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裂齿豹化为兽人形态, 这是一位大约三十多岁的女兽人,面容冷艳,乌黑的发丝绑在脑后。
她一把将小黑豹按进怀里, 长长地舒一口气, 随后仔细查看小黑豹的周身, 神色庆幸又自责:“元元没受伤吧?妈妈来晚了。”
“没有受伤,”邬元摇头, 不停蹭着女兽人的脸颊,激动道:“母亲,我好想你。”
整个穹擎岗都知道, 邬石与妻子聊琴感情不合,长年分居两地。
邬石身为首领, 需要在部落中管理各族及琐事,聊琴则带着另一批下属住在穹擎岗的边界, 是距离第一部落最远的一个方向。
穹擎岗中凶兽聚集, 寻常兽类不敢靠近,但也得随时做好防守,尤其是偏远地段。
其他部落人手不足, 聊琴便主动接下了这份差事, 带着下属在第二部落与第四部落之间的空白处镇守巡逻,一个月都回来不了几次。
“我也很想念元元,”聊琴就地坐下, 捏起小黑豹的爪子, “让我看看, 元元有没有长大一点?”
邬元乖乖任她动作, 配合着翘起尾巴, 张嘴露出牙齿。
予白一直扭头看着, 脖子酸了就换另一个方向。
原来这是邬元的母亲,它好像从来没有听邬元提起过。
予白睁大眼睛,努力地张望。
栎升察觉它的意图,侧身换了个方向让它看得更清楚一些,小声问:“想过去打个招呼吗?”
予白想了想,犹豫着摇头。
邬元似乎和它的母亲很久没见了,眼下的气氛,它还是最好不要去打扰。
虽然它对邬元的母亲非常好奇,也有些羡慕。
有一个疼爱自己的父亲,即使有时十分严格,还有一个同样疼爱自己的母亲。
不过它也有父亲,还有栎升这个曾经的父亲,也对它很好。
予白抬起头望着栎升,学着刚才邬元的动作,凑过来蹭了蹭他的脸颊。
栎升心中一暖,正要摸摸它的头顶,腿上突然被踹了一下。
他侧目看去,食魔鹫背上趴着小狼崽,恶狠狠地瞪着他,一边压低声音:“你自己没儿子吗?抱着我家阿崽干什么?给我放下来!”
说完它看向予白,又换了一副温柔的语气:“阿崽,快到父亲这里来。”
食魔鹫就是故意说栎升没儿子的,好戳中他的痛处,然而栎升一派坦然,他就是没儿子怎么了。
栎升抱着予白不撒手,躲开食魔鹫再次踹过来的爪子,站到了另一边。
食魔鹫还背着一只幼崽,不方便追过去,只好暂时作罢。
小狼崽估计也在绑架中受到了惊吓,此刻孤苦伶仃的没有家人来接它,垣奇不忍心将它放下来,便继续这么背着。
栎升换到了侧后方的位置,正好与那边的骨狼站在一起。
骨狼抬眼看过来,栎升和它打招呼:“利首领也在。”
怀里的白团子也垂着脑袋看过来,骨狼接触到予白清澈懵懂的目光,本能般微微侧头,将左眼和脸上的疤藏住。
它声音沙哑,回道:“碰巧遇见。”
骨狼的部落离聊琴所在的位置不远,它恰巧在外面碰见聊琴,听说了这事。
第四部落虽然与其他部落接触不多,但同为首领,岗中发生如此严重且恶劣的事情,它还是得跟着赶过来看看。
骨狼说完这四个字就不再出声,栎升知道它向来沉默寡言,点头以示回应。
予白还趴在栎升的臂弯往下探头,骨狼一族之所以叫骨狼,是因为它们的兽态从后颈至尾椎处,有一条突出来的白色脊骨,比背部其他部位的毛发高出一截。
除了这一点,骨狼和小狼崽长得很像,只是毛色也不相同。
予白看了看骨狼,又扭头看了看不远处食魔鹫背上的小狼崽。
同为狼族,却不是同一支,就像蛇族也有许多旁支,不然的话小狼崽也许可以加入骨狼的部落,第一部落里似乎没有第二只狼族。
可是自己又是什么种族的兽呢?予白抬起爪子自己碰了碰头顶。
它会长角,狮王也有,难道它是一只狮子?
骨狼被予白时不时投来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不动声色地往另一边挪了一点。
它脸上有道狰狞的疤,左眼也是瞎的,予白看起来在第一部落过得不错,垣奇和栎升也挺喜欢它,自己这副模样,还是不要吓到它为好,不然惹得其他首领心生不悦。
骨狼当初答应狮王,愿意和几个首领一起轮流接手予白,实际是顺口应下,早点解决了这事早点回去,并没有想过真的要将予白带回部落。
它住的地方最远,族群中都是骨狼,也与予白不合适,到时候再找个理由推了就是了。
刚才食魔鹫和栎升的对话,骨狼也听见了,食魔鹫自称予白的父亲,令它有些意外和不解。
不过终究是别族的事情,它懒得多问。
另一边,邬元把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聊琴,包括食魔鹫听见了骨哨声,和巨蟒一起来救它们。
“骨哨?”聊琴起了点兴趣,看向食魔鹫,“我听说垣首领新收了个干儿子,看来是真的?”
一只食魔鹫只有一根骨哨,某种意义上来说,比代表首领身份的兽牙还要珍贵。
垣奇和予白的关系,许多兽族都还不知道,但聊琴不一样,她在部落中的地位几乎与邬石同等,有几个亲信留在部落和幼兽园,经常会向她禀报部落中所有发生的事情。
所以她虽然不在邬元身边,却也知道予白的情况,知道邬元和这只来历不明的幼兽关系很好。
附近也有不少其他兽族,聊琴这么一问,周围一众或震惊或好奇的视线全都看向食魔鹫。
“啊……”食魔鹫竟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一声,“没错,本想过段时间再宣布的。”
首领收了个干儿子,算是件大事,尤其是垣奇这样还未成家的,干儿子便是部落的第一继承人。
但予白的情况特殊,它不是鸟族……又留在幼兽园训练和学习,暂时还是第一部落的兽族。
食魔鹫背上背着小狼崽,一时间许多目光投向它。
小狼崽缩了缩脖子:“不、不是我……”
一共有三只幼崽被绑走,不是小狼崽,那就是……栎升怀里的那只。
白团子望着四周,不明白大家怎么又都在打量自己:“嗷呜?”
邬石此时出声:“先带它们回去……”
“这么着急做什么?”聊琴脸上的笑意一收,打断他的话,“我就不回部落了,要跟我儿子再好好聚一聚。”
邬石闭了嘴,几个下属观察着他脸上的表情,其中一个识趣地问道:“首领,那我们去附近找些吃的来?”
聊琴好不容易见邬元一次,却不跟他们一起回去,邬石再怎么狠心,也必然不会这时候将邬元带走。
果然邬石应道:“去吧。”
这里不属于穹擎岗的领地,山上应该能找到一些普通的动物,生火烤一烤就能吃了,至少先让几只幼崽填填肚子。
邬元眼巴巴地望着聊琴:“母亲,你不回去吗?我今天放假……”
“我下午还有别的事情,”聊琴柔声道,“等你下周放假,我一定回来看你。”
小黑豹有些失落,也只能点头:“好吧,母亲下次一定要回来。”
危机暂时解除,邬石找到垣奇和栎升,询问他们黑脊狗的情况。
首领们有事要谈,小狼崽和予白被放到地面,乖乖去了旁边不打扰他们。
骨狼没有参与他们其中,它见这里没什么事,抬脚要走,它向来如此,也不用跟谁特意说一声。
它刚一转身,撞上一白一棕两只幼崽。
予白和小狼崽一起抬头望着骨狼,小狼崽的眼神略复杂一些。
要是骨狼的部落要求没那么严格,它说不定能去……不过去了之后,它就不能和予白还有邬元一起上学了,这样一相比,好像还是在幼兽园继续呆着比较好。
予白则规规矩矩地喊道:“利首领。”
它现在说话基本流利,不会再像之前那样磕磕绊绊的,吐字也清楚。
骨狼身体一僵,似是不习惯和幼崽靠得这么近,后退了一步。
它迟钝地“嗯”了一声,正打算换个方向离开,又听见予白稚嫩的声音:“您要走了吗?”
予白依稀记得,它仅有的几次见到骨狼,对方似乎都是这样,沉默地站在一边,最后再悄悄地离去。
骨狼侧过脸,想立刻就走,又觉得不太合适。
这是垣奇的干儿子,身份与别的幼崽不同,它不能太过随意。
骨狼耐着性子,回道:“是。”
予白又在看它那只受伤的左眼,即使它眼中并没有恶意,也让骨狼很不适应。
这只幼崽难道不害怕吗?还有它身边的棕狼幼崽,半点胆怯的样子也没有表现出来。
莫非第一部落的兽族,胆子都这么大,难怪狮王总是看重第一部落……
骨狼垂下视线,依旧小心翼翼侧着头,尽量将脸上的伤疤挡住。
它的耐心也即将耗尽,却见予白盯着它的眼睛问:“会疼吗?”
骨狼一愣神:“什么?”
予白睁着湛蓝的双眼,蹲在草地上,抬起爪子碰了碰自己的左眼:“这里,会疼吗?”
骨狼的那只眼睛的确有些可怕,眼球晦暗无光,不论看向哪里都没有焦距,似乎还比正常的右眼稍微突出来一些。
加上它脸上那道狰狞的疤,骨狼身上一定发生过什么很不好的事情,也许比它们被那只坏黑狗绑走还不好。
予白心里藏不住事,略微心疼和担忧的情绪都写在了眼睛里,骨狼清楚地看见,对此无所适从。
它的伤连手下的族人都不会轻易提起,知道这是它的禁区之一。
骨狼的年纪比邬石还要大几岁,却一直没有妻儿,此时也是头一回有一只幼崽这样问它。
它呆站了一会儿,才用沙哑的声音回道:“不疼。
比起刚才,骨狼的语气明显温和不少,面对两只幼崽,也不再那么僵硬。
它最后看了一眼予白和小狼崽,转头快步离去。
山顶另一头的三位首领没有注意到这一幕,邬石确认黑脊狗已死,安排部分下属前去荒山,将黑脊狗的尸体带回来,顺便沿路找一找黑鹰的踪迹。
“黑邢果然抱着赴死的心态,”邬石面上不显,实际心里也是一阵后怕,“好在有二位首领相助,此事我欠二位一个人情。”
一旦不如黑脊狗的意,他恐怕就再也见不到邬元了,与聊琴更不可能再和好如初。
食魔鹫一挥翅膀:“说这些干什么,被抓的也有我儿子。”
栎升瞥了垣奇一眼,淡声道:“也曾经是我儿子。”
食魔鹫笑了两声:“你也知道是曾经。”
那天予白去第三部落,帮助栎升解决绝食的问题,垣奇也早就听说了,予白年纪小单纯,它原谅了栎升,可不代表自己也要原谅。
栎升懒得跟他继续掰扯,转而问起邬石:“黑鹰是从哪里溜进部落?”
邬石昨晚一夜没合眼,身上正好还带着用过的地图,拿出来展开,指着河边的一处:“应当在这里,这个方向的确疏于巡逻……”
骨狼走后,予白悄悄靠近垣奇和栎升,听见他们还在谈话,又转身悄悄走了。
它一扭头,与不远处的聊琴对上视线。
她怀里的邬元抬起爪子挥了挥:“小白!短尾!”
聊琴也露出一个笑容,朝两只幼崽招手:“过来让我瞧瞧。”
小狼崽却明显退缩,邬元的母亲虽然看起来挺温和,但它到现在为止,也只和最没架子的垣奇熟悉一些,面对别的陌生长辈,还是很紧张。
它原地趴下来:“你过去吧,我在这里吹吹风就好。”
予白埋头拱了它几下,它就是不起来,予白只好独自过去。
靠近聊琴,予白的速度慢了下来。
它冲聊琴摇了摇尾巴,竟也开始感到紧张。
在予白心里,邬石是一直不太喜欢自己的,它还停留在对方不乐意自己叫他父亲的记忆中。
那邬元的母亲会喜欢它吗?予白接触的女兽人不多,梨青是其中一个,聊琴的气质看起来和梨青不太相同,但浑身都散发着温柔的气息,让予白不自觉地想要靠近。
它小心翼翼迈着步子,聊琴被它怯生生的模样逗笑,伸出手:“过来吧,别怕。”
予白身后的尾巴一下子摇得更欢,几步奔过去,歪头在聊琴的掌心蹭了蹭。
聊琴摸了摸予白头顶的软毛,托住它的肚子也将它抱进了怀里,和邬元挤在一起。
“长得真可爱,”聊琴捏着予白塌下来的耳尖,再看看它的爪子,“就是瘦了点,平时吃饭得多吃两口,长点肉才行。”
予白乖巧点头:“嗯。”
“母亲放心,”邬元眼露骄傲,“小白现在是我弟弟,有我照顾它,不会饿着的。”
予白一张口,差点也跟着邬元喊:“呜……嗯。”
聊琴故意收起笑容:“好啊你,我不在家,就给自己找了个弟弟?”
邬元“嘿嘿”笑了一声,予白也看出聊琴并没有生气。
它附和道:“哥哥对我最好,我最喜欢哥哥。”
聊琴的指尖在予白下巴勾了勾:“那垣首领呢?他不是你最喜欢的?”
予白不假思索道:“父亲对我也好,父亲排第二。”
聊琴“噗呲”一声,笑着问道:“那第三是谁?”
予白仔细想了想,犹豫着回答:“梨老师……和栎首领,还有短短,黑呜呜……”
要排第三的实在太多了,它一时数不完。
“第三有这么多?”聊琴笑容不变,抬手指向远处的邬石,“那邬首领也是第三?”
刚才予白说了好几个名字,似乎没有邬石。
予白扭头看过去,勉强道:“……第四。”
聊琴一怔,顿时笑得不能自已。
周围投过来好几道视线,连邬石也察觉了这边的动静。
予白心里忐忑,它难道是说错什么话了?
一旁的邬元朝它递过来一个安抚的眼神,示意它没事。
过了一会儿,聊琴才缓过神来,清清嗓子恢复神态:“果然,他是最不讨喜欢的一个。”
予白似懂非懂,好像明白了聊琴为什么会笑得这么开心。
它再次望了一眼邬石,脑海中浮现出对方不苟言笑的模样,补充道:“唔……邬首领,挺好的。”
“没事,在我这里不用给他面子,”聊琴眼含笑意,接着问予白,“那我呢?我和你第一次见面,应该还不能排在前面吧?”
她早就从下属口中听说过予白,但一直不怎么在意,今天见了,对予白的印象十分不错。
予白在聊琴手上蹭蹭:“我喜欢……哥哥的,母亲。”
这句话对予白来说有一点点拗口,它慢慢说完,伸着前爪靠在聊琴身上:“可以排第三。”
那就是比邬石高一点,聊琴对此很满意。
她搜遍了全身的衣服口袋,找出一点随身带着的肉干,分给予白和邬元。
小狼崽不肯过来,聊琴并不强求,让邬元给它送一点过去。
等邬石那边的三位首领交谈完,食魔鹫和栎升一同转头,下意识寻找予白的身影。
他们看见予白仰躺在聊琴的腿上,明显已经和她混熟了。
而聊琴也明显很喜欢予白,指尖温柔抚着它身上的软毛,一边和它说话。
食魔鹫没有上前,语气既感慨又有点酸:“阿崽真讨兽喜欢。”
不仅在幼兽园和大部分幼崽关系都不错,长辈们见了也稀罕。
还好它找准时机送了兽牙,不然是不是它儿子还不一定。
栎升不置可否,阳光渐渐出来,他变为兽态,趴在山崖边晒太阳。
没过多久,去别处寻找食物的几个兽族回来了。
他们不仅打了水,摘了不少野果子,还抓住了几条鱼和一只小羊羔。
小羊羔浑身白色,是一只普通的动物,刚一出现就吸引了三只幼崽的目光。
“山下有几只野山羊,”归来的兽族准备生火,一边向邬石禀报,“别的都溜走了,就抓住了这一只。”
几条鱼和野果子足够三只幼崽当午饭,小羊羔算是备用,一并带上来问过邬石的意思再说。
邬石眼睛都不抬:“一起处理。”
除了三只幼崽,聊琴和她带来的兽族也能吃一些,自己这边的下属回部落再说。
小羊羔四肢被绑住放在草地上,予白伸长脖子张望,忍不住起身跑了过去。
它围着小羊羔打转,低头嗅了嗅小羊羔身上的味道。
小羊羔丝毫不知危险降临,张口叫出声:“咩——”
予白吓了一跳,后退几步,差点撞上邬元。
它摇着尾巴,有一点激动:“它和我长得好像!”
巨蟒缓缓游过来,吐着信子:“哪里像?”
“毛!”予白重新凑到小羊羔身边,看了看地上的小羊羔,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爪子,“都是白色的!”
邬元看着小羊羔头顶的一对角,也陷入沉思:“它也有角……”
可这只小羊没有兽人血脉,仅仅是一只普通的动物。
予白眼神发亮,眼巴巴望着过来拿小羊羔的兽族:“可以不吃它吗?”
它还是第一次见到和自己毛色一模一样的动物,而且也有角!
虽然别的地方好像都不像,叫声也不一样……
兽人面露难色,看向邬石。
邬石眉间皱了皱,不等他做决定,聊琴先一步出声:“小白喜欢,那就先留着吧。”
她看邬元似乎也挺感兴趣,幼崽们在部落里几乎没有机会见到活的普通动物,让它们接触接触也行。
聊琴一开口,邬石便不再多言,让下属去把鱼烤了就行。
见小羊羔不用被做成食物,予白更加开心和激动,又用爪子轻轻碰了碰小羊羔一对刚长出来不久的羊角。
小狼崽也凑了过来,打量着地上的小羊羔:“尾巴和你不像,太短了。”
“可是,它是白色的,”予白不在意这个,“还有角!”
它换了个方向,趴在小羊羔的面前,发现眼睛的颜色也不一样。
面前这么多兽族,小羊羔竟然也不害怕,抖了抖耳朵:“咩……”
予白跟着它学:“咩?”
作者有话说:
予白:这是我兄弟(确信)
第31章
予白的这声“咩”学得还挺像, 身旁的邬元和小狼崽都愣住了。
它们也才一个月左右的年纪,没见过什么世面,兽人与普通动物之间的区别也很模糊。
邬元还是觉得不对劲:“可是……”
小羊羔似乎也被予白吓到, 躺在草地上伸直脖颈:“咩?”
予白激动地抬头:“它在和我说话!”
聊琴只看着它笑, 食魔鹫也凑了过来, 兽态的脸上和巨蟒一样都看不出表情。
食魔鹫迟疑道:“阿崽,这个……”
巨蟒的尾巴甩过来, 轻轻抽了它一下:“让它们玩去吧。”
予白没有那么傻,还不至于真的会把一只普通的小羊羔当作同族,不过是初次见到毛色与自己相同, 偏偏也长着角的动物,有些兴奋和开心罢了。
等幼崽们发现这只小羊羔不会说话, 也听不懂兽语,就会慢慢失去兴趣。
食魔鹫只好闭嘴, 弯起双脚蹲下来。
予白用爪子碰了碰绑住小羊羔的藤蔓, 想给它解开。
它还没忘,这原本是邬石的下属带回来的食物,解开束缚之后, 小羊羔会不会因为害怕跑掉。
予白求助的眼神望向了聊琴, 聊琴会意,上前帮着解开藤蔓,重新打了个结套在小羊羔的腹部和前腿的地方, 再拴到附近的灌木丛底部。
小羊羔发现四肢能动了, 从地上一跃而起。
它歪着头后退几步, 转身就要跑, 结果自然是跑不出几步就被藤蔓拦住。
予白追过去, 小声安抚:“你不要害怕, 我们……不吃你。”
“咩咩……”小羊羔挣脱不了,便不再挣扎了,低头啃了几口地上的绿草。
这只小羊羔明显也是一只不经世事的幼崽,没经历过什么危险,不远处就有一只食魔鹫和一条巨蟒,也完全不在意。
予白看着小羊羔的动作,慢慢低下头。
邬元及时拦住它:“别别别,这草不能吃……”
予白只凑近闻了闻,并不吃,又看向小羊羔:“它是不是……不吃肉?”
聊琴出声为它们解释:“这是羊,只吃草。”
“羊……”邬元盯着小羊羔的模样看,“我想起来了,是有羊这个兽族。”
许多兽人种族,都有与之对应的普通动物,羊也不例外。
予白眼前一亮:“羊?”
它的种族也会是羊吗?一只长角的羊?
邬元的记性不错,它印象中,羊族是非常胆小的一个兽族,而且只吃素,各方面都与穹擎岗的兽族格格不入。
予白刚进幼兽园时,虽然瘦瘦小小的,也不像是穹擎岗的兽,可它是会吃肉的。
它和羊是有些方面相似,但肯定不是同一个种族,就像裂齿豹与黑脊狗,同为黑色的毛发,有差不多的四肢和尾巴,却也不是同族。
邬元一本正经地向予白解释,小狼崽在一旁边听边点头,予白有些失落:“哦……”
它重新靠近小羊羔,蹲在它的身边,爪子碰了碰它身上微微卷曲的毛发。
颜色虽然是一样的,但仔细一看,还是有区别的。
但予白很喜欢这只小羊羔,总觉得和它一见如故,要是它也会说话就好了。
“羊……”予白拍了拍小羊羔的肩侧,“就叫你小羊吧。”
小羊羔比三只幼崽还要高一截,漆黑的眼睛望着予白,“咩”一声仿佛在回应,复又继续低头吃草。
予白把小羊羔的反应当作是同意和愿意亲近自己,凑过去蹭了蹭小羊羔的颈侧,主动帮它拔起地上的绿草。
小羊羔却不吃,扭头啃着另一边。
邬元有些不高兴,这只羊怎么这么不识好歹。
它轻轻推着予白:“别理它了,它都不会说话。”
予白摇着尾巴:“可是,我没有见过白色的兽……”
而且还长角,就凭这两点,足够让予白对这只小羊羔充满好奇。
它望着小羊羔头上的一对角:“我的角,也会是这样吗?”
