪,冷沉着脸,僵着身子进了竹楼中。
作者有话说:
晚上十一点左右更新。
33.被驴踢了 [V]
竹楼内,气氛略显僵硬。
华音原本站在靠近门口之处,最终裴季一句“夫人可是还在怨我,所以才不肯坐到我身旁来?”让她不情不愿地坐到了他的身旁。
竹楼干净,基本都是盘坐在竹垫上,她坐裴季身旁,中间还空了半个位置,但她依旧背脊挺直,全身上下好似都在戒备着,僵硬且紧绷。
而且在裴季朝她伸手之际,她更是绷紧得厉害。
她以为他想触碰她,但最后他只是把她怀中的小金银抱了去。
小金银本就是裴季捡回来的,虽然过了两个月,但这小家伙显然还是记得的。
它也没有多大抗拒,乱蹬了几下腿后,落在裴季大腿上的下一瞬,竟然安分了下来,然后安分地趴在了他的腿上。
裴季眼里带着笑意轻抚着小金银。
男人的眉眼虽带着笑意,可不知为何,却还是让人不寒而栗。
金家的人,目光都在两个人的身上来回观望,似乎也感觉到了他们之间僵硬的气氛,且也感觉出了一些耐人寻味来。
他们之间,显然不如沈姑娘所言,或是男人所言那般,肯定有所隐瞒,但大家都不敢多加询问。
骨节分明且修长的长指轻抚了抚小金银后,才抬头看向华音,目光似柔和。
温声而问:“我为了不让夫人担心,所以并未告诉夫人被人下了蛊,而此番来南诏是为了解夫人身上的蛊,但何时成了负心人了?”
锦衣卫最擅察言观色,或者谈话间套得有用的信息。与金格一行人到寨子的这一路下来,锦衣卫也探得了七八成的信息。
裴季也约莫知道他这九姨娘与寨子里的人都说些了什么。
他成了负心人,而她也假意不知自己身上有蛊,也引导旁人以为那蛊是他下的。
可显然她没料到他也来了南诏,不然怎么敢把这些罪名都按在他的头上来?
就是那负心人的特征都照着他来说,到底是有多记恨他?
听到负心人三字,华音拿着热茶杯盏的手微微一颤,胆颤心惊间又有一丝窘迫涌上了心头。
虽想破罐子破摔,可这寨子百来人的性命都拿捏在裴季的手上,她不能轻举妄动。
他此番来南诏肯定是密行,他不欲让人知道,若是她不配合,拆穿他的身份,恐怕他心狠手辣得要了整寨子人的性命。
华音现在只能把所有的事情都往最坏的方向想,不敢再有所侥幸。
她先前侥幸逃跑,更是心有侥幸的让他成为所谓的负心人,可结果呢?
报应都已经摆在眼前了,她哪里还敢。
不敢再有侥幸的心思,只能配合着他。
不过就是演戏而已,又不是没有演过。
她迅速红了眼,湿了眼眶,低着头埋怨道:“可你没有只言片语就离开了,谁信你呀?”
说到这,又怕他不大清楚她与寨子的人说了什么,又如怨如诉道:“虽说你说过会娶我,可连堂都没拜,谁是你夫人!?”
跟着回来的锦衣卫站在门口外边,听到竹楼中的对话,不禁心头一跳。
大人似乎还没有要九姨娘性命,或是对九姨娘用刑的想法。
若是他们方才伤了且威胁了九姨娘的事情落入了大人的耳中,不知大人会如何做想……
裴季眉梢微佻,知道她已然妥协,唇角的弧度大了些许。
金翎那半大的少年巴巴地望着华音,有些垂丧,半晌后,才看向裴季,鼓起勇气,用别扭的大启话问:“沈姐姐身上的蛊既然不是你下的,那是谁下的?”
裴季略一抬眸,暼了眼那十来岁的小子。
他来时听说了,他这九姨娘就是把他给救了,入寨子后才被奉为上宾。
从方才他这九姨娘入屋开始,那双眼就没离开过她的身上,小小年纪不学好,倒是会惦记别人的女人了。
眼神浮现一丝讥诮,不轻不重的道:“若是能抓到下蛊之人,我也不必奔波南诏去寻解蛊的方法。”
金格看了眼男人。男人浑身散发着深不可测的气息,且初见时不近人情,处处透露着危险,让金格始终提防着面前的男人。
若非是同伴贪生怕死指了寨子所在,他也不会妥协迎他们入寨。毕竟就他所看,男人的随从个个都身手了得,知道了寨子所在后,对付整个寨子都不在话下,所以他只能顺受,不能逆来。
虽能冒险带他们入寨,可入主城,风险终究太大了,稍有不慎便会成了叛国贼,满寨皆会被诛。
想到这,金格开了口:“若只是沈姑娘要去王城,我等愿意同行,可我等不熟悉裴郎君,恐难以同行。”
裴季望了一眼他,沉默了一瞬。
华音似感觉到了丝丝寒凉,放下杯盏,握上他放在小金银头上的手:“我随你进王城,莫要为难他们。”
她的意思再也明白不过,懂的都懂。
——我跟你走,放过他们。
裴季收回目光,黑眸深邃地望了她一眼,随而轻笑了一声,反握住了她的手。
他微一用力便已让华音手疼得想要抽出来,但她没动,只隐忍着。
“也罢,你与他们也是相识之人,你现在都这般要求了,我便不为难他们了。”
在一旁的童之微微蹙眉,小叔是来过南诏没错,但那也是十年前了。十年间生出多少的变数,谁都不清楚。
所以他很是不能理解小叔为何会应下九姨娘,这若是有南诏人带路,期间也会少许多冤枉路。
华音暗暗地呼了一口气。
裴季望向金格,带着淡淡的笑意:“为了去王城寻解蛊的法子,我等奔波了多日,需一个休整的地方,不知可否打扰一日,明日我们便走。”
金格虽不愿,但也不想得罪这些不好惹的人,只是道:“可寨子没有这么多空屋。”
裴季一行有二十几个人,怎么都要好几间屋子才够住。
裴季摇头:“不需要,他们会自己扎帐篷,我呢……”话语微顿,看向华音,一哂:“与夫人一间房便可。”
华音身体一僵。
童之脸色也微变。
“你、你们没有成亲,怎么能住一块!?”金翎少年春心方动,一着急便用南诏语脱口而出。
裴季斜睨了一眼他,回以南蛮语:“我记得南诏民风比大启开放,可婚前试婚,又何来没成亲不能同住的道理?”
金翎被他的话一堵,愣了一下,正欲再说话,却忽然被父亲喝了一声。“金翎!”
金翎不敢再多言。
华音约莫知道裴季要与她一屋,不是为别的,只为了拷问她,事到如今,她哪里还有半点反抗的余地?
她从他手中抽出了手,低垂眸子,道:“我进屋洗个脸。”
说着,起了身。
但因小腿被横扫了一脚,又走了一段路,坐了好一会后,站起身的那么一瞬,小腿像疼得被刀子扎一样,疼痛得她身形微微一颤,脸色也略有泛白。
紧撰着手心忍下了疼痛后,才朝原来的屋子走去。
裴季目光落在她似隐忍而紧握的手心上,目光微微下移,视线落在了她走路时一步重一步轻的步子上,微微眯眸,心思略沉。
华音入了屋子,帘子垂下后,瞬间撑着墙,紧紧咬着牙,额间因隐忍而沁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锦衣卫不是草包,他们的身手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若非他们不想伤及她性命,她也未必能以一敌四。
虽未伤及她的性命,但她也被拳脚伤及,如今身体似半散架了一般。
暗暗喘.息之际,身后传来裴季的意味深长的声音:“你抵抗了?”
华音蓦地绷紧了身体。
裴季把帘子放下,走入了屋中,站到了她的面前,打量着她的脸色。
片刻后,才沉着脸色道:“我说了,你若是能配合,便会念着你的情分善待。”
华音抬起头,因疼痛而眼尾泛红,她冷眼看着他,压低声音开了口:“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是在我这问不到什么信息的。”
她失忆了,连自己身上有蛊都不知,还能知道什么。
裴季闻言,轻佻眉梢:“不装了?”
华音撇开脸:“你早知我身上有蛊却装作不知,恐怕你早就知我身份有异了,现在装,还有什么用?”
“确实无用。”裴季轻嗤一笑,随后目光落在她那泛白的脸色上,略一沉思,开了口:“把衣裳脱了。”
华音闻言,蓦地转头瞪向他:“你既然知晓我身份不简单,你竟然还想,还想……就不怕我杀了你?”
裴季微抬下颚,反问:“你,杀得了我?”
华音咬唇不语,她确实杀不了。
她连他进屋时候的声响都听不到,又谈何是他的对手?
片刻后,华音忽然凄凉的一笑:“不过就是男女那档子事罢了,又不是没做过。”
她忽然伸手粗/暴地脱着自己的衣服,眼底逐渐湿润,边脱边道:“他们只是好心收留我,莫要牵连他们,你要我如何便如何,反正我也活不久了。”
无论是体内那不知名的蛊。还是想要从她这处知道些什么的裴季。还是给她下蛊的那些人。
这些都能要她的命,如此她还能活得长吗?
既然都活不长了,何必再牵连别人?
裴季见她那自暴自弃的神色隐约生出了厌生感,眉头微蹙了起来,心头略有不快。
衣服落地,雪白的胴体上遍布了红紫的淤青,手臂因抵挡拳脚,所以淤青最重,原本雪白软滑的手臂,现在却是几乎没有好的地方。
裴季眉头紧皱,面露不悦。
华音也不看他的脸色,只闭上了双眼,隐忍着屈辱:“要做便做。”
扫了一眼她满是淤青的身体,沉默了一瞬,转身走向门口,撩开帘子出去了。
华音听到了帘子放下的细微声响,睁开了双眸,却已不见裴季身影。
有一瞬的不解,但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低头望了眼自己身体上的淤青。
也是,她遍体淤青,他能有性趣才怪。
华音忽然就松了一口气。
华音正欲拾起地上的衣裙之际,帘子再次被掀开。
身体一僵,抬头望去,只见裴季拿着一个瓷瓶入了屋中。
他神色冷漠,淡淡的开了口:“躺到床上去。”
华音心想,他是怕她干.涩,所以准备了润.滑之物?
她都这样了,他还想着侮辱她?!
呸,禽.兽!
华音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几番反复后,她还是慢腾腾地躺到了矮床上。
他漠声道:“趴着。”
华音随着他一个命令一个动作的翻身趴在了榻上,若是忽略了身上的淤青,背后曲线甚是凹凸有致,玲珑诱人。
裴季走了过去,坐到了床边上,拔开了瓷瓶,倒出了褐色的液体。
华音闻到了浓郁的酒味。
那一瞬间,她反应了过来,这不是什么润滑之物,而是药酒。
药酒?
裴季要给她上药?
他是脑子被驴踢了吗?
亦或者是想用什么酷刑来逼她招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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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章 [V]
华音怀疑裴季是脑子被驴踢了,亦或者是想用什么酷刑来逼她招供。
那瓶药酒应不是普通的药酒,而是他从诏狱之中带出来,用于逼供的秘药。
或许涂抹上去后会像有千虫万蚁啃咬一般,折磨得让人说真话?
华音跟着锦衣卫回来的时候,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被杀的打算。
可想到这等酷刑,还是忍不住紧捏着被衾,绷着背脊。
裴季瞥了眼她因用力捏着被衾而泛白的骨节,收回目光。
慢条斯理地取下指中扳指放到了床上,再在掌心倒出药酒。
片刻后,粗粝茧子的掌心落在华音的肩胛骨上。
那处淤青了一大块。
药酒在淤青之处揉开了。低眸看了眼那素来白皙,让他在云雨之际爱不释手的盈盈腰身被淤青覆盖,裴季面色格外沉静。
冰凉与疼痛仅是让华音的肩膀微微颤了一下,她下意识地咬着唇瓣隐忍,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是习武之人,从未给人上过药,手劲自是不会轻到哪里去。
在肩胛骨火辣辣泛疼的时候,华音的脑袋也有一瞬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刺痛。
许是有什么地方似曾相似,脑海中忽然涌现了一小段的记忆。
在昏暗潮湿的小屋中。
一个看不清脸少年,给她揉着手臂的淤青,劝她:“你便听他们的话吧,若是继续下去,他们会打死你的。”
记忆到这咋然而止,疼痛让她瞬间回过神来,随后裴季那低沉平缓的嗓音落入了耳中,
“有许多人皆身不由己,我也能理解,若你能迷途知返,我会不予计较,护你周全。”
裴季意思,华音明白。
——若是她能把背后的那些人供出来,他不但不会计较,还会保护她免被追杀,可她能记得什么?
可她就连自己可能是刺客的身份都是连蒙带猜的,就是身上的蛊也是前几日才知道的,他还指望在她这里知道些什么?
华音沉默了一晌,幽幽道:“护我又如何?谁能知道我体内的蛊何时发作,我又能活多久?”
裴季轻嗤一哂,不甚在意:“不过是个蛊罢了,以我现在的权势,还能解不了?”
不管裴季会不会信守承诺,在这一瞬间,华音说不动心也是假的。可现在的她什么都不知道,如何能动心?
他确实位高权重,解蛊一事于他而言或许真的可行……
若是他真能神通广大的帮自己解了蛊,那是不是也有办法可让她恢复记忆?
没有记忆,还有蛊控制着她,更有背后有盯着她的人。
她现在就已经是处于绝境之中了,不知活路在哪里。
或许她入裴府的目的确实是杀裴季。就算真能侥幸杀得裴季,完成了这个任务,可这或许是第一个任务,但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杀了裴季后,终生还是会受制于人,直至死亡。
裴季或是不可信,但也只会利用她这么一次,往后也没有可利用她的地方了,说不定她可以置之死地而后生。
只要他能帮她解了蛊,她便少了一个后顾之忧,至于他承诺她免被追杀的事情。
她是不信他的。
当他知道所有事情后,她没了利用价值,怎可能还会费尽心思护她一辈子?
