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宇的表情明显证明了顾沉猜对了, 他慌张地掏出手机想要报信,楚熠飞快从他手里抢来手机,见阎宇起身要跑, 他迅速揪住阎宇, 往户外拖去。
阎宇见自己已经成了瓮中之鳖,也就不再挣扎了,他冷笑着拍了拍手:“你可真行啊楚熠,第一次算计你父亲用你的订婚宴, 第二次用你的婚礼,你的疯狂程度真是一点也不逊色啊, 连婚礼都能利用, 你就不怕这辈子婚姻不幸吗?”
楚熠眼里覆上一层冰霜,捏着阎宇的手越发用力,阎宇面部迅速涨红, 却依旧不死心地瞄了眼一旁一言不发的顾沉, 扯了下嘴角一字一句地艰难说道:“哦, 看来你不会有婚姻,因为你喜欢的人他不会原谅你!”
楚熠脸色一变,手上猛然收力, 阎宇后面的话尽数被堵在了喉咙, 他面孔痛苦的扭曲着,双目瞪大,额头青筋暴起。
就在下一刻阎宇快要窒息而死时, 楚熠一把甩开了他,阎宇跪在地上捂着脖子拼命吸气咳嗽, 警察过来抓住了阎宇。
楚熠走到阎宇面前, 黝黑锃亮的皮鞋与阎宇身上脏污的外套形成的鲜明的对比, 此刻一个置身云端,一个狼狈不堪的戴着手铐,陷入泥泞。
楚熠双眼仿佛黑洞一般,黑漆漆、阴翳深沉:“后悔吗?选择追随他,整天东躲西藏,连件干净的衣服都没有。”
阎宇嗤笑一声:“楚熠,你就站在光明的地方了?可你为什么能站在光明的地方?”他忽然咬牙切齿激动地指着楚熠,“因为你命好,你运气好,你不用付出代价就能得到一切,阎冠的笑容阎冠的夸奖,阎冠的鼓励,而我呢?从小到大犯错了要被惩罚,做对了事也不能让阎冠高看我一眼。
所以只要能让他高看我,依赖我,让他觉得我有用,不见阳光又能怎样!毕竟我就从来没有见到光!”
阎宇在自己大声的控诉中,被警察带走了。顾沉看着阎宇弯起的脊背,想到阎宇转身前脸上的戚然心中五味杂陈。
阎宇不幸的童年让他过分在意阎冠的评价,从身到心都被阎冠牢牢锁住了,让他无法挣脱,以至于单方面背叛了和楚熠的约定帮助阎冠逃脱。他也有不幸的童年,曾几何时他也像阎宇一样无比在意养父母的看法,为了得到一句奖励甘愿委屈自己迎合讨好对方。
如果不是知道养父母瞒着他还有个儿子,他也不会幡然醒悟。他很幸运他醒悟了,而阎宇就没这么幸运了。
可幸运这件事,本来就是小众概率。
楚熠见顾沉一直望着阎宇离开的方向,便猜到了顾沉可能因为阎宇的话而想到了自己,他走到顾沉身边,伸手按住他的肩膀,敛起眼里的阴沉,放轻了声音:“顾哥你和他不一样,你在那样的环境里没有认命,像坚韧的树一直向着阳光的地方生长,你坚定自己不读书,明确自己想要什么。而阎宇放弃了向阳的的路,把阎冠当成依附,才造成他今天的结局。顾哥,放弃可比坚持容易的多。”
顾沉转头看向楚熠,青年望着他的眼睛明亮如炬,仿若容纳了天地。楚熠就像一团炙热耀眼的火,总是能在他自我怀疑时给予力量。
顾沉轻轻点头:“走吧,救人要紧。”
地点锁定了,想要抓人就容易很多,俩人坐警方的车离开时,只留下了一波面面相觑的宾客。
去的路上,顾沉神情凝重,他们不清楚阎冠还没有没帮手,灯塔内的情况到底是怎样的。
希望平静的海面上,今日乌云密布大雨将来。灯塔伫立于海水中,位置与岸边有一定的距离,负责这件事的队长让顾沉和楚熠等在船上,他们去灯塔里救人。