狮王的独角长在额头,朝着前方,小羊羔的则是朝后,末端略有一点弯曲。
邬元答不上来这个问题,用下巴蹭开予白头顶的的毛发:“我帮你看看。”
过了这么多天,予白的角已经长出来了一点点,两边都冒出一个小尖,颜色也是白色,平时被厚实的软毛盖住。
邬元仔细辨认,得出结论:“不一样。”
“不一样吗?”予白自己看不见头顶,自言自语般,“等再长出来一点就好了。”
邬元知道予白很想确认自己的种族,就算是被遗弃的,知道自己是哪一种兽也好。
可予白肯定不是羊族,它总不能看见有一点相似的兽或是动物,就想要亲近。
邬元不太会表达自己的这个想法,又有点心疼予白,安慰道:“没关系,不一样就不一样,我没有角,也是小白的哥哥。”
它的意思原本是,不一定要是同族,才可以当家人,垣奇还是一只食魔鹫呢,予白不也叫他父亲。
这话到了予白耳朵里,就成了角不一样也没关系,都是长角的兽。
脑回路虽然不同,但予白的情绪的确不再低落。
“嗯!”它点头表示认同,继续看着小羊羔吃草。
小羊羔吃饱后,就地趴下来休息。
予白一点一点挪过去,想近距离再看看小羊羔的角是什么样子的。
小羊羔不太配合,予白在哪里,它就歪头看着哪里。
予白心里一急,干脆将前爪搭在小羊羔的后颈,整个身体几乎是趴在它的背上。
小羊羔抖抖耳朵,直接站了起来跑了几步。
予白措不及防,下意识死死扒住小羊羔的脖子。
好在它没有掉下去,小羊羔似是觉得背上不舒服,绕着灌木丛又跑了半圈。
邬元一脸紧张,咬住藤蔓想拽住小羊羔。
谁知小羊羔的气力还挺大,根本拽不住。
而予白找准时机,奋力往上爬,稳稳趴在了小羊羔的背上。
它兴奋喊道:“哥哥,这个好玩!”
这和平时坐在梨青或是垣奇的背上的感觉完全不同,小羊羔跑起来时不太稳当,但正是因为不稳,反而觉得更好玩。
邬元见予白掉不下来,松开了嘴里咬住的藤蔓,小羊羔继续围着灌木丛跑,时不时停下来抖抖腿,往前跳两下。
予白已经挪到了小羊羔的头顶,爪子勾住一对羊角,这样趴着十分稳当,根本不会被甩下来。
直到小羊羔停下动作,再次低头吃草,予白才顺势跳下。
“哥哥!”它摇着尾巴跑回来,“哥哥也去坐!”
这时候的予白满脑子都是刚才小羊羔背着它跑起来的兴奋感,至于它长不长角跟自己的种族有没有关系,早就忘在了脑后。
邬元也有些心动,等小羊羔吃完草,从侧面一跃而起,成功跳到了小羊羔背上。
小羊羔又继续跑了起来,予白跟在后面一起跑,还学着小羊羔四条腿一起跳。
邬元坐完,又换成了小狼崽上去。
小羊羔的精力还不错,但这么一轮下来,也累得精疲力尽,趴在地上休息。
三只幼崽也累了,一起靠在小羊羔身上。
邬元没了最开始的不高兴:“我现在也有点喜欢这只羊了。”
“小羊也喜欢我们!”予白斩钉截铁道。
小狼崽提议:“可以带回去吗?”
予白和邬元一起朝它看过来,小狼崽接着说道:“带回……幼兽园?”
不对,小羊羔不会说话,好像也听不懂兽语,可以和它们一起训练吗?
除了这一点,小羊羔跑起来的速度倒是不快,精神也好,总之体质比它和予白抢多了。
“幼兽园肯定不行,”邬元压低声音,抬头看了一眼远处的邬石,“父亲不会同意的。”
而且穹擎岗中好像没有普通动物,它们和小羊羔再玩一会儿,吃完饭就要回去了。
聊琴恰好在此时喊它们过去,三只幼崽纷纷爬起来。
午饭已经做好了,耽搁了一上午,三只幼崽只在刚才吃了点洗过的野果子,早已饿得饥肠辘辘。
烤鱼的味道很香,上面用一些酸叶子代替了调味,聊琴手里拿着两只细树枝,挑下来一块鱼肉喂给邬元。
随后予白和小狼崽也有份,小狼崽紧张地缩着尾巴,小声道:“谢谢……”
鱼肉有刺,聊琴不放心让幼崽们自己吃,让几个下属也帮着处理鱼刺。
金色的鳞片一闪而过,栎升掀起衣袍坐在地上,也要帮忙。
但他的偏好很明确,挑出来的鱼肉只给予白。
食魔鹫在后方看着,它也想给予白挑鱼刺,这明明是它身为父亲该做的事,却被栎升给抢了。
然而它的兽态很不方便,这里的兽族太多,它没带外袍和帽子,不好意思变成兽人形态。
它很不甘心,走到栎升的身后,轻轻踹了他一脚:“给我也弄点!”
栎升瞥了食魔鹫一眼:“你不是只吃冷食?而且跟几只幼崽抢吃的,你好意思吗?”
食魔鹫说不过他,心里郁闷得很。
它在后方踱步,最后干脆将细长的脖子挤进栎升和予白中间。
食魔鹫金色的瞳孔盯着栎升:“我不放心,看看你把刺挑干净没有。”
栎升嘴角抽了抽,懒得再多言,由着它挤在这里。
作者有话说:
突然加更!
以后晚上11点是固定更新时间,其他时间都是加更
第32章
予白的另一边是邬元, 小狼崽反而被挤到了离聊琴最近的位置。
小狼崽蜷缩着尾巴不敢动,在聊琴把鱼肉喂过来的时候机械地张嘴,胡乱嚼几下就咽了。
它不是害怕, 就是不习惯这样的场合, 这里的成年兽族太多了, 而且邬首领的夫人竟然在亲自给它喂鱼肉。
小狼崽做不到像予白那样放松自如,要不是不太合适, 它只想带着鱼到另一边自己啃去。
聊琴看出小狼崽很紧张,在它僵硬的背上搓了搓:“你也很瘦,多吃点。”
她的动作并不算温柔, 小狼崽在她的手里左右晃了几下,差点撞到身旁的邬元。
它慌忙蹲好, 身体的拘束与僵硬倒是缓和了一些,张口吃下聊琴喂过来的鱼肉:“谢谢……”
鱼的数量只够三只幼崽的份, 其余兽族都在一旁看着, 邬石也一样,回部落之后再解决午饭。
而栎升和垣奇挤在一起,给予白喂鱼的竟然是栎升。
这两位首领年纪最轻, 也是最喜欢互怼的, 还未上任首领时就经常打架,只有狮王在场才会收敛一点,极少出现今天这样的和睦场面。
周围的一众兽族都是兽人形态, 唯独垣奇维持着兽态, 羽毛漆黑的食魔鹫在其中十分显眼, 他大概是没带外袍和帽子, 不想变形态也能理解。
可是那只新来不久的白色幼崽, 不是垣奇新收下的干儿子吗?怎么是栎升在给它喂食物?
他们虽好奇和不解, 却不敢问,聊琴多看了几眼,也默不作声。
邬元和它身边发生的一切,聊琴都知道,栎升这位首领她不熟悉,和予白的关系也更复杂曲折一些,更不适合这时候过多询问和闲聊。
她顺手给邬元塞了一块鱼肉,问起:“明天去幼兽园,是不是要开始参加野外训练了?”
“嗯,”邬元一边咽下口中的鱼,挺直腰,“我已经组好队了,小白和短尾都跟我一起,还有另一只裂齿豹和黑蹄野猪。”
聊琴点头,赞许道:“不错。”
唯独邬石听见了邬元的话,眉头又皱了起来。
予白和小狼崽看着很弱,按照他的经验,这种在队伍里都是拖后腿的。
有一个也就算了,还一下加了两个,就算邬元和它们关系好,也该为自己的考核成绩打算。
他站在聊琴身后,视线转向予白。
“太草率了,”片刻后,邬石出声道,“且予白近来身体不适,可以申请退出训练。”
被点到名的予白茫然抬起头:“呜?”
它什么时候身体不适了?不是好好的吗……难道邬石是在说它长角头疼的事情?
邬元最先反应过来,扭头看向予白:“小白……这几天头不疼了。”
角已经长出来一点点,应该没有大碍了。
予白跟着点头:“我不退……”
它实际对野外训练还没什么概念,更像是期待和邬元一起去外面玩,而且兽人老师在课上讲的它都记牢了,一定没问题。
予白自己都不肯退出,小狼崽的情况邬石不熟悉,更不好说什么,又将目光看向了邬元。
当着这么多兽族的面,还有自己的下属和许久未见的聊琴,邬石没有直言,而是问道:“我记得幼兽园还有一只与你成绩相近的同族,是叫格因?它也组好了队伍?”
他还给邬元留了点面子,没有说出是格因总压它一头,希望它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也许是邬元最近总和予白还有小狼崽在一起,训练上似乎有些懈怠。
邬石的严格众所周知,对待邬元也同样如此,他不要求邬元事事做到第一,但总要有想拿第一的勤奋和努力。
小黑豹沉默了,聊琴放下手中的鱼肉,回头冷冷瞪了邬石一眼。
予白隐隐察觉到气氛不太对劲,小声道:“格因……也和我们一起。”
邬石眉间一松,明显十分意外。
互为竞争关系的竟然成了队友,是他的思维已经跟不上这些幼崽,还是发生过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前段时间予白半夜被黑喜鹊偷走,格因是和邬元一起逃课的……
不论如何,这回邬石再也说不出什么别的话来。
他最后沉声道:“好好参加,这只是第一次,往后还会有更加严苛的。”
首领的叮嘱三只幼崽不敢不听,此起彼伏地回应着。
说完这话,邬石又退到了后方,不打扰它们吃鱼。
栎升挑完鱼刺,神色有些凝重,低声道:“野外训练,是什么意思?”
他以前没怎么关心过第一部落的习惯,难不成幼崽们还要到外面去?在院子里跑圈还不够?
予白“啊呜”一口吃下鱼肉,正想解释,挤在中间的食魔鹫抢先一步:“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它简单解释了几句,栎升的眉头越听越皱,表情比刚才的邬石还不好看。
在野外呆上整整三天,吃住都要自己解决,万一饿肚子怎么办?万一下雨了怎么办?
予白还小,栎升不太赞同这样的训练方式,但他既不是予白的父亲,也管不了第一部落,不好说什么。
食魔鹫和栎升一样担忧,但它早就想好了对策。
它垂下头,趁没有兽族注意到这边,小声对予白说:“别怕,到时候我偷偷过来……”
予白有它的骨哨,吹一声就是了,它可以悄悄地送来一些食物和被子。
这种做法等于作弊,食魔鹫倒是没想那么多,它不需要予白拿多好的成绩回来,只是不想它在外面风吹日晒饿肚子。
别的兽族是没听见食魔鹫的话,栎升是听见了的,他面上不动声色,心里暗自同意。
这秃毛鸟总算有了点用处,鸟族会飞,送物资更合适。
予白却摇了摇头:“父亲,不可以这样的。”
食魔鹫一愣:“啊……”
予白眼神认真,一字一句道:“我们要靠自己,不能求助别的兽。”
这是翁平课上讲过的规则,垣奇哪怕不送食物,过来看一眼都是犯规。
在予白清澈的目光下,食魔鹫心里竟生出惭愧之意,张了张嘴:“……好吧。”
于是这下它开始和栎升一起忧心,予白这么小一只幼崽,在野外要怎么过?
虽然有个邬元,但它也只比予白大几天而已。
吃完鱼肉,邬石就该带着三只幼崽回去了。
一共六条鱼,被它们吃得干干净净,聊琴接过下属递来的毛巾给它们挨个擦了脸和爪子。
她眼里露出不舍,揉了揉小黑豹的头:“妈妈要走了,下次再回来看你。”
邬元扑进聊琴怀里,埋着脑袋闷声道:“不能反悔,说好了等我下次放假就回来的……”
“嗯,绝对不反悔,”聊琴把小黑豹捞起来,捏捏它的耳尖,“好好听话,照顾好弟弟和短尾。”
予白应声摇了摇尾巴,小狼崽蹲在一旁,也很不舍。
这是继垣奇之后,第二个让它觉得十分亲切的长辈。
邬石依旧站在后方,默默看着聊琴与三只幼崽道别,还有另外两位首领,随后带着化为兽态,带着自己的下属离去。
一直到裂齿豹的身影消失在林间,他们也没有和对方说过一句话。
邬石收回视线,侧身道:“把附近清理一下,准备回去。”
聊琴走后,邬元仿佛蔫了气的皮球,低头数着地上的草,算算还有多少天才能再见到聊琴。
父亲之间的事情它不太懂,也很乖巧得不哭不闹不多问,但每隔很长一段时间才能见到聊琴的日子实在太艰难了。
邬元叹着气,一头靠在予白身上。
周围生火的痕迹和一些杂物都被清理掉,最后只剩下灌木丛上拴着的小羊羔。
予白抢在一个兽人面前奔过去,挡在小羊羔面前:“是要把小羊带回去吗?”
兽人半蹲下来,为难道:“首领说,要把它放走。”
部落里不进普通动物,除非是已经处理好的生肉。
“我、我……”予白环顾四周,想找个可以求助的身影。
邬石大概率是不会同意的,予白摇着尾巴喊道:“父亲!”
食魔鹫应声飞来:“怎么了阿崽?”
小羊羔侧身趴在地上,予白用前爪抱住它的一条腿:“我想带小羊回去。”
食魔鹫爽快地答应:“可以啊,带回去养着!”
予白双眼骤亮,摇着尾巴继续说:“我想……把小羊放在宿舍后面的院子里。”
那里是一间暂时没有使用的院子,从宿舍的窗口就能看见,因为许久未清理,院子里杂草丛生,最适合养小羊。
食魔鹫沉默,想带去幼兽园?那它管不着……
它一抬脖子,正要把邬石喊过来问问,栎升不知何时来到予白身边,主动解开绑在灌木丛底部的藤蔓:“小白不是还得训练?放在幼兽园跑丢了怎么办。”
予白这才想起来,它要离开幼兽园三天,小羊独自待在后院,它不放心。
“这样吧,”栎升柔和一笑,牵住小羊,“我带回第三部落先养着,小白什么时候空了,过来看它就好。”
第三部落离幼兽园也近,这似乎是最好的办法了,还不用问过邬石的意思。
垣奇只恨自己住得不够近,冷哼道:“你别带回去一口吞了。”
“当然不会,”栎升正色道,“小白的宠物,我当然要帮它好好养着。”
“栎首领,帮我养?”再次得到确认的回复,予白无比开心,激动得蹭着栎升的衣角:“谢谢栎首领……”
解决了小羊羔的去向,一众兽族准备回穹擎岗。
食魔鹫张开翅膀:“阿崽过来,父亲送你回去。”
予白奔向它,动作熟练灵活地爬上它的背。
邬元也想去,又看了看一旁变回兽态的邬石,还是不好意思再让食魔鹫背自己,去了裂齿豹的方向。
小狼崽则由邬石的另一个下属载着,最后只剩下栎升。
栎升没有可以用来奔跑的四肢,也没有翅膀,他一只手牵着小羊羔,缓缓看向食魔鹫。
这里与穹擎岗有一段距离,他更不可能用兽人形态走回去。
食魔鹫不情不愿,予白趴在它背上,语气期待:“小羊也可以和我一起吗?”
栎升负责带着小羊,他过来和食魔鹫一起,等于小羊也一起。
为了予白,食魔鹫妥协道:“勉强可以让你挂着。”
于是出发时,小羊羔的身体两边都被藤蔓绑住,和巨蟒一起挂在食魔鹫的脖子上。
这点重量对食魔鹫来说轻轻松松,它叮嘱予白坐稳,振翼起飞。
小羊羔头一次飞上高空,惊恐万分:“咩!”
予白跟着它学:“咩!”
—
食魔鹫刻意放慢了飞行速度,紧随下方的邬石。
回到穹擎岗,不少兽族都守在第一部落的大门,有邬石的下属,也有垣奇和栎升的。
蓝青蛙小心翼翼避开四周的兽族,蹲在大门旁的栏杆上,一眼看见了挂在食魔鹫脖子上的金色巨蟒。
它激动道:“首领!是我们家首领!”
不过巨蟒的旁边,怎么还挂着一团白色的东西……
几位首领带着被绑走的三只幼崽成功返回,并且似乎都安然无恙,众兽族终于放心,尤其是梨青。
她第一个迎上前,顾不上别的,将三只幼崽挨着抱了一边:“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蓝青蛙来到巨蟒身边,正要表达自己这一整晚加一上午的担忧,就见巨蟒变为兽人形态,手里牵着一只小羊羔。
它迟疑地打量着小羊羔:“这是……”
这只羊没有兽人血脉,就是一只普通的动物,难不成是栎升看上了,想带回去当晚饭?蓝青蛙搓搓手,心里想着小羊羔身上的哪个部位可以做成什么菜,就听栎升说:“在我院子里单独隔一片空地出来。”
“空地?”蓝青蛙不解,“用来做什么?”
栎升面色如常:“养小羊。”
蓝青蛙:“……?”
栎升和蓝青蛙先一步带着小羊羔回去,食魔鹫和梨青一起,将三只幼崽送到邬石家的大门口才离开。
食魔鹫临走前,叮嘱予白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就吹哨子,去幼兽园之后的训练不要太幸苦,撑不下去及时退出,不丢人。
垣奇每次要走,都会说很多话,予白乖巧蹲着,一边点头一边“嗯”。
邬元看得很是羡慕,悄悄打量邬石。
什么时候父亲送它去上学时,也能说这么多话,这会让它明确感觉到自己正被关心着。
等垣奇终于飞走,两只幼崽跟着邬石进去。
负责守卫的兽族迎上来:“首领,有一只裂齿豹的幼崽,在里面等了很久了。”
裂齿豹幼崽是今早过来的,邬元被绑走的消息没有让部落里的太多兽族知道,下属不敢贸然说出来吓到这只幼崽,又不清楚什么情况。
幼崽不肯回去,非要见邬元,也不肯说自己家住哪里,下属没办法,只好让它先等着,中午还让厨房给它做了吃的。
“裂齿豹?”邬元心道不好,朝里面跑去。
小狼崽和予白紧随其后,来到平时接待宾客的前厅,果然看见格因在里面。
小黑豹身上背着一个灰色的斜挎包,里面鼓鼓的不知装了什么,听见门口的声响,扭头望过来。
格因语气平静:“你们去了哪里?”
看它的反应,一定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怕是以为它们三个去第二部落玩,唯独把自己给忘了。
邬元赶紧道:“你听我解释……”
它把昨晚到现在发生的事简短地说了一遍,格因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这样……”
邬元它们没事就好,要真是去玩把自己给忘了,它得挨个揍一遍。
眼下已经快到下午,垣奇也回去了,再去第二部落玩不合适,格因勉强答应就在邬元的家里玩一下午。
它们结伴出去,正好碰上邬石,格因立即喊道:“邬首领。”
邬石应了一声,他记得格因,对它的印象不错,顺口问道:“你来找邬元,可有什么事情?”
格因犹豫了一下,老实回道:“我们约好了一起去玩。”
邬石沉默,临近第一次野外训练,难道不该在家复习功课和做足准备吗?
格因又问:“首领,我下午可以留下来吗?”
不远处的三只幼崽还在等着它,邬石气息顿了顿:“可以。”
“谢谢首领,”不等邬石再回应,格因背着挎包转身,“那我先过去了……”
几只幼崽一起离开,身影从走廊的拐角消失吗,邬石才转身回房。
下午时分,派去荒山的几个兽族归来。
他们带着黑脊狗的尸体,还有在附近山脚下找到的黑鹰。
黑鹰负伤不能飞行,逃走时太过慌乱,从半山腰踩空摔了下去。
虽没有性命之忧,却又断了一条腿,彻底没办法再走多远,要不是邬石派去的下属找到他,他只能在原地等死。
黑鹰被押送到第一部落的大牢,邬石让医生暂时保住他的命,等第二天通报狮王首领,再对他做处置。
而黑脊狗的尸体交给邬石看过,确定就是曾经与他有过冲突的黑邢。
邬石这才安心,休息了半个钟头,又起来与部落中的其他管事商议防守漏洞。
相比他这边,几只幼崽就轻松许多,基本已将昨晚的不愉快忘掉。
格因看过予白十分宝贝的骨哨,问道:“你还带回来一只小羊?在哪里?”
“在栎首领那里,”予白回答,“栎首领说,先帮我养着。”
格因眼神微妙,得出和垣奇一样的结论:“栎首领不会偷偷吃掉吧?”