只要还没有一网打尽那些人,她就有可能被追杀一辈子。
华音因被抓回来,更担忧裴季会对寨子里边的人下手而混乱的心绪,也因他的话而逐渐平缓了下来,慢慢的衡量利弊。
裴季许久等不道她的回应,也不着急,倒了药酒在掌心随后覆在她的大腿外侧,力道较方才重了些许。
华音瞬间回过神,扭回头,敢怒不敢言的望向他。
裴季神色浅淡地暼了她一眼:“我耐性有限,别让我等太久。”
华音转回头,把头埋进了软枕中,闷声闷气的道:“若大人不是在给我上刑,就请大人下手轻些。”
他这下手的力道哪里是上药,分明是在上刑。
暂时感觉不到这药酒有什么端倪,揉搓过后,淤青之处火辣辣的发烫,但好像确实是舒缓了一些。
结合他所言,她也明白了他的行为是什么意思了,他在她身上用怀柔政策。
“力道轻了,淤血散不开。”他轻悠悠道。
目光落在已经揉过药酒地方,淤血是散了些,但却过分的红了。
敛眸思索了一下,他这九姨娘皮嫩肉薄,与男子皮糙肉厚不同,便也就收了些力道。
“如何?”
许是见他真的放轻了力道,还询问了自己,华音便也不委屈自己,开了口:“再轻些。”
那正在揉搓的手一顿。
裴季一挑眉,继续揉搓,轻笑了一声:“我是问你,想得如何了?”
华音略一愣,反应过来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沉思了半晌后,暗暗呼了一口气,谈了条件:“我不需要北镇抚司的庇护,只需要把我身上的蛊解了,再让我假死,最后给我一个新身份让我走,可成?”
裴季抬起眼帘,目光落在她微侧的脸上,沉思。
背后的淤青都已经揉搓过了,只差正面的没有揉,他收了手,道:“转过身来。”
华音转了身,拉着薄衾遮住了自己的柔软高耸之处。
裴季低眸暼了一眼她欲露不露的沟壑,眸色微暗。两息后抬眸看她,低沉反问:“有什么地方我没看过?”
话语一顿,嘴角微勾,似笑非笑:“我倒是好奇我的九姨娘之前不曾羞涩,怎今日就这般羞涩了?”
华音也不是第一日知道裴季的恶劣了。
人贵有羞耻心,她有,可裴季不一定有。他不仅没有,还会把对方遮住羞耻心那块布扯下来才罢休。
毫无衣物遮体与他谈条件,地位太过劣势。所以华音平躺下去,并未把被衾拉开。
裴季拉起她的手,仔细瞧了一眼手臂上的淤青,道:“这几个人不是你的对手,是吧?”
华音抿唇不语,不是对手又如何,最后还不是跟着回来了。
“不是对手,为什么回来了?”
自己的人,会耍一些什么手段,裴季不用多想也清楚,略一抬眉:“用整个寨子来威胁你?”
华音抬眼看他,也不说话,那双眼尾微微上挑的桃花眸似乎在说——明知故问。
裴季开始揉搓她的手臂,他不是很理解:“为何要在意这寨子的人,不过才认识几日,就为了他们,妥协了?”
华音逐渐冷静:“这事与方才我提出的要求没有什么关系吧?”
裴季顿了一瞬,颔首。
华音:“那言归正传,是否你知道了我背后有什么人后,就会帮我解蛊,让我离开?”
裴季沉吟几息,点了头:“成,我答应你,帮你假死,给你新的身份离开。”
“那现在,可以说了?”
竹楼被锦衣卫把守得严实,无人能探听里边说什么。
谈妥了条件,华音舔了舔干燥的唇瓣,看向他,犹豫了一下。
反正也没指望一下子就能让他相信,所以还是如实开了口:“我失忆了。”
裴季那原本还算平静的脸色,顿时面沉如水,微眯的黑眸有寒意溢出。
放下了她的手,往后坐直了身体,舌头抵了抵牙根,冷声问:“你觉得我不会把你如何?”
华音早没了方才回来时那般紧绷,她轻笑了一声,双眼无神地望着屋顶,慢声道:“我就这么一条命,活不久的命,我为何要对大人你说谎?”
她目光微转,与他对视:“几个月前,在大人寿宴那日,我摔了一跤,也磕破了脑袋,所以醒来的时候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可不知为何,直觉告诉我,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失忆了,所以才会隐瞒至今。”
她顿了一下,补充道:“大人若不信,可找大夫给我瞧瞧,当然也有可能瞧不出来。可若是大人帮我恢复了记忆,我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裴季不再继续上药酒,放下瓷瓶,拿起扳指戴入了指中后才冷冰冰睥睨向她。
他伸出手,指尖在华音心口的位置缓缓往上移,轻缓的抚摸着华音的脖子。
“你觉得我会为了知道你后边有哪些人,就真的不舍得杀了你?”停了停,裴季一声轻笑:“你便是不说,我费些心思与时间也能查得到。”
冰冷的扳指触碰到脖子上细腻的肌肤上,泛起颗颗小疙瘩。
满室寒凉,华音却是越发的平静。
她略抬下巴,把脖子露出得明显,让他掐得方便。
“大人不信,那大人便杀了我罢。”说罢,华音闭上了眼,她感觉到他的手掐住了她的脖子,只是并未用力。
“现在杀了你,还挺麻烦的。”他收回了手,看着她紧闭双眸的脸,继而道:“毕竟你现在是我未过门的夫人,你若是不想这整个寨子陷入危险之中,便好好配合。”
“至于方才所言,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到南诏前最好与我说实话,不然我也不留你。”
说着,起了身,朝着门口而去。
才撩开了帘子就见童之在门外侯着,他身形微挡,把帘子放下,遮住屋内春色。
童之唤了一声“主子。”
裴季点头,朝竹楼外走去。
出了竹楼,扫了眼把华音带回来的几人。
那几人感觉到了大人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背脊瞬间挺得僵直,额际有薄汗落下。
裴季面色沉沉,冷声道:“四个人,还不敌一个女子,何来的脸面出现在我眼前?”
见他们还没有动作,他眉眼微佻:“不明白我的意思?”
声音虽低,可却不怒而威。
四个锦衣卫顿时低下头,齐声应:“明白了。”
应声后,立即与暗处盯梢的锦衣卫换了值。
*
金格与大女儿在竹楼楼外宰鸡,看着男人与随从从竹楼出来
虽说那一行人的饭食无需他们费心,但想了想,金格还是杀了一只鸡给那沈姑娘补一补身体,也顺道给儿子补一补。
金家大女儿偷偷瞧了眼往人少处走的两人,收回目光,小声与父亲说:“阿爹,我觉得有些不对劲,那沈姑娘不像是追负心人进的南诏,倒像是那人为了沈姑娘而来,沈姑娘受制于那人的感觉。”
金格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但却是压低声音与女儿道:“他们怎么可能不知我们看出了端倪,但既然还在我们面前装,就是让我们不要多管闲事,给我们一条退路,若是拆穿了,对谁都不好。”
说到这,又嘱咐:“你和二丫头说一说,同时看好弟弟,别让他惹事,只要这些人明天离开了,便可。”
大女儿点了点头,但随即又担心的道:“可那沈姑娘呢?我看着沈姑娘像是身不由己。”
金格沉默了一瞬,与她说:“等晚上趁男人不在屋中的时候,你把鸡汤端去给沈姑娘,顺道把英叔给的信物给沈姑娘,再而转告沈姑娘,道她若是真到了南诏,想要暗中离开南诏的话,便拿着信物去王城中的南北杂货铺子,只要银子给得足,就没有办不成的事情,切记千万不要被那些人发现……”
暼了眼竹楼,低叹了一声:“这也算是还恩了,至于沈姑娘往后如何,也与我们无关。”
童之随在小叔身后远离了竹楼。
寨子中的人从旁路过,都免不得好奇地打量着他们,同时又在戒备着。
他们都听金格说这些人不是好惹的,若是遇上了,千万不要上前搭话,一定要避开。
走得远了,童之才道:“小叔可是要把九姨娘带去南诏?”
裴季用湿帕子擦拭沾了药酒的手,不甚在意的问:“难不成把她押回金都?”
童之皱眉,疑惑道:“不行吗?”
裴季笑了笑,笑意不达眼底:“据我所知,背叛的人通常没有什么好下场,恐怕还未押回金都,人就在途中没了。”
“可若在去南诏王城途中,九姨娘想了什么办法与刺客取得联系,那小叔的安危岂不成了问题?”
裴季把湿帕给了他,“所以,给我盯紧她。”
童之知晓说服不了小叔,但不免好奇道:“可与九姨娘同住一屋,风险着实大了些。”
裴季摇头:“我想看看,若有机会,她会不会下手。”
童之愣了一下:“那若是不下手,又能说明什么?”
裴季沉默的望向竹楼的方向。
若是不下手,一则说明她谨慎,二则说明她是真有背叛背后那些人的打算。
可就算她真有背叛那些人的打算,也未必见得要归顺于他。
她方才的那些话像是在拖延时间谋算别的。
失忆,不记得前尘往事了?
谁会信这明显是在拖延时间的借口?
但愿她真的能想通,不然还能有什么理由能留她?
作者有话说:
明天再日六吧,今天肝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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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离开寨子 [V]
天色渐暗,屋中也昏暗了下来。
华音起身点了灯,在矮桌旁坐下,盯着那一小簇烛火发呆。
尽管她已经实话实说了,可裴季还是不信她,但这也在华音意料之中,毕竟她没有任何能证明自己失忆了的证明。
如她不信他一样,她对他的话都有所保留。
只是她不信他,于他而言没有什么影响。可他不信她,却是会要了她的命。
他说到王城前,若她还不说真话,便杀了她。
可她毫无记忆,又怎么可能在两日内把失忆前的信息如实告知?!
据金格所言,从此处到金都,不过两到三日的路程。两三天后她要是没有恢复记忆,以裴季那样说一不二的性子,或许真的不会再留她。
华音烦躁地揉了揉简便的束发。
以为能柳暗花明,寻到生的机会,可怎么还是看不见活路。
她不如再摔一次,兴许能摔回记忆?
便是昏迷了,也拖延一些时间,不是吗?
想到这,华音已有了尝试的想法,但在什么地方摔倒最为合适?
这屋子是竹楼,在屋内摔到也没有什么用。思来想去,她想到站在竹楼外竹梯最后的两阶摔下最为稳妥。
头先着地,顶多会磕破些许,不至于会受到太大的伤害,且也比被蛊虫发作折磨要好许多。
华音站起身子朝门口走去,正要出去,却听见外边有脚步声传来。
除却金家人外,锦衣卫脚步轻几乎不可察,裴季更是悄无声息的。
华音停下脚步,回到了位上,不一会便传来金家大姑娘的声音:“沈姑娘,我阿爹宰了鸡炖了鸡汤,让我给你端来。”
几日相处下来,华音也听习惯了这掺着南诏语的大启话,不过是片息便琢磨明白了意思,说了声“请进。”
金家大姑娘端着鸡汤撩开了帘子进了屋中,对华音露出浅浅的笑意。把鸡汤放到了桌面后,她掏出了两锭金子放到鸡汤旁,道:“阿爹让我把这金子还给沈姑娘。”
是今日华音匆匆离去时留给金翎的金子。
华音道:“多日叨扰,还请收下,不然我于心不安。”要不是她,裴季与锦衣卫也不会到这个地方来。
金大姑娘笑了笑,然后再从怀中取出了一块月形的小铁牌,还有一张小纸条。
华音抬起诧异的目光看向她,只见金大姑娘连连摇头,很是谨慎的样子,然后打开了纸条。
华音低头看了眼写有大启文字的字条,看到内容,神色逐渐严肃。
——王城南北杂货铺子,信物交付,重金可秘密出南诏。——
只是片刻,金大姑娘便把纸条给阖起来,边藏回了怀中边回华音方才的话:“阿爹说了,沈姑娘救了小弟,对我们家已经是大恩了,若是再收下这金子的话,便是见外了。”
华音把信物收到掌心,说:“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金大姑娘面带着微笑摇了摇头:“沈姑娘不用太见外的。”说着起了身。
“沈姑娘先把这鸡汤喝了,我一会再进来拿碗。”
华音道:“不用太麻烦了,我一会送出去。”
金大姑娘笑点了点头,而后出了屋子。
目送金大姑娘出去,华音轻叹了一口气。
金家人应是也看出了她与裴季之间有问题,但是因裴季一行人浑身散发着一股惹上必遭殃的气息,他们为自保,故而没有点破他们,也没有好奇是他们是什么身份。
可尽管百般谨慎,但他们也还是愿意冒险帮她。
想到这里,华音脸色露出了一瞬淡淡的笑意。
都是良善之人,若是今日她没有回头,直接走了,将来必然会悔恨。
张开掌心,仔细端详掌心中那月牙形状的铁片。铁皮上刻有几个华音看不懂的符号,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但还是收了起来。
若是真如这金大姑娘所言,那她就必须得活着到南诏王城,还要活着在王城待上一段时日。
她得找寻借口说服裴季,多给她一些时间。
无论用什么样的法子,她都要冒险一试。
华音把鸡汤饮完,便拿着空碗起了身。
家家户户都是在屋子外边洗衣洗碗做饭,而这个时候天色只是擦黑,还未全黑,所以各户的竹楼前都还有人在做饭,因都在忙碌,也没有人注意到华音。
就是金家的父女也在转角处忙碌着晚饭,并未注意到她。
华音在楼梯口环视了一圈都没有看到裴季的身影,也不知他去了哪,更不想知道。
她拿着碗在阶梯处静站了片刻,然后才慢慢地走下阶梯。
停在了最后两阶阶梯上,望了眼地面平坦无尖锐的小石子后,她略一迟疑后还是转过身子,闭上双眼缓缓地往后摔去。
以为后脑勺会先着地,可却是和预想出现了偏差。
华音被一双宽厚的大掌揽住了肩膀。
“想靠自残来拖延时间?”