顾沉和楚熠没有意见,一切听警方安排。
当船一点点靠近灯塔时,顾沉眼皮子突突直跳,心里总是有不好的预感。
海风越来越大,将轮船吹得摇摇晃晃,顾沉扶着栏杆,脸色有些难看。
楚熠脱下外套披在顾沉身上,攥紧了顾沉的手:“顾哥别担心,我爸妈他们会没事的。”
像是安慰顾沉,也像是在安慰自己。
顾沉点了下头,看着楚熠被冷风吹红的面颊,将身上的外套还给你了楚熠:“我不冷,你穿着吧,再说你不是恐海,可以不用上船的。”
楚熠还想和顾沉让一让外套,但见顾沉态度坚决,只好穿上了外套,担忧地望着高高的灯塔:“不跟来我不放心。”
轮船缓缓停在破旧的灯塔的前,警察刚要潜进去,忽然从灯塔外部的喇叭里传出了阎冠的声音:“想要我放人,我要见楚熠和顾沉。”
背景音是顾河西大声求救的声音。
张队不同意顾沉和楚熠进去,正在想别的办法时,阎冠笑道:“我这里有几十个汽油桶,只要我点火,这座灯塔恐怕都要被炸得什么都不剩了。”
张队长的脸色难看起来,人质要救,可他也不能让楚熠和顾沉犯险。
楚熠看向顾沉:“顾哥,你怎么想的,我们要进去吗?”
顾沉极力保持冷静,摇了摇头:“不能进去,我们去了并不能安抚阎冠的情绪,他恨我们入骨,最大的可能他要和我们同归于尽。”
楚熠认同点头:“你说的对,如果我们不去,我爸妈他们一时半会儿反而不会有危险,如果我们去了,他就真的得逞了。”
张队长拍了拍顾沉肩膀:“还好你们够冷静,如果换成别人说不定脑子一热就进去了。这样吧,时间也不早了,你们留在这里只会激怒罪犯的情绪,你们先回去,等到了晚上犯人放松警惕时,说不定是个突破的机会。”
顾沉思忖片刻,点头:“好,我们也不在这给你们添麻烦了。”
当游轮又一次载着楚熠和顾沉离开时,阎冠的声音明显有些急切:“楚熠,你们不救人了吗?我还以为你们有多孝顺,看起来不过如此呢。”
顾沉深深地看了一眼灯塔的方向,无力的坐了下来,手掌微微颤抖。即便他急得焦头烂额,但此刻他必须冷静,不能破坏大局。
宾客散去后,顾沉也没心思吃饭,始终坐在二楼的阳台上望着海中央的灯塔,深沉夜晚,灯塔中散发着昏暗的灯光,仿若巨兽的眼睛。
楚熠勉强打起了精神,到厨房里做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鲜虾面。他将面放在顾沉面前,解下围裙坐下来,笑道:“顾哥,吃点东西吧。”
顾沉转回头看了一眼面,面上有两只红虾还被拼成了爱心的形状:“没胃口。”
楚熠拄着下巴将面推到顾沉面前:“我知道你没胃口,我也没有,但担心也没用,我们现在什么也做不了,能做的只能不饿着自己,然后等待。”
等待,这个等待无比漫长。
盛池在这时醉醺醺走进来,将手里的酒瓶放在桌上,勾住顾沉肩膀劝道:“你现在愁眉苦脸也没用,喝点酒,睡一觉,说不定睡醒了人就都救出来了。”
顾沉看着酒瓶,指尖微微弹跳了一下。
楚熠忽然伸手拿过酒瓶,倒上一杯,一饮而尽,也许是喝急了,他轻咳了两声,眼尾也随之红了。
顾沉注视着楚熠眼里一闪而过的惊慌,一瞬间意识到楚熠的难过、担心并不会比他少,而楚熠为了不让他惊慌故作轻松。但到底年轻,拙劣的演技并不能掩盖发他发自内心的感情。
顾沉拿起了筷子,在楚熠的注视下吃了一口面:“你也吃吧,吃完去睡觉,马上要零点了。”
楚熠露出些许笑意:“好。”