一只小羊羔,对蟒蛇来说可是美味,生吞做菜都行。
予白不太高兴:“你不要乱说,栎首领不会的。”栎升赶来救它,还给它挑鱼刺,他在予白心里,已经和垣奇的位置差不多了。
为了让格因相信,予白还答应它,下次去第三部落的时候带着它。
格因轻哼一声:“不着急,第二部落还没去呢,我都记着。”
格因一直待到了晚上,在邬元家里吃了晚饭才回去,邬石本想让下属送它,它说不用。
小黑豹背着包,独自奔向门口,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晚上小狼崽则睡在了邬元的房间里,这是它记忆中头一回睡在幼兽园以外的地方。
它拘谨地躺在软垫上,甚至不敢翻身,直到屋里的灯熄灭,身侧响起两道熟悉的呼吸声,和在宿舍里时一样。
小狼崽渐渐放松,陷入熟睡。
—
第二天,三只幼崽准时被送去幼兽园。
邬石特意嘱咐过,不要把被绑走的事情告诉别的幼崽,以免引起幼崽们的恐慌影响训练,就当是它们出去玩了一趟。
包括格因在内的四只幼崽都很听话,对此闭口不提。
因为有新的训练,上午的文化课取消,翁平再给幼崽们讲一遍需要注意的事项,午饭过后就会带它们去野外。
幼崽们按照各自组的队伍站好,唯独剩下小鳄鱼。
小鳄鱼默默趴在栏杆边,眼含羡慕。
这一次训练,幼崽们会被带到去往第二部落途中的平原,那里没有兽族居住,基本是野外的环境。
队员之间需要互相帮助,碰上别的队伍不能起冲突打架,如果它们愿意,也可以一起合作,但队伍之间都是竞争关系,需要慎重考虑。
翁平还给每个幼崽发了一个小挎包,可以用来装一些东西,比如食物。
平原附近有两条小溪,水源不用担心,大概只有夜里休息会麻烦一点。
格因一边听,一边悄悄对一旁的邬元说:“你的队员,可不要拖后腿。”
在格因眼里,也就邬元勉强还行,予白短尾还有黑卷全是拖后腿的。
邬元同样小声道:“你不也是队员。”
作者有话说:
半夜也有加更,不过会很晚,明早就能看到啦
第33章
每个队伍里并没有明确的分谁是队长, 不过一个队伍里有五只幼崽,遇到需要做决定的时候,总会有一个带头的。
格因这么说, 像是默认了邬元是队长。
既然是队长, 自然不能让其他队员受欺负, 尤其是自己亲自邀请加入的予白和小狼崽。
格因轻轻“哼”了一声:“我怎么可能拖后腿……”
即使带着三个拖油瓶,它也有信心拿到第一, 放眼望去,这院子里有几个能行的。
翁平发的挎包有大有小,小野猪主动背了一个最大的, 予白则挑了一个和自己毛色相近的灰白色。
它们背着包去食堂,吃完午饭就准备出发了, 午觉取消。
小鳄鱼跟在予白身旁,羡慕道:“这包真好看。”
其实它也有小挎包, 家里还有比这更漂亮的, 可大概得不到的才最珍贵。
一想到自己得在幼兽园里孤独地待三天,下一次能和大家一起外出,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予白扭头看了看身上的包, 说道:“回来之后, 送给你。”
只要翁平不把包再收回去。
小鳄鱼喉间一梗:“我……不是这个意思。”
食堂的大门打开,小鳄鱼立刻精神抖擞,一个箭步冲进去。
它是越来越适应幼兽园里的生活, 日常表现的排名已经直逼前五。
落后一步的予白后知后觉, 小鳄鱼应该是也想跟它们一起去。
可它比自己还小一点, 不太适合去野外。
等它们走了, 小鳄鱼只能独自在幼兽园里, 一定很孤单。
于是吃完午饭临走前, 予白从宿舍墙角的柜子后面偷偷叼出一个棉花布偶,送给小鳄鱼。
这是它之前从邬元家里带来的,本来想偷偷地玩,但幼兽园里不准带玩具,予白便藏了起来,后来又忘了带走。
予白悄悄对小鳄鱼说:“你自己玩,不要被翁老师发现了。”
棉花布偶在墙角藏了很久,上面脏兮兮的沾了不少灰,小鳄鱼屏着呼吸拍干净,既嫌弃又有点感动。
它收了下来,放在小窝边的挎包里:“谢谢,我会保护好它的。”
翁平在院子里喊着集合,予白匆匆跑走。
平原的位置离这里有一段不远的距离,幼崽们需要统一被送过去。
院子里不知何时停了两辆木车,像两个长方形的大箱子,里面放着软垫,幼崽们挨个爬进去坐好。
清点完幼崽的数量,翁平变为兽态,和两个负责拉车的裂齿豹一起出发。
路面不平,木车并不稳当,偶尔摇晃几下,予白悄悄和邬元说:“像在小羊背上一样。”
昨天回家之后,予白心心念念都是自己的小羊,恨不得马上就去第三部落看一眼。
离开了幼兽园,木车驶出第一部落,周遭的环境渐渐陌生。
太阳很大,予白仰起头打了个哈欠。
没睡午觉,它现在有点困,不知道去了平原,能不能先找个地方休息。
身边别的幼崽也不太精神,有两只甚至已经开始打起了瞌睡。
空中突然有一点黑影一闪而过,被予白眼角的余光捕捉到。
它扭头望去,却除了蓝天白云什么也没看见,视线尽头被一片茂密的树林遮挡住。
予白垂下头,靠在邬元身上又打了个哈欠。
大概小半个钟头,木车到达目的地。
平原早已布置好,边缘围了一圈木桩和绳索,一眼看不到尽头。
翁平叫醒昏昏欲睡的幼崽们,按照队伍排好顺序挨个进去。
附近是宽阔的草地,远处还有几片树林,都属于这次训练的范围。
翁平在围栏外负手而立:“从现在起,训练正式开始。”
幼崽们还有些懵,从今早到中午出发,它们准备的时间并不多,更没有什么经验,再加上一路的困倦,仿佛还处于神游状态。
邬元与格因对视一眼,它们的反应最快,向队伍里其他三只幼崽低声道:“快,我们去树林!”
这里地势太平,不好藏棉豆子,树林里的一定最多,并且各种物资也最丰富。
说完两只小黑豹朝树林的方向冲去,予白不知道为什么要去那边,本能地跟着邬元,小狼崽和小野猪紧随其后。
等它们一整个队伍跑开,别的幼崽才如梦初醒般:“我、我们要去哪里?”
翁平扫了一圈,心里大概有了数,等所有幼崽离开围栏附近,他和负责拉车的兽族转身返回部落。
水源之一也在树林中,靠近林边,予白听见了溪水声。
前面的两只小黑豹速度太快,它有些跟不上,进树林的时候还不小心被地上的石头绊了一下。
予白赶紧爬起来,一低头发现石头挪开了一半,露出里面藏着的红色棉豆子。
它推开石头,将棉豆子扒拉出来,兴奋道:“哥哥!”
邬元应声折返,夸赞道:“小白找到了第一个!”
予白的运气还不错,它按照邬元的意思将棉豆子放进自己的挎包,再咬住带子重新背好。
别的队伍估计也会过来,它们得尽快行动,几只幼崽分头找,又在最显眼的地方找到了六颗。
剩下的,就得凭耐心和细心了,到最后一天,可能还需要想办法顺走其他队伍的。
邬元的要求不高,尽力就行,别的队伍它管不着,只要别来抢它们的就行。
找完一轮棉豆子,幼崽们的情绪不再紧绷,慢慢放松下来。
予白来到溪边,站在一块石头上,伸长脖子喝水。
小野猪鼻尖紧贴着地面嗅来嗅去,失望道:“这里好像没有吃的啊。”
它第一时间想着吃,换做往常,格因一定要说它几句,这时候却沉默了。
林子里除了树就是溪水,还有满地的绿草,就是没有能吃的东西,哪怕是一朵蘑菇。
邬元安慰道:“不急,还早着呢,我们再去别处看看。”
树林的面积不小,总能找到一些果子什么的。
小狼崽抬头,透过树叶的缝隙看向太阳,指了个方向:“走这里吧。”
邬元叫上溪边的予白,几只幼崽结伴前行。
路上它们又找到两颗棉豆子,装在各自的挎包里。
予白一直在队伍的最后,包里只有最开始在石头底下捡到的那一颗。
它低头看了看瘪瘪的挎包,迈着步子追上邬元,也帮着在四周寻找。
顺着小溪往太阳升起的方向走,锲而不舍的小野猪终于在一棵树下找到一丛长着红色小果子的植物。
兽人几乎不吃生食,幼崽们也一样,它们还没有兽人形态,没办法生火做熟食,在野外只能找点能生吃的果子生菜等等。
小野猪迫不及待地吃了一颗果子,激动道:“甜的!能吃!”
邬元没拦住,它更谨慎些,等了十多分钟见小野猪没有任何异样,才让大家把果子分着摘下来,自己装好。
予白念在自己找到的棉豆子最少,也是最瘦小的一个,只摘了几颗就不摘了。
邬元看在眼里,没有多言,默默将剩下的都塞进自己的挎包。
阳光穿过树叶的间隙照下来,予白蹲在草丛里等待,光线突然暗了一下,像头顶有什么东西飞过去,一瞬间挡住了阳光。
予白抬起头,只看见满眼的绿色。
“哥哥,”它叫了邬元一声,迟疑道:“是不是有鸟飞过去了?”
并且个头还不小。
邬元没有注意到刚才的一丝异样,顺着予白的目光看过去,并未在意,随口道:“可能是第二部落的鸟族。”
平原的位置在去第二部落的路上,也许有鸟族飞回去,正好经过。
予白盯着树叶的空隙看,应道:“哦……”
—
一下午的时间很快过去,几只幼崽都有点饿了。
包里的果子完全不够吃,趁着天还没黑,邬元站在溪边往水里打量:“不如我们抓条鱼?”
鱼是生吃可以勉强接受的肉类之一,处理也简单,啃掉外面的鳞片就可以了。
不再想想办法,它们今晚就会饿肚子。
“怎么抓?”格因跃跃欲试,“我会游泳。”
邬元拦住它:“不行,天快黑了,碰水会着凉。”
格因是队伍的主力之一,生病了就不好了。
小狼崽想了想,说道:“这里能挖到蚯蚓吗?”
小野猪听到要吃鱼,口水都快流下来了,当即自告奋勇:“我来挖!”
它和小狼崽结伴去了阴凉潮湿的地方寻找,予白也想跟着去,被邬元拦住。
邬元从自己的挎包里倒出剩下的果子:“我还不饿,这些你吃吧。”
予白摇着尾巴,不和它客气:“谢谢哥哥。”
送完果子,邬元回到溪边和格因一起找哪里有鱼,予白在附近转了一圈,目光落在远处的一棵树后。
那棵树很大,树干粗壮笔直,边缘露出一点点黑色。
予白扭头看了一眼邬元,独自悄悄走过去。
等它靠近,看清黑色的是几根羽毛,在林间的细风里轻轻飘动。
予白停住脚步,语气不太确定:“父亲?”
话音刚落,黑色的羽毛猛然缩了回去,重新藏在树干后面。
然而它的体型实在太大,这一边藏好了,另一边又露出几根羽毛。
作者有话说:
二更来了,提前说声早上好qaq
第34章
垣奇还是跟过来了, 他不清楚幼兽园的训练究竟怎么个流程,实在担心予白在外面发生什么状况。
吃不饱睡不好都是小问题了,万一受伤了怎么办。
所以即使予白昨天说过, 他不能跟着去, 他还是来了。
垣奇从上午就守在第一部落的门口, 没让任何兽族知道,等载满幼崽的木车出现, 再悄悄跟过去。
他飞得很高,沿着树林边飞行,尽量藏一下自己的身躯, 这条路本就是去第二部落的方向,被别的兽族看见也没关系, 只要不认出来是他就行。
黑喜鹊得知予白要被送去野外训练,吵着闹着也要来, 但它上次瞒着垣奇偷偷溜进第一部落的事, 垣奇很生气。
它平时惹些小麻烦也就算了,背着自家首领去找另一位首领的麻烦实在太胆大妄为,垣奇让它在家好好闭门思过, 并专门派了两只白鹰盯着它。
黑喜鹊自知理亏, 它再惹垣奇生气,以后想见予白恐怕更难,只好乖乖听话。
予白跟着邬元它们进了树林, 一路上关注着在哪找棉豆子和寻找食物, 没有注意到有只食魔鹫跟了过来。
结果垣奇万万没想到, 他藏得这么好, 还是被予白给发现了。
在一只幼崽面前, 食魔鹫竟然有些紧张, 它努力提气收拢翅膀,用树干挡住自己的身躯。
他试图装死,要是予白再靠近,他就马上飞走。
反正第二部落的食魔鹫不止一只,就说是偶然路过,予白认错了。
树后的羽毛还在,却没有回应,予白果真迟疑了,停在原地歪着头打量。
黑色的羽毛,也许不是食魔鹫,如果是垣奇,一定会回应它才对。
可是除了垣奇,又会有哪只鸟族在这树林里呢?
躲在树干后面,多半就是在偷偷看它们。
这时邬元见予白跑到了远处,站在溪边望过来:“小白?”
予白应了一声,在“回去找哥哥”和“确认是不是父亲”之间犹豫了几秒,选择了前者。
它转身跑开,树后的垣奇听见逐渐远去的脚步声,松了口气。
片刻后食魔鹫悄悄探头,予白已经回到了溪边,正和两只小黑豹说着话。
邬元似乎还朝这边望了一眼,垣奇心里一紧,立刻把头缩回来。
他心想,自己只是看一眼,又没做什么,更不会帮着它们作弊,应该不会有事吧。
为了保险起见,垣奇还是悄无声息地离开,在树林外游荡,打算过一会儿再进去看看。
溪边,予白提起刚才的发现:“那边有一只黑色的鸟……”
“好像很大,我觉得有点像父亲,”予白迷茫道:“可是它不理我。”
“黑色的鸟?不会又是从外面溜进来的吧?”格因心生警惕,邬元和予白前天才遇上被绑走的事情,“我去看看。”
它胆子大,说完立马跑过去查看,但树后什么也没有,此时垣奇已经离开了。
予白说自己绝对没有看错,邬元想了想:“也许是翁老师安排的,想确认我们的安全。”
虽说是完全不干扰的训练,但也得看着点吧?不然真出了什么状况怎么办。
鸟族能飞,可以在空中更好地观察它们,所以予白看见的鸟族,极有可能是幼兽园叫来帮忙的。
邬元一通理论,还真能说得过去,两只幼崽跟着点头附和。
“别担心,父亲昨天就加强了整个穹擎岗的防守,”邬元安慰道,“不会再出事的。”
第一部落的兽族数量最多,四大部落居住地以外的空白地段,大部分都是由第一部落来看守。
“好吧,那就不管了,”格因抖了抖毛,看向溪水,“想想怎么抓鱼吧。”
天快黑了,它们得尽快解决晚饭的问题,再找个地方睡觉。
小狼崽和小野猪在小溪的另一侧,踩着中间溪面上突出的几块石头返回。
小野猪嘴里叼着一团叶子,它放在地上,露出里面包裹的一条蚯蚓。
它和小狼崽前腿都沾了不少泥,小野猪的嘴边也沾了一点,在溪水中清洗。
“累死我了,”小野猪甩甩前腿,“只找到了一条。”
邬元说道:“一条够了。”
它去周围找来树枝和几根藤蔓,把蚯蚓绑在树枝上,再扔进水里。
树枝由小野猪咬着不动,邬元又和格因一起找来一些个头不小的石头,守在溪边。
剩下的予白和小狼崽没有分配到任务,安静待在旁边等着就好。
予白趴在草丛里,好奇地望着它们的举动,从小挎包里掏出两颗红果子,一颗自己吃,一颗给小狼崽。
这里的树林平日里极少有兽族过来,溪水中的鱼自由生长,估计从未被诱捕过。
蚯蚓在水中挣扎,荡起一圈圈波纹,没过多久,两条鱼慢慢游过来。
溪边还站着两只小黑豹,水里的鱼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围在蚯蚓身边。
趁着这时候,邬元和格因举起石头,对准鱼脑袋的位置猛地砸下去。
“砰砰——”
水花溅了两只小黑豹一身,蚯蚓还在树枝上,两条鱼不见了踪影。
小野猪叼着树枝,急切道:“怎么样怎么样?抓到了吗?”
邬元盯着水面不出声,安静等待了片刻,两条被砸晕的鱼浮上水面。
格因这才甩掉脸上的水珠:“成了!”
随后它们又带着蚯蚓换了个地方,如法炮制抓到一条更大的。
三条鱼差不多够了,天色也渐渐暗下来,邬元把树枝和已经死掉的蚯蚓扔掉,准备开始吃晚饭。
几只幼崽围着地上的鱼,邬元说道:“吃不完就扔掉,明天会臭。”
就算不会变质,腥味也会更重,没办法下咽。
予白伸出爪子,轻轻碰了碰鱼身:“我们要……怎么吃?”
它昨天中午刚吃过鱼肉,不过是烤熟的,它记得要把鱼肚子里的东西掏出来,鱼头也不能吃。
邬元用爪子挠了挠鱼鳞:“先把鳞片啃掉。”
爪子不好使,就只能用牙齿了,荒郊野外的,它们也没有第二个办法处理。
小野猪早就饿得不行了,挤上前:“我来我来!”
它虽没有裂齿豹的一对尖牙,但牙口也不错,在家时父亲老说它饿起来铁皮都能给啃了。
在身边几道目光的注视下,小野猪用前腿按住鱼身,用鱼尾巴开始,咬住鳞片连撕带扯,将鱼皮也给撕了下来。
也许是为了能早点吃上鱼,它动作迅速,扭头吐掉鱼鳞再继续啃,很快啃完一条鱼的鳞片。
鱼肉表面坑坑洼洼的,但还算完整,小狼崽拿去溪水中清洗,小野猪接着啃第二条。
予白也想帮忙,学着小野猪的动作咬住鳞片,也成功撕下来一点。
它吐出鳞片,兴奋地让邬元看。
然而予白的动作还是太慢,小野猪啃完第二条,把最后一条也接了过去。
等鱼都处理好,小野猪舔着牙齿:“让我先吃一口吧,我快饿死了……”
它挖蚯蚓也有功劳,邬元知道它饭量大,直接给了它一整条鱼。
剩下的四只幼崽分,格因和小狼崽都没动,邬元用爪子指着鱼身的侧面,对予白说:“咬这里,这里刺少。”
予白有点不好意思,看了看其他幼崽:“你们先吃吧,我还不饿。”
格因不跟它们客气,埋头咬了一口鱼肉,嚼了几下吞进肚子里:“味道还行,就是有一点腥。”
听说远古时候的兽人都是以生肉为食,到了现在,大家虽不再轻易吃生肉,身体的接受能力似乎还残留了一点,至少面对生鱼不会咽不下去,也不会因此闹肚子。
邬元也咬了一口,接着是小狼崽,予白排在最后一个,小心翼翼在鱼身上啃下一点肉。
它吃的是邬元特意留的一边,果然没有刺。
鱼肉很嫩,这里溪水清澈干净,也没有被污染过的痕迹,予白还拿出包里剩下的几颗红果子,和鱼肉一起吃。
小野猪的果子早就吃完了,看见予白的方法也想试试,可惜邬元不让它碰予白仅剩的果子。
它只好去别处找,还真找到了另一丛,味道稍微酸一点,但也不错。
树林远处,食魔鹫趁着夜色的掩护又来到附近,看着几只幼崽很是心疼。
昨天予白还吃着精心挑去鱼刺的鱼肉,今天却只能抱着一条生鱼啃,
不小心吃到鱼刺怎么办,那么小一只幼崽,万一卡住了喉咙……
食魔鹫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帮它们生个火,或者这里离第二部落不算远,它飞回去带点食物来也行。
但一想到昨天予白认认真真地说不可以这样做,垣奇还是忍住了。
他再看看,要是察觉不对劲,他就立刻将予白带走,去他的什么野外训练,有本事让邬石来找他。
食魔鹫按耐着不动,看着几只幼崽一点一点将三条鱼啃完。
鱼头和内脏不能吃,生鱼肉还不好吐刺,除此之外,能吃的地方其实并不多。不过三条鱼也足够几只幼崽吃个五六分饱,总比吃一点只能尝味道的果子强。
鱼骨和鱼鳞等杂物被堆到一起埋在树下,此时天色完全暗了下来,格因走在前面探路,带领着其他幼崽往树林深处去。
林子里的杂草干燥厚实,它们寻了一处合适的地方,就地躺下,互相蜷缩在一起。
白天才出过太阳,最近的温度不低,身边挨着温暖的同伴,夜里的树林一点都不冷。
予白挤在邬元和小狼崽中间,闭着眼睛躺了一会儿还睡不着。
它想着自己包里只有一颗棉豆子,还是碰运气找到的,心情有些低落。
白天挖蚯蚓和抓鱼,甚至啃掉鱼的鳞片,自己也都没有帮上什么忙。
出发之前,予白听见格因小声跟邬元说,它和短尾还有黑卷都是拖后腿的。
它那时没多想,现在看来,的确是这样,而且真正拖后腿的只有它一个。
要是把它换成幼兽园里的其他幼崽,估计表现都会更好。
予白的头顶也在这时候隐隐作疼,它睁开眼,动作缓慢地翻了个身,望着漆黑的夜色发呆。
它们出来自然不可能带着止痛药,不过这点疼远不如刚开始长角的那几次,予白勉强能忍住,不想因此吵醒别的幼崽。
身旁的小黑豹呼吸均匀,早已睡着了,予白头顶的疼痛没有持续多久,它重新闭上眼,也渐渐陷入熟睡当中。
迷迷糊糊之间,予白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场景很真实,似乎就是它们身处的这片平原。
在它身边的依旧是熟悉的几只幼崽,它们好像离开了抓过鱼的小溪,不断往树林深处去。
画面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予白还在一株灌木丛里找到了第二颗棉豆子。
即使在梦里,它也十分开心,将红色的棉豆子装进小挎包。
然而状况很快发生,它们穿过一段树林,走在前面的小黑豹突然跌进了一片看似正常的泥地里。
梦里予白认不清那是格因还是邬元,想和其他幼崽一起把小黑豹拉上来,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气,眼睁睁看着小黑豹往下陷。
这一段梦境最真实,予白真切感受到自己的焦急与慌乱。
危机之下,予白醒了过来。
它睁开眼,透过树荫看见天上的一朵白云。
予白本能地扭头,见到身边还在睡觉的邬元,身边其他几只幼崽也都好好的,这才放心下来。
时间还早,它翻了个身,把脸埋进小黑豹颈间的毛发中。
予白平时基本不做梦,要么做完第二天醒来就忘了,像这样从梦里惊醒,还是第一次发生。
昨晚的梦也很可怕,文化课上兽人老师说过,大部分梦境与现实都是有关联的,是不是因为昨天没能帮上什么忙,担心要是出了别的状况,自己真成了拖后腿的。
予白越想越担心,彻底睡不着了,干脆悄悄爬起来。
它打算去附近找一找有没有能吃的东西,带回来给大家当早饭。
白团子悄无声息地跳进草丛,抬头环顾四周,往一个方向走去。
予白一边走,一边捡了几块石子和一些枯枝做记号,避免自己回去时找不到路。
它树林间寻找,经过一片更加茂盛的草丛时,突然听见侧方有一点轻微的动静。
予白停下脚步,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身影,是昨天见过的黑羽鸟族。
它还想确认一下那是不是垣奇,身体的反应最迅速,予白踩着杂草奔过去,绕到一株灌木丛后方。
与此同时,一点金色的鳞片在草丛间一闪而过,予白没有看见。
灌木丛后面没有想象中的鸟族,却有一根莫名被折断的树枝,上面挂着好几个又大又红的果子。
树枝躺在草丛上,予白抬起头,眼神茫然。
附近并没有看见长着这种果子的树,这树枝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予白直觉不太对劲,围着灌木丛转了一圈,又在周围仔细寻找。
没有其他兽族留下过的痕迹与踪影,也没找到哪里有黑色羽毛藏在后面。
予白回到树枝旁,纠结着要不要带回去。
这时远处响起邬元喊它的声音,予白回应了一声,不再犹豫,咬住树枝断裂的一端。
邬元寻着声音,还有予白在路上留下的记号,半路找到叼着树枝卖力往回拖的予白。
后方的小野猪眼前一亮:“这是什么?”