冷厉不悦的嗓音落入了耳中,华音蓦地睁开了眼睛,与裴季深沉的黑眸对上了视线。
华音只是征愣了一瞬,下一瞬立即从他的怀中起身,退后了一步。
华音低眸紧攥着手中的空碗,略缓心绪后,用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你既不信我失忆了,我总归自己想法子恢复记忆,或许摔一下,记忆就能回来了。”
裴季眸色微沉。方才在转角高处看到她静默的站在阶梯口,似有所思的望着楼梯之时,他便猜到了她的目的。
她应是想从高处摔下拖延时间。
原不打算理会,但看她似乎已下定了决心,裴季还是走了过来。
裴季以为她有多大的胆子,结果只是两阶阶梯。
裴季冷笑了一声,低声道:“暂且不说你是不是在与我耍心眼拖延时间,就说这身上被人扎了一刀,难道再补一刀不应该是伤上加伤?”
话到最后,多了几分讥讽。
华音回驳道:“摔的是我自个,那也不影响两三日后裴大人要我性命。”
裴季轻嗤一声:“别想着这些拖延时间的小伎俩,还是好好想一想在这几日内该如何与我交代。”
说罢,从华音身边走过,上了竹楼。
华音站在原地不动,呼了一口浊气。
转头望向竹梯,在琢磨着要不要摔一回之际,金家大姑娘走到了她身前,道:“沈姑娘把碗给我洗就好。”
说着便拿过了华音手中的碗,再道:“沈姑娘明日就要离开了,不如回屋好好休息。”
心思被打断,华音也没有再摔的心情。
华音转头看了眼那竹楼,心知裴季已经在主屋中,暂时不想与他暂时一屋,温声应道:“我在外边纳一会凉再回去。”
吹吹凉风,清醒清醒,也好想一想接下来该怎么做才能再拖延几日。
金大姑娘也没有劝她,转而去做饭。
华音在竹楼外边的石墩上坐了好半会,童之这时端着有氤氲热气的饭菜走近,算是恭敬地朝她唤了一声“夫人。”
华音依旧不习惯这个称呼,但还是点了点头。
童之面色平平:“夫人,饭菜好了,还请回屋与主子一同用膳。”
华音沉默了一瞬,随而想到她与裴季二人是未婚夫妻的关系,确实是得一同用膳。
就是再怎么不想与裴季同处一室,华音也没有矫情的使性子,起了身率先上去。
住了几日的屋子,原本还算宽敞,可因为多了个裴季,原本还算宽敞的屋子却显得格外狭小。
裴季盘坐在矮桌旁,华音没有靠近,免得生性多疑的裴季会怀疑自己在他饭菜中下毒。
童之把饭菜摆到桌面上之际,裴季抬眼看了眼站在几步之外的华音,收回目光,吩咐:“给九姨娘单独准备些。”
童之颔首,拿了个空碟子,各夹了一些菜到空碟中,再盛了一碗饭放到桌上,随之退到门口处。
裴季拿起碗筷,斯文优雅用膳,眼也不曾抬,只淡淡悠悠的道:“坐下,吃饭。”
华音不是寻常女子,更不会要死要活地与裴季反着来,现在识时务者方为俊杰。
她径直的坐下,拿起碗筷,只吃白饭,并不碰桌上的菜肴,食而不语。
一刻后,裴季放下了碗筷,华音也放下碗筷。
裴季起身出去梳洗,金二姑娘也送来了温水给华音洗漱。
华音简单的洗漱过后,解下高束的长发,拿起木篦梳理之际,裴季撩开帘子进了屋中。
她并未转头,只顾梳着长发。
裴季瞥了眼她那柔顺的青丝,走到床边坐了下来,轻慢的解开着外衫盘扣:“你说得对,你摔伤与否,都不会改变什么。”
背对着他的华音面上很平静,但心底已然在思索着如何让裴季再宽限她一些时日。
半晌后,华音转过身来,只见他躺在自己躺了数日的竹床上,头枕在他自己的手臂上,闭眼假寐。
见他如此,华音也知道今晚自己是无缘那张床了,但这都是小事,主要还是想法子拖延时间。
半晌后,华音开了口:“大人有没有想过我是真的失忆了?”
闭上眼眸假寐裴季,语声多了懒慢:“所以呢?”
“大人不妨尝试信我一回,在南诏王城中多有医术高明之人,他们兴许能诊得出我失忆了。再对症下药,或许很快便能恢复记忆,届时我便把所知的一切都告诉大人,而对于大人来说并没有损失什么,不过就是让我多活几日而已。”
裴季闭目半晌不语,华音拿不准他是怎么想的。
许久后,裴季才睁开双眸。略一侧头,眸色沉静打量着她那冷静的神色,忽然一笑:“今日回来之时,你毫无求生之意。怎么,不过过了小半日,就改变了想法?”
华音也不躲避他的目光,镇定道:“能活下去,自然不想死。”
既然都能活下去了,谁还想去死?
裴季勾了勾唇,闭上眼眸:“我还是那句话,给你两三日时间。”
华音暗恼他油盐不进之际,又听他说:“自然,若你有本事,也可在这两三日内说服我让你多活几日。”
华音眸光微转,是呀,虽然两三日很短,但他又不是明日就要她的命。
华音看了眼躺得随意的裴季,还是冒险的走到了床边,放柔声音问:“那我要如何才能说服大人?”
闭着双目的裴季唇角微扬:“美人计可行不通,而且……”话语略停,半掀开眼帘,在她的身上扫了一眼,最后与她四目相对:“而且你这身子那般惨烈,勾不起我的性趣。”
华音眼神一变,瞬息媚眼如丝,柔软的手攀附在了他的胸膛上,指尖轻缓地在他的胸口上抚摸着。
裴季垂眸暼了眼,并未阻止。
与她相处一室,裴季不曾脱下鲛纱软甲。
“我这九姨娘倒是能屈能伸得很,方才上药之时还一副忍辱负重辱催促我与你交.欢。现在相差不过是两个时辰,竟善变于此?”
裴季面上带着几分揶揄笑意。
华音心道这哪里能一样。
刚回寨那时他们已然撕破脸,他还用整寨子人威胁了她,便是她也将要死在他手上了。死之前还要受辱,谁能受得了,在死之前总归要硬气一回。
但现在裴季那句‘若你有本事,也可在这两三日内说服我’的话,便是给她的机会。
她除却那些忘记的信息外,还有什么能拿得出来与他谈条件?
现在除了裴季这条路外,她似乎没有了别的退路,再者她与他都也已经睡过了,她比谁都豁得出去。
华音轻盈的身子丝滑般的躺入了他的怀中,裴季眉忽然一挑,身侧的手臂微抬,但只一息便放了下来,放松身体让她躺在自己的身上。
华音声音娇柔道:“常言道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与大人也做了好几回的夫妻了,那总该也有数百日的恩,便不能对……妾身网开一面?”
一声妾身,好似又回到了在裴府之时。
裴季带着几分趣味的打量着她那张已没有了先前那似要厌生的脸。
那厌生的神色,现在取而代之是鲜活。
变脸到她这地步的,倒是常见,但在他面前敢明目张胆做戏的,倒是不多见。
都已经撕破脸了,她竟还能装出这么一副柔情蜜意的模样来,心理可见足够强大,不必男子差。
裴季抬手,捏住了她的下巴,挑起。目光幽深的道:“若是他日也有人如我如今这般拿捏着你,你是否也会用美色换取平安?”
华音心中暗忖她没有遇到过他说的那种危险,又怎么会知道自己是怎么选择的。
但现在她敢肯定,裴季是不想听到她说是。
华音倩然一笑,手抚上他的手背,把自己的下巴自他手中救出来,语声轻柔:“可大人与旁人是不一样的,我已与大人有过鱼水之欢,自然是能放得开,旁人又怎么可以拿来并提?”
另一手在那腰上硬实肌肉上来回游移,欲往下之际,一只带着厚茧的手掌抓住了她的手。
裴季抓住了她的手,似乎看穿了她一般,眼中浮现了讥诮笑意:“你我毫无情意都可交.欢,旁人又有何不同,嗯?”
二人看似暧昧悱恻,却像是在博弈,看谁先松口。
“妾身发誓。”华音抬起手:“若是遇上生命之危,绝不以美色来换取苟活,违者便不得好死。”
裴季松开了她另一只手,目光自她那双眼移到她那艳红的唇上,慢声道:“你这张嘴说出的话,不可信。”
说着,面色沉了下去,语声冷静:“下去。”
他不吃这一套,华音意识到这一点,正要识趣下床的下一瞬,腿上触碰到了什么热韧之物,只征愣了一瞬后便反应过来了是什么。
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心底更是多了几分讥讽。
这还不是有了反应,男人呀。
华音拿捏好了度,不再继续演下去。
下了床,走到了矮桌旁坐下,收敛了方才演戏的劲头,对床上的人笑了笑:“我等着大人改变主意。”
这几日,裴季也不会杀她,而与她这个有可能是刺客的人共处一屋的是他,所以现下最该戒备的人,是裴季。
意识到了这点,华音多了几分轻松,少了几分紧绷,转而手支在了桌面上,托着腮闭眼休息。
养精蓄锐后,才更有精神头应对有可能一宿都在戒备而寝不安的裴季。
床上的裴季平静了几息后,沉静道:“倒是会拿捏男人的劣根性,调/教你的那些个人都是这么教你的?”
华音已然淡定了下来,睁开眼,直言道:“我失忆了,不记得那些人是怎么教我的了。”
又想起那短暂记忆中的自己遍体淤青,继而道:“不管怎么教,教的又是什么,为了少受些折腾,肯定都是要学的。”
说到这,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对裴季笑道:“若是我这性子再硬一些,大人今日见到的九姨娘哪里还能是我?”
裴季大概是也经历过,且心肠也太过冷硬了,所以生不出半点的同情,如同没听到她的话,神色淡漠的闭上双目。
华音见裴季已不想与她再多言,也没有继续自讨无趣,闭上眼休息,至于裴季睡不睡,华音丝毫不在意。
夜色渐深,给了华音机会行刺的裴季听到细微绵长的均匀呼吸,微微蹙眉,转头望去就见那刺客毫无防备地睡了过去。
……
料定他不会在这时对她动手,她反倒是破罐子破摔,不戒备了?
裴季自嘲一笑,他倒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了。
目光落在她那紧闭双目的脸上,裴季自嘲的笑意敛去,而后是兴味一笑。
他这九姨娘越发的有趣,倒是让他生出了几分不舍杀她的念头来了。
*
鸡啼之际,华音醒了。
舒展了一下略僵的身子后,转头看了眼床铺,已无裴季的身影。
她起身去摸了摸床铺,是冰的,显然早就起来了。
裴季出了房,她竟丝毫不知……
她勉强能胜四个锦衣卫,而裴季在她之上,他究竟练的是什么功法,竟这般的深不可测?
华音收回了心思,望了眼窗外,天色灰蒙蒙,约莫寅时。
等天色大亮,瘴气散去之时裴季也该出发了。
华音换了先前的男装衣物,高束长发,形如马尾。
思索了半晌,她还是摸出几锭金子放到了床头之下。
天色已亮,锦衣卫已整装待发。
童之领着她走到裴季的马车旁,华音目光被后边的那辆马车吸引了注意。
昨日这辆马车便一直有人看守着,马车应该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华音现在是半个阶下囚,保命为重,也没有心思在意那里边到底是什么。
收回目光,上马车前,华音转头看向远处相送她的金家人,他们朝着她挥手。
华音露出了笑容,声音清亮道:“有缘再见。”
说罢,转身踩上脚凳上了马车。
上马车时,华音感觉出来这马车与普通马车的不同。
这马比普通马车闷热,方才扶到门框进来之际,触感比木头多了许多的冰凉。
这看着是木头所做的马车,但实则是铁铸的,能防箭矢。
入了马车之中,笑意微敛,端坐到一旁。
裴季暼了眼她,收回目光,朝外边吩咐:“出发。”
一行二十余人缓缓从寨子出发,出了寨子,往王城而去。
彼时,寨中有人取了饲养了许久的鸽子,在脚上绑上了纸条放飞。
鸽子飞出寨子,亦是往王城飞去。
山林间有凉亭,鸽子落在了凉亭之上,有人抓住鸽子,解开了脚上绑着的小竹筒,迅速把信笺递给亭子中戴着面具的男人。
男人打开信笺,看了一眼内容,蓦地一收,眸色瞬息凌厉,果决下令:“裴季已出盘阿寨,即刻埋伏百人,在他进南诏前务必截杀。”
*
从寨子出来后,裴季便骑了马,让华音与小金银待在马车中,不允出来,这让华音有计也无处使。
如今过了大半日,日头西移,再过不久就该是黄昏了,夜间会有瘴气弥漫,所以要在天黑前找到一个地方过夜。
就在这时,马车忽然停下,外边除却飞禽走兽与风吹树动的声响外,裴季那一行人连半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华音似也嗅到了不寻常气息,她暗暗地把小金银放入了小笼子中。
因怕在入南诏王城途中生出什么意外,小金银又像昨日那样跑入林中,寻得回来是好,寻不来就坏了。
这南诏林子处处隐藏着危险,小金银恐怕难以存活。
所以在离去前,华音向金家大姑娘讨了个笼子。这笼子之前是养小鸡仔的,洗干净后也没有什么异味。
小金银不适应的扒拉着竹子编成的笼子,华音也没有理会,而是聚精会神的注意在外边的风吹草动。
这时,帘子忽然被撩起,一把腰刀从窗户推了进来。
华音一愣,随后听到外边传来裴季那挟着肃杀之意的声调:“只管顾着你自己,能活下来,便多允你五日。”
华音闻言,握着了推进来的腰刀,握住了刀柄,暗呼了一口气。
裴季能出此言,将迎来的应是一场硬战。
那些人,应是冲着裴季来的。
若是她趁乱跑了,不知可行?