这天晚上两个人都没有再讨论他们之间的感情,彼此面对面安静的吃过面就歇下了。
楚熠走后,顾沉看到还剩下的半瓶酒,犹豫片刻给自己倒了一杯。
直到困意袭来,顾沉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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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海面上空电闪雷鸣,波涛汹涌。
顾沉熟睡时一直一直听到耳边有海浪声,那声音越来越大,仿佛就在身边。一阵凉意袭来,浑身仿若陷入了冷水中,顾沉一个激灵猛然睁开了眼。
起初眼前的景物十分模糊,隐隐约约的看到从房梁滴下的水滴,顾沉皱眉倒吸一口气,此刻他浑身酸痛不已,手臂阵阵作痛。
他正想要看看自己的手怎么了,这才发现双手根本无法动弹,顾沉一瞬间提高了警惕,努力看清眼前的一切。
周围昏暗、潮湿,散发着巨大的霉味,耳边是清晰的海浪声,身下地面有节奏的摇晃着,顾沉瞬间意识到他现在在船上。
顾沉看向身边,发现了同样被绑着的楚熠,楚熠双目紧闭,额头淤青了一块儿。
顾沉心脏砰砰直跳,捏紧拳头缓了好久才冷静下来,他一点点挪到楚熠身边,低声叫道:“楚熠。”
楚熠眼珠轻轻动了两下,仿佛是听到顾沉声音后的回应。
顾沉立刻微微提高了音量又叫了两声:“楚熠!楚熠!你醒醒!”
楚熠在顾沉叫声中缓缓睁开了眼睛,他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迷茫的看着眼前的顾沉:“顾哥,我头好疼啊……我们这是在哪啊?”
“你不记得睡前发生什么了吗?我们被绑架了。”
“什么?”楚熠立刻精神了,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我想起来了,我喝完酒后觉得很困,刚回到房间脑袋就被重物砸了一下,接着我就失去了意识。”
顾沉迅速思索了一下,说道:“我刚才观察了一下,我现在们应该是在轮船的杂货间里,绑架我们的人,应该是阎冠。现在我们要做两件事,一是解开绳子,二是向外求救。”
楚熠四处看了看,目光锁定在了不远处的空啤酒瓶上,他躺下来灵活的在地上滚了两圈滚到酒瓶旁边,手肘用力将酒瓶推向墙壁。
酒瓶似乎有些年头了,一碰墙壁便碎了。楚熠衔起一片玻璃重新滚回到顾沉身边,他咬紧了碎片,头艰难的凑到顾沉身后,口齿不清的说:“顾哥,你摸得到碎片的位置吧,你先割。”
顾沉也不废话,摸索着碰到碎片尖端,将手上的绳子磨蹭上玻璃片。
这个过程里,顾沉看不到楚熠的反应,楚熠也看不到顾沉的脸,二人耳边只有绳索摸索的沙沙响声,这声音就像倒计时的沙漏,响得时间越久,越让人心慌。
顾沉感觉到手腕上束缚越来越松时,还剩一截纤细的连接时,他用力撑断了绳子,也顾不上手腕的疼痛,立刻转过身去看楚熠。
楚熠吐出玻璃片,飞快侧过头往肩膀上蹭了一下。
顾沉目光一骤,扳过楚熠的脸一看,楚熠嘴角沾着猩红的血丝。顾沉指腹轻轻擦去楚熠唇上血迹,难免有些心疼:“出血了就说一声,忍着做什么,你以为这样的付出就能让我感动吗?”
楚熠露出一浅笑,却不小心扯痛的嘴角,脸色一白:“可顾哥,你还是心疼了吧?”