几只幼崽都围了过去,予白指了个方向:“我在那边找到的。”
它正想告诉邬元,这树枝出现得有点奇怪,说不定是谁故意放在那里的。
邬元顺着予白指的方向望过去,没见到眼前的这种树叶和果子,心里大概有了数。
它及时出声:“这种果子我见过,剥了皮就能吃,正好当早饭。”
小野猪和格因飞快地摘走两个,予白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吃完果子,它们又回到溪边喝水,而后再次准备出发。
“不知道其他队伍去了哪里,”邬元数了一下大家的棉豆子数量,想了想,“我们再去里面看看吧,明天早上就离开树林。”
别的幼崽都没意见,唯独予白看向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树林,脚步迟疑了。
它想起了昨晚的梦,但那只是梦而已,应该……不会有事吧。
邬元回头催促予白,予白咬住小挎包的带子调整好,快步跟了上去。
往前走了一段路,太阳渐渐出来,整个林子里都温暖起来。
予白闷头前进,努力不掉队,一抬头看见路边长着一株灌木丛。
这株灌木丛,好像……有一点眼熟。
予白走近,围着灌木丛打量了一圈。
随后它伸出前爪,扒开灌木丛的枝条,一颗红色的棉豆子突然从上方滚落出来。
作者有话说:
鸟爹:想作弊qnq
蛇爹:直接作弊quq
第35章
看着滚落到草地上的棉豆子, 予白呆住了。
这不是它梦里发生的事情吗?它刚才就觉得这株灌木丛很熟悉,在梦里它也是这样扒开枝条,找到了藏在里面的棉豆子。
难道它的梦变成了真的?或者只是个巧合而已。
邬元走过来一看:“这里竟然也藏着棉豆子, 小白是怎么发现的?”
予白眼神迷茫:“我……”
难道说是自己做梦梦见的?邬元它们一定不相信。
好在大家都没有深究这个问题, 只说予白的运气好, 邬元帮它把棉豆子叼起来装进包里。
随后几只幼崽继续往前走,早上吃的几个果子又大又甜, 离中午还早,暂时没有寻找食物的压力,大家都很轻松, 像是结伴出来玩的。
小野猪一路走一路闻,在附近找到一种可以生吃的野菜。
这种野菜的根茎略粗, 撕掉表皮就能吃,味道还挺甜, 兽人老师在课上给它们看过穹擎岗中好几种野菜的模样, 这是最常见的一种。
几只幼崽把野菜挖出来,去掉叶子保留根茎,各自包里都装一点。
小野猪带的最多, 它吃得多, 力气也大,加入队伍之前就说过自己能帮着背东西。
装好野菜,小野猪又在一棵树下找到几朵白色的蘑菇。
蘑菇从一堆落叶中探出来, 它凑近舔了一小口, 没尝出什么味来。
小野猪喊道:“这个能吃的吗?”
幼崽们闻声凑近, 格因用爪子扒下来一朵, 左右打量:“不知道, 你试试?”
邬元不太赞同:“最好不要吃蘑菇吧?虽然这个长得像没毒的……”
它只知道颜色鲜艳的蘑菇一定不能吃, 这些蘑菇是纯白色的,长得规规矩矩,看起来倒是很正常,但蘑菇生吃的味道也并不好。
小野猪蠢蠢欲动:“我想试试……”
这树林里可以吃的东西太少了,它们还得在平原里呆上整整两天,不能放过一点食物。
格因扒下来的那朵是最小的,小野猪拍了拍蘑菇身上的土,一口咬掉伞帽。
它的脸皱了一下,“哼哼”两声:“不好吃……”
邬元踢开剩下的蘑菇杆:“还是算了吧,我们去找别的食物。”
要不然它们再回溪边抓鱼,总比吃野生蘑菇好。
但吃都吃了,就没有浪费的道理,小野猪还是把蘑菇咽了下去。
它掏出挎包里的野菜根茎,撕掉外皮啃了一小截,盖住口中的生涩苦味。
“哎,那走吧,”小野猪依依不舍地看向几朵蘑菇,“再去别的地方找找。”
它们继续往原来的方向走,一边寻找可以吃的食物,一边找藏在树林中的棉豆子。
“翁老师说过,一共有六十个棉豆子,”邬元数了一遍队伍里找到的,“我们现在只有十二个,是不是少了点……”
“才第一天,急什么,”格因嘴里叼着一根杂草,对此并不在意,“其他队伍还不一定有我们多呢。”
虽然带着三只拖油瓶,但这第一天的情况,格因勉强还算满意。
而且自从它和邬元的关系变好后,从前那些必须争第一的念想就淡了许多。
现在它们成了队友,格因更不在乎成绩了,或者说是因为除了邬元,别的幼崽它都基本瞧不上。
邬元点头,思索道:“最后一天,我们去树林外看看……”
规则里说不能打架惹事,但没说不能想办法抢走其他队伍的棉豆子……
邬元本来也是不在意成绩的,可是那天和聊琴在山顶,它听懂了邬石没说完的话。
他故意说予白头疼身体不适,可以申请退出,是想让邬元换一个队员,予白和小狼崽的体质都比较差。
邬石还提起格因,也是想借机提醒邬元,要注重成绩。
他知道格因的表现不错,基本在邬元之上,也知道这两只小黑豹在幼兽园总是互不相让,只是没想到它们突然成了队友,最后才没有再多言。
邬石还是不喜欢予白,瞧不上它的弱小,还有同样体弱的小狼崽。
予白是弟弟,邬元当然不可能放弃,小狼崽是自己邀请的,也不可能更换。
既然邬石瞧不上它选的队员,它就偏要努力得个第一,让邬石对它们刮目相看。
这个想法邬元藏在自己心里,没有告诉其他几只幼崽,包括予白。
想归想,队伍的情况邬元也清楚,它不想给大家太大的压力。
格因赞同:“可以,看看别的队伍情况怎么样……”
小狼崽走在中间,也出声:“如果我们有多余的物资,或许可以用来换棉豆子。”
不能打架,也就是不能明着抢,得想别的办法。
别的队伍未必能每顿都找到食物,成绩和填饱肚子,还是后者更加重要,不过它们也得先保证自己。
予白跟着附和:“对!”
这时,落在最后的小野猪虚弱地开口:“我、我头好晕……”
它停下脚步,一屁股坐下。
几只幼崽一下子紧张起来,小野猪不久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头晕。
予白问道:“是蘑菇吗?”
“我们吃的东西都一样,除了蘑菇,”小狼崽说,“我们没什么事,那就是蘑菇有问题。”
邬元扶着小野猪趴下来,用力拍着它的背:“还能吐出来吗?”
小野猪迷迷瞪瞪,摇头:“吐不出来了……也不是很晕,就是……”
它慢慢躺在地上,翻了个身四脚朝天,望着上方的树叶:“我看见好大一只炸鸡腿……”
小狼崽走上前:“还认识我吗?我是谁?”
小野猪盯着它看了一会儿:“短尾……”
“这是几?”
“一……不对,是二……”
格因看着小野猪的反应,得出结论:“有点像喝醉了。”
跟它父亲平时喝酒以后的样子很像,那朵蘑菇小野猪只吃了一点点,应该问题不大。
邬元忧心忡忡:“先休息一下吧,得去溪边打点水过来……”
“我去吧。”格因取下自己的小挎包,在附近找了一片宽大的叶子,叼着跑远。
小野猪还躺在地上,嘿嘿地傻笑:“卤肉干……”
“要是还不舒服,就说出来,”小狼崽轻轻拍了拍它的脸,“没有恶心想吐的症状,大概率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予白却在想,它的梦里没有发生这件事。
那看来先前找到的棉豆子,只是巧合而已,这树林能藏棉豆子的地方本来就不多,说不定别的灌木丛也有。
所以后来有小黑豹陷进泥地里的梦,也不会发生了。
从找到灌木丛中的棉豆子开始,予白就有些忐忑不安,现在终于能安心一点。
它翻出小野猪包里咬过一口的野菜根茎,撕下表皮喂给它。
小野猪张口吃下,含糊道:“怎么没有肉味……”
远处,食魔鹫正观察着几只幼崽。
刚才那个蘑菇竟然有毒性,它都没认出来,还好予白没有吃。
看着予白十分贴心地给小野猪喂吃的,食魔鹫轻轻叹了口气。
这野外训练的环境这么艰难,不过是一群一个月多一点的幼崽而已,有必要这样吗?
它第二部落的鸟族就从来没有什么训练,父母想怎么管就怎么管,作为一只鸟,只要会飞就行。
食魔鹫继续蹲在树后瞧,想着要不要帮它们找点食物。
今早予白带回去的那些果子就不错,它那时离得远,没看清是在哪找到的。
反正是树林里的东西,从远一些的地方搬过来放在附近而已,应该不算犯规吧?
食魔鹫这样想着,一旁的草丛突然响起窸窸窣窣的动静。
动静没有持续太久,一只熟悉的金色巨蟒探出头来,目光对上食魔鹫的金瞳。
食魔鹫一愣,闭了闭眼睛,巨蟒还在。
“你?怎么在这里?”食魔鹫压低声音,诧异道,“你不在家好好养小羊?跑这来干什么?”
巨蟒早就发现了食魔鹫,懒得找它而已,也不怕它发现。
“你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巨蟒吐着信子,“小羊好得很,不劳操心。”
食魔鹫轻哼一声,一时找不到别的话反驳。
它俩同为首领,现在都跟着予白到这里来,还不敢现身,谁也别想嘲笑谁。
两只兽族安静下来,巨蟒扭头重新钻进草丛,拖出一个鸟窝。
鸟窝里躺着几颗白嫩的蛋,食魔鹫看着巨蟒咬住鸟窝,悄无声息地靠近远处几只幼崽。
巨蟒将鸟窝连同鸟蛋一起,放在了幼崽们一会儿要途径的路上,再悄悄折返。
整个过程没有被幼崽们发现,巨蟒回到草丛,食魔鹫多看了它几眼:“你这要是被阿崽发现……”
被予白知道,估计不会要这些蛋,不过巨蟒的行为和食魔鹫刚才的想法不谋而合,它也有些蠢蠢欲动。
巨蟒毫不在意:“不被发现不就行了。”
早上的果子也是它送过去的,正好免得幼崽们再花时间去寻找。
一次普通的野外训练而已,成绩以找到的棉豆子数量为准,悄悄送点食物不会有什么的。
巨蟒十分坦然,即便真的被予白或是第一部落的兽族发现,它也无所谓。
食魔鹫默不作声,巨蟒待在原处看了一会儿,钻进草丛中离开了,不知是不是又去了别处寻找食物。
自己才是予白的父亲,结果跟过来快一整天了什么忙也没帮上,反而让巨蟒先一步送了吃的。
食魔鹫不甘示弱,扭头朝树林的另一个方向飞去。
格因很快带着水回来,它叼住叠在一起的树叶边缘,叶片里包着清澈的溪水。
这短短的时间里,小野猪其实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它张口接住叶子里倒出来的水,定眼一看是格因叼着叶子,立马翻身爬起来。
在幼兽园里时,小野猪就是格因的小跟班,现在竟然让老大给跟班打水。
小野猪既感动又惶恐,说话结结巴巴:“谢、谢谢……”
格因嫌弃地看着它:“吃了毒蘑菇,说话也结巴了?”
不过好在小野猪并没有大碍,只是头晕了一会儿,似乎还看见了一些幻觉。
小狼崽若有所思,丢下一句“你们等我一下”转身跑远。
剩下的几只幼崽不明所以,等小狼崽再次返回,发现它把先前的白蘑菇全都摘了下来,塞进包里鼓鼓的。
予白好奇问道:“这个不是有毒吗?”
“毒性很小,”小狼崽背着蘑菇走近,“也许后面能有别的用处。”
它们自己肯定不会吃,先暂时带在身上。
只有邬元大概懂了小狼崽的意思,点点头:“黑卷没事了就继续走吧,晚上再回溪边。”
小野猪恢复了先前的精神,背好小挎包迈着步子走在前面。
没过多久,它们找到了巨蟒放在路边的鸟窝。
小野猪第一个跑过去,惊喜地扭头:“有蛋!”
穹擎岗中一般不会有普通动物,会飞的鸟类却没办法完全拦住,像这种极少有兽族过来的树林,会有普通鸟类也很正常。
“一二三四五……”小野猪数了一遍,“正好五个!”
鸟蛋个头不大不小,不知是哪一种鸟类,不过这蛋,它们也只能生吃。
小狼崽语气犹豫:“确定是普通的鸟蛋吗?”
“放心吧,”邬元扒拉着窝里的蛋,“第二部落的鸟族,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鸟族的鸟蛋是最宝贵的东西,幼鸟破壳之前,除父母以外根本不会让别的兽族看一眼,更别说单独放在这荒郊野外。
予白抬起头,疑惑道:“是从树上掉下来的吗?”
鸟窝的上方并没有树,而且就算从树上掉下来,竟然还能完好无损。
加上今早找到的果子,予白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这鸟窝也像是谁刻意放在这的。
邬元也默不作声,小野猪才不管这个,身后细卷的尾巴摇晃着:“鸟蛋容易破,不好带走,不如我们现在就吃午饭吧……”
刚才因为毒蘑菇耽误了一点时间,现在距离中午,其实也差不了太久了。
鸟蛋是可以生吃的,说不定味道还比生鱼肉强一点,几只幼崽互相看了看,都没意见。
一共五颗鸟蛋,正好分完,加上找到的野菜根茎,基本够吃了。
予白用爪子轻轻推着面前的鸟蛋,小声对身旁的邬元道:“哥哥,我觉得……”
邬元知道它想说什么,安抚道:“别担心,吃就是了,不用管太多。”
予白这才放松一点:“好吧……”
鸟蛋用尖尖的树枝小心戳开一个小洞,直接倒进嘴里就好,予白皱着脸咽下,看别的幼崽都没说话,一句“不好吃”没能说出来。
它还是想念上次在栎升那里吃的鸟蛋,煮熟后又白又嫩,中间的蛋黄也很香。
但在野外,就无法奢求那么多了。
予白心想,等回去之后,它要去第三部落找栎升,看看自己的小羊。
它也没忘记答应的承诺,要带格因和小鳄鱼一起去。
幼崽们围着鸟窝吃完午饭,蛋壳和吃野菜剩余的杂物都扔到别处,鸟窝完好无损地摆在原地。
这是小狼崽的建议:“这窝还能用,说不定会被别的鸟捡走。”
填饱了肚子,它们再次出发。
这回予白落在了最后,时不时回头张望。
不知是它多想,还是有些奇怪的错觉,它总觉得后面的草丛有视线在看着它,就像昨天躲在树后被它发现的鸟族。
前面的邬元喊了予白一声,予白快步跟上,又扭头看了一眼。
远处,一点隐约的金光从绿叶中闪过。
予白睁大眼睛,赶紧向身旁的邬元道:“哥哥!我……”
邬元关切道:“怎么了?”
予白再回头仔细看过去,那边的草丛却又什么也没有。
是它看错了吗?可能只是照到叶子上的阳光,被它看成了金色的鳞片。
予白又犹豫了,摇头:“没什么。”
昨天疑似食魔鹫的鸟族,还有刚才草丛里的金光,都只有它看见了。
找到的食物,大家也没有多想。
也许是它想念垣奇和栎升,才会觉得他们都跟了过来。
邬元看出予白的茫然与无措,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的草丛,很快收回视线:“有我在呢,跟着我就好。”
予白点头:“嗯。”
树林的深处也在训练的场所范围,果然有一些棉豆子藏在各处。
石头缝隙,落叶下方,甚至还有一颗挂在树枝的末端。
唯独灌木丛中,只有予白找到的那一颗。
格因利落地爬上树干,将挂在树上的棉豆子摇了下来。
它顺便攀住树枝望向远处,随后跳下来:“我看见围栏了,就在前面不远。”
围栏代表训练范围的边界,不能越过围栏去外面。
“那我们到了围栏边就往回走吧,”邬元装好棉豆子,抬头看天色,“应该能在天黑之前回溪边。”
“得快点回去,”小野猪嘀咕道,“蚯蚓不好挖,还得抓鱼呢。”
予白又落在了最后,它脚步迟疑,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它看了一圈,才快步跟上。
越靠近边缘,树林里的路越是不好走,到处都落满树叶和枯枝,杂草几乎要盖到头顶。
邬元特意放慢脚步,让予白咬住它的尾巴尖,紧跟在自己后面走。
予白一边松松地咬住小黑豹的尾巴,一边努力抬起头,辨认前方的路。
好不容易出了这片草地,前面一根粗壮的树枝横在中间,再往前就是围栏。
格因走在第一个,它跳上树枝,抬起爪子指向围栏:“那里有棉豆子!”
红色的棉豆子十分显眼,就躺在围栏下方的空地上,格因正要跑过去捡起来。
见到眼前横在路中间的树枝,予白心里十分不安,本能般制止:“不要过去!”
小黑豹应声停下,回过头:“怎么了?”
予白心跳加速,环顾四周。
熟悉感又来了,这就是它梦里的场景。
而树枝的前面,就是那片让小黑豹陷进去的泥地。
它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只是摇着头:“那里很危险……”
予白从没有来过这里,按理说它不应该知道这里的情况。
邬元见它语气慌乱,不像是随口乱说,也来到树枝前打量。
树枝的另一边是一片面积不小的空地,长着一层绒毛般的绿藻,看着和其他地方都不一样。
小狼崽过来看了一眼:“找块石头丢过去试试?”
格因跳下树枝,从附近叼来一块不小的石头,用力扔到树枝另一边。
刚一接触到空地,石头立刻陷了进去,绿藻中露出一点黑绿色的泥沙,将石头彻底吞噬。
小狼崽后退一步:“是沼泽。”
这根本不是空地,而是看起来像空地的沼泽,面上覆盖着一层绿藻,不注意的话根本看不出来。
格因看着缓缓流动的泥沙,一阵恶寒:“还好没踩进去。”
在训练的范围内,按理说不会有太危险的地方,这沼泽多半不深,不会危及生命,只是有点恶心。
邬元看向四周:“绕过去吧,棉豆子得捡过来。”
格因应声换了个方向,叼着根树枝小心翼翼试探,最终成功到达围栏边。
小野猪好奇道:“予白怎么知道这里危险?”
剩下的两道视线也看过来,予白缩着脖子:“我……我不知道……”
它说是昨晚做梦梦见的,大家会相信吗?
从灌木丛里捡到的棉豆子,加上刚才的一幕……
但不知为何,小野猪吃蘑菇中毒这事,它并没有梦到。
予白无法理解,突然遇上这种情况,也有些害怕,往邬元的身边靠:“哥哥……”
邬元护住它:“小白运气本来就好,之前找到的棉豆子你们都忘了吗?”
换了别的幼崽,谁也发现不了石头底下和灌木丛里的棉豆子。
小野猪心思单纯,仰慕道:“好厉害……予白去参加抽奖的话,运气一定也不错。”
小狼崽不知信没信,看着沼泽没说话。
这事仿佛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就这么过去了,等格因捡了棉豆子回来,它们开始往回走。
予白紧跟在邬元身边:“哥哥,我有事想跟你说。”
“好,”邬元脚步微顿,“我们先回去,睡觉的时候告诉我。”
予白乖乖点头:“嗯。”
回去的速度加快了一倍,赶在天色暗下来之前,几只幼崽回到小溪边。
小野猪催促道:“快快,短尾我们去挖蚯蚓!”
它话音刚落,树林边出现另外几只幼崽,听见动静朝这边看过来。
几道视线遥遥相望,一样的五只幼崽,一样的小挎包,这是另一个队伍。
邬元率先打了声招呼:“这么巧,你们也来了。”
对面的队伍为兽的是一只鬃熊幼崽,它眼神警惕:“是啊,很巧。”
小狼崽悄悄侧过身体,挡住包里装的毒蘑菇。
作者有话说:
来啦,明天周一了,这章给大家抽50个小红包吧,么么么
第36章
平原的面积很大, 一共只有四个队伍,想去哪里都可以。
当然也能随时换地方,碰巧撞上了很正常。
只是当下的气氛明显有些尴尬, 对方对视的眼神都带着防备。
虽说不能打架, 可平原里没有兽人老师盯着, 打没打也不知道。
邬元加上格因,属于幼兽园的两个最强战斗力, 小野猪也不容小觑。
但它们又带着予白和小狼崽,整体实力打个折扣。
对面的几只幼崽凑到一起悄悄说了点什么,又很快退开, 没有离开树林。
相比之下,邬元这边要放松得多, 在溪边找了个地方趴下休息。
格因压低声音,问道:“怎么办, 还要抓鱼吗?”
它们抓鱼用的方法, 课上老师没讲过,别的幼崽不一定会佚?,要是被对面偷偷学走, 那岂不是还帮了竞争对手的忙。
“要抓, ”邬元不假思索道,整理好小挎包,“现在就去。”
食物而已, 说不定还能换取一些信任。
小狼崽将一大包毒蘑菇暂时交给予白看着, 和小野猪一起去挖蚯蚓, 邬元和格因负责找树枝藤条石头等物。
果然, 它们的举动吸引了对面几只幼崽的注意力。
那几只幼崽也在准备吃晚饭, 是从外面挖的几颗红薯, 啃起来又干又涩。
就是因为红薯太难吃,又找不到其他食物,所以它们才到树林这边,就着溪水啃红薯,顺便找找别的物资。
它们互相窃窃私语,随后派了一只曾经和小野猪一起抢过饭,勉强能说得上话的幼崽,过去问问情况。
幼崽单独来到小野猪和小狼崽的附近,看着它俩卖力地刨着土,好奇道:“你们在挖什么?”
这么潮湿的泥土,总不可能也长着红薯吧?
小野猪早已被叮嘱过,老老实实答道:“我们在挖蚯蚓,一会儿要用来抓鱼的。”
不等幼崽询问,它就全说了出来,幼崽一愣:“蚯……蚯蚓?”