略一琢磨后,华音便有了成算。
若是打不过,便跑。
若是打得过,便硬着头皮打。
与裴季进退这一回,说不准裴季真的会助她恢复记忆,继而寻法子把她身上的蛊给解了。
想法才落,似感危险,华音上身瞬息往后一仰,一只短箭疾速穿透帷帘入了马车,从华音眼前一寸飞过,击中马车铁墙时“铮”的一声便落在了地上。
华音没有丝毫停顿,利落的把那看似是木制,实质是铁制的车窗阖上,不留半点缝隙。
在同一时间,无数短箭从四面八方划破疾风而来,发出了刺耳的声音,全数向着马车射去。
作者有话说:
裴狗:美人计对我没用
华音目光下移:哦——
【情人节红包给你们,评论给我—。—】
三十六章 [V]
深山老林,树木错落密布。
箭雨袭来,错落的树木便成了最有利的遮掩物,二十余人,仅有一人不慎被箭射伤了肩膀。
但显然那些箭矢所向的目标是马车。
裴季此行,并未大张旗鼓,也算是低调入南诏了。
原本一袭黑衣,但也在今日出发之际换成了南诏百姓的装扮,与一行锦衣卫的装束并未无区别。
所以杀手哪里会料到他有马车不坐,偏骑了马?
马匹受到惊吓,欲狂奔之前就已被箭矢射入了马脖子,倒地抽搐而亡。
更有无数“噼里啪啦”的箭矢撞击声从马车四面传入。
短箭被铜墙铁壁的马车挡在外边,纷纷掉落在地上。
马车四周的地面上已然掉落了一波又一波杀伤力极大的短箭,就是车厢也被箭矢射得坑坑洼洼。
杀手们意识到裴季那辆马车不是普通马车,刀箭不入后,百名杀手从四面跃身而出。
华音握着已抽出刀鞘,泛着寒光的腰刀,面色沉着的细听着马车外的声音
——箭雨停下,随之而来是刀刃相间的声音。
杀手往马车群起而攻,这不知谁忽然高喊了一句“裴狗贼不在马车中”,围着马车打斗的声音渐小。
华音推开些许的缝隙,往外望去。
马车外,皆是数个黑衣杀手对付一个锦衣卫。
锦衣卫身手了得,但杀手也不是草包,几个人对付一个,锦衣卫渐处下风。
只是她看不到裴季所在,也不知他是如何凶险的处境。
华音略一分析。她在马车中,不见得有多安全。
万一裴季落败,杀手围了马车,她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了。
若是下了马车,一看事态不对,也容易寻准时机逃走。
华音琢磨间,握到的手五指逐一舒展,再而收紧握的下一瞬,猛然打开马车,从中跃出。
只需目光一扫,便看见了裴季所在。
一群杀手拖住了一众锦衣卫,而二三十杀手则围攻裴季。
裴季招式霸道利落,没有一丝花哨,一转身悍然挥刀便砍下了一名杀手的手臂。
尽管裴季被数十人围攻,华音还是从他那镇定从容的神色看出了他的游刃有余。
他未出全力。
他是死士出身的事情并不是什么秘密,但他那些招式都是锦衣卫所使的招式,没有那种势如破竹的嗜血感觉。
如此留有余力,裴季必有后手。
意识到这点,华音毫不犹豫站定阵营。
有杀手向华音袭来,华音利落躲开他,手中的刀再毫不犹豫的往杀手的肩膀砍去。
几个招式便让杀手落于下风,在砍伤杀手的前胸后,华音镇定的握着刀便跃上马车车顶,往裴季那边飞跃而去。
失忆后第一回砍伤人,华音并无不适。
到了裴季那处,华音从外解决围攻裴季的杀手。
忽然出现一个貌美女子,女子所使招式路数快狠绝,不是什么正派的路数,像是杀手所使的招数。
皇家死士与私人所养的死士武功路数皆有所不同,更不用说各个暗门派系不外传的暗杀招式路数。
不远之处,站在树干之上的一个面具男子看见那女子所使招数,面具之下,脸色瞬息一沉。
密函中,未曾说过有这么一个女子随行左右。
这个女子武功招式,与楼中只有少数杀手会的武功相似。
似乎想到了什么,男子双眼半阖溢出凛冽寒息,杀机陡显。
楼中花费十余年培养这么一个色貌身手一绝的杀手,终还是被背叛了。
那便留不得了。
抬起手,臂上□□对准了女子。
裴季哪怕是被杀手围攻,依旧一派从容镇定,还有闲余目光暼了眼他那身手了得的九姨娘。
嘴角微掀,倒算她识时务,但随即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目光倏然锐利往前侧望去。
只见那远处有人以□□对准了华音,只一瞬短箭离弩,朝着华音瞬息疾飞而来。
裴季周遭气势陡然一变,狠戾尽显,猝然踹开杀手,手中腰刀飞出,朝着短箭划空而去。
同时,裴季跃身而起,踩在一名正要爬起继续再战的杀手头上,一跃而过,脚底下依旧踩着一众杀手的头顶,朝着华音而去。
腰刀撞开短箭,但紧追而来的另一支短箭却是一瞬间插入了华音的胸口。
华音瞳孔骤然一缩,身形略一抽搐,手中的刀猝然掉落,
一切都是在瞬息间发生的。
刀子落地,杀手的刀子朝着她砍来的下一瞬。早已握回刀的裴季,身形一转,悍猛挡开杀手的刀子。
震得杀手握不住刀柄,长刀被震飞的下一息,执刀之手也被砍落在地。
华音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挡在她身前的裴季。
他疯了不成?
既然会救她这么一个可能是杀手的人?!
裴季侧脸暼了她一眼,神色泠然道:“我只救你这一次。”
其他杀手朝着裴季群起攻来,裴季收回目光,却是不动,皆由锦衣卫抵御。
骨节分明的长指自锋利血刃上缓缓抹过,再抬眸,那双黑眸中似有茹毛饮血之势。
裴季往短箭袭来的方向望去。
一息间,那锐利目光似略过重重杀手与茂密林丛,与树上男子对上视线。
四目相对,似乎不用言语,也能明白彼此眼中的一触即战之意。
裴季嘴角忽然勾起了一抹笑,眼神倏忽一变,锐利的眼神中尽是锋芒与杀机。
几乎同时,男子身形一动,从树上跃下,朝着裴季而来。
裴季亦然向着男人疾驰而去。
裴季与戴着面具的男子刀剑相触,二人交手间根本快得让人目不暇接。
这才是真实的裴季。
大内死士者,都是从死人堆中爬出来的,必然嗜血。
华音中箭之处为锁骨下方两寸,离心口稍远。尽管脸上的血色渐失,疼痛刺骨,但华音却还是迅速用左手捡起地上的刀抵抗凶险。
华音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或因裴季出手相救,她心中少了要随时逃跑的心思。
童之与一个锦衣卫护在了受伤的华音身旁,童之与华音道:“只需再坚持半刻便好。”
华音起初无暇去想童之这话的意思,直到面具男子与裴季由旗鼓相当到逐渐落于下风,手臂也被裴季划了一刀之际,远处忽然有数十个黑衣人朝这边赶来。
黑衣人手间的刀子与锦衣卫的刀子是一样的。
是锦衣暗卫!
锦衣暗卫以破竹之势相援,极快占据了上风。
面具男子瞬间明白了过来,裴季在入南诏前早有准备!
男子被裴季那悍猛得干净利落的杀招逼得连连后退。
男子不是莽撞之人,现在的情况哪怕是全军覆没也不一定能杀得了裴季。
不能做无谓的牺牲,那为今之计,只有撤退一计。
念头才起,男子迅速后退,高喊道:“撤!”
杀手剩下不到一半,听到这一声“撤”,便迅速后退。
锦衣卫追去近乎一里,裴季声音穿透林子而去:“穷寇莫追。”
杀手退去,华音手中腰刀再次落地,在倒下之前便扶住了一旁的树干。
有鲜血从华音口中呕出,眩晕袭来,近乎要陷入昏迷。
裴季话语才落,身后忽传来童之惊喊的一声“九姨娘”。
裴季转过身,只见华音撑着树干强撑着,嘴唇旁都是鲜红的血渍。
裴季只沉默了一瞬,便朝着她大步迈去。
华音昏迷之前,似感被阴影笼罩。
她抬眼望去,即便视野模糊,但也知晓是裴季。
她看不清裴季的脸色,但还是苍白一笑,皓齿被血染红,她颤着声音问:“若是我侥幸没死,可否帮我解了蛊?”
说话间,又有鲜血呕出。
裴季望着她的目光逐渐复杂,终还是把她抱起,快而稳的朝着马车而去。
华音昏迷之时,听到他说了一声“好”。
*
华音恍恍惚惚得像是身在梦之中一样,什么都觉得不真实,光影交错,耳边声音时近时远。
锦衣卫用最短的时间寻到了一处安全的地方,行伍停下休整。
童之带着会医的锦衣卫快步走到了马车外,道:“大人,九姨娘身上的短箭得取出来了。”
裴季已用匕首划开了华音中箭之处的衣服,检查过了短箭未伤及要害后,冷声道:“我亲自来处理,你立刻去准备热水,纱布,烛火和干净的刀子。”
裴季因常年过着刀尖舔血的日子,对处理刀剑,箭伤的手法胜过大夫。
童之不敢耽搁,即刻安排人去准备这些东西。
片刻后,把准备好的东西都相继送入了马车之中。
小金银因闻到了血腥味与看到昏迷不醒的女主人,在笼子中狂躁的扒拉着笼子。
裴季面色阴沉暼了一眼吵闹的小金银,冷声吩咐童之:“把这小畜生扔出去。”
童之闻言,忙把笼子自马车中带了出去,然后入马车帮忙,压住了九姨娘的双手,同时也不断地擦拭着伤口溢出的血。
短箭被剜出,扔在了水盆中,又被染红了一盆水。
烧红的刀子在剜去短箭的同时也烫了伤口,止了潺潺鲜血。
在伤口处撒上了药粉,裴季毫无情绪起伏的开口:“下车。”
童之反应迟了一瞬才知是与自己说的。
也是,马车除了他,九姨娘还在昏迷之中,不是对他说,还能对谁说?
童之下了马车,裴季才脱去华音上身所有衣物,擦去雪白肌肤上的血迹,随而用纱布包扎了伤口。
伤口包好,拿起马车内的斗篷,盖在了她的身上。
暼了眼昏迷中的人后,才转身下了马车。
裴季从马车出来,走到火堆旁时,橙红火光映在那张神色冷凝的脸上,阴沉得让人不寒而栗。
童之端来茶水。
裴季接过杯盏,冷声吩咐锦衣卫:“今晚分三批来看守,连只飞蛾都给我盯紧了。”
锦衣面色肃严,相继拱手一应。
众人相继散去戒备,或疗伤。
童之站在裴季身旁,开口道:“后边那马车里的几个探子都死了。”
裴季毫不在意那些人的死活,面色一贯漠然:“死了便死了,不必在意。”
童之静默了片刻,看了眼九姨娘所在的马车,问:“大人,九姨娘的伤势如何了?”
裴季饮了口茶水,面色平缓了稍许:“没有伤及要害。”
寻常女子身子娇弱,但华音的身体却与之相对而言强健许多。
童之呼了一口气后,随而不解:“可那人为什么不是对大人出手,而是像故意针对九姨娘?”
裴季不知多少次与鬼门关擦肩而过,凶险自然不用说。而交手的经验也比华音这不像出过什么任务的杀手来说,要多得多。
故而对暗器一类极为敏锐,若是那箭矢对着他而来,也不会伤及他半分。
杀手自然不会傻到不知。
裴季转身,沉静地望着马车,沉默思索了片刻后有了大概的答案。
不紧不慢地开了口:“无论是杀手还是锦衣卫,叛者必被诛杀。”
童之只思索了一瞬,便明白了小叔的意思,惊诧道:“那些人与九姨娘有关系?!”
裴季看向那烧得噼啪作响的火堆,双手的五指舒展几番,才面沉如水的道:“与那带着罗刹面具的杀手交手的时候,所用招式,与她今日与杀手交手时的招数一脉同宗。”
裴季虽与一众杀手交手,但还是留了心在华音那处。
他想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她会不会逃。
结果倒是出乎意料,她竟没逃。
童之思索道:“若是九姨娘与那些杀手原本是一伙的,如今背叛了他们,他们也知晓九姨娘在南诏,恐怕也不会让九姨娘活着走出南诏。”
裴季忽然冷声一笑,随即沉下脸色,语声果决:“只要我想让她活着,她就能活着走出这南诏!”
童之信小叔所言。十年前,南诏那般凶险,小叔还不是一人把先帝给救出了南诏?
如今还有这么多的锦衣卫,难道还护不住一个九姨娘?
童之不知想到了什么,望向王城的方向,狐疑道:“大人此行,宫中无人知晓,只有小的与南诏王知晓,为何这些杀手会提前知晓?”
裴季暼了眼南诏王城的方向,没有半分惊讶。面色漠然,语声轻慢:“南诏王宫约莫出了奸细,而这奸细潜伏在南诏王身边,极得南诏王信赖。”
童之不解:“可此番是南诏王以先皇血……”童之话语一顿,略过这话,继而道:“南诏王以那事为由邀大人来南诏,为何就不能是他故意走漏的风声?”