“闭嘴吧,”顾沉扶起楚熠解开他手上的绳子,“检查一下身上有没有手机。”
二人各自检查了一下衣裤口袋,顾沉眉头紧皱:“没有,应该是被拿走了。”
气氛顿时凝结。
“我这也没有,”楚熠话声一停,从口袋里拿出了戒指盒,他在顾沉疑惑的目光拿出戒指,在侧面按了一下。
随即戒指微微亮起一个小小的红光,楚熠惊喜道,“也许有办法,戒指上有定位,会把我们此刻的位置发到手机上。”
顾沉瞥了楚熠一眼:“哦?定位我?”
楚熠紧忙解释:“我哪敢定位你,这个有定位戒指是我戴的,定位信息发到你手机上,方便你随时查我的位置,我想给你安全感。”
顾沉心想就是楚熠把戒指给他戴,他也不清楚到底哪个有定位,哪个没定位。
不过此刻他也没空和楚熠掰扯这些,开口道:“收收你那些小心思吧,但你怎么确定我手机现在还留在别墅,万一在阎冠这里?”
“我不能确定,只能赌一赌,但我们不见了警方一定会察觉,如果手机在别墅,那一定是他们最先检查的对象。”
突然间,楚熠手上的戒指红灯迅速闪动两下,随即熄灭。
楚熠松口气,笑道:“顾哥,这代表着短信被查看了,不会是阎冠,阎冠解不开你的手机,但警方有办法解开。”
“但愿如此。”经过楚熠这么一说,顾沉也稍稍安心了一点,他走到门口朝外看了一眼,透过门的缝隙什么也瞧不到,门外静悄悄的漆黑一片。
顾沉推了推门,门从外面锁住了,打不开。
“顾哥,”楚熠跟在顾沉身边,指了指储物间上方的通风口,“我上去看看?”
顾沉摇头,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拉着楚熠后退到他们之前被绑的位置,迅速捡起断掉的绳子胡乱的缠在手上,低声提醒道:“有人来了。”
楚熠接到指示,立刻躺下装晕,铁链声响起随即门被打开,男人拎着手电迈着得意的步伐蹲在顾沉面前,白光粗鲁的照在顾沉脸上。
从上方传来男人恶劣的声音:“顾哥,你也有今天。”
顾沉冷静地睁开眼,短暂的惊讶了一下,闭上眼睛躲避灯光,开口道:“顾行,为什么?你真就这么恨我。”
顾行一把揪住顾沉领口,拔高了音量:“不,顾沉我不是恨你,我是憎恶你,你总是这幅清清白白的模样,如果不是你见家里破产不伸出援手,不设套骗我投资,我也不会变成今天这样,你装什么清白?”
顾沉道:“我从没说过我清清白白,但你到现在还认识不到自己的错误吗?”
顾行扯了下嘴角:“认识不到。”
顾沉不再开口,顾行是这样,顾河西是这样,他花钱的养着的人,从不在他们身上找原因,把所有的错误都归结在自己这里。
此刻他最大的后悔就是没有早一点狠心,以至于养出了这么多不知感恩的白眼狼。
“不说话了?你不是挺能说的吗?你不是瞧不起我吗?你不是能骂我能打我吗?你骂啊,你打啊!”顾行说着狠狠推了一下顾沉,顾沉猝不及防后背撞在墙上发闷闷的撞击声。
顾沉痛得脸色白了一下,顾行在欺负顾沉的过程中,多年被瞧不起的自尊心得到了巨大的满足,他不满足的又踢了顾沉两脚,在他整洁的新郎服上留下了两个巨大的脚印。
“啧啧,谁能想到新郎官却被人绑在这里狼狈成这个样子呢!”
楚熠气血翻涌,顾行每犯贱一次,楚熠眼里的寒光就越重,几次要不是被顾沉悄悄拉住,他绝对已经把顾行按在地上揍了。
顾行又一次指着顾沉鼻子羞辱时,楚熠缓缓睁开了眼睛:“好吵,这是哪?”