它迟疑道:“用蚯蚓……能抓到鱼吗?”
“能啊,”小野猪挺起脖子,“我们昨天抓了三条呢!”
三条鱼……哪怕只能生吃,但也好歹是肉。
已经啃了一整天红薯的幼崽暗自咽口水,说了声“谢谢”扭头跑回去。
幼崽隐隐激动,小声告诉同伴:“它们在抓鱼!”
为首小鬃熊最谨慎,它不太相信:“用蚯蚓怎么抓?难道不是直接进水更方便?”
小鬃熊也知道天快黑了,不能轻易下水,不然它也想试着抓鱼吃。
况且它们是两个有竞争关系的队伍,黑卷会这么简单地把挖蚯蚓的用途告诉它们?不应该都藏着掖着吗,等对方饿得没力气了,自己才有更多的时间去寻找棉豆子。
小鬃熊按兵不动,让大家先吃东西,晚上找个离对面远一点的地方睡觉。
它算是队伍里的队长,其他幼崽基本都听它的,开始专心啃红薯,一边悄悄打量邬元它们。
直到小野猪成功挖到一条蚯蚓,邬元用树枝和藤条将蚯蚓绑了起来,扔进水里。
小鬃熊嗤笑一声:“这能钓起来吗?树枝一折就断……”
它才不相信能有什么抓鱼的方法,倒是对安静趴在另一边的予白有些在意。
予白身上背着一个包,爪子上还抱着一个,好像是另一只幼崽放在那里的。
包里不知塞了什么东西,满满当当的,几乎快要溢出来。
小鬃熊仔细打量,在挎包开口的边缘看见一点白色的痕迹。
棉豆子是红色的,那这白色,一定是食物,是它们真正的食物。
小鬃熊十分笃定自己的判断,然而没过多久,溪边传来石头落进水里的声响。
片刻后是小野猪兴奋的喊声:“抓到了抓到了,这条真大!”
它连忙看过去,邬元嘴里果然叼着一条鱼,从溪面提到岸边。
可惜它们离得有点远,看不清邬元具体用的什么方法。
不是蚯蚓和树枝吗?怎么又把石头扔进水里了?小鬃熊一时脑子转不过来,有点想不明白。
但鱼真真切切被它们给抓住了,小野猪负责啃掉外面一层不能吃的鳞片,再拿到溪水中洗一洗,随后几只幼崽凑到一起,你一口我一口地吃起鱼肉。
小鬃熊还看见予白打开了那个鼓鼓的挎包,将里面的东西拿了一点出来,似乎刻意防着它们,用身体挡住没让它们看清是什么。
一点点鱼肉的腥气顺着树林里的风飘过来,要是放在往常,幼崽们才不会碰有腥味的东西,然而此时却成了美味。
它们低头看着爪下啃了一半的红薯,突然觉得索然无味,难以下咽。
而那条鱼,翻来覆去被啃了一遍,剩下的一点肉带着小刺,几只幼崽便不吃了,和鱼头一起埋在了树下。
小鬃熊这边默默无言,一只幼崽忍不住道:“不如……我们也抓鱼试试?”
来都来了,面对眼前的红薯和溪水中的鱼,当然要选鱼。
邬元它们抓鱼坦坦荡荡,应当是不在意方法被学走的。
小鬃熊还在犹豫,埋头啃了一口红薯。
这时,一只小黑豹主动靠近。
邬元认得为首的小鬃熊,向它打招呼:“咦?这是红薯?在哪里挖到的?”
红薯并不是稀罕物,小鬃熊自己都快吃不下去了,给邬元指了个方向:“那边找到的,还挺多。”??
邬元点头,语气迟疑下来:“不过……你们就吃这个?”
几只幼崽沉默,气氛突然有些尴尬,邬元抖了抖耳朵:“光吃红薯怎么行,不如你们也来试试抓鱼吧?很简单的。”
小鬃熊队伍里的另一只裂齿豹幼崽双眼发亮,忍不住问:“要怎么抓?我们……没试过。”
邬元爽快道:“我教你们,或者你们再帮忙挖两条蚯蚓,一会儿抓到的鱼,分一半跟你们。”
还有这种好事?
幼崽们心里冒出同一句话,小鬃熊警惕道:“白送吗?”
“当然不是,”邬元大大方方承认,“除了你们要帮忙挖蚯蚓,还有……”
它看向对面一只幼崽背上背的一个小竹筒:“我想要那个可以装水的东西。”
当小鬃熊在观察邬元它们时,邬元也在暗中观察这只队伍。
它们应该是从树林的侧面过来的,那边有一小片竹林,有两只幼崽身上都背着一个竹筒。
竹筒不大,刚好能塞进包里,就是有点长,会露出来一截。
但只要奔跑的时候注意着点,或者找个藤条什么的再固定一下,不会掉出来。
而竹筒最上方有一个被戳出来的小洞,洗干净后可以灌水进去,平时用叶子塞着防止倒出来。
小鬃熊这边一共有两个竹筒,它们又来到了水源附近,其实可以送出去一个。
所以,邬元愿意送鱼给它们,是看上了它们装水的竹筒。
它这么坦然地说出自己的目的,反倒让小鬃熊信了。
怪不得一点都不藏着掖着,原来对它们也有所图。
天快黑了,就算它们学会了抓鱼的方法,没有经验,也未必能像邬元那样顺利,用一个竹筒换一顿鱼肉,小鬃熊觉得不亏。
它朝邬元身后望去,先前予白守着的挎包已经回到了小狼崽背上。
见到小鬃熊在看自己的包,小狼崽赶紧躲到予白身后,把鼓鼓的挎包藏住。
小鬃熊实在好奇,还是觉得那个包里藏着好东西。
既然邬元都主动过来了,它也干脆直接问:“那只小狼,是叫短尾吧?它包里装的是什么?”
邬元有片刻的犹豫,似乎并不想说。
“这个……”它回头看了一眼,下定决心一般:“是我们在树林里找到的一些蘑菇,因为数量太少了,所以……”
所以比较珍贵,又不像鱼吃了还能再抓。
小鬃熊在心里自动帮邬元补全了后半句话,轻轻哼了一声。
面前小黑豹的神色似乎一下子慌了,急急道:“那再加一半蘑菇,换你们的竹筒。”
接着它又补充道:“只能给你们一半了,我们在树林里走了快一整天,只找到这么点能吃的蘑菇,不然也不会回来继续抓鱼……”
邬元的识趣让小鬃熊很满意,这才对嘛,既然想互换物资,就不要藏着掖着。
它和其他几个队员简短商量了一下,随后向邬元点头:“可以。”
双方成功达成了交易,格因过来带走了一个竹筒。
小狼崽也走了过来,脚步缓慢,明显不太情愿。
它打开自己的小挎包,露出里面整整五朵白色的蘑菇,因为塞在包里被挤得有些变形,但能看出来很新鲜。
小鬃熊还是留了个心眼,仔细打量着蘑菇。
白色的,应该没毒。
而且看邬元和小狼崽的反应,这蘑菇估计味道很好,不然它们不会这么宝贝。
小狼崽拿出两朵:“不好分,就这些吧,我们也要吃……”
那两朵还是最小的,邬元轻轻推了它一下,小鬃熊很是不悦,看在邬元的面子上忍耐下来,指着包里的另一朵:“两朵太小了,再加这一朵才行,不然鱼我们也不要了。”
最后小鬃熊当然是如愿以偿,带着三朵白蘑菇回去。
邬元和小狼崽转过身,差点笑出声来。
小狼崽压低声音:“怎么样,我演的不错吧?”
“不错不错,”邬元赞许道,“一会儿就等着它们毒性发作。”
它们有分寸,三朵小蘑菇分给五只幼崽,也就一口,效果大概和小野猪差不多,晕一会儿就没事了。呓桦
而小鬃熊这边的几只幼崽,则跟着小野猪一起去挖蚯蚓。
幼崽多,挖蚯蚓的速度也快,邬元和格因负责抓鱼,抓到一条就换一个地方,赶在天黑之前,又抓到了四条。
它们本想再抓一条,然而这回等了许久都没见有鱼上钩,不知是不是这溪水中的鱼收到惊吓,不肯再出来了。
四条鱼大小都差不多,邬元让小鬃熊挑了两条。
小鬃熊其实觉得两条少了点,但邬元和格因毕竟才是抓鱼的主力,它们消耗的体力大,多吃点也正常。
小野猪还贴心地教它们如何去掉鱼鳞,哪个部位的小刺最少,不容易扎到舌头。
这样一来,两个队伍的关系倒是近了不少,抓鱼的时候偶尔聊了几句,说起这一天来队伍的情况。
不过邬元和小鬃熊都没有提棉豆子,十分默契地避开了这个话题。
晚上吃鱼,两个队伍分开,坐在小溪的两个方向。
予白一边啃鱼肉,一边悄悄打量着对面:“它们会把蘑菇吃掉吗?”
“应该会,”邬元有信心,“一会儿就知道了。”
剩下的两朵蘑菇,依旧由小狼崽带着,它们吃完鱼,就把附近杂物收拾掉。
对面,几只幼崽按照小野猪教的方法去掉鱼鳞,成功吃上了生鱼肉。
“有点腥,”一只幼崽尝了尝,“但比红薯好吃多了。”
其他幼崽深表同意,早知道它们一开始也到树林来,不至于一直在外面啃红薯。
两条鱼很快被吃完,几个幼崽四五分饱,又不怎么想继续啃红薯了。
一只小黑豹说:“是不是还有蘑菇?要不咱们今天就吃了吧!”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吃饱了才有精力继续找食物和棉豆子。
小鬃熊拿出蘑菇:“才这么点……”
但放到明天,估计就不新鲜了。
它用爪子把三朵蘑菇切成大小差不多的小块,再分给大家,每只幼崽分到的蘑菇都是一样多的。
小鬃熊迫不及待,先自己吃了一块。
它咽下蘑菇,自言自语般:“是切太小了吗?怎么感觉没什么味道……”
和它想象中的有差距,但小鬃熊并没有多想,也许是刚吃过鱼,生鱼肉的味道太重了。
小鬃熊把剩下的蘑菇粒一股脑塞进嘴里,其他几只幼崽也一样。
它们吃完蘑菇,还觉得不太够,又啃了点红薯。
大约过了十分钟,毒蘑菇开始见效。
小鬃熊最先反应过来,猜到鱼或者蘑菇有问题:“不好,我们快走……”
然而它浑身没力气,刚站起来就一头栽倒,再看身边的队员,躺倒的躺倒,傻笑的傻笑。
月色下,两个漆黑的身影靠近。
“蘑菇好吃吗?”格因嘻嘻地笑,“你看天上的月亮,像不像一张肉饼?”
小鬃熊又惊又气,还有点委屈:“你……你们……”
亏自己这么信任它们,没想到……那蘑菇根本就是邬元故意给它们的。
邬元叹息道:“抱歉,不过不用担心,蘑菇毒性很小,你们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
“我……你……”小鬃熊想哭,它担心的不是蘑菇的毒性,而是队伍里的棉豆子。
不远处又有另外三个身影过来,各自分配了一只幼崽,翻找它们的小挎包,把找到的棉豆子全部装进自己的包里。
吃下毒蘑菇的幼崽身上没力气动不了,除了眼前出现的些许幻觉,意识还是清醒的,它们眼睁睁看着棉豆子被一扫而空,却无法阻止。
搜刮完棉豆子,邬元就带着几只幼崽火速溜走。
它们没带走别的物资,食物什么的都留了下来,至于格因拿走的那个竹筒,是用两条鱼换回来的,算正规交易,而且邬元还教会了它们抓鱼呢。
予白装好棉豆子,捂紧小挎包,临走前小声说:“对不起呀……”
它说着对不起,语气却明显开心和激动,话音刚落,跟着邬元跑出树林。
等小鬃熊身上恢复了点力气,早就找不到邬元它们的身影了。
—
邬元其实并没有跑到太远的地方,它知道小鬃熊估计会试着咿哗追过来,所以离开时,边走边将身后的痕迹尽量抹去,小狼崽还在树林出口的另一边印下几道脚印。
它们一路来到树林的南边,这个方向有一大片高高的杂草,一踩进去几乎没过头顶。
邬元让几只幼崽先进去,留在最后扒拉几下草叶,这样从外面看不出来踩踏过的痕迹,做完这事它也扭头钻进去。
来到草丛中央,它们才停了下来,兴奋地凑到一起,数着战利品。
“我们自己本来有十三颗豆子,”邬元激动道,“现在有二十三颗,多了整整十颗!”
已经超过了棉豆子总数的三分之一,若无意外,它们大概率会是第一。
“不错,”格因也高兴,一爪子拍在小野猪的屁股上,“没想到黑卷还立功了。”要不是它嘴馋吃了蘑菇,它们还发现不了蘑菇的毒性。
利用毒蘑菇顺走小鬃熊它们的棉豆子,则是小狼崽最先提出来的想法。
邬元夸了几句,小狼崽抬起后腿挠了挠脖子,不自在道:“咳,没什么……”
予白凑到邬元身边:“哥哥也厉害……”
“小白也厉害,”邬元说道,“小白找到的棉豆子是最多的!”
这也是予白运气好,它翻的是另一只小野猪的挎包,里面的棉豆子是其他幼崽的一倍。
而邬元和小狼崽一起配合,负责抓鱼的也是它和格因。
好像到最后,最没用的还是自己。
予白有点不好意思,摇着尾巴:“我、我会努力的……”
实际上,包括邬元在内的几只幼崽并不在意这一点,格因还在激动当中,推了推邬元:“快,再把豆子拿出来让我数一遍。”
邬元把装着棉豆子的挎包给它,不忘叮嘱:“你小心点别弄掉了,这里杂草太深,不好找。”
激动过后,就该睡觉了。
邬元一直记着予白有事要和自己说,临睡前,领着它离开附近,单独去了另一边的草丛。
两只幼崽蹲在绿叶间,邬元先问道:“今天没饿着吧?这里东西太少了,只有那几样能吃的。”
“我不饿,”予白乖巧摇头,“都吃饱了。”
邬元放心了:“那就好。”
它安抚一般用爪子拍了拍予白的脊背:“别担心,再过一天半,就能回去了,我们肯定是第一。”
“嗯,”予白应了一声,慢慢趴下来:“哥哥,我……”
它眼神忐忑,鼓起勇气道:“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邬元一开始还未在意,以为予白做了什么噩梦,所以想要寻求安慰。
直到予白告诉它,自己在梦里找到了灌木丛中藏着的棉豆子,还看见邬元或是格因掉进了沼泽。
邬元一边听,双眼慢慢睁大。
予白不知道邬元会不会相信它,也有第一次遇上这类事情的迷茫不解与惴惴不安。
“哥哥,”予白湛蓝的眼睛里露出慌乱,“我为什么会梦到这个?”
“所以,”邬元喃喃道,“小白才能找到那颗棉豆子。”
其实它那时也觉得有点奇怪,予白像是一早知道那里有棉豆子,直奔而去。
棉豆子藏在哪里,绝不可能有谁提前知情,邬元一开始还以为……会是垣奇放的。
早上的果子和中午的鸟蛋,它也感觉到了,只是队伍里别的幼崽没有发现,便没有说,不想让予白有太大心理负担。
结果没想到,竟然是予白梦见的!
还有那里的沼泽,如果予白没有出言阻止,那么格因就会像它梦里发生的那样掉进去。
予白还望着它:“哥哥相信我吗?”
“当然相信!”邬元一下子起身,意识到自己反应太大,又蹲了下来,“这是预知梦!小白会预知梦!”
予白一脸茫然:“预知梦……是什么?”
邬元也说不清楚,尽量向予白解释:“大概……大概像栎首领那样,他会变大,别的蛇族不会。”
“总之,”小黑豹隐隐激动,“小白很厉害!”
予白眼神亮起,期待道:“真的吗?”
巨蟒体型的增大,和它的梦好像不一样,但邬元所说的话和现在的反应,让予白也有些激动。
“真的!”
邬元踩着周围的草叶转了一圈,想去和队伍里其他几只幼崽说这件事,又觉得不妥。
它重新蹲下来:“小白先不要告诉其他兽族,等训练结束,我们去找父亲。”
还是问过邬石最保险,邬石一定能说清楚予白的梦究竟是什么能力。
予白点头:“嗯!”
“要是再做什么梦,小白可以告诉我,”邬元说道,“我们一起看看怎么回事。”
有邬元在身边,予白也不再害怕,以后梦见什么,告诉邬元总比独自憋着要好。
予白再次点头:“谢谢哥哥……”
“还说什么谢谢,”小黑豹蹭了蹭予白的耳尖,“不早了,先回去睡觉。”
两只幼崽原路返回,解决了这件事,予白心里放松不少,连带着脚步也轻快许多。
它跟在邬元后面穿过草丛,前方的小黑豹突然停住了:“咦?那是……”
邬元看向侧方,予白顺着它的视线望过去,那里是平原的另一片树林。
漆黑的树影映在夜空下,一只体型不小的鸟族从上方掠过。
它飞过树林中央,一道长条状的影子迅速探出来,似乎缠住了那只鸟族的脚。
鸟族摇摇晃晃飞了几下,和另一个影子一起掉进树林。
作者有话说:
半夜打架被当场逮到
第37章
那两个掉进树林的影子……看上去怎么这么像是食魔鹫和巨蟒?
邬元回头, 和予白默默对视一眼。
但它们离得很远,只见到一点模糊的黑影,且不清楚那边的树林是否也属于训练范围, 并不能完全确定。
任何兽族都能到平原来, 也许是别的鸟族, 长条状的影子,也不一定是巨蟒……
两只幼崽心里不约而同地这样想着, 然而再结合这两天它们遇上的一点细微的异样……不说百分百,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就是垣奇和栎升他俩了。
予白莫名有点心虚,它不会是唯一一只参加野外训练, 父亲会跟过来的幼崽吧?
邬元的父亲就不担心它,至少予白没见到疑似裂齿豹出现的踪迹, 也不曾见过其他成年兽族。
它往前迈了一步:“我们要……过去看看吗?”
要真是垣奇和栎升,他们刚才在干什么, 怎么突然掉进了树林里?不会遇上什么事情了吧。
即便予白不想他们是因为自己才跟过来, 也隐隐有些担忧。
邬元想了想:“先回去睡觉吧,明天再过去找找。”
这么晚了,最好还是不要乱跑, 等明天一早, 它们顺便往那个方向去,路上找找物资。
予白应了一声,再次扭头看向远处漆黑的树林, 随后跟在小黑豹身后离开。
回到睡觉的地方, 小野猪打着哈欠:“你们干嘛去了?我还以为鲁乐追过来把你们抓走了呢。”
鲁乐就是那只被它们抢走棉豆子的鬃熊幼崽, 邬元和予白消失的时间有点长, 格因差点就要去外面找它俩。
予白顿时紧张起来, 它的梦只告诉了邬元, 它还不想让别的幼崽知道。
不过有机会的话,可以讲给小狼崽听,就是担心它会不会相信。
这种难以想象的事情,若不是真实发生在自己身上,予白估计也不会信。
三只幼崽的视线一齐看过来,进平原快两天时间,它们一直一起行动,几乎没有单独离队过。
邬元和予白去的时间长,肯定不是简单上个厕所什么的。
格因轻哼一声:“有什么秘密要瞒着我们?”
它直觉敏锐,加上予白不怎么藏得住事,躲闪的眼神一看就有点问题。
邬元镇定自若,领着予白在草叶中趴下:“你都说是秘密了,肯定得瞒着。”
小狼崽已经早早地躺下了,闭着眼翻了个身:“它们是兄弟,有秘密不是很正常吗。”
言下之意,哥哥和弟弟之间有什么事互相说会儿话,别的无关兽族也管不着。
这句话成功堵住了格因的嘴,它憋了一会儿,翻身躺下,一边嘀咕道:“有什么了不起的……”
不就是有个哥哥吗?不就是有个弟弟吗?邬元和予白都没有血缘关系,不如它改天也去认一个算了。
格因闭上眼,脑海中陆续出现幼兽园每一只幼崽的脸。
这个不行,这个也不行,这个太弱,这个太傻了也不行……
其实弱一点也没什么,像予白这样的,虽然每次打架只会划水和投降,但胜在乖巧听话,整天把哥哥挂在嘴边,能极大地满足一只独生幼崽对弟弟妹妹的渴望。
可予白已经是邬元的弟弟了,而且邬元是要比自己大两天的,它想当予白的哥哥,也得变成邬元的弟弟。
格因第一时间打消了这个念头,它睁开眼再次翻身,目光落在小狼崽的背影上。
不如……
把毒蘑菇给小鬃熊它们吃,是小狼崽先提出来的主意。
它体质是弱了点,不过还挺聪明的,勉强可以得到自己的认可。
为了趁早下手,格因当即起身换了个位置,和小狼崽挤在一起。
小狼崽闭着眼往里退了退,给格因挪出一点位置,就听见它凑过来小声问:“喂,以后我来当你的哥哥吧?”
格因都想好了,小狼崽不可能不同意,它和予白的身世很像,都是大概率被父母遗弃的幼崽,而自己和邬元也很像,虽然没有一个当首领的爹,却能打遍幼兽园无敌手,连邬元也比不过。
小狼崽成了它的弟弟,就没有幼崽敢欺负它了。
要是父母同意,放假以后它也可以带小狼崽回家。
小狼崽睁开眼看着邬元,十分莫名其妙。
格因感受到它的不愿意,甚至还有一点嫌弃。
它沉默片刻:“不可以吗?”
小狼崽扫了格因一眼:“你也吃了毒蘑菇?”
说完它翻身背对着格因,重新闭上眼。
别的幼崽安安静静的,大概都睡着了,它们的对话声音很小,应当没听见。
格因大受打击,默默回了自己原来的位置,倒下睡觉。
整个平原一片寂静,唯独远处的树林中,还不断传出些动静。
食魔鹫挥着翅膀,朝巨蟒的头部扇过去:“给我松开!”
巨蟒灵活躲开,紧紧缠住食魔鹫的双脚不放。
它吐着信子,冷声道:“呵,偷了我的东西,还想抵赖?”
“都说了我没偷!”食魔鹫挥动另一侧的翅膀,结果被巨蟒的尾部缠住,它一边试图挣脱:“我不知道那是你的!”