裴季面色仍是漠然至极:“南诏内乱,他久病不愈,已拿捏不住手握重权的清平官段瑞。不用多久,段瑞便能逼他退位,他巴不得大启助他夺回政权,又如何会想我死?”
裴季为大启摄政大臣,便是远在数千里之外的金都,也对这南诏内政了如指掌。
说到最后,裴季露出讥讽:“但这南诏王还是过于懦弱与轻信他人了。不过这样的人好在好控制,此番前去,便顺道把这藏在他身边的毒疮给去了,一劳永逸。”
二人谈了一会话后,裴季吩咐童之:“去熬些米汤送到马车那处。”
裴季负手望了一眼南诏王朝的方向,轻叹一息:“我这九姨娘说不定还能派上用场。”
*
自杀手伏击后的一日内,锦衣卫在这期间悄无声息的杀了几个杀手派来的探子。
南诏山林众多,只要一个时辰没有了踪迹,便很难再追寻。
而那些杀手此番重创,就算是想要再次刺杀,也未必能成事。
裴季一行人慢慢悠悠的往王城而去。
因马车行得很慢,本该再用一日就能到南诏王城的,但还是拖延了半日。
马车虽慢,但还是稍有颠簸。
华音悠悠醒来,胸口上边的伤口因这稍许颠簸而隐隐泛疼,她睫羽煽动了半晌后才微睁双眼。
车厢内的光线柔和而不刺眼,很快便适应了这光亮。
“醒了?”
有徐沉嗓音如流水划过,流入了华音耳中。
华音只是睁眼茫然了片刻就恢复了意识,微微转头,望向姿态轻松看着书卷的裴季。
她扫了一眼周遭,发现自己是躺在了他那宽敞的马车之中。
身上触感似不对劲,她低头瞧了眼。她盖着他的披风,光滑的肩膀微露。
披风之下,她似乎不着一物。
不等她细想,胸口上方传来阵阵疼痛,在提醒着她
——就在不久前的那场刺杀之中,她险些丧了命。
想起昏迷前的事情,华音也顾不得问现在在哪,而是着急的问:“在我中箭后,大人是不是答应了我,要帮我解蛊?”
因失血过多,又受了伤,华音的声音虚弱无力。
裴季目光一转,暼向她:“就这么惦记着解蛊的事情?”
华音道:“谁知会不会忽然发作,忽然人就没了,怎能不着急?”
他体内要是有那么个恶心的东西,看他还着不着急。
裴季轻笑:“差些没命了,醒来后半点也不慌,且也不先问问自己身体如何了,反倒先着急询问蛊的事情,还怕我反悔不成?”
华音舔了舔干燥的唇瓣,嗓子略显沙哑:“说实话,有些怕。”
裴季收回目光,拿过一旁的水袋,拔出塞子,把水袋口放到了她干燥唇边。
华音眼眸圆瞪,露出惊疑之色,似乎不认识眼前的人一般。
裴季忽然露出阴恻一笑:“这水里放了剧/毒。”
华音愣了一下,随即道:“要毒死我,还不如放任我不管来得快一些。”
裴季微抬水袋,有水入了她口,她连忙咽下。
干燥的嗓子逐渐得到湿润,也好受了许多。
喝了水,马车忽然一个颠簸,疼得华音瞬间倒抽了一口气。
裴季知晓这种程度不至于让伤口裂开,把塞子塞入水袋口,平静道:“没条件给你静养,忍着。”
受刀伤箭伤后,为免伤口裂开,不宜移动,但这荒郊野岭的怎可能不移动?
华音思及裴季的变化,隐约觉得有些怪异。
想到在她中箭之时,他护她之事,华音的思绪不禁多了几分活跃。
裴季救她,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从她口中知道有用的信息?
还是说云雨了几次,让他对她多了几分情丝?
华音觉得情丝可能没有,情谊倒是可能有几分,毕竟没有哪个人能比她与他有过更近距离的接触。
待她有几分不同,也还算是正常的。
又想她应下自己会帮她找解蛊的方法,华音觉得自己赌对了。
忽然又一个小颠簸,把华音从千思百绪中拉回了神来,轻嘶了一声:“疼,忍不住。”
裴季感觉到她对他有所松懈,忽然开口:“别想着我给你解蛊,你就觉得可以活下去了,你不如先想想如何活着离开南诏。”
华音抬起疑惑的目光望向他。
裴季目光落在她伤口处,慢悠悠地道:“那箭没对准我,也没对准任何一个锦衣卫,反倒对着你这么一个女子,你觉得是为何?”
华音微微眯眸,思索几息后,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神色逐渐变了。
几息后,面色趋于沉静,与裴季目光相视,开了口:“那些人之前是与我一伙的?”
裴季微微挑眉,望着她那不似作假的神色,略一沉吟。
他开始相信她是真的有可能失忆了。
作者有话说:
我暂定每天晚上十一点左右更新,有意外情况的话会在评论区说明
三十七章 [V]
斜阳西坠时,一行人已出密林,进入临近南诏王城的乌蒙城。
乌蒙城有南诏官兵把守,进入城内的人皆要严查。
裴季行径已经暴露,也不再隐藏身份,故而七八十人声势浩大,大张旗鼓的停在乌蒙城城门前。
南诏官兵接过锦衣卫递过来的南诏王亲自誊写盖印的同行文书,还有大启文书,辨别真伪后,面色都为之一变,态度万分恭敬。
而后有人把大启摄政大臣裴季入了南诏,到了乌蒙的消息传到乌蒙城大军将之处。
乌蒙城镇守的宋大军将一惊,随即准备出府去迎,同时也让人即刻清空乌蒙城最大的客栈,把他们迎到客栈。
王朝现在是段瑞在把持大权,他未曾收到段瑞书信说裴季要来南诏,那极有可能是南诏王请来的,所以他可不敢擅自做主把这裴季迎入府邸招待。
宋大军将匆匆赶来相迎,在一行人之中看见为首之人一袭黑衣,姿容不俗,散发着上位者的凌然气势。不用多想,便知此人就是大启摄政大臣裴季。
宋大军将面带笑容迎了上去,单手抱胸一躬身,以大启语道:“裴大人此番来南诏,怎不是实先通知下官,下官也好出城相迎。”
南诏降入大启,已属大启附属国。
裴季摩挲着指中扳指,慢悠悠地道:“不说也被截杀了一回,若是通知了,恐怕也不知能不能活着到南诏王城。”
宋大军将听到裴季遇刺,脸色一变,惊道:“到底是何人胆子这般大,竟敢在南诏内行刺裴大人?!”话语一顿,又忙问:“不知道大人可有被伤及?”
裴季:“我倒是无事,但却伤及了我的手下,还有我的宠妾。”
宋大军将眉头不禁一跳,来南诏,怎还把宠妾带来了?
虽满是疑惑,但还是立即道:“下官立马让人把乌蒙最好的大夫唤过来,大人请先随下官到下榻之处。”
裴季略一点头,上了马车。
马车中,华音坐在车内,背倚着软枕,因马车一动就牵扯到伤口,面色不仅一白。
自裴季口中知道自己与那些杀手有可能曾是同伙后,华音便一直沉默。
裴季暼向她:“怎么,还没缓过来?”
华音望向裴季,暗呼了一口气,几息后才开口:“此番我是因大人才会与那些人正面敌对了,大人是不是也该负些责任?”
裴季目光落在她那受伤的位置,微抬下巴:“那短箭是我给你拔的。”
华音皱眉,随即虚弱地笑了笑,问:“若不然等大人下回中箭之时,我再给大人拔箭,还回大人的拔箭之恩?”
裴季闻言,勾唇一笑:“恐怕你没这个机会。”
华音也笑:“说不准还真有这个机会呢,到时候大人可要记得把这个机会留给我。”
裴季微拧眉:“我记得,你的卖身契还在府中。且我未写放妾书,你还是我的九姨娘,你就这么想守寡?”
“大人是知道的,像我这等身份的,无论有无卖身契,还是有无放妾书都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裴季斜嘴一笑:“也是,有什么用,我这九姨娘还不是跑了?”
二人的语气都是慢悠悠的,可却也暗藏锋芒。
华音见他提起这件事,便立即承诺:“这次我绝对不跑了。”
裴季脸上的笑意敛去,黑眸深沉的盯着她,缓缓开口:“你倒是再逃一回试试看。”
华音听出了他话里边别的意思——你要是再逃,我就不是活擒,而是下死令。
华音面色很是坚定:“绝对不逃了。”
裴季轻嗤笑一声:“那你便记得你所言,若是你再逃一回。”笑意逐渐伸出阴森之意,阴恻恻的道:“让我抓到,便把你关入那暗无天日的屋子,一辈子都见不到日光。”
华音正要点头,却忽然一愣:……嗯?
不是该要了她的命……么?
裴季自那略显茫然的脸上收回目光。半侧身子,抬手,二指轻撩帷帘,望出马车外。
乌蒙城街道破旧,还不如大启边缘的城镇。
南诏与大启打过仗,后来加上多年内乱,除了王城外,其他城镇都较为贫穷。
小片刻后,华音才从裴季打算关她一辈子的事情缓过神来,望到他的身影,暗瞪了他一眼。
裴季收回目光,转回身之际华音又换上了虚弱的脸色。
“大人在看什么?”
裴季面色平静:“没什么。”
约莫一刻余,马车到了客栈外停了下来,外边传来宋大军将的声音:“裴大人,到客栈了。”
华音看向裴季,只听他道:“你伤势过重,我抱你下去。”
华音伤在胸口,虽不宜移动,但只需小心些也可以自己下马车,且又不是那等弱不禁风的女子,更不是伤在脚,怎会走不动?
略一琢磨便会意过来——哦,原来要演戏了。
他说她伤势过重,那她就是伤势过重吧。
华音朝着他抬起未伤及的另一条手臂,虚弱道:“那妾身劳烦大人了。”
裴季先行下了马车,然后伸臂把华音抱入怀中。
华音一入怀,便把脸埋入了他的胸膛。
胸膛略感柔软,裴季微微诧异地低眸望自己的胸膛瞧去,只见她埋在他的胸膛之中,遮住了整张脸。
似乎猜到了她为什么这么做,唇瓣微微一勾,倾泻出一丝笑意。
宋大军将看着裴季抱着一个女子下了马车。想要看清女子的脸,却因天色昏暗,再加上女子把头埋入了裴季的胸膛中,所以只能看到一头乌黑的秀发,还有半截白皙的颈项。
宋大军将收回目光,恭敬道:“客栈已清空,且客房也已经安排好了,裴大人请入客栈。”
裴季颔首,面色平淡:“前面带路。”
裴季抱着华音入了客栈,穿过大堂,踩上阶梯,因步子徐沉而平缓,所以完全没有牵扯到华音的伤口。
到房门前,裴季顿下脚步,转头看向一旁的宋大军将:“一路舟车劳顿,有些疲惫,便不用准备什么宴席了。”
宋大军将语声恭敬:“那下官一会让人准备膳食送来。”顿了一下,又道:“大夫应该也快到了。”
裴季颔首,随而在童之打开房门后,抱着“宠妾”入了屋子。
宋大军将目送裴季进了屋子,朝着裴季的背影道:“那下官先行告退。”
裴季“嗯”了一声,童之把房门阖上后,面向宋大军将:“劳烦大军将了。”
宋大军将含笑道:“若是裴大人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便好。”
童之客气应下。
宋大军将转身离去,等出了客栈之后,他吩咐身旁的幕僚:“去寻一个美人送到客栈来。”
幕僚略微诧异,“听说那大启摄政大臣不近女色,送美人会不会不大适合?”
宋大军将露出一抹讥讽笑意:“那裴季来大启也要带着一个宠妾,你觉得是不近女色的人?”想了想,道:“他那宠妾受了伤,肯定伺候不了他。不管裴季因何而来南诏,都要与这裴季打好关系。”
幕僚闻言,琢磨了一下,忽然抚掌道:“我们趁机送美人给他,若是伺候得好,没准等他回大启的时候会把人也带回去,如此也算是安插了个人在他身旁,段瑞大人肯定会高兴的。”
宋大军将面露笑意,他也是这个意思。
*
裴季把华音抱入了屋中,放到了床榻上,站直身子后似笑非笑的看她:“就这么怕露脸?”
方才她把脸埋入他得怀中,显然是不想让人看清她的样貌。
华音应:“少一个人看清我的脸,我便多一分活着出南诏的机会。”
裴季扬眉,十分自信:“只要我想,你便能活着出去。”
华音反问:“那大人想我活着出大启吗?”
裴季轻笑:“那要看你的表现。”
华音知道他说的表现是什么,但还是插科打诨,故作苦恼:“可妾身如今身上有伤,怕是无法表现好了。”
裴季陪她继续做戏,意味深长的道:“我信你可浴血奋战。”
华音略一琢磨这几个字,脑海中立即浮现出他们交缠在一块之际,有鲜血涌出的画面,嘴角不禁一抽。
与裴季比底限,她到底还是嫩了些。
华音收起打诨之意,撇开视线,问:“劳烦大人让小二送些热水上来,我想擦洗一下。”
受伤后,华音便没有再碰水,身上有些难受。
裴季挑眉:“最好不要乱动,伤口容易裂开,沾到水的话,会流脓。”
华音也不是非要擦身,也就点了点头:“那我自己换药。”
华音的话声才落,便传来敲门声,随后是童之的声音:“大人,大夫到了。”
裴季:“进来。”
房门被推开,一个中年大夫从外忐忑走进。
房门阖上,中年大夫行过礼后,便用南诏话询问:“可否让草民看看这位姨娘的伤口?”
裴季冷声道:“伤在胸口,怎么,你要看?”