楚熠的话分散了顾行的注意力,他抱起手臂啧啧两声:“这不是阎少爷吗?想不到吧,我们还有后招。”
“什么?”楚熠故意套话,“你在说什么?”
“我和阎老板在灯塔里,但是灯塔下有条可以逃走的通道,所以我们趁警察注意力在楚涛远他们身上时跑了出来将别墅里没有防备的你们绑了过来,虽然放了他们,不过只要你们在,就够了。”
听到楚涛远他们没事,顾沉和楚熠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二人对视一眼,顾沉开口:“阎冠把我们抓来总不是过来听你废话的吧?”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跟我这个态度,行啊,一会儿见了阎冠,有你受的!”顾行说着用力推了顾沉一把,“跟我走!”
顾沉示意楚熠自己没事,千万别冲动。
楚熠盯着狗仗人势的顾行,眼神暗了暗。
来到甲板上时,漆黑的大海上,只有船上亮着几盏昏暗的光。
阎冠坐在昏暗之处,脸色苍白的宛若鬼魅。
顾沉四处打量了一下周围,阎冠身边有一个保镖,然后就是顾行了,两个人对三个人,其中一个是瘫痪,他和楚熠的胜算很高。
显然楚熠也是这样想的,暗自捏紧了拳头,想着一会儿怎么卸顾行的手。
顾行和楚熠被带到阎冠面前,阎冠歪着头不紧不慢的开口:“我儿子的婚礼,怎么可能不邀请我参加呢?”
楚熠:“你不是我父亲。”
阎冠玩弄着自己柔顺的头发,轻轻摇头:“熠儿,血缘是无法改变的,我只有你一个儿子,我还是很珍惜你的,但你不识抬举,非要和男人搞在一起,还想置我于死地,真的太让我难过了。”
阎冠嘴上说着难过,可脸上依旧挂着事不关己淡淡的笑容,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垂下眼眸安静了片刻,许久后眼里闪烁着怪异的光芒,再次开口:“小时候我捡到了一只猫咪,通体雪白,很漂亮,大概这么大,”他伸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大小,“我很喜欢它,管它吃住可后来有一天猫趁我午睡时偷跑了出去,我很着急就去找它,我听到它钻去了仓库,我也跟了进去。”
顾沉有些不耐烦,他并不想听阎冠讲故事。
阎冠说的起劲儿:“结果是仓库的门不小心反锁,我被关在了仓库里,起初我并不害怕,想着我还有猫,可是猫钻到了角落里像是在看陌生人一样惊恐的看着我,我怎么叫它它也不出来。
所以我生气了,强行抱它出来,它却咬破了我的手。那一刻我真的很愤怒,觉得这段时间的付出并没有得到回报。
所以我随手抄起了地上的石头将它活活打死,只有听到猫凄惨的叫声,我才觉得舒坦。”
阎冠笑了一下,抬头看向楚熠:“那天我和猫的尸体在仓库里被关了一夜,第二天才被保安找到带出来,自此我就明白了一件事,漂亮的东西是会逃跑的,你母亲是这样,你也是这样,所以我一直在寻找将你们留在身边的办法。”
说到这里阎冠耸了耸肩:“熠儿,你让我很失望,非常失望,这样的你要受到惩罚。”
阎冠讲述完自己的童年经历,顾沉作为一个正常人实在无法共情,开口道:“不要为你的变态行为找借口。”
阎冠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词汇,笑道:“变态?我喜欢这个形容词。”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管药剂,对楚熠道:“你不是一直想得到他吗?只要你给他注射这只药物,他永远都是你的,他就对你百依百顺,再也不会伤你的心,这不好吗?”