昨天中午,它们本来分开行动,各自去了不同的方向。
结果不知怎的,又碰巧凑到了一起。
巨蟒找到了一窝新的鸟蛋,还有几颗地瓜。
地瓜是内里白色的那种,吃起来像水果,大概是某个队伍挖多了带不走,偷偷藏在草丛里,恰好被巨蟒发现。
它一次性没办法带走鸟蛋和地瓜,于是先将地瓜换了个地方藏起来,再折返想先将鸟蛋送过去。
然而当巨蟒回到藏鸟蛋的树后,鸟蛋连同鸟窝一起已经不见了。
它只当是自己不小心,没藏好被别的幼崽带走了,结果才刚走出一段路,就看见食魔鹫叼着熟悉的鸟窝飞走。
巨蟒很是气愤,它辛辛苦苦找到的鸟蛋,食魔鹫却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带走。
难怪它根本没注意到附近有别的兽族过来,鸟蛋怎么就不见了。
虽说它们的目的都一样,都是为了给予白送食物,可食物是由谁送的,栎升不能不在意。
他本来就比垣奇少了一重身份,身为首领,他本该自己的部落里,现在穿梭在这树林间忙碌,还不是为了能让予白的训练轻松一点。
即使予白不会知道食物是谁送的,也不能让食魔鹫抢了功劳。
巨蟒当即追了过去,抄近路爬上树梢,拦住了食魔鹫。
食魔鹫正在林间飞行,被突然现身的巨蟒缠住一只脚,嘴里叼着的鸟蛋差点掉下去。
它稳住身形,没好气道:“干什么你?鸟蛋碎了你负责?”
巨蟒的三只眼睛瞪着食魔鹫,压着火气:“这是我找到的鸟蛋!”
食魔鹫诧异:“什么你找到的?这是我找到的!”
它话说得硬气,实际心里开始犯嘀咕。
这鸟蛋,是食魔鹫在树下的草丛里发现的。
它看见时,鸟窝上面还盖着几片树叶,被它翅膀扇动的风吹开了一点,露出一点白色的蛋壳。
鸟蛋为什么会出现在树下,食魔鹫急着寻找食物,根本没多想,叼起来就走。
巨蟒懒得多说,伸直脖子,咬住鸟窝的另一边:“放下!”
它的态度让食魔鹫很不爽,嘴里咬得更紧:“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你怎么不喊一声看这鸟蛋答不答应你?”
巨蟒眼中的怒气更甚,食魔鹫本就理亏,又道:“就算是你放在树下的,我刚才又不知道……谁送过去不是一样的吗?”
再说了自己有翅膀,直接飞过去不比巨蟒这慢悠悠的速度更快?
然而巨蟒正好十分在意这一点,冷哼道:“是吗,那兽牙都长得一样,予白叫谁父亲都行?”
这下食魔鹫也火了:“怎么,是我让阿崽把你的兽牙还回去的?”
巨蟒心中不悦,这事是怪自己口无遮拦弄哭了予白,但要不是因为这个,食魔鹫能这么巧无缝衔接?
总之两个兽族谁也不肯让,非要由自己来送这窝鸟蛋。
食魔鹫担心一会儿有其他参加训练的幼崽过来,看见它俩都在这就不好了,试着和巨蟒沟通:“我分一半鸟蛋给你,我们一起送!”
它还没能为予白找到过食物,就一窝鸟蛋而已,让它送一次怎么了。
再说巨蟒自己不守着鸟蛋,也不能全怪它。
巨蟒不同意:“你偷走了我找到的东西,还好意思说分我一半?”
食魔鹫才克制下来的怒气,又被冲了上来:“什么偷不偷的?说话这么难听,难怪阿崽不喜欢你!”
巨蟒安静了几秒,猛然暴起缠住食魔鹫,对着它的脖子咬下去。
它控制着身型,只变大了一倍,连同树枝一起将食魔鹫紧紧裹住。
食魔鹫挣脱不开,堪堪躲开巨蟒的尖牙,嘴里叼着的鸟窝不慎掉落。
几颗白色的鸟蛋正好砸到树下的几颗石头上,摔得粉碎。
这一幕让食魔鹫和巨蟒的动作停住了,食魔鹫看着下方无一幸免的鸟蛋,倒吸一口气:“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巨蟒也有些心疼,不过它还有地瓜藏在别处,而且这事全怪食魔鹫。
它再次张口咬下,两个兽族又打了起来。
树枝间位置狭窄,食魔鹫还被缠住了翅膀不能飞,被巨蟒咬掉了好几根羽毛。
但巨蟒不敢再将身躯变大,怕被别的兽族看见,一时也拿食魔鹫没办法。
食魔鹫一脚踹过去:“鸟蛋都没了!你在这耗着有什么意思!”
巨蟒不依不饶:“你承认偷了我的东西,我就放你走。”
食魔鹫先前说的话正好戳中巨蟒的痛处,它非常不爽,非要在鸟蛋这事上扳回来一点才行。
“我没偷!我不知道是你放的!”
食魔鹫自然不肯承认,它好歹是一大部落的首领,怎么会做这种事情!
而且它有预感,一旦它今天承认了,日后巨蟒一定会告诉予白,好借此来挑拨它和予白之间的关系。
食魔鹫不承认,巨蟒也不松开它,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树林外传来脚步声。
听着像是几只幼崽,等它们进了树林,一眼就能看见挂在树枝上的食魔鹫和巨蟒。
眼看就要被发现,两个兽族默默对视。
巨蟒十分不甘,但还是不再坚持,主动放开了食魔鹫。
食魔鹫立刻振翼飞走,巨蟒也滑下树干,转眼间躲进了草丛。
鸟蛋没了,食魔鹫继续去别处寻找,好不容易才找到两颗红薯。
它带着红薯悄悄靠近予白的位置,正好见到两个队伍相遇,包括后来的物资互换。
予白晚上还有鱼肉吃,而红薯干涩难啃,连小鬃熊它们都嫌弃,于是食魔鹫并没有送出红薯。
但好歹是食物,扔了也可惜,尤其它和巨蟒今天还弄碎了几颗鸟蛋。
食魔鹫飞到别处,把红薯埋了起来,打算再去林间找找。
它就不信巨蟒的运气这么好,能找到两窝鸟蛋,自己肯定也可以办到。
食魔鹫埋好红薯,飞去了白天的树林。
然而鸟蛋没找到,又被蹲守的巨蟒拦住去路。
“对不起!我跟你道歉总行了吧!”食魔鹫不断挣扎,“我真的没有偷你的鸟蛋!”
巨蟒一口咬住食魔鹫的翅膀,却只啃下了一根羽毛。
它吐掉羽毛:“行,你再找一份食物赔给我。”
食魔鹫很头疼:“至于吗你!不就一窝鸟蛋?你不拦着我,我早给阿崽送过去了!”
“是啊,不就一窝鸟蛋,”巨蟒语气凉凉,“要么你让小白再收下我的兽牙,我就原谅你。”
这又是哪跟哪?不过食魔鹫此刻也明白了,巨蟒记仇的不止是鸟蛋,还有它白天说的那些话。
食魔鹫当然选择了前者:“我赔,我赔给你还不行吗?”
它指了个方向,告诉巨蟒自己在那边藏了两颗红薯,并把具体的位置说得仔仔细细。
食魔鹫还说道:“你要是不相信,我马上去给你送过来!”
到这份上了,巨蟒相信食魔鹫没有撒谎,缓缓将身躯松开。
食魔鹫翻身站起来,抖了抖身上的羽毛:“可别让我再碰见你了!”
说完它扭头飞走,一刻也不停留。
巨蟒也是这样想的,它在夜色中朝着食魔鹫所指的方向找去,果然挖到两颗红薯。
它甩掉鳞片上泥土,用藤条绑住红薯带回去。
—
第二天一早,几只幼崽陆续醒来。
予白一睁眼,就看见小黑豹趴在眼前。
邬元紧张道:“昨天怎么样,睡得好吗?”
予白打着哈欠坐起来:“嗯……”
它昨晚没有做梦,一觉直接睡到了天亮。
邬元放松下来:“那就好。”
它们在这荒郊野外,身边也没有长辈或是成年兽族跟随,虽然昨天它答应了予白,再做了梦可以告诉自己,但它也是没有这类经验的。
这可是预知梦!每一个细节都应该重视起来,不能随随便便对待。
几只幼崽都已睡醒,挨个就着竹筒里的水漱漱口。
邬元瞥见格因似乎精神不大好,比起昨天夜里的兴奋和激动,明显蔫了不少。
它身为队长,关切地问了一句:“没睡好?”
格因抬眼看过来,视线又落在邬元身后的予白。
它什么也不说,突然哼了一声,趴下来扭过头。
邬元十分不解,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它也没惹格因吧?
小野猪在一旁整理小挎包,它平时和格因走得最近,邬元悄悄问它:“格因怎么了?”
“啊?”同时小野猪的肚子“咕噜”响了一声,它不好意思道:“可……可能是饿了吧。”
只有小狼崽大概清楚,它背好包走近,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它羡慕你。”
邬元不明所以:“羡慕我?羡慕我什么?”
这时格因走了过来,小狼崽闭上嘴不说了。
收拾好东西,几只幼崽再次出发,格因晃了晃空荡荡的竹筒:“先去打水吧。”
昨天的小溪估计是不能去了,它们担心小鬃熊还在林子里。
邬元看向远处的另一片树林,正是昨晚疑似见到垣奇和栎升的地方:“去那边看看。”
其他幼崽没有意见,邬元走在前方,予白紧随其后。
它们刚刚走出茂盛的杂草丛,就在前方看见了几个散落的地瓜。
小野猪第一时间奔过去:“咦?这个是不是能吃?”
还有两个是红薯,这个它认识,地瓜却没见过。
上回的毒蘑菇,在小野猪这里留下了一点心理阴影,它饿归饿,没有立即咬上一口。
直到邬元撕开地瓜的表皮,露出又白又脆的内里:“能吃!”
幼崽们一下来了精神,将地瓜和红薯拖进草丛。
地瓜个头很大,两个就足够满足早饭的需求,还剩下最后一个地瓜和两个红薯,可以留到中午。
但地瓜和红薯都塞不进挎包,没办法带走。
邬元环顾四周:“要不先藏在这里面?”
“要是被别的队伍拿走了怎么办?”小野猪担忧道,“还是带走吧,我可以带两个红薯……”
昨天小鬃熊的队伍,不也把红薯带在身上,就是麻烦了一点而已。
邬元想了想,点头:“也行,我带地瓜。”
它们在附近挖了些结实的草根缠在一起,先绑住红薯和地瓜,再绑在挎包上拖着走。
做完这一切,几只幼崽才继续出发,朝树林的方向走去。
路上予白紧跟着邬元:“哥哥,我可以帮你带地瓜。”
“不用,”邬元摇头,“这个不重,我可以的。”
对它来说还算轻松,对予白就不一定了,搬物资还是不能让予白来做。
格因走在后面听见予白的话,瘪了瘪嘴。
就予白这细腿,还想带着地瓜走,遇到上坡路,估计是地瓜带着它走。
前方并排的两个身影,在格因眼里越看越不顺眼,它几步上前,挤进予白和邬元中间。
“你就算了吧,”格因语气嫌弃,“邬元带不动了,就让我来。”
万一予白坚持,邬元真给了它怎么办,它才不想看见这场面,浪费时间得很。
同时,格因心里还微微泛酸,它怎么就没有一个心疼自己的弟弟。
邬元撇它一眼:“好,谢谢。”
树林的位置有些远,路上有几个身影出现在平原边缘,很快又不见了,不止是哪个队伍。
终于到达树林,几只幼崽放下地瓜和红薯,就地趴在林边休息。
予白惦记着昨晚见到的身影,在附近张望。
它留下一句“我去那边看看”,迈着步子独自跑走。
小狼崽没负责带什么东西,这时候也不累,主动起身:“我跟小白一起吧。”
它没有多想,这片树林它们没有来过,不论去哪里,有个同伴更加稳妥。
小狼崽快步跟上,见予白在一棵树下停住。
它走近:“找到什么了?”
予白慌忙转身:“没有,这里没有东西……”
它悄悄晃动尾巴,将身后的黑色羽毛用落叶盖住。
予白记着昨晚的鸟族掉下去的大概位置,是特意来这里寻找的。
这棵树的树枝折断了几根,周围的树却都好好的,它绕到另一边,果然在树下找到一根黑色的羽毛。
这羽毛予白再熟悉不过,正是食魔鹫的。
予白一下子担心起来,昨晚见到的多半就是垣奇,那长条状的影子……会是栎升吗?而且垣奇的羽毛都掉了,这里究竟发生过什么……
经过前几天的绑架事件,说不害怕是假的。
再加上邬石并没有告诉邬元和予白,悄悄潜入穹擎岗的黑鹰已经被抓住关了起来。
小狼崽没有多问,打量着予白的神色:“那……我去那边找找,有什么事喊我一声,我能听到。”
予白拼命点头:“嗯嗯。”
小狼崽说完扭头走了,予白这才继续抬头望向眼前的这棵树,想找到更多的踪迹。
它顺着地上几片较新的树叶,试着朝前方走。
予白也不敢走出太远的距离,站在一片草丛前停住脚步。
树林一眼望不到边,四周安安静静的,什么也没有。
予白隐隐失望,正想回去,草丛里突然发出一声响动。
它屏住呼吸望过去,小声喊道:“父亲?”
草丛虽深,要想藏住一只食魔鹫也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巨蟒觉得予白的这声父亲,简直就是在喊自己,忍不住探头出来。
金色的鳞片从绿叶中现身,予白惊喜地睁大眼睛,几步奔上前。
巨蟒在这里,那食魔鹫是不是也在?
予白摇着尾巴:“栎首领……”
巨蟒“嗯”了一声,下一秒听见予白问:“父亲也来了吗?”
面对眼神期待的白团子,巨蟒沉默了。
它不说话,予白又开始担忧:“我……我在那边捡到一根羽毛,父亲受伤了吗?”
“没有,”巨蟒很快答道,“它没有受伤,是我受伤了。”
作者有话说:
哎,伤心了
第38章
从昨晚到现在, 林子里没有第二只鸟族来过。
予白捡到的羽毛,多半就是垣奇的。
不过是掉了一根羽毛而已,对成年食魔鹫而言就跟挠痒痒似的, 更算不上受伤。
要不是昨天垣奇拿走了树下的鸟蛋, 他们也不至于打架, 现在予白还担心垣奇是不是受伤了,让栎升对垣奇更加不满。
还有予白刚才叫的那声父亲, 他早该反应过来的,予白的父亲只有垣奇一个,它是想确认垣奇是否在这附近。
予白一听巨蟒说自己受伤了, 也紧张起来:“哪里受伤了?”
巨蟒没想好怎么回答,一时沉默, 予白蹲坐在草丛里,说起昨晚见到的:“我看见, 栎首领和父亲一起从天上掉下来……”
栎升在这里, 那证明昨晚见到的第二个影子就是他。
因为离得太远,夜色下的身影模糊,看不清楚两个兽族具体在干什么, 予白担心他们是不是遇上了什么不好的情况。
巨蟒慢慢挪动身躯, 露出自己的尾部:“这里受了一点小伤。”
予白凑近打量,巨蟒的尾部一截鳞片上有几道划痕,像是被兽族锋利的爪子印下的。
“疼吗?”予白眼露担忧, 伸出爪子轻轻碰了碰, “是谁做的?”
它既不是鸟族, 也不是蛇族, 并不清楚掉一根羽毛或者鳞片上有划痕, 对身体会有什么损害。
所以栎升说受了伤, 予白深信不疑。
“垣首领做的,”巨蟒低声道,缓缓将尾巴收进了草丛,语气更加轻柔,“没事,不疼了。”
既然昨晚不凑巧被予白看见了,他干脆把锅甩给了垣奇,反正这痕迹,也的确是垣奇挠的。
予白一愣:“父、父亲做的?”垣奇为什么要这么做?那树下掉落的羽毛会不会……
“嗯,”巨蟒垂下眼,模样看着有些落寞,“我与垣首领在某事上意见不合,所以……发生了一些肢体冲突。”
予白意识到自己想错了,树林里没有别的兽族,只有垣奇和栎升。
它迟疑着出声:“你们在……打架?”
巨蟒轻咳一声:“也可以这么说。”
这下换做予白沉默了,它也曾听邬元提起过这两位首领之间的关系,但几乎从未见过他们打架,最多言语上互不相让。
而且它也想象不到,首领之间,怎么会打架呢。
予白身后的尾巴晃了晃,搭在草叶上停住,慢吞吞道:“首领……打架不好。”
就像它上次去第三部落时告诉栎升,首领不能不吃饭。
巨蟒对此已十分熟练,迅速道:“当然,这种事确实不应该发生。”
它不忘把垣奇也一起带上:“虽说是垣首领先……但我也有所疏忽。”
是垣奇偷拿了鸟蛋,所以的确是他先动的手。
予白湛蓝的双眼望着巨蟒,趴了下来:“那……你们为什么要打架?”
四大部落的首领,哪个都不像是会主动惹事的,要是换了黑喜鹊,予白倒不觉得意外。
还有这两天的食物,也是他们做的吗?
予白都一一记着,结着果子的断裂树枝,路边的鸟蛋,还有今早在草丛外见到的地瓜和红薯,在它看来都不像正常出现的食物。
若不是吃了没问题,予白几乎要怀疑是别的队伍故意留下的了,就像它们昨晚故意给小鬃熊吃毒蘑菇一样。
它虽然是第一次来到这荒郊野外,对这些方面的直觉却很敏锐,而且也确实见过疑似食魔鹫和巨蟒出现的踪迹。
队伍里的其他幼崽,也不知有没有注意到,或许觉得有得吃就不错了,重点是寻找棉豆子,这才是最终成绩的关键。
“这个……”巨蟒犹豫,它也知道偷偷送食物的行为是作弊,按理说它和食魔鹫都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直接说了,予白会不会不高兴?它都没有问自己和垣奇为什么会来这里,其实多半是猜到了。
这时,不远处响起邬元的声音:“小白?短尾?”
予白赶紧应了一声,来不及多说什么,扒拉几下草叶盖住巨蟒的一截鳞片,示意它快藏起来,随后扭头跑走。
巨蟒的目光跟随着它越来越远的背影,直到予白绕过树后看不见,才悄无声息地钻进草丛。
邬元许久不见予白和小狼崽回来,于是过来看一眼。
予白匆匆跑近,小狼崽也从另一个方向过来。
“这边什么都没有,”小狼崽说道,“得去里面看看。”
估计已经有别的队伍来过这里,棉豆子一个没看见,水源也不在这里。
邬元点头:“好,我们吃了午饭再进去吧。”
它们目前的棉豆子数量很多,压力没那么大,保证好休息和精力更重要。
小狼崽应声折返,回刚才休息的地方,邬元落后一步。
它刻意压低声音问:“找到了吗?”
邬元昨晚也见到了掉进树林的影子,这几天它的猜测不比予白少。
予白点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
找是找到了,但现身的只有巨蟒,食魔鹫只见到了一根羽毛。
不过得知他俩是在和对方打架,而不是又有其他兽族潜入穹擎岗,予白就不再那么担心了。
它悄悄看了看在不远处休息的几只幼崽,小声问邬元:“父亲……和栎首领,他们到这里来,是作弊吗?”
予白记得是听翁平讲过一次,家属不能干涉野外训练,哪怕是过来看一眼,被幼崽发现了也会影响情绪,比如委屈哭闹,不想训练了吵着要回家什么的。
“不会,”邬元摇头,给了予白一个安抚的眼神,“只要不是第一部落的兽族……”
规则其实是有一点漏洞的,因为这片平原本就是所有部落都能来的地方,并且处在去往第二部落的途中,所以规则只提及了第一部落。
别的部落,幼兽园管不着,更何况是另外两个部落的首领。
就算是邬石亲自出面,也只会委婉地暗示,不会直接让垣奇和栎升离开。
这也是邬元如此淡定的原因,第一天进来时,予白说在树后看见了一只羽毛漆黑的鸟族,它就猜到了。
那些食物,也都是训练范围内有的,要是垣奇和栎升直接送来饭菜,邬元还真不敢收。
更何况所有的棉豆子,都是凭它们自己的努力找到的,包括昨天利用毒蘑菇,从成绩上来说,并不算作弊。
邬元简单解释了几句,予白愣愣地点头:“嗯……我知道了。”
不过这事,还是不要说给其他幼崽听,自己就当作不知道,以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予白默默记下邬元的叮嘱,又开始担心食魔鹫,食魔鹫的兽态体型那么大,要是被别的幼崽发现就不好了。
回到队伍里,予白对刚才见到巨蟒的事闭口不提,在树下休息了一会儿,等到太阳升至头顶,和大家一起把最后的地瓜和红薯分着吃了。
水源不在这附近,但好在地瓜的水分充足,啃上几口便不觉得渴。
填饱肚子后,几只幼崽还在阳光照耀的草丛间睡了一觉。
它们当然不敢完全放松警惕,怕睡着后被偷了东西,邬元和格因负责在附近守着,一个睡上半个钟头,一个睡下半个钟头,有异样就立刻将大家叫醒。
予白躺在松软厚实的草丛,闭上眼呼吸均匀。
金色的鳞片在远处的灌木丛后闪过,巨蟒藏在阴凉的角落看着,也想过去晒太阳。
可惜眼下不是可以出现的好时机,它安静待了一会儿,转身消失在林间。
与此同时,食魔鹫找到了围栏边的一片红薯地,挖了好几个红薯。
它正激动万分,突然听见远处有动静靠近。
挖出来的红薯还在地上,食魔鹫舍不得丢下,将一对翅膀拱到前面来,一股脑把红薯都捧了起来,迈着两条腿以最快的速度躲到一旁的树林中。
它刚刚藏好,几只幼崽出现在附近。
“咦?”一只个头略高的鬃熊幼崽看向树林,“你们刚才看见了吗?”
怎么好像有个黑影跑了过去,还只是身型不小的兽族。
食魔鹫躲在树后听见,心里一紧,提气收腹,努力把自己藏住。
别的幼崽都没看见,摇头:“你是不是看错了?”