大夫一噎,不知该说什么。若是致命伤,无论男女都得看看。
再者接生大夫基本都是男的,且医者面前无男女之分,他也就不怎么介意,但显然在这大人物面前,是介意的。
大夫忐忑反问:“不然也看不出这姨娘的伤势如何。”
华音好奇地望着两人,有些字能大概听得懂,但因语速不慢,完全不大清楚他们在说什么。
裴季负手看了眼华音茫然好奇的神色,与大夫道:“她伤口并无发脓迹象,我只需你诊脉,查看她的身体情况。”
大夫点头,然后走到床边,开口对华音说了些话。
华音不解地看向裴季。
裴季转述:“把手伸出来,大夫诊脉。”
华音也就伸出手,让大夫诊脉。
片刻后,裴季在一旁用南诏话询问:“能不能看出她是否失忆。”
大夫愣了一下,抬头望向他,回道:“不知为何会失忆?”
“摔了一跤,磕到脑袋了。”
大夫琢磨了一下,谨慎的应:“若是如此,还真有可能会失忆。失忆的话,一般是因头颅内有血块积淤。可因伤在头颅中,所以很难看得出是否失忆。”
裴季沉吟了一瞬:“如何才能恢复记忆?”
大夫面色露出为难:“得用针灸排出脑内淤血,但便是如此也不一定能恢复记忆,但不排淤血的话就十有八/九恢复不了记忆。”
在裴季询问之前,大夫又道:“草民才疏学浅,不大擅长针灸,恐不能帮姨娘排淤。”
裴季只是点头:“知道了。”
便是这南诏大夫精通针灸,裴季也不会用他。
大启皇宫皆是医术造诣高深的太医,何必在他人地盘中冒险尝试?
不过是要等些时日罢了。
而他现在也不过是想要确定她究竟有没有失忆。
但显然这个大夫医术不够精湛,还需到南诏王宫中寻御医查看才成。
作者有话说:
今天有事出去了,所以不能准时更新,还是得有存稿才行。
明天中午前再补更一章。
38.路途日常 [V]
大夫诊脉后,只是给华音开了对恢复伤口与元气的药方后,便离开了。
裴季也在大夫走后出了屋子。
华音休息了半晌后才反应过来,裴季并没有让人把要药与纱布送来。
叹了一声,果然还是要靠自己。
华音撑着床榻缓缓坐起,穿上鞋子正欲起身的时候,房门被敲响。
“姨娘,可方便进来。”
是童之的声音。
华音坐回了床沿,轻应了一声:“进来。”
房门被打开,童之端了吃食进入屋内。
把吃食放到了床边的小桌上,转而看向华音:“九姨娘请用膳。”
华音看了眼吃食,还是寡淡无味的清粥,没什么胃口的收回了目光,客套道:“有劳童管事了。”
童之盯着华音半晌,让华音感觉出他似有话对她说,便开了口:“童管事有事不妨直言。”
这童管事看着年纪轻轻,不过双十的年岁,但却也是个深藏不露的,身手竟也不比锦衣为差,更是深得裴季信任,所以华音应对上他,也多了几分谨慎。
童之一笑:“我确实有些话想要与九姨娘说。”
他脸色微凝:“九姨娘如今既已经站定了阵营,便不要再生出危险的心思,若是危及到大人,便是大人不允,我也会——”话到这,温润的脸色逐渐肃杀:“杀了九姨娘。”
说到“杀”一字,童之尚显清澈的眼神中有杀意。
华音失忆后也见过不少的大场面,自然不会被他这么几分气势震慑。
悠然的笑了笑:“我倒是有些好奇,童管事如此维护大人就罢了,便是像大人那般谨慎不易对人产生信任的,也是对童管事极为信赖,童管事与大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童之恢复了一贯温润,浅浅一笑:“若是九姨娘是真的向着大人,最后大人定然也会信赖九姨娘。”
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裴季那样的人,可不是你对他好,他就对你好的性子。
华音随之一笑,笑意中带着几分你糊弄谁的意思。
童之微一颔首:“九姨娘且用膳吧,外边有人把守着,需要什么,直接喊人。”
说罢,退出了屋外,把房门阖上。
华音笑意敛去,略有所思地咬了咬下唇,斜睨了一眼倒映在门上的身影。
童管事这话里有话。他不是在提醒她,而是在告诫她,她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别乱来。
华音清醒得很,裴季答应给她解蛊,而那些个杀手也就只会用蛊控制她。
而且只有裴季的实力能与那些杀手势力抗衡,她必然不会两边一同得罪了。
现在那些人要杀了她,她才不会傻到自己一个人对抗那些人的地步,唯有紧跟着裴季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
裴季的屋子就在隔壁。
屋中有水雾弥漫,童之打开房门,往屏风那头看了一眼,便见他小叔在浴桶中浸泡着。
背靠浴桶,双臂搭在浴桶边缘,手臂上和后背上有着斑驳的疤痕,看着触目惊心。
童之走了过来,往浴桶中舀入热水:“小叔,那宋大军将送来了一个人,正在大堂下候着。”
裴季掀开眼帘,扬起嘴角,露出嘲讽弧度:“这些人怎就那么喜欢把人当礼一般送来送去?”
童之问:“那可要退回去?”
裴季眉梢一挑,反问:“你可见我何时拒绝过别人送的礼?”
童之劝道:“此番南诏一行,九姨娘是意料之外的事情,所以不适再带一个不知底细的人。”
裴季笑而不语,见他继续加入热水,道:“不必再加了。”
说着,从浴桶中站起了身,出了浴桶后,取来布巾围在了腰间,语调轻松:“既然都是女子,又有什么不适的?”
走出屏风外,在他屋中的小金银跑到了他的脚下,用肉掌打了打那淌着水的脚背。
裴季没用什么力道的抬脚把它拨到一旁去,走到桌前,把小鱼丝放到了地上。
童之看了眼那啃得欢的小金银,还是不禁露出几分不解之色。
小叔方才那句“既然都是女子,又有什么不适的”话是什么意思?
裴季喂了小金银后,穿上衣衫,衣襟松垮地从屋中缓步而出。
整间客栈已经被锦衣卫严守了起来,几乎都是自己人。
被送来的人,是宋大军将新纳入府中的回纥舞姬。此舞姬有回纥与大启血脉,生得五官精致,双眸深邃,鼻梁高挺,身形高挑,身段更是婀娜。
舞姬怀抱着一把类似古筝的乐器,头披轻纱,露腰露脚踝的一袭铜绿裙装,脚踝上还有两串金铃。
裴季自楼上下来,目光在舞姬身上浏览了一遍,随即略感兴趣:“这身装扮倒是有几分意思。”
声音落入舞姬耳中,嘴角一弯,露出笑意,似乎极为自信地抬起下巴,露出了整张浓妆艳抹的脸。
裴季走下阶梯,行至舞姬身前,与一旁的童之道:“我记得九姨娘似乎擅舞,到了南诏王城,你去寻一身一样的衣裳送到九姨娘那处。”
舞姬自信笑意微僵。
童之应了一声“是”,暗自记下舞姬的所着衣裙的下一瞬,随即一愣。
小叔到底堕落了,现在竟在想那些浑事……
裴季看向舞姬,轻悠悠地问:“可是自愿来的?”
舞姬颔首:“妾身是自愿前来的。”
“可愿随我入王城?”
舞姬笑意恢复如初,应:“妾身愿意。”
裴季淡淡的“嗯”了一声,然后与童之道:“九姨娘身上有伤,多有不便,便让她去伺候。”
童之终于明白了那句都是女子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裴季再而暼了眼女子身上的衣裙,略一皱眉,有几丝嫌弃露出:“这衣服看着怪不正经的,让她换一身。”
舞姬:……
童之:……
小叔你也知道不正经!那还让侄儿去给九姨娘准备一身一样的衣裙?!
童之倍感无力,但还是与那女子道:“不知姑娘名唤什么?”
女子久久不能回神,怔怔地回道:“妾身名唤……阿依。”
童之浅笑,道:“阿依姑娘,请随我来。”
说着转了身,往楼上而去。
人走了,裴季面色漠然了下来,走出客栈,望向昏暗的街道。
似有所感,抬眸姚望远处有烛火的高塔。
远处的高塔之内,与交过手的男子在窗口后负手而立,望着客栈的方向。
手臂隐隐传来疼痛之意,无不在提醒着他,他不敌裴季的事实。
面具之下,脸色难看。
许久后,有人上了高塔,停在他的身后,道:“属下打探了一番,从那大夫口中得知,与裴季同行的女子似乎失忆了。”
男子蓦然收回目光,侧身看向手下,眼中多了几分惊疑。
“失忆了?确定?”
手下微微摇头:“大夫交代说只是听到那大人所言,并不是很确定。”
男子惊疑后,恢复了镇定。
以她诡异的行为来看,还真有失忆的可能,但也还不能太早下定论。
在男子思索间,那手下犹豫了一下,问:“堂主,明日裴季就要入南诏了,今晚是最后的机会了,可要安排人?”
男子回神,摇头:“杀不了裴季的。”
转而望出窗外,往客栈的方向看去,道:“且不说在乌蒙城内,有官兵帮着他,就是他那些锦衣卫也把客栈把守得密不透风。”
“那就这么放过他了?”
男子沉吟半晌后,开口道:“他没那么快离开南诏,所以等他入了王城再从长计议。另外,关于裴季身旁的那个女子,多加注意。”
*
华音简单用了些吃食后,房门又被敲响,依旧是童之。
应了一声“请进。”
只见童之拿着纱布与伤药进来,后边跟着提着热水的小二,还有一个貌美的……女子?
华音纳闷得略一歪头,诧异道:“这是做什么?”
童之道:“这是大人吩咐的。”
华音目光落在那浓妆艳抹却一身普通衣服的女子,纳闷的问:“这也是?”
裴季什么心思,她着实猜不透。
童之一笑:“这是宋大军将送来的阿依姑娘。”
华音沉默了一瞬,平静的提醒:“童管事似乎送错屋子了。”
童之应:“并未送错,大人说九姨娘受伤,有诸多不便,就让阿依姑娘来伺候九姨娘。”
华音闻言,有所诧异,目光再看回那女子。这时她才注意到女子的脸色沉沉,似乎不大高兴的模样。
华音一笑:“这样貌美的姑娘来伺候我,会不会太过大材小用了?”
童之恭维道:“九姨娘也不差。”
他方才也诧异小叔为何把这女子送来,但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
九姨娘受了伤,而锦衣卫皆是男子,总该不能小叔亲自来伺候,这刚好来了个舞姬,不是她伺候,又是谁伺候。
总归也就是一个晚上。
二人说话也没有避讳着阿依,阿依听着,眉头更皱。
她受够了这南诏的贫穷,原来还想着有机会能随着大启来的人物去繁荣的大启享福,可现在竟让她伺候一个姨娘?!
她又不是来做下人的!
童之与华音说了几句话后,便与小二一同离开屋子,屋中顿时只剩下两个女子。
华音看了眼那面色沉沉的女子后,与童之虚与委蛇的笑意敛去,余下沉静。
华音扶着墙站起身子,语气平缓道:“麻烦给我宽衣擦身。”
阿依闻言,面色一沉,不情不愿地上去给她宽衣。因心态使然,动作似乎带着几分泄愤之意的粗鲁。
华音低头暼了一眼她的动作,慢声道:“若是不愿,我去劝大人把你遣回。”
阿依动作一僵,想起那宋大军将所嘱咐,若不能跟着方才的那个大人回大启,就直接送她回给旅商。
想到阴暗的那段时日,阿依不敢再使性子。
不过就是伺候个女人而已,又不是让她伺候个七老八十的老翁,与之相比也是天差地别了。
认清现实后,阿依动作缓了下来,歉声道:“姨娘莫恼。”
华音暼了眼态度已然低眉顺眼了的女子,语气淡淡:“你若不惹麻烦,我便不会为难你。”
阿依应了声“是”,但心底还是有些气不顺,可便是不顺,也不敢再露出半点气恼。
擦洗后,华音的身子终得清爽。
换了药后,华音也不用女子再伺候,便让她去童管事那处,让其安排住处。
几日未得好好休息的华音,困乏袭来,想到外边有锦衣卫把守,若有意外,肯定会有所声响。
思及此,华音沾枕便睡了过去。
这一晚,因裴季到南诏,已到乌蒙的消息传入了王城,有近乎一半的南诏朝臣一宿没睡。
作者有话说:
希望我的flag不要再倒了,晚上十一点也希望能和你们见面。
*****
39.多留一日 [V]
乌蒙城宋大军将给裴季送去了异域美人,原想裴季宠妾受伤后伺候不了,在这漫漫长夜,裴季定会耐不住寂寞。
可谁承想人倒是收下了,但却是去给那受伤的宠妾当婢女?
童之挂着一如既往的笑意,与宋大军将道:“九姨娘正好无人伺候,大军将送了阿依姑娘过来,正好解了燃眉之急,大人也很是高兴。”
宋大军将听到这话的时候,想到这珍馐百味竟被那般裴季糟践成了咸菜干,脸上的笑意都差些没挂住。
但转念一想,就算是安插在了那宠妾的身边,总归也是安插过去了,也比退回来的好。
故而也只能连连赔笑道:“裴大人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送走这裴季身旁的管事后,大军将的面色才冷了下来。
啐,也不知裴季那宠妾什么样的天仙,竟让那等美姬做婢女,也不怕被比了下去。
*
华音睡梦间,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有些不舒服,且迷迷糊糊间,感觉脸颊似被软软刺刺的软物舔舐着,她蓦然惊醒的睁开了双目,下一瞬便看到了一颗毛绒绒的脑袋拱着她脸颊,舔着她的脸。
华音连忙拨开了它,嫌弃道:“你脏死了。”
虽然也养了有一个多月了,但这一刻,华音还是嫌弃小金银,总觉得它舔过的脸颊泛着淡淡的鱼腥气。
不过同时又郁闷,这小家伙上了她的床,她怎就一点也没察觉……
等等,它昨夜根本不是在她房中过夜的!