楚熠悄悄凑近顾行,对阎冠说:“不好,我喜欢的人他拥有独立的思想独立的人格,我能从他身上看到他人格魅力散发出的光辉,而一个傀儡是没有这些的。”
顾行毫无防备的抱着手臂看戏:“啧,你还是个大情种。”
下一刻他就被楚熠抓住双臂按在了地上,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顾行还没反应过来时,手臂传来剧痛,他的两条手臂「咔嚓」一声被楚熠卸了。
“草!楚熠你什么时候解开绳子的!”顾行脸贴着地面,像条脱了水的鱼,只能扑腾而不能再成大事。
阎冠身后的保镖立即护在阎冠身前,也被快步跑过去的楚熠一脚体重要害,扑通跪在地上捂着裆部痛苦大叫。
短短几分钟,顾沉和楚熠轻松占据上风,阎冠依旧气定神闲的坐在轮椅上,似乎并不在乎陡然转变的局面。
他只是平静的从口袋里掏出了火机,淡淡道:“真是不听话。”
顾沉瞄到阎冠藏在身后几罐黑漆漆硕大的油桶脸色一变,急忙去抢他手里的火,阎冠却先一步推倒油桶将火扔到了油中。
阎冠脸上露出一抹疯狂的笑,扯下轮椅后的救生圈抱着跳入海中。
火苗以最快的速度在甲板上蔓延开来,海面上巨浪一个接着一个翻滚,现在跳下去同样会被海浪吞没,没有多少生的希望。
顾沉焦急地拉住楚熠:“找一找,看看船上还有没有别的救生设备。”
二人再一次进入船舱就被挤得满满当当的汽油桶吓了一跳,如果火光蔓延到这里来,整座船都会被炸碎。
“妈的!”顾沉气的骂了一声,前方的路行不通,二人只好往回跑去驾驶舱,然而驾驶舱中同样被排满了汽油桶。
“不可能,”顾沉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满头大汗的返回揪起动弹不得的顾行,狠狠抽了他一嘴巴,“说,哪里还有救生设备!你贪生怕死,不可能不留个心眼。”
顾行喘着粗气大笑:“你还真够了解我的,只是可惜……救生圈在我身上,被烧破了。”他笑着笑着,突然就乐极生悲,哭了,“哥,哥救救我,我不想死啊!我错了我真没想到阎冠他这么丧心病狂连自己人都坑!求你了把我手接上,我不想死啊!”
顾沉气血翻涌,一把揪着顾行按在栏杆上,强迫他看向黑压压深不见底的大海,怒道:“没有救生设备,跳下去也是死!”
甲板上的火势越来越大,烤得人睁不开眼睛。
忽然一声爆炸传来,浓烈的巨浪裹挟着火气扑面而来,轮船剧烈摇晃两下,向一侧倾斜,大量海水倒灌入船上。
另外一位保镖受到惊吓猛得跳入海中,随即消失在茫茫海面。
顾沉这辈子关于生死的大场面,一次是车祸,这是第二次。但儿时的车祸事发突然根本没有让他思考恐惧的时间,而现在,他清楚的知道自己面对什么,却无能为力,死亡的恐惧在他心中疯狂放大,要不是他心理素质比那个保镖好一些,怕是也慌不择路跳海了。
“楚熠……”顾沉下意识脱口而出楚熠的名字,随即他意识到楚熠没在身边,顾沉一下子慌了,四处搜索着楚熠的身影,“楚熠!”
甲板上爆炸声接二连三,浓烟滚滚,顾沉被熊熊烈火逼到栏杆边缘,铁质栏杆被火烧的通红,皮肤碰一下能黏下一块皮。
顾沉焦急地寻找楚熠的身影,直到在滚滚浓烟中瞥见一个飞快向他奔过来的人影。
青年跃过火线气喘吁吁来到顾沉面前,他一手紧紧抱着一块巨大的木板,一手打掉衣角上燃烧的火星,说道:“顾哥,火马上就要蔓延到最大的油桶仓了,马上船就会炸,现在必须跳船!”
顾沉注意到楚熠沾染血污的十根指尖,皱眉:“你哪里弄的木板!”
楚熠解下自己的领带,又拿下了顾沉的,两根领带紧紧系在一起,一头绑在木板上,一头绑在顾沉腰上,他一边低头忙着手上的动作,一边嘱咐道:“一会儿跳下去之前先深吸一大口气,到海面上头浮出来后再吐出来。”
“我有木板了,你呢!”