小鬃熊挠了挠脖子:“那可能是看错了吧。”
它们队伍到这边来,也是为了挖红薯,然而红薯被食魔鹫挖走了好几颗,剩下的不多了。
“是不是有别的队伍来挖过了?”其中一只幼崽懊恼道,“我们应该早点过来的,这下要饿肚子了……”
食魔鹫垂下头,看着翅膀里捧着的整整八个红薯。
它是不是……挖的有点多了?
予白那边还有巨蟒在帮忙,八个红薯一次也吃不完,它好像是不该挖这么多。
食魔鹫纠结了一阵,将四个红薯放在了树下。
它故意弄成了一点声响,再赶紧垫着脚尖躲到别处。
树林里的动静立刻吸引了几只幼崽的注意,小鬃熊喊道:“谁在里面?”
没有任何回应,它们互相对视一眼,警惕地结伴走进去查看。
“咦?红薯?”一只幼崽很快发现了树后的红薯,惊喜出声。
树下放了四个红薯,再去外面挖一个,就足够它们的午饭了。
可是这红薯,是谁放在树下的?
这个队伍和昨晚吃了毒蘑菇的不是同一个,更加单纯些,饿着肚子的时候见到食物,也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见到红薯陆续被叼走,食魔鹫才悄悄转身离去。
于是下午时分,在树林中寻找食物的小野猪,找到了草丛里的四个红薯。
它又惊又喜,喊其他几只幼崽过来看。
这回格因终于察觉到一点不对劲:“这里不长红薯吧?”
它倒没有往有谁在给悄悄送食物的方面想,只是怕有陷阱,毕竟昨天它们就是这么坑了别的队伍的。
邬元和予白没说话,小狼崽也默不作声。
小野猪“啊”了一声:“可能是其他队伍带不走,先藏在这里的。”
它过来的时候,红薯上还盖着几片树叶,下方露出了一点红色,才被它看见。
格因仔细一想,好像也对。
它还是留了个心眼,自己没有吃,让邬元也先别吃,等小野猪它们吃了没问题再说。
最后一天训练了,谨慎些也好,几只幼崽还将红薯先搬到了外面。
远处,食魔鹫看见红薯成功被予白收下,既高兴又欣慰。
昨天的红薯给了巨蟒,这其实才是它唯一一次真正送到的食物,它嘴上不说,心里实际和巨蟒一样,也是在意的。
不然它在这树林里东躲西藏,不能一点忙都没帮上。
而在这个时候,食魔鹫无比羡慕巨蟒,它体型略小,藏在哪里都不容易被发现。
它顺便在附近张望了一圈,没看见巨蟒的身影,收拢翅膀蹲了下来。
夜色降临,食魔鹫也没闲着。
它飞进树林深处,穿梭在林间,想找找有没有野果子之类的,好当作第二天的早饭。
晚上的树林漆黑一片,食魔鹫的视力受到些许影响,撞了好几次树枝。
好不容易找到一株长着许多小果子的灌木丛,食魔鹫直接将灌木连根拔起,摆放到离予白的队伍近一点的地方。
做这事用兽态不方便,食魔鹫变回兽人形态,扛着灌木丛往外走。
待将灌木丛放好,垣奇才发现上面的果子是青色的。
垣奇跟着予白来了两天,自己也没怎么吃东西,此时打量着青色的果子,动手摘下来一颗。
果子数量挺多,要是味道不错,自己也可以尝一点。
食魔鹫平日里从不吃水果之类的东西,对这野果子的青色外皮没有丝毫防备。
他刚咬了一口,一股强烈的酸味直冲天灵感。
垣奇当即就要吐出来,这时不远处突然响起予白的声音:“父亲?”
白团子站在树下,既惊喜又不解地望着他,似乎在问他怎么了,为什么皱着脸。
予白什么时候过来的,垣奇根本没注意到,他紧张之下,直接把果子咽了,变回兽态扭头飞走。
“父亲?”予白呆住了,连忙追上去。
食魔鹫被嘴里的酸味刺激,飞出老远才停下。
它反应过来,又赶紧飞了回去。
予白刚刚都朝他追过来了,他还跑什么,万一予白在树林里迷路了怎么办。
食魔鹫原路返回,找到了在林间茫然环顾的白团子。
予白见食魔鹫重新出现,眼前一亮,迈着步子奔过去:“父亲!”
食魔鹫蹲下来用翅膀将它拥住,轻轻拍了拍:“怎么不睡觉?”
“我睡到一半醒了,”予白在食魔鹫的羽毛上蹭了蹭,“听见有别的声音,想过来看看。”
它猜到是垣奇或栎升弄出来的动静,所以没叫醒其他幼崽,悄悄找过来的。
食魔鹫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嗯……我实在放心不下你,才……”
予白乖巧点头:“我知道。”
它没有因此而不高兴或是抗拒,食魔鹫松了一口气,又听予白说:“但是父亲,以后不要这样了。”
“我们队伍很厉害,”予白骄傲地翘起尾巴,“我也会努力的,没有父亲,也不会饿肚子。”
“阿崽当然厉害,”食魔鹫口中答应着,想起刚才的果子,喉咙里一阵泛酸,心有余悸:“对了,那株灌木的果子不要碰,难吃死了……”
予白默默望着它,突然说:“我白天,见到了栎首领。”
食魔鹫心里微沉,莫名有些不好的预感。
“他也来了?”它装作不知情,“这么巧。”
“父亲不知道吗?”予白的一对前爪缩起来揣在脖子下面,“栎首领说,你们昨天在打架。”
食魔鹫:“……”
它正要在心里将巨蟒狠狠骂一顿,又听予白说:“我也看见了。”
食魔鹫身体一僵,尴尬:“阿崽也看见了?”
于是予白又把昨晚见到的一幕,告诉了食魔鹫。
包括它对巨蟒说过的话:“首领打架,是不好的。”
食魔鹫的脖子微微发烫,竟有些羞愧:“是不该……但那是他先动的手……”
予白的眼神开始变得茫然,到底是谁先动的手?
食魔鹫愤愤不已,把自己两次被巨蟒从飞行途中拽下的事添油加醋说了一遍:“我不想跟他计较,但事不过三,要是再敢……”
“再敢什么?”一道熟悉的声音打断了食魔鹫的话。
食魔鹫的声音戛然而止,扭头看见正朝这边缓缓爬过来的巨蟒。
“是我小心眼了,”巨蟒吐着信子,语气叹息,“你偷了我的鸟蛋,我竟生气至如此地步。”
“闭嘴!”食魔鹫的额角突突地跳,周围安静,它压低声音:“我都说了,我没偷!我不知道是你放在那里的!”
要不是予白在这里,它现在就要跟这条蛇再打一架!
“哦,嗯。”
巨蟒敷衍道,趁食魔鹫爆发之前,身躯一滑来到予白身侧,柔声问:“怎么晚了,怎么不睡觉?”
还好它半夜没睡,想在树林里逛一圈,否则还不知道垣奇会跟予白说这些话。
予白回答:“半夜醒了。”
它说着打了个哈欠,露出一点困倦的神色,食魔鹫的怒气当即熄灭。
不着急,等把予白送回去睡觉再说,有的是时间来和这条蛇理论。
予白留恋地躺在食魔鹫的羽毛上,并伸出爪子拍了拍巨蟒的鳞片,语气认真:“你们不要再打架了。”
一个是曾经的父亲,一个是现在的父亲,两个都对自己很好,予白不希望他们因为互相打架而受伤。
想到这个,予白一下子翻身爬起来,围着食魔鹫转了一圈。
食魔鹫不明所以:“怎么了阿崽?”
予白看着它身上厚实的羽毛,根本找不到哪里缺了一根。
它再来到巨蟒跟前,查看它尾部鳞片被刮伤的痕迹。
然而身为首领,又怎会与普通动物相同,那点划痕早消失得无影无踪,光滑的鳞片上什么也没有。
予白找了半天,最后茫然地蹲在地上。
“反正……”它摇着尾巴,“不要打架。”
食魔鹫和巨蟒对视一眼,一同应了下来。
予白这下放心了,它又打了个哈欠,向两个兽族道别:“我回去睡觉了。”
食魔鹫立即道:“我送阿崽回去。”
巨蟒也道:“我正好和阿崽顺路,一起吧。”
它也跟着喊阿崽,食魔鹫狠狠瞪了它一眼,在予白看过来之前迅速收起眼神。
予白对这个称呼并不拒绝,点头:“嗯。”
树林边缘的草丛上,几只幼崽靠在一起熟睡,予白奔过去,挤进它们中间。
食魔鹫和巨蟒远远看着,再一同转身。
“哼,”食魔鹫记着予白不让它们打架的话,勉强按耐住,“我也困了,别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看在予白的面子上,它暂时不计较,但要记仇。
巨蟒懒得说话,扭头离开。
—
第二天,被垣奇搬到附近的灌木丛,被小野猪最先发现了。
它轻轻一拱,失去根系的灌木直接倒了下去。
“这果子太青了,一看就不好吃,”格因阻止住跃跃欲试的小野猪,“小心又中毒。”
小野猪依依不舍:“可是这么多,扔了好浪费啊……”
“那就摘几个带着吧,”邬元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抬头,“我们得去打水了。”
不能继续在树林里逗留,这里能吃的食物比上一片树林还少。
邬元说能摘,小野猪赶紧咬住灌木丛的枝条,直接扯了几根下来,顶端带着果子。
它叼着枝条跑过来,说话含糊:“那快走吧。”
有水的地方就有鱼,它们可以抓鱼吃。
今天是最后的训练时间了,中午翁平就会来接它们回去。
虽说饿半天也可以接受,但为了保险起见,最好把肚子填饱恢复精神,最后半天什么状况都有可能发生。
另一处水源它们不知道在哪里,打算直接回原来的小溪,更节省时间。
几只幼崽结伴而行,奔跑在平原上。
不久后,它们见到熟悉的树林与小溪。
溪边还有另外几个身影,应当也是刚醒不久,正埋着头喝水。
听见动静,溪边的几只幼崽抬头望过来,眼神不善。
“邬元?”小鬃熊咬牙切齿,“你们还敢回来?”
作者有话说:
不打架,今天不打架,改天再打
第39章
吃了毒蘑菇被抢走所有的棉豆子后, 小鬃熊曾经试图追过去,奈何邬元它们跑得太快,也没留下什么痕迹。
在外面转了一圈之后, 小鬃熊最后还是回到了溪边。
这里好歹有食物, 它们可以试着用邬元的方法抓鱼。
并且小鬃熊仍抱有一丝希望, 说不定邬元它们没时间进树林深处探索,也许还能在里面找到一些棉豆子。
拿第一是不可能了, 但至少不要输得太难看,因为被骗吃了毒蘑菇,这说出来实在丢人。
结果棉豆子一个没找到, 小鬃熊还掉进了一小片沼泽地。
沼泽地不深,没有危及性命, 队伍里的几只幼崽齐心协力,才把它拉了出来。
带着一身泥, 小鬃熊只好又回到小溪, 趁着太阳大的时候把身上洗一洗。
还好它体质不错,换了稍微弱一点的幼崽,一定会着凉生病。
没能找到棉豆子, 小鬃熊开始放弃了, 别的地方估计已经被其他队伍找过一轮,除非它们也能想出更快捷的办法。
虽然规则里不能打架,可平原里没有兽人老师盯着, 打没打他们又不知道……
小鬃熊心里盘算着, 想起那晚眼睁睁看着被抢走的棉豆子就来气。
剩下最后的半天, 它原本和队员商量, 随便吃点东西填饱肚子, 去外面逛一圈, 随机应变。
没想到冤家路窄,又让它碰见了邬元。
对面的每一个身影,小鬃熊都牢牢记着,尤其是那只尾巴短一截的小狼崽,就是它精湛的演技骗过了自己,以为那些毒蘑菇是什么好东西……
邬元后退一步:“嗯……很巧。”
它神色警惕,看着小棕熊慢慢离开溪边,向同伴使了个眼色。
邬元立即转身:“快跑!”
再不跑就来不及了,看对面的模样,一定想打架,它们一早起来还没吃过什么东西,加上队伍里有小狼崽和予白,胜算很小。
小鬃熊把身上的挎包一丢:“给我追!”反正它们包里一颗棉豆子都没剩下,背着还碍事得很。
身后的奔跑声很快靠近,邬元和格因跑在最前面,穿梭在树林间。
这样下去也不行,它想着对策,思索着要不要分开跑。
为了保险起见,棉豆子分成了几份,每只幼崽身上都带着一些。
分开跑的话,小鬃熊的队伍也必须分散开,就算小狼崽和予白被追上,也只损失一部分,而自己和格因肯定能解决对方的队员。
至于小野猪,就看它的发挥了。
然而还没等邬元出声让大家散开跑,落在后方的小野猪已经被追上了。
小野猪叼着先前从灌木丛上薅下来的枝条,一直带在身边舍不得扔,奔跑的速度因为慢了不少。
枝条上的果子也在树干的碰撞间掉了不少,眼看屁股后面的小鬃熊就要一爪子拍下来,小野猪一狠心,扭头把枝条甩了出去。
这一下让小鬃熊措不及防,身后的几只幼崽也被散落的果子拦住。
小野猪找到机会,撒腿就跑。
邬元这才扭头喊道:“我们先分开!藏起来!”
树林深处它们来过一次,地形基本都清楚,有一些茂盛的杂草丛,藏进去还真未必能被找到。
但它喊出声,小鬃熊也听到了。
它情急之下,又将目光盯紧了予白。
小野猪丢了枝条,跑起来的速度大幅度提升,现在落在最后的,是邬元的弟弟。
小鬃熊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念头,当即奋力追了过去。
听着身后追上来的声音,予白慌乱不已,它本能地想朝邬元的方向跑去,想到刚才邬元说的话,又硬生生调头换了个方向。
它本就比较瘦小,回回跑圈都是最后一个,小鬃熊很快追上来,将予白扑倒在地。
予白倒在地上,好在附近都是厚实的杂草,柔软的叶子摔上去并不疼。
小鬃熊一只爪子轻松将予白按住,一边喊道:“邬元!你不管你弟弟了吗?”
远处的草丛似乎动了一下,小鬃熊看过去,又喊道:“你赶紧把从我们这里抢走的棉豆子都还回来,否则……”
平时在幼兽园,邬元最疼予白这个弟弟,天天帮它抢饭打水,谁也不能欺负它。
要是予白现在挨揍,它就不行邬元能忍得住。
至于棉豆子,予白身上肯定没带多少,小鬃熊也不担心,只想要回自己队伍里曾经的那些。
它等待了片刻,树林里安安静静的,其他队员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小鬃熊相信邬元就在附近,故意松开予白,等它翻身爬起来之后,再重新追过去。
带着风声的爪子从后方狠狠挥过来,予白赶紧侧身躲避。
它大概懂了小鬃熊的目的,它是想利用自己,引邬元出来。
这几天的训练,予白一直觉得在队伍里没能帮上什么忙,找豆子不是找的最多的,也没找到多少食物。
只有那天晚上的那个梦,勉强让格因没掉进沼泽里去。
再过半天,训练就要结束了,予白更不想在这个时候拖后腿。
万一邬元真的为了救它,把棉豆子都还了回去,那它们的努力就白费了。
予白奋力奔跑,爆发了十二分的力气,在树干之间穿梭。
小鬃熊从一开始就没把它放在眼里,此时低估了它,竟一时没追上。
这时予白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埋着头朝小鬃熊的肚子用力一顶。
它头顶的软毛厚实,一对耳朵软塌塌地耷拉着,看起来一点攻击力也没有。
小鬃熊来不及躲避,但根本没当回事。
它心中嗤笑,要是小野猪这么拱过来,它或许还会躲避,予白这……
然而下一秒,两个尖尖的东西戳中了小鬃熊柔软的腹部。
小鬃熊肚子一痛,弯着腰下意识泄了力气,加上它毫无防备,直接被拱倒在地。
予白见一击成功,赶紧调头逃走,钻进密实的杂草丛中。
小鬃熊捂着肚子爬起来,不敢置信:“你头上竟然装着暗器!”
不怪它想错,但看予白的外表,根本看不出来它头上有角。
整个穹擎岗,也只有狮王首领拥有一只独角,除此之外幼崽们再没见过第二个长角的兽族。
所以小鬃熊只当是予白藏了什么东西在头上,自己一时疏忽,才着了它的道。
小鬃熊紧张地查看肚子,发现绒毛最薄的地方被戳出两个印记,好在不是很疼。
它赶紧继续追,然而一迈进草丛,眼前就没了予白的身影。
“你躲哪儿去了?给我出来!”小鬃熊挥动着爪子扒开杂草,“有本事正大光明打一架!”
杂草丛里安安静静的,没有半点声音。
小鬃熊漫无目的地寻找,身侧不远处的地方突然响了一声。
它立刻扑过去,却发现是一块碎石子,不知从哪掉下来的。
小鬃熊丢开石子,继续寻找,直到听见队员在喊自己。
它应了一声,十分不甘心就这么离去,但又别无他法,只好愤愤地离去。
等它走后,草丛中响了几声,一条金色的巨蟒缓缓移开身躯,露出盖在下方的白色软毛。
予白小心翼翼地探头,确认小鬃熊已经走了,才松了一口气。
它脱力一般靠在巨蟒身上:“谢谢栎首领……”
要不是巨蟒刚才扔过去的石子引开小鬃熊,它差一点就要被发现了。
靠力气它是比不过的,再用角拱一次,又未必能成功了。
“不客气,”巨蟒舒展身躯,“刚刚表现不错。”
予白拱倒小鬃熊时,它就在附近,眼看予白就要被欺负,是想出手帮忙的。
没想到予白还挺顽强,硬是没让小鬃熊得逞。
予白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尾巴:“和哥哥比起来差远了。”
它刚才用角拱过去,几乎是下意识的行为,也没料到效果会这么好。
“怎么会,”巨蟒温和道,轻轻蹭了蹭予白身侧的毛发,“阿崽很厉害。”
昨晚它跟着食魔鹫喊阿崽,予白没有拒绝,于是便不改口了。
即使知道巨蟒是在哄自己,但能获得一声夸奖,予白依旧十分开心。
它现在还不敢离开草丛,趴下来继续藏好:“我不想给哥哥拖后腿……”
说着予白将身上的小挎包挪过来,打开翻找,确认棉豆子都在,没有在逃跑中掉落,才彻底放心。
幼崽们这几天的辛苦,巨蟒也看在眼里,平时在幼兽园每天抢饭训练也就算了,把这么大一点的幼崽扔到野外算怎么回事。
兽人早慧,幼年期却很长,它们都离成年还早得很,没有兽人形态,做什么都不方便。
就像邬元抓住的鱼,它们都只能生吃,看着十分可怜。
巨蟒似乎叹息了一声,忍不住说道:“幼兽园的规矩实在太多,阿崽要是不喜欢,大可以不去了。”
垣奇不是自称父亲吗?怎么不在第二部落也搞个幼鸟园。
邬石太过严格,它相信垣奇不会这样。
或者予白也能去第三部落,反正离得也近,等邬元空闲的时候,它们照样可以一起玩。
巨蟒把这些都说了出来,予白认真听着,摇摇头:“我可以的。”
它并没有觉得太累,完全可以坚持下来,而且关系好的朋友,都在幼兽园。
巨蟒也知道,以予白的兽态特征,留在第一部落也是最合适的。
它就是心疼,邬石又是个不懂变通的,也就还好有邬元在予白身边,这个哥哥能护着它。
巨蟒还想起另一件事,等两个月的时间已满,予白还会不会按照原先定的打算,送到其他部落去。
估计到时候,还得看邬石和狮王的意思。
其实这么久以来,巨蟒早已成了和食魔鹫一样的想法,只要予白喜欢,在哪里住着都可以,不一定非要带回自己的部落。
“好,”巨蟒吐着信子,“不要让自己累着就好,小羊我养在院子里,阿崽随时都能过来看它。”
一提起小羊羔,予白就双眼发亮,不住点头:“嗯嗯!”
它又在草丛里藏了一会儿,直到一只小黑豹悄悄靠近附近。
邬元小声喊道:“小白?”
予白应声露头,快步奔向它。
邬元明显松了口气,围着予白转了一圈,紧张道:“没事吧?我跑到那个方向,好像听见鲁乐在叫我的名字。”
它心里担忧,又不得不顾及整个队伍,按耐下来等小鬃熊它们离开了树林,才过来寻找予白。
“我没事,”予白摇着尾巴,给邬元看完好无损的挎包,骄傲道:“我用角拱倒了它,没让它抓住我。”
邬元既惊喜又欣慰,一路夸赞,和予白一起去找其他幼崽。
小鬃熊它们已经走远,多半是放弃了,邬元朝树林喊了几声,藏在各处的几只幼崽陆续出来。
格因看上去最轻松:“哼,敢追我,揍不哭它。”
除它之外,小狼崽和小野猪都藏得好好的,小野猪跑得最远,几乎要跑到沼泽地那边,对方不敢靠近,半路扭头离开了。
小野猪一屁股坐在地上:“好饿,快找点吃的吧……”
话音刚落,两颗地瓜从天而降,摔在草丛里。
与此同时,天上似乎有东西飞了过去,投下的阴影一闪而过。
小野猪震惊:“我、我没看错吧?”
格因抬头望天,警惕道:“谁?”
头顶的树梢挡住些许阳光,树叶微微晃动,什么也没看见。
小野猪戳了戳地瓜,迫不及待地撕开外皮啃了一口,含糊道:“应该是鸟族吧?”