似有所感,华音眼神一变,隔着床幔往屋中望去。
隔着床幔,只见在屋中的桌旁坐着一个人,不用做他想,就是裴季。
华音还未出声,便先听到他戏谑的道:“你该庆幸之前没有对我动手,不然以你这般的警觉性,坟头草都长七寸了。”
华音暗恼,自己到底怎么回事?裴季悄无声息入了屋中,她没察觉便罢了,怎小金银上了榻她也没察觉?
她是不是太松懈了?
华音顿感头疼。
“大人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华音一开口,声音便有些干干哑哑的。
华音不仅声音微哑,就是喉咙也有火烧感,很难受。
裴季慢慢悠悠的翻了个杯子,倒了杯茶水,起身朝着华音的床榻走去。
华音撑着床榻缓缓坐起之际,帐幔被长指撩开,一杯茶水递了进来。
华音看着清浅茶水,略感惊诧,但也还是接了过来,笑道:“大人纡尊降贵的倒茶,让我受宠若惊。”
裴季松开了帐幔,在外负手而站,轻笑了一声:“我还给你床头的小畜生喂食,这又怎么说,难道也是纡尊降贵?”
华音:……
“自然,我也没有把你与那小畜生相提并论。”裴季的话中似乎带着几分愉悦。
华音想让他闭嘴。
以前从不知裴季的嘴这般的毒,这几日是彻底体会到了。
若不是自己被拿捏在他的手中,她完全可以怼回去。
无处撒气,华音只能饮茶消火气。
饮了水后,喉咙并没有得到舒缓,但华音也没怎么在意,握着空杯盏,她问:“不知大人深夜造……”
“快寅时了。”他打断了她。
华音沉默了一瞬,还不是一样进来了,什么时辰进来的这有差别吗?
但还是改了口:“不知大人这般早造访,是为了何事?”
“南诏王宫有奸细,但不知是何人,我需你在王宫内帮我查一查。”
华音一愣:“我来查?可我的身份能随意出入王宫吗?”
裴季:“谁说你要随意出入王宫?”
“嗯?”华音不解。
裴季一笑,语气轻松:“你体内有蛊,又失忆,除了王宫的御医,还有谁能帮你解蛊?且这么好的机会,不在王宫待着,你想去哪?”
华音沉思了一瞬后当机立断:“好,我查。”
应下后,华音疑惑道:“大人这般早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自然不是,从一个时辰前开始,你床上那小畜生就一直在扒门,似乎要找你,太吵了。”话到这,裴季话语中多了些许思索:“你们干这一行的,警觉都像你这般差?”
华音刚饮了一杯水,还是喉咙干燥得有浓浓的痒意,引得华音猝不及防的咳嗽了起来。
“咳咳咳……”
帐中传出咳嗽声,裴季撩开了帐幔,只见乌黑墨发披散在她的肩上,因伤在胸口,所以衣襟未拢紧,极其宽松,露出大半透红高耸软肉,若是忽视那包裹着胸口的白纱布,不失为一道靓丽春色。
华音捂着唇咳嗽。
因咳嗽同时牵动了伤口,隐隐有血染红了伤口。
裴季望了眼华音泛红的皮肤,略有所思了片刻,待她咳嗽缓下后,抬起了手朝她探去。
华音咳得双眼又红又润,见他伸手过来,下意识的往后一躲。
裴季无视她的躲避,手背往她的额头一探,眉宇微皱。
滚烫得厉害。
裴季收回了手,眯起双目,沉声问:“你就不觉得自己不对劲?”
华音闻言,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轻抽了一口气:“是有些烫。”
裴季冷“呵”一了声:“恐怕再烫一些,就烧成个傻子了。”
华音暗暗撇嘴,小声嘀咕:“肯定不会。”
裴季面沉如水的暼了她一眼,“不妨试试?”
他的语气有些阴恻恻,华音识时务的抿唇,丝毫不敢应“那就试试。”
裴季转身朝房门走去,拉开了房门,吩咐外边把守的锦衣卫:“去把今日的大夫寻来。”
吩咐后,阖上房门,看了眼放在桌面上的纱布与药粉罐子,上前拿起,朝床榻走去。
把帐幔挂了上去,站在床外暼向她身上的衣衫,问:“你自己脱,还是我脱?”
华音暼了眼他手上的东西,再低头看了眼有淡淡红色晕染开的胸口,便知自己的伤口裂开了。
她与裴季说到底还算是夫妾关系,她伤在那等私密的地方,以男人固有的占有欲来看,自己的女人是绝不允别的男人多看一眼的。
华音一时没想起还有一个叫阿依的舞姬,也就没有多加思索的抬手把身上的里衣脱下。
衣衫解下,纱布她是解不了的,裴季也就放下了手中的东西,把包裹着她柔软雪脯的纱布解开。
她肌肤有些泛红,但却也还是白里透红,泛着诱人光泽。
纱布一解开,柔软雪脯微弹,裴季目光也暗了几分。
华音感觉不自在,抬起手臂轻遮。
裴季也没有揶揄她,只是目光上移,落在了伤口上。
伤口已裂,隐隐有血丝往下流下,把胸口的一小片红染得更红。
“他看似平静的开口:遮挡到伤口了,手放下。”
华音犹豫了一瞬后才慢腾腾的把手放下。
裴季抬手擦去了最高处沾染上的血流。
华音身体不禁一颤,抬头便与裴季那幽深黑沉的双眸对上了视线。
有些怪异的气氛渐渐蔓延,华音不自在地别开了目光。
裴季忽然轻笑:“我自然不会禽/兽得要你浴血奋战,等你伤好了再试试没做过的那些姿/势。”
……
自己衣不遮体,他倒是衣冠楚楚的,在这点上气势就输了一大截,她着实不想与他虚以为蛇。
华音沉默不语,裴季也没有再开口,而是拿起纱布擦去了她伤口渗出的血,然后撒上药粉。
刺痛让华音暗暗咬唇。
药粉撒完后,裴季暼了眼她咬得泛白的唇瓣,淡淡开口:“抬手。”
华音慢慢抬起手臂,裴季一层一层地包裹了伤口,然后才道:“这几日不要碰水,还有,那舞姬包扎得太过随便了。”
华音撇嘴,没说话。
包扎好了伤口后,外边传来锦衣卫的声音:“大人,大夫来了。”
大夫进来后,复而再诊脉,半晌后,道:“会发高热也是正常的,但接下来几个时辰得一直用冷水敷头,且现在不适宜明日赶路,最少得多休养半日,起码等高热退下才可。”
裴季点了点头,又问:“可会留疤?”
大夫心说又不给瞧伤口,他哪里敢确定会不会留疤?
思索了半晌后,委婉道:“那得更加的小心谨慎了,若是流脓了,再好的祛疤伤药都有可能留疤。”
裴季思索了半晌,让锦衣卫安排了一间屋子让大夫住下,随而让那舞姬过来。
舞姬听说大人要见自己,连忙梳妆打扮,又换了一身略显暴露的衣衫。
但到了那宠妾房外,嘴角抽动了一会,还是进了屋中。
华音瞧了她的打扮,便是发了高热,虚弱得紧,也不禁暗中偷笑的看了眼裴季。
恰巧与裴季对上了目光,垂下眼帘,柔声道:“妾身这段时日恐怕不能伺候大人了,若是大人寂寞,可唤这阿依姑娘去伺候。”
阿依一听,望向华音的双眼一亮,显然没想到这妾侍如此好说话,如今都半死不活了,还不忘拉扯她。
裴季暼了眼华音,也不知她哪来的底气,胆子越发的大了。
冷“呵”了一声后,看向那浓妆艳抹,花枝招展的舞姬,面颊有阴沉之色浮现。
只怕这舞姬没有半分心思花在伺候上边,也难怪那伤口会裂开。
想到他那对曾爱不释手的雪白柔软的胸脯有可能会留疤,裴季心情顿时沉入谷底,极差。目光陡然凛寒,厉声警告:“伺候好姨娘,若稍有差池,唯你是问。”
对上那渗出丝丝凉意的眼神,阿依不禁背脊一寒,心生惧意。
“听到了?”裴季微眯黑眸。
舞姬阿依连忙点头,颤声应下:“妾身……不不不,是奴婢,奴婢一定会好好伺候好姨娘的。”
华音微微皱眉,裴季这态度有些反常了,暼了眼他,眼中带着几分纳闷。
裴季看了眼华音,道了声“可别留疤了,我不希望那地方会留下任何不属于我弄出的痕迹。”
华音一怔,随后才反应过来,他指的地方是她的胸脯!
这屋中还有其他人在呢,这些人都几乎知道她伤在何处,他倒是敢直接说出来,他不要脸,她还要呢!
裴季收回目光,随即抬脚走出了屋子。
出了屋外,童之也洗漱好过来了,他裴季道:“大人,段瑞等人来了乌蒙城。”
裴季眉梢一挑,冷笑一声:“来得倒是挺快的。”
乌蒙离王城怎么都有两个时辰的距离,恐怕他一收到消息就连夜赶来了。
“大人,时下怎么安排?”童之问。
裴季捻着扳指思索了几息,转而朝着屋中看了一眼。
略一琢磨后,微扬下巴,开了口:“那就在乌蒙再待一日,我倒要看看那段瑞要耍什么手段收买我的。”
作者有话说:
推荐一个好基友的文,超级好看超级甜~!!!都给我去看!!!
《咸鱼女主她每天都在演》作者:白日上楼
文案:扶璃,一只拥有“望气术”的菟丝子妖,天生就能判断这人命长命短。
有一天,她给自己选了个“紫云滚滚”、一看就十分命长、十分吉祥的宿主。
可等她寄生成功的那天,她发现:她,植物,色盲。
宿主头上的云确实又粗又大,滚滚而来,但那是灰云,是煞气冲天,一等一的…坏命格。
而事实也是--
宿主每天不是在打架,就是去打架的路上。
扶璃:哦豁,要完。
作为和宿主同生同命的菟丝子,扶璃为了苟,只得踏上了拼命“劝架”的日常。
“朝云朝云!你胳膊受伤了,我好心痛好心痛。”
“朝云朝云!你腿流血了,我好心痛好心痛。”
“朝云朝云!你脸…”
“啰嗦。”
“……”
扶璃暗中咬牙 ,面上却笑得娇滴滴如一朵初绽的白莲花:“我那是喜欢你啊,呆子。”
“你受伤,我很心痛呢,所以,不打架好不好?”
呆子沈朝云却只是用那双世人皆叹美丽的眼睛扫了她一眼:“不好。”
后来扶璃才明白,打架的沈朝云也就受点伤,不打架的沈朝云他…更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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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朝云,三宗十二门里最惊才绝艳的天才弟子,后来的无极宗宗掌,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人,平生最大爱好打架,平生最大夙愿挑遍天下无敌手。
可有一天,他突然不打架了,改养花花草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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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想苟咸鱼菟丝花 VS 爱拔剑傲娇冷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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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V]
华音起初不知自己是热病前,也就是觉着头昏昏沉沉的,倒不是很难受。但这忽然告诉她是生了热病,总觉得哪哪都不对劲。
喉咙烧得更厉害,头也更疼了,偏生那舞姬却又因以为是裴季唤她做些不宜之事,所以她身上用的香粉挑逗而浓郁。
一直被这浓郁香味荼毒着,华音就更难受了,她也只好无奈的让舞姬去洗干净再回来。
舞姬离开了屋子半晌,华音才觉得空气清新了许多。
屋中暂时只她一人,从客栈外传来整齐一致的脚步声,似乎有许多人停在了客栈外。
华音稍作思索,便慢腾腾的下了床。缓步地走到了窗后,推开了些许缝隙,往外望去,只见客栈外的街道上站满了南诏官兵。
应该不是昨日那大军将的人,而是南诏王城的人收到了裴季来南诏的消息了。
若是王宫有奸细泄露了裴季行踪,那么奸细肯定也有所动作,或许也派人来了乌蒙。
裴季让她查出奸细,却还没有告诉她全部信息,也不知在进南诏前能不能听全了。
华音轻叹了一口气之际,便看到那宋大军将迎着一个中年男子下了马车。
男子约莫四十岁的年纪,身形高大,面容如何看不大清楚,但还是能看到男子下颚似蓄了胡子。
华音在盘阿寨的时候大概了解了一下南诏的内政,若是没有猜错,这个中年男子便是南诏的另一个裴季。
但只在于地位,至于能力么……
这南诏几十年前还是一派繁荣,如今这般落魄,也少不了段瑞的功劳。
待那男子与宋大军将入了客栈后,华音收回了目光,正欲阖上窗户之际,却见前方街头又有一拨人往客栈而来。
天色方蒙蒙亮,雾气让整个乌蒙似覆着一层薄纱一样,华音往前方望,只隐约知道骑在马背上的领头人是一个年轻的男子。
也不知来人又会是谁。
不过南诏王城来了哪些人,都该是裴季在意的事情,也不用她在意,时下养精蓄锐才是最重要的。
华音阖上了窗户,转身回了床上。
客栈之下,南诏清平官段瑞约莫才入客栈,另一个年轻男子也停在了客栈之外,转头往了一眼客栈,才翻身下马。
刚入客栈的段瑞听到身旁的宋大军将提醒,说客曹尚书云霄也到了,便停下脚步转身往客栈外望去。
见到有一个年轻男子缓步步入客栈,露出了几分讽刺的笑意:“客曹竟这般闲,竟哪都能看见云大人。”
被称为云大人的男子约莫二十五六的年纪。容颜俊朗,墨发高束,白色长袍腰系金玉带衬托得他身形挺拔,男子身上有几分儒雅的气质,从容而卓然。
男子便是宋大军将方才所说的客曹尚书云霄。
男子淡淡一笑:“大启摄政大臣裴大人既然到了南诏,那理应是客曹一曹招待,下官倒是不知段大人竟会亲自也来了乌蒙。”
段瑞轻笑不语,转头望入客栈,有一个灰色宽袖长袍的年轻男子迎上前。
思索此人是谁的时候,身旁的云霄却已然客气开了口:“这位想必便是裴大人身旁的左膀右臂,童大人?”