楚熠扶稳顾沉的腰,铆足劲一脚将滚烫的栏杆踹断:“顾哥我水性好,不用木板也没事,现在我数一二三,你屏住呼吸往下跳。”
“说什么胡话,你不是恐海,你都不敢下水,楚熠,我告诉你我不用你救我,你要是为此丧命我也不会感激你。”顾沉激动地抓紧了楚熠手臂,慌张难以掩饰。
楚熠安抚着顾沉后背,向后看了一眼,吼道:“跳!”
伴随着一声巨大的爆炸声,船体四分五裂,火光冲天巨浪汹涌,楚熠伸手护在顾沉头上,二人一起坠入深海。
冰凉的海水瞬间包裹住顾沉,顾沉拼命抓住了楚熠手臂,即使水下阻力巨大也不曾松手。
海面上爆炸又响了两次,直到海面稍稍平静了一些时,巨大的木板将顾沉拉出水面。
顾沉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楚熠,瞧到楚熠抱着另外一块木板浮在他身边时,顾沉长长松了一口气。
海面上四处漂浮着炸碎的木板,顾行也搂到一块,正骂骂咧咧的吼阎冠不是个东西。
楚熠笑问:“顾哥,你没事吧?”
楚熠伸手捋了一下湿漉漉的头发:“我没事,你呢?脸色怎么这么差?”
“可能是太冷了吧,都初冬了。”楚熠脑袋懒懒散散的抵在木板上,专心地看着顾沉。
顾沉刚要说什么,随即脸色惨白,楚熠身边的海水正在一点一点被染红。
“你受伤了?哪里疼?”顾沉紧张地询问楚熠。
楚熠摇摇头,一脸茫然:“我疼吗?没感觉啊,不过你这么一问,后背是有一点,你帮我看看怎么了。”
楚熠说着想要转个身给顾沉看,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他用力喘口气:“有点累了,动不了,要麻烦你动一动了。”
顾沉游到楚熠身后,整个人呆滞住了,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楚熠,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
楚熠不明确以的问:“怎么了顾哥,伤得很严重吗?”
顾沉颤抖地游回到楚熠对面,紧紧攥住了楚熠的手,缓了很久开口:“救我们的人怎么还不来啊……”
“应该快了吧,”楚熠笑笑,“好疼啊,我后背怎么了?是被烫伤了吗?”
在他后背上镶嵌着一块儿巨大的透明玻璃,玻璃的一半刺入楚熠后背,到底有多深,顾沉根本不敢想。
这块完整的玻璃,仿佛将楚熠劈成两瓣,又像是一张闪着光芒的翅膀。
楚熠太疼了,他想要伸手摸摸看,又被顾沉捉住了另外一只手:“别摸了,被烫到了,再碰感染了。”
顾沉注意到楚熠伤痕累累的手指,艰难的开口:“是抠木板时伤的?早知道爆炸有这么多木板,就不抠了。”
“有道理。”
顾沉低头咬上雪白的衬衫领口,另一只手揪住衣角用力一扯,好端端的衬衫被他撕下了一条布料。顾沉将白布小心缠在楚熠手指上,楚熠狐疑地盯着顾沉:“顾哥你怎么了?手抖得这么厉害。”
顾沉慌乱地抽回手,向来遇到任何事都能冷静的人,但在此刻他怎么也冷静不下来,他急切地搜寻着过往的船只,眼里的焦灼惊慌完整的暴露在楚熠面前。
楚熠觉得眼皮子很沉,但见顾哥怕成这样他也不好意思睡着,他想了想摸出了口袋里的戒指盒。
“顾哥其实这个戒指还有一个功能,虽然有点无聊。”楚熠说着拿出两对戒指朝向了水面。
顾沉回过神时,见到幽深海面上映着一个由钻石光芒投射出来的小小的「沉」字。
他怔怔地看向楚熠,楚熠无力的趴在木板上,随着浪潮轻轻飘来飘去。
“顾哥我想说,其实沉字没有什么不好,我很喜欢你的名字,不是死气沉沉的沉,是沉谋研虑的沉,沉静的沉,院落沉沉晓,花开白雪香的沉,”楚熠露出一抹苍白的笑容,“顾哥,你的一切我都喜欢。”
顾沉盯着海面上的沉字,眼眶越来越红,他撇过头不想楚熠看到自己落泪:“好了,别说了,省点力气吧。”
“嗯,是有点累了,想睡觉。”
此刻从楚熠身上散开的血水已经飘到了顾沉身边,看到血水的一瞬间,顾沉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紧紧捏住,痛得他难以呼吸。
他急忙拉住楚熠的手:“别睡,小熠,再坚持一会儿。”
楚熠勉强提起精神,下意识安慰着顾沉:“嗯,我不睡,”他的声音越来越弱,“我不睡的话,有什么奖励吗?”
顾沉看着楚熠一点点落下来的眼皮,大口大口喘着气,双手捧住楚熠面颊,顾沉承认他怕了,他怕楚熠死在这儿,他怕楚熠为他而死,他们可以不在一起,但是楚熠不能死,不能出事。
“楚熠!你要是睡着了,就别想着我能给你机会!”
楚熠再次抬起了眼皮,双眼疲倦的盯着顾沉:“真的吗?”
顾沉正要答应,忽然瞥见远处迅速驶来的轮船,顾沉拼命抓着木板向轮船游去。
初冬的海水冰凉刺骨,顾沉却丝毫不觉得,此刻他只有一个想法,一定要让楚熠没事。
二人被救上船后,医生一看到楚熠的伤势神情颇为凝重,船上条件有限,医生也不敢动手术。
上救护车后,楚熠始终保持着趴着的姿势,他又困又累又疼,可脑海一直活跃顾沉那句原谅,他抓紧了顾沉的手:“顾哥,我没睡着,你是打算原谅我了吗?没骗我吗?不走了吗?”
顾沉双眼通红,极力才稳住情绪没有失控:“对,需要我向你证明什么吗?”
楚熠反应有些慢,“需要……”随即他打开一直紧握的左拳,两枚戒指紧紧挨在一起。
“你能戴上这个吗?”
“好。”顾沉清楚的明白戴上它意味着什么,他只是短暂的犹豫了一下,当着楚熠的面将戒指戴在无名指上。
楚熠叹气:“应该我来为你戴上,可惜我没有力气。”
“别说话了,”顾沉将另外一只戒指戴在楚熠手上,“剩下的事明天再说。”
楚熠乖巧地点下头,直到被送进手术室。直到这一刻顾沉才感觉到全身酸疼,腰痛到直不起来,盛池赶来时看到的就是坐在病房门外衣衫破烂,头发凌乱,浑身湿漉漉还滴答着水的顾沉。
他急忙脱下外套披在顾沉身上,问道:“这大半夜的,怎么还折腾到医院里了,你没事吧?哪里有没有受伤?”
盛池一检查,发现顾沉手臂也被烧红了一块儿,起了几处水泡。
“不行,你这得赶紧处理,”盛池扶起顾沉,见顾沉一直紧张地盯着手术室,轻轻拍他肩膀安抚,“醒了别担心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都会没事儿的,当下先顾着你自己吧!”
顾沉终于恢复了点神智,他看清来人,点了下头:“有烟吗?来一根。”
盛池将烟递给顾沉,见顾沉点火的手一直在抖,都没办法握住火机,于是扶着顾沉的手给他点燃香烟。
他瞄到顾沉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想了想问:“这下真原谅了?”
顾沉深深吸了一口烟,再缓缓吐出:“我只是突然发现,他在我心里的分量很重,比我自己以为的还要重。”
“那就别折腾了呗,反正婚礼也办了,戒指也戴了,阎冠也抓到了,一切都解决了,你也尝试和他重新开始呗?谁让你这么放不下。”
顾沉抿了抿薄唇,许久没有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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