童之虽为裴府管事,但实则也有所公职,为北镇抚司千户。
童之挂着温润笑意,朝着二人略一拱手:“段大人,云大人。”
还未报名号,不管是云霄,还是童之都知道彼此是谁。
唯有段瑞慢了一瞬,不禁往身后侍从睨了一眼,侍从似乎知道是自己消息不及时,所以略一忐忑的低下了头。
段瑞收回目光,一笑:“忽然造访,不知裴大人有无空闲?”
童之:“大人正在用早膳,不知二位大人可用了早膳?”
都知裴季生性谨慎,不爱与人同桌而食,两人都道了一声用过了。
段瑞又道:“听说裴大人宠妾受了箭伤,所以此番从王城来,我特意带上了上好的治伤白药,还有祛疤无痕的祛疤膏。”
说着,便朝着侍从摆了摆手,随而就有人端了一个小匣子过来。
童之心下略为诧异,还以为这段瑞会送来金银财宝与美人,但却出乎意料的送来了这些东西。
许是知晓那大军将送来的美人没伺候上裴季,反倒是伺候上了宠妾,故而才在这宠妾的身上花了一些心思。
童之接过,笑道:“段大人有心了,我家大人正愁着姨娘的伤势呢,段大人送来的伤药真是及时雨,我现在就把这药给大人送去,请二位大人饮着茶稍等片刻。”
童之颔首离开,余下二人,二人相视一眼,皆无话。
裴季慢条斯理地用着早膳,童之把匣子端到了二楼,入了屋中。
汤匙拨弄着碗中的清粥,抬眸暼了一眼他手上捧着的匣子,没什么兴趣的问了句:“什么东西?”
“是段瑞送来了白药与祛疤膏。”
手中动作一顿,嘴角浮现嘲弄的笑意:“倒真有心思。”
童之问:“可要给九姨娘送去?”
裴季沉吟了几息:“段瑞特意送来的,自然是好东西。且先试一试,若没问题就给她送去。”
童之应了一声“是”,而后继续道:“不仅段瑞来了,就是客曹尚书云霄也来了。”
裴季用了几口粥,放下碗,拿起一旁的湿帕擦了擦嘴角:“可知那云霄什么底细?”
童之:“先前大概了解了一番,这云霄是南诏王侧妃的兄长。那云侧妃是六年前南诏王在狩猎时遇上的,因貌美便带回了王宫。听说云侧妃的父母是南诏与大启人,都已经不在了,而她也是在四年前才与这兄长相认的。”
“云侧妃入宫第二年就生下了小皇子,深得南诏王宠爱,所以在兄妹相认后,这云霄便入了南诏王朝为官,几年时间便坐上了客曹尚书的位置,也是有些手段的人。”
裴季点了点头,略有所思:“云霄是南诏王的人,那与段瑞便是面和心不和?”
童之摇头:“看着像面不和,心也不和。”
裴季一笑:“那这云霄倒是有些意思。”
说着,站起了身,一旁的锦衣卫立即端来茶盏。
漱口后,另外两人把宽袖长袍外衫取来给他更衣。
外袍穿好,裴季负手而立,气势从容沉稳:“既然都来了,便都见一见。”
说罢,走出了屋子。
从华音门前走过之际,恰好舞姬换好了衣物回来,看见裴季的下一瞬,慌忙站到一旁,低下了脑袋,不敢再抬头。
她初来之际,以为肯定能勾住这男人的魂魄,但只一个晚上就让她改变了想法。
这男人散发出来的气势太过骇人了,让人不寒而栗。
而且男人与其他男人完全不一样。她经的男人多了,也就会看男人。
这个男人看她的眼里完全没有任何的情/欲,就好像看无关紧要的人一样。但她却察觉到了这男人看那个姨娘的眼神,是不一样的。
那眼神中有情/欲的,像个正常的男人。
裴季暼了她一眼,语带不悦:“怎不在姨娘房里伺候着?”
阿依忙应道:“姨娘嫌奴婢身上的脂粉味太重,让奴婢清洗后再过来。”
裴季颔首:“那还不进去伺候。”
阿依连忙转身瞧房门。
华音早便听到了外边的声响,待房门声响起的时候,她轻声应了一个“进”。
但大概是声音略小,外边的舞姬并没有听到,正欲再敲门,裴季却悠悠的道:“姨娘喊你进去,没听见?”
阿依想应真没听到,但哪里敢回,只立即把房门打开进去。
房门开了,裴季往屋中暼了一眼。
大床一方帐幔钩挂着,隐约可见白色纤细身影倚靠着床头而坐。
房门关上,裴季收回目光,往楼梯口走去。
阿依进了屋中,给华音换了额头上的湿帕后,还是免不得多嘴问了一句:“那大人的气势有些吓人,方才大人从奴婢跟前经过的时候,都不禁打了个寒颤,姨娘就不怕吗?”
华音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怎么,没心思往前凑了?”
阿依讪笑道:“奴婢这等身份,以前都是被送来送去的,那些个男人到底什么心思,奴婢也以为大人是那样的心思,可没想到是大人那般与众不同。”
听到被送来送去,华音眼里多了几分诧异:“你不是大军将的妾室?”
阿依脸上泛上苦涩的笑:“奴婢虽才十八岁,自小被买到舞坊,十五岁便被旁人买去送给比人,现在这回第四回了吧,先前倒是别人家的妾室,但因途中没了盘缠,便把奴婢卖给了一对商旅……”
说到这,阿依直接略过,不欲多说,接着道:“到了南诏境内,商旅贿赂大军将,便把我送了出去,大军将想要讨好大人,也就把我送来了。”
华音闻言,眉头紧蹙,收起了方才那几丝笑意。
倒说不上是同情,毕竟这世上有太多的迫于无奈了。
谁都有被破无奈的时候,她何尝不是也一样。
再说她如今受制于人,更是帮不了她。
*
裴季自楼上下来,段瑞与云霄皆抱胸一行礼,“南诏清平官见过裴大人。”
“客曹尚书见过裴大人。”
段瑞虽在南诏称大,独揽大权,但也识时务得很。
大启昌盛,兵力强盛,无论怎么看,南诏都落于下风,若是居大,无疑是以卵击石,不自量力。
裴季看向段瑞,勾唇一笑:“十年前,我曾与段大人见过,段大人不记得了?”
段瑞应道:“自是记得,那时下官还不过是一个副内算官罢了。”
裴季:“十年不见,着实没想到段大人今日却成了清平官之首。”
段瑞也客套道:“大人亦然,十年间便成了大启的摄政大臣,着实让下官钦佩。”
二人你来我往的客套,好似十年前往来有多深一般。
但彼此都知道,十年前也不过就是见过数面罢了,至于都说过什么,彼此也都忘了。
裴季应付了半晌段瑞才看向云霄,道:“南诏真是人杰地灵,云大人年级轻轻就坐上了客曹尚书的位置,在大启,六部的尚书可都是些迂腐的老头子。”
这话听在旁人耳中,都不禁暗道裴大人你可比云霄厉害多了,二十来岁就掌管了北镇抚司,谁能比得过你?
云霄面色从容,谦虚的应:“下官也是有许多地方做得不够好,只是受大王抬举罢了。”
裴季目光落在云霄的手上,只一暼,便带着几分趣味道:“看来这位云大人也是用刀好手。”
云霄从容的应:“自小与父亲学了些,后来父亲去世,便随着一位江湖刀客学了些皮毛。”
裴季略一扬眉:“我看着倒不像是皮毛,虎口的茧子,怎么都看着握刀有十年以上了,想来云大人这刀法也是极好的,等到了南诏王城,便与我那童管事比划比划?”
云霄温声应:“下官刀法粗劣,只怕到时会出丑。”
裴季笑了一声:“云大人太过谦虚了,而且不过是切磋切磋,点到即止。便这么说定了,到王城后再比划比划。”
云霄颔首应:“那下官到时只能献丑了。”
段瑞在一旁道:“比划的事情可到王城再议,现在不妨先说说在乌蒙的事情。
裴季看向段瑞,段瑞带着歉意道:“昨夜裴大人到了乌蒙,宋大军将也未曾好好招待裴大人,已被我说了一通。”
段瑞看向一旁的宋大军将。
宋大军将会意,微躬身道:“为了请罪,下官特意在府邸摆了宴席,还请裴大人能赏光。”
几人皆看向裴季。
裴季勾唇一笑:“既然段大人与宋大人都如此盛情,那自然是要去的。”
裴季应下赴邀,云霄也看向宋大军将:“不知下官可有这个荣幸也能成为宋大人的座上宾?”
宋大军将看了眼段瑞,随后笑应:“不用云大人说,我也打算邀请云大人。”
你来我往间都虚以为蛇,没有半分真诚。
裴季在朝堂上早就看腻了这些把戏,但还是没有露出不耐,虚伪道:“王城到乌蒙也需两个时辰,二位大人赶了一宿的路,想必也劳累了,不若等下午再用宴席吧。”
几人都是随裴季的意思,既然他都这么说了,自然不会有意见。
几人相继离去,裴季站在大堂,轻嗤一笑。
转身回楼上客房之际,似乎想到了什么,与童之道:“到王城后,试一试那云霄。”
童之诧异一问:“大人怀疑云霄有问题?”
裴季:“那倒不是,或是出于对会使刀之人的偏见吧,只是觉得这人不似表面那么的正派。”
童之先点了点头,随后却是一怔,然后提醒:“大人与锦衣卫,还有小的,使的都是刀。”
裴季脚步一顿,偏头看了眼他,理所当然地反问:“我们行事可正派?”
童之一默,摇了摇头。
裴季微微一笑:“那不就是了。”
收回目光,正欲抬脚,却还是一顿,复而看回童之:“把先前九姨娘使的那把刀子去来。”
童之应了一声“是”,然后去取刀。
晌午过后,大夫又去给华音诊脉,诊完脉后便去与裴季说明情况。
“姨娘的热病褪下了,再喝几帖日药,不见风便好。”
裴季点头,让童之给了他诊金。
大夫连忙说不用,但裴季一个眼神暼了过去,便乖乖收下了诊金。
大夫走后,裴季拿起童之取来的腰刀出了门。
行至华音房门,素来没有敲门这等好习惯的裴季,推门便径直进了屋中。
屋中的阿依看到裴季,连忙行礼。
裴季微一转头示意:“出去。”
阿依低头退出了屋中。
华音刚喝下汤药,皱巴着一张脸放下了碗后,转头看向裴季,问:“大人怎过来了?”
裴季把腰刀放在了桌上,看了她一眼:“我可让锦衣卫保护你,但命是你自己的,你自己看着办。”
华音没想到裴季还会给她送来武器,不免疑惑的问:“大人就不怕我用那刀行刺?”
裴季似乎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一笑:“你都这样了,还想行刺?”
华音被裴季的话语荼毒了几日,偶尔也会回几句,现在也是笑吟吟的回道:“行刺不一定需得刀子,而且……”
华音抬起了双手,柔嫩的手心面向裴季:“大人觉得我这双手可像是拿刀子行刺的手?”说不定她拿根簪子也能扎死他。
裴季看了眼她的手,忽然抬脚走近大床,停在半步之外,挑起她的下巴,仔细的盯着她那巴掌大的脸看了小半会。
华音茫然。
端详了半晌后,裴季才薄唇微勾:“也是,你若是失忆了,便是不知在杀手这里边有以色杀人的刺客。”
裴季所言,华音早就因这双柔嫩的手与自己的这张脸就猜测过了。
只是因方才听到那舞姬所言,再联想到自己,好似自己与那舞姬也没有什么区别,区别只在于裴季是她要媚杀的第一人。
若是当初没有失忆,也能侥幸的杀了裴季,那么她被迫委身的男人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如此,她又与那些个窑姐儿有什么区别?
她虽不在意什么清白名节,可也不是这种不在意法呀。
若是可以,自然是嫁得平凡人,只与丈夫巫山云雨。
华音心头一闷,轻轻地拨开裴季的手指。与他相视,忽然认真:“我向大人讨一个小承诺,不知大人能不能答应。”
裴季收回了手,轻一点头。
华音舔了舔唇,斟酌一二后,才开了口:“若是哪日我恢复记忆后,还是与大人为敌,大人杀了我或是用刑都好,但能不能别让旁人糟践我?”
裴季的面色渐渐沉了下去,微眯双眸看着华音。
华音觉得裴季的面色不大……不是,是非常的不好看。
华音还是非常识时务的,立即补充:“自然,与大人为敌这等事的可能性是极小的,我就是忽然这么一说,大人可当做没听见。”
裴季却是忽然冷笑:“让旁人糟践一个女子的做法太过残暴了。”
华音闻言,才暗呼了一口气,又听他说:“我是你第一个男人,不如就让我来糟践罢了。”
看着华音微僵的脸色,裴季说得起劲:“我曾潜入过大官府邸,他有特殊的嗜好,所以暗室里有许多玩意,鞭子,链子,悬挂锁烤,捆绑椅子,那里边的东西就是你没想到的都有。”
华音到底失忆了,且与裴季也算正常行欢,所以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那些东西的用法,只轻“啊”了一声。
裴季见她茫然不解,笑得越发危险:“不知为何,我竟忽然有些期待你与我为敌了。”
对上裴季的笑意,华音不禁背脊一寒。
华音是个聪明人,略一琢磨后,便大约明白了那些玩意的用法。
明白后,浑身一颤,忙摇头:“大人放心,绝对不会与大人为敌的。”
华音心下暗恼,都是被这热病给影响了,不然又怎忽然会说这种浑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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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诏清平官相当于宰相
大军将也是南诏官名。
而客曹相当于礼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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