予白心里一紧,以为小野猪发现了,又听它说:“带着地瓜回家,刚好路过这里,没拿稳掉了下来。”
邬元点头附和:“有道理。”
小狼崽也道:“黑卷还挺聪明,给我也吃一口。”
唯独格因觉得不大对劲,抬起头不断张望。
但这个时候,能有吃的就不错了,它也懒得再管。
几只幼崽分完了两个地瓜,再去溪边打水。
“时间快到了,”小狼崽看着天色,“我们最后一个过去吧。”
训练结束,翁平会准时过来,收走棉豆子带它们回去。
小野猪躺在松软的草丛上晒太阳:“终于快结束了,我要回去吃好多好吃的……”
结束整整三天的训练,下午回幼兽园再待半天,明天是单独的放假,让幼崽们好好在家休息。
又要放一天假,予白想着该去哪玩才好。
它答应了小狼崽和格因,带它们去第二部落,也答应了格因和小鳄鱼,带它们去第三部落……
纠结了一阵,予白还是决定先去第三部落,去看看它的小羊怎么样了。
中午时分,口哨声从围栏的方向响起。
平原里的队伍听见声音陆续过去,邬元它们磨蹭了一会儿,姗姗来迟。
小鬃熊早就到了,正向翁平控诉:“就是它们!故意给我们吃了有毒的蘑菇,抢走了我们身上所有的棉豆子……”
周围其他幼崽目光同情,也有些在幸灾乐祸。
它们队伍一颗棉豆子也没有了,成绩只能垫底。
毒蘑菇在翁平的意料之中,这平原里所有的一草一木都被幼兽园仔细检查过,知道毒性不深,才留了下来。
他给了邬元一个赞许的眼神,对小鬃熊说:“只要不打架闹事,借用任何工具,都在规则的范围内。”
也就是说,它们队伍的棉豆子被抢走,只能自认倒霉。
小鬃熊很是委屈,翁平俯身摸着它的头顶,安慰道:“第一次野外训练,参与的幼兽都有奖励,别太伤心。”
不仅多了一天假期,念在它们第一次参加,都有奖励和成绩累计,即使没有棉豆子,也不算空手而归。
小鬃熊这才没那么难受,和队伍里的其他几只幼崽先出了围栏,跳进木车里等待。
其他两个队伍的棉豆子都数完了,只差邬元它们的。
几只幼崽挨个交上挎包,加在一起,一共有二十三颗,是成绩最好的一队。
翁平记录下来,正想宣布名次,远处一只羽毛漆黑的鸟族飞近。
是食魔鹫,它飞过来落在围栏边,翁平赶紧迎上前:“垣首领。
后方的幼崽们都悄悄望过来,它们没怎么见过这位首领,都有些胆怯和畏惧。
食魔鹫收起翅膀:“我来看看阿崽,你接着忙你的,不必管我。”
翁平略有耳闻,垣奇认了予白当干儿子。
他很快明白过来,垣奇这是以家长的身份,看孩子成绩来了。
恰好予白所在的队伍还是第一,翁平清了清嗓子,拿起记录本。
这时,又有另一个身影出现。
巨蟒的鳞片在阳光下闪着金光,不知何时靠近的,缓缓攀上围栏。
翁平又赶紧放下记录本:“栎首领。”
巨蟒懒洋洋地“嗯”了一声,和食魔鹫说了一样的话:“不必在意我。”
来一位首领也就算了,一下来了两个,翁平顿感压力。
他不清楚栎升过来的目的,莫非也是因为予白?
围栏里的予白看见食魔鹫和巨蟒,激动地想喊它们。
但周围的一众幼崽都很安静,予白又觉得不妥,暂时忍住了。
后方的队伍里,有两只小鬃熊窃窃私语:“阿崽是谁?不会真是予白吧?”
它们就是上回说予白见了谁都喊父亲的那两只幼崽,看见予白和食魔鹫的关系好,也不相信食魔鹫成了予白的父亲。
翁平再次举起记录本之前,忍不住抬头望一眼第一部落的方向。
邬元也在这里,邬首领不会也要来吧。
但路上空荡荡的,并没有裂齿豹的身影。
翁平这时候才念出每个队伍的棉豆子数量和名次,第一名当然是邬元的队伍。
他一并念了队伍里每只幼崽的名字,按照当初报给他的顺序,先念了邬元,再念到予白。
周围许多幼崽的视线投来,予白挺直脊背蹲坐着,看向不远处的食魔鹫和巨蟒,冲它们摇了摇尾巴。
念完名次,就可以离开了,予白抢先一步钻出围栏,奔向迎过来的食魔鹫。
“父亲!”它开心到,“我们是第一!”
食魔鹫抬起一侧翅膀拥住予白:“太棒了,我就知道阿崽一定没问题!”
它说这话略微心虚,虽然自己是悄悄提供了一些食物上的帮助,但棉豆子可没帮忙找过。
巨蟒爬过来,半边身躯下滑:“不错,阿崽辛苦了。”
予白摇着尾巴喊它:“栎首领。”
另一边默默爬上木车的幼崽们惊住了,怎么第三部落的首领也叫予白阿崽?难道阿崽这个称呼不是父亲对儿子的吗?
食魔鹫暗自瞪了巨蟒,侧身将它挡住一点,问道:“现在是要回幼兽园吗?不如我送阿崽回去吧。”
巨蟒的视线被挡住,往前挪了一点。
翁平听见食魔鹫的话,赶紧道:“是要回幼兽园……”
予白却摇头,乖巧道:“我和哥哥一起坐车就好,父亲先去忙吧。”
在平原上耽搁了这么多天,食魔鹫的确该回部落一趟,垂头碰了碰予白的耳尖:“好吧,那父亲先回去了。”
它依依不舍地飞走,巨蟒留在原地,也想坐木车。
第三部落和第一部落在同一个方向,栎升又是首领,翁平当然不会拒绝。
只是木车空间有限,又都是些害怕自己的幼崽,巨蟒没和予白挤在一起,而是将身躯盘起来,趴在前方。
木车开始启程,金色的巨蟒闭着眼沐浴在阳光下,后方的幼崽们大气不敢出。
途中它们渐渐习惯和放松下来,才不再那么紧张。
它们也好奇予白和巨蟒的关系,巨蟒突然出现在平原,还喊予白阿崽。
食魔鹫的确是予白的父亲,曾经的谣言不攻自破,它们还没想明白一只鸟族怎么会当予白的父亲,现在巨蟒也……
一只幼崽挤到予白身边,小声问:“栎首领和你认识吗?”
予白怕吵到前面闭目养神的巨蟒,也压低声音:“认识。”
不仅认识,它还去第三部落玩过。
大部分幼崽,和以前的邬元一样,都很害怕巨蟒,听说过这位首领的一些传言。
幼崽顿时眼神钦佩,似乎在说予白的胆子真大。
“栎首领很好的,一点都不可怕,”予白试图为巨蟒辩解,晃了晃尾巴尖,“栎首领还帮我养小羊。”
养小羊?幼崽一脸茫然,养小羊是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说:
邬首领学学人家
第40章
什么小羊……穹擎岗中没有这种生物吧?
趴在木车前方的巨蟒似乎动了一下, 和予白说话的幼崽赶紧闭嘴,生怕被巨蟒听见自己在背后偷偷谈论它。
予白和幼崽的对话,身边其他的幼崽也都听见了。
其中一只裂齿豹的幼崽眼含羡慕, 悄声道:“你和栎首领的关系真好。”
从予白提起栎升的语气和神态就能看得出来, 虽然因为栎升的兽态是巨蟒, 加上一些奇奇怪怪的传闻,大部分幼崽都很惧怕他。
可他是首领诶……能和一位首领搞好关系, 是一件很令其他兽羡慕的事情。
予白深表同意,栎首领的确对它很好,点头:“嗯。”
先前编排过予白的两只小鬃熊恰好也坐在同一辆木车, 它们挤在另一个角落,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哼, 有什么了不起的……”
就算予白是垣首领的儿子,和栎首领关系好, 那又怎么样。
既然在第一部落, 当然要获得邬首领的认可才行。
予白这次的第一名,肯定也是沾了邬元和格因的光,换了幼兽园任何一只幼崽, 都能做到。
它们心里想归想, 却不敢说出来,不仅巨蟒在前面,予白身边还趴着两只幼兽园的最强战斗力。
木车里很快安静下来, 幼崽们趴在其中, 随着前进的车轮摇摇晃晃。
予白打了个哈欠, 闭上眼眯了一会儿。
回到幼兽园, 蓝青蛙在门口迎上好几天未归的巨蟒, 催着它和自己一起回部落。
巨蟒向予白道别, 绕过幼兽园的外墙往第三部落的方向去,路上问起:“阿崽的小羊怎么样了?”
蓝青蛙注意到巨蟒对予白的称呼有所改变,悄悄看向巨蟒的脖颈处。
两颗兽牙还在,完好无损地挂着。
它收回视线,回答道:“不错,能吃能睡。”
前两天巨蟒不在,部落里许多兽族还跑过来看,还好他们知道是首领带回来的小羊,不能随意乱动,否则早被啃的渣都不剩了。
巨蟒“嗯”了一声:“不错。”
两个兽族前脚刚离开,小鳄鱼就从大门口冲了出来。
它激动万分地环顾四周:“栎首领?栎首领在哪里?”
其他幼崽都去参加训练后,小鳄鱼独自待在幼兽园里,好不容易熬过了三天。
这三天里它不用上课,食堂也会给它单独做饭,就是实在太无聊了点,连抢饭的乐趣也没了。
今天一到中午,小鳄鱼就开始盼着幼崽们归来,想听它们讲讲在外面的情况。
然后刚才有幼崽告诉它,栎首领也去了平原,还和它们一起坐木车回来。
小鳄鱼顿时激动,连忙出来看看。
守在门口的兽人看小鳄鱼焦急的样子,向它道:“栎首领已经离开了。”
“这么快……”看来自己迟了一步,小鳄鱼肉眼可见地失落下来,垂着头走了。
一进院子里,小鳄鱼又重新恢复精神,凑到予白身边:“听说你们得了第一?挺厉害的嘛。”
予白不好意思道:“是哥哥厉害。”
别的幼崽基本都围着邬元和格因,小野猪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予白和小狼崽平时表现不怎么突出,一下子拿了第一,存在感虽然强,却没有幼崽来问它们经验。
有小鳄鱼主动过来和自己搭话,予白便和它聊起这三天里在平原发生的事情。
它们自己想办法抓鱼吃,利用毒蘑菇抢走了另一个队伍的棉豆子,最后还成功从那个队伍的追捕中逃脱。
的确接受了垣奇和栎升的一点点帮助以外,予白觉得它们这一次的表现非常好。
它挨个夸了队伍里的几只幼崽,唯独没说自己,也没提过上午用角把小鬃熊拱倒的事情。
小鳄鱼听得入神,越发羡慕:“我也好想去……下一次带上我!我可以帮你们抓鱼!”
它能直接下水,比挖蚯蚓钓鱼更快捷方便,并且背部又宽又平,帮忙背点东西最合适。
予白下意识想答应,又硬生生停住了:“我……我帮你跟哥哥说一声。”邬元是队长,它同意了,小鳄鱼才能进。
小鳄鱼连连点头:“好的好的。”
下午不用上课,都是自由活动的时间,幼崽们回到幼兽园,食堂还给它们单独做了食物。
这一回不用抢,每只幼崽都有份,直到吃饱为止。
小野猪早已偷偷溜进了厨房,此时第一个跟在餐车后面冲进食堂。
终于吃上热腾腾的食物,小野猪差点哭出来:“真好吃,我再也不吃生鱼肉了……”
很快来到放学的时间,幼崽们陆续去大门,等待父母来接自己。
予白和邬元再次叫上小狼崽,想带它一起回去。
小狼崽原有些犹豫:“这会不会不太好……”
它不是予白,老跟着去邬元家里,总觉得不太合适。
“你在这里饿肚子怎么办,跟我们回去吧,”邬元推着它,“父亲不会管这个的。”
上一回邬元就基本试探出了邬石的态度,只要它乖乖听话不惹事,带同学回家完全没问题。
加上它们的队伍拿下了第一,父亲更不会计较这点小事。
整整三天的训练,小狼崽一定也累了,得好好休息和吃饭。
至于放假的这一天,要不要去第二部落,补上说好去玩的那一次,明天再做打算。
小狼崽拗不过邬元,只好道:“好吧……”邬元的母亲不会回来,邬首领忙碌起来不见身影,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三只幼崽一起往门口去,原以为也是梨青过来接它们回去,却见到另一个更加高大的身影。
成年裂齿豹站在路边,脖颈上戴着兽牙和图腾,身侧的兽族纷纷退让出一条道路。
邬元愣了一下,随即兴奋地奔过去:“父亲!”
裂齿豹难得神态柔和,往前迈了几步:“嗯。”
邬石是来接邬元和予白回去的,他已从下属口中得知邬元在训练中拿了第一名,和途中的一些表现。
这出乎了他的意料,他本觉得邬元选择的队友不够稳妥,第一基本无望。
没想到邬元不仅证明了自己,也顺带证明了队友。
予白和小狼崽跟在后面,齐声喊道:“邬首领。”
裂齿豹的目光扫过它们两个,落在小狼崽身上。
小狼崽一下子变得紧张,低着头不敢抬起来。
邬石问道:“你叫短尾?”
小狼崽点头:“回首领,是的。”
是个有礼貌的孩子,体质虽弱,别的地方却不差。
邬石也记得小狼崽无父无母,一直待在幼兽园里,这时候一起过来,多半又是邬元和予白想带对方回去。
他精准猜到邬元的打算,裂齿豹俯身低下脊背:“上来吧。”
在邬元的记忆里,父亲主动来接自己回家的次数少得可怜,它第一个爬了上去,兴奋地坐好。
第二个是予白,它也不是第一次坐在邬石背上了,随后是最紧张忐忑的小狼崽。
它从没想过坐了垣首领的背,还能坐邬首领的背,尤其邬石严肃冷淡不苟言笑,没有垣奇的亲和力。
小狼崽不敢让裂齿豹多等,僵硬地迈着步子走过来,爬到一半还差点没稳住身体掉下去。
待三只幼崽坐好,裂齿豹转身出了大门,在周围一众视线中离开。
邬石的兽态是裂齿豹一族中体型最大的,比梨青几乎要大上两圈,幼崽们稳稳当当坐在背上,身边的位置还能再塞两只幼崽。
小狼崽一路上都很忐忑,把脸埋在爪间闭上眼,才稍微放松了一点。予白仰着头吹风,前排的邬元正在和邬石说话。
“这只是第一次的野外训练,”裂齿豹的声音从前方传来,“还需继续努力,不可骄傲自满。”
这是邬石一贯的说话方式,他就算夸,也不会夸得太明显。
邬元乖乖应道:“我知道。”
裂齿豹又说了几句别的,让邬元不要落下平时的基础体能训练,这话不仅是在对邬元说,实际也是说给后面的予白和小狼崽听的。
先天体质较差,更要靠后天的勤奋与坚持,它们既然在幼兽园留了下来,想必是能适应环境的。
邬元代替它们一并回答了:“嗯,我们不会松懈的。”
说到一半,邬石话锋一转:“念在你在外训练三天,上一次的惩罚,可以免去。”
重点还是邬元获得了第一,除去幼兽园那边会给幼崽们的奖励,在邬石这里的奖励便是抵消上一次的惩罚。
“上一次?”邬元眼神茫然,随后才反应过来,邬石指的是它让予白归还兽牙的那一次。
邬石的确说过要等它回家之后再做惩罚,结果当天放学,它们就被绑走。
予白凑上前来:“什么惩罚?”
“没什么……”邬元含糊道:“我知道了,谢谢父亲。”
小黑豹的语气明显比之前低落了一些,邬石继续匀速往前,半晌后出声:“这一次的野外训练,表现不错。”
邬元又打起了精神,略带谦虚:“我们运气比较好,也是其他队伍没什么经验。”
就拿毒蘑菇来说,小野猪没误食之前,谁也不知道会有毒。
回到家,邬石直接将三只幼崽送到了房间门口,再让厨房晚一些的时候准备点宵夜。
邬元还想找邬石问有关预知梦的事情,但邬石晚上还很忙,只好暂时作罢。
房门关闭,小狼崽往软垫上一瘫:“这段路真漫长……”
它们在房间里玩了一会儿,予白憋不住话,把预知梦也告诉了小狼崽。
有邬元相信它,予白胆子大了许多,哪怕小狼崽不信,它当随口说说就好。
小狼崽听完,目光严肃:“是小白独有的特殊能力吗?做了梦,还有没有什么副作用?”
预知未来本就匪夷所思,如果是真的,予白的身体不要因此有什么损害就好。
它曾听说外面有一种兽族,耳力超乎寻常,但也比一般兽族敏感得多,受不得太大的噪音,轻者双耳流血受伤,重者危及性命。
有一项与众不同的能力,通常都伴随着一些副作用。
“副作用?”予白迟疑着摇头,它好像没觉得身体哪里不适,也就那天头疼了一会儿。
不过那是它长角的原因,和以前疼起来时的感受一样,应该不是因为做梦才疼。
“那就好,”小狼崽不忘告诫,“如果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及时说。”
它的谨慎也让邬元紧张起来,担忧道:“要不找医生开点药备着吧……”
要开什么药,邬元也不知道,就怕哪天予白真的不舒服,它不知道该怎么办,会耽误了时间。
予白倒是没那么害怕,端坐在软垫上:“我没事的,不难受。”
剩下的,就等明天找时间告诉邬石,从他那里求证。
夜里,厨房送来一些宵夜,三只幼崽吃完再一起玩了一会儿,按时睡下。
—
第二天,邬元及时拦住正要出门的邬石:“父亲,我……我们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邬石低头看去,三只幼崽齐刷刷蹲在地上,抬头望着他,似乎真有什么要紧事。
邬元极少这样找过他,邬石便让下属先走一步,领着三只幼崽进了前厅。
等它们你一句我一句,把前两天的预知梦和一些猜测都说了出来,邬石的眉间紧紧皱起。
邬元向他保证:“这些都是真的,是小白提前梦见了沼泽,我们才绕了过去。”
正常情况下,予白是不可能提前知道那里有沼泽的,邬石对幼兽园的管事很放心。
他沉吟片刻,说道:“这件事,先不要告诉任何兽族。”
邬石心里有些猜想,但不确定,还得再看看予白之后的情况。
它还会不会再做这类梦,等头顶的角完全长出来,兽态会是什么模样。
邬元点头:“我知道,不能乱说。”
这可不是能随随便便开玩笑的,万一被外面的部落知道了,也许还会有其他麻烦事。
邬石询问了几句予白的情况,确认它身体没问题,又让邬元照顾好它。
再出现预知梦,第一时间告知自己。
三只幼崽都应了下来,邬元语气担忧:“父亲,小白不会有什么事吧?”
邬石起身走上前,弯腰离三只幼崽更近一些:“不会,莫要担心。”
他伸手拍了拍小黑豹的脊背,让它安心就好,又顺手摸了摸予白的头顶,摸到它又长出来一小截的角。
再过一点时间,这对角就能露出毛发了。
邬石很快松开予白,收回的手在半路停住。
他看向一旁的小狼崽,顺便也摸了摸它的头。
小狼崽身体僵硬,大气不敢出。
“不必太过忧心,在幼兽园一发现异常,立刻去找翁平或梨青,”面对几只什么都不懂的幼崽,邬石难得安抚了几句,“也许只是巧合而已。”
他的后半句话成功让予白心里轻松了不少,尾巴无意识翘起来晃了晃。
是啊,它只做了这一次梦,可能只是巧合。
予白往前挪了一点,认真点头:“嗯。”
邬石站直:“好了,去吧。”
他目送三只幼崽推门出了前厅,到院子里晒太阳,随后转身离开。
邬石一路来到议事厅后面的院子,下属守在门口,狮王早已里面等待。
他推门进去,喊道:“首领。”
狮王颔首:“我记得今日幼兽园放假?”
“是,”邬石在椅子上坐下,“在家中耽搁了一些时间。”
他今日与狮王单独见面,是要商议如何处置潜入穹擎岗的那只黑鹰。
这事与其他三个首领基本无关,便没有再喊他们过来一趟的必要。
邬石说道:“黑邢已死,他曾经的族人都已加入其他部落。”
至于黑鹰,这是一只从北边部落过来的鸟族,情况基本与黑脊狗相似,都是在自己族中混不下去了,才想搞点钱去远一些的地方,试图重新生活。
“我已让下属问过那边的首领,”提起黑鹰,狮王的神色冷厉,“对方同意将黑鹰交由我们处置。”
此兽族胆大妄为,留着恐怕会有后患,邬石提议:“直接杀了,尸首挂在穹擎岗外面示众。”
“不,”狮王却不这么想,摇头,“直接杀了太便宜他,不如折断他的翅膀,带上镣铐与头套,扔去后山清理荒地。”
穹擎岗威名在外,这一次收到如此挑衅,不能就这么算了,否则外面的兽族提起来,不过是一个死字。
死是最轻松的事情,对此黑脊狗更加明智。
狮王要留着黑鹰,让外面的部落都看看他的惨状,才可真正达到心目中想要的威慑力。
邬石一时沉默,片刻后应道:“一切听从首领的安排。”
解决完这事,邬石也将予白的预知梦告诉了狮王。
狮王见多识广,也同样感到惊讶:“预知?是那只白色的幼兽?”
“是它。”
狮王曾经听说过一种拥有预知能力的兽族,只是如今几乎已经灭绝了。
并且时间过去太长,它想不起来兽族的名字究竟是什么。
“看来,这只幼兽的确不同寻常,”狮王若有所思,顺口问道,“它近来情况如何?”
邬石答道:“不错。”
“那就好,”狮王说着一边起身,“此事你密切关注着,最好再安排兽族守在它身边。”
狮王比邬石想的更加周全,才一个多月的幼崽,不能全指望它对任何兽族都闭口不提,一旦消息有传播的迹象,得尽快阻止,以防传到外面去。
不论预知是真是假,被外面的部落打听到,只会引来麻烦。
邬石一一应下,送狮王离开。
他立刻通知了下属,安排两个体型偏小善于藏匿的兽族,负责守在邬元和予白的身边,既是保护它们的安全,也为注意周围的动向。
—
另一边,三只幼崽在院子里玩了一上午,趴在花坛边晒太阳。
厨房做好了饭,它们也不想动,一位兽人来催了两次,才慢慢爬起来。
下午还有半天时间,予白便想着自己的小羊。
它悄悄和邬元说:“哥哥,要不我们去第三部落玩吧。”
邬元犹豫:“去找栎首领吗?我们得先问过父亲的意思。”
而且还得让一个兽族送它们过去,幼兽园离第三部落近,回到家就离得远了。
“去吧,哥哥,”予白眼巴巴道,“我想去看我的小羊。”
从栎升口中,它知道了这是它的小宠物,虽然小羊羔比它还高一截。
它身为小宠物的主人,怎么能好几天都不去看看对方。
也不知道小羊有没有好好吃草,会不会饿瘦。
邬元拒绝不了,于是道:“好,我们先吃饭。”
它找来负责留守家中的下属,拜托他去禀报父亲,它们想去第三部落玩。
下属答应下来,才转身走出几步,迎面撞上一个熟悉的身影。
栎升依旧一身浅黄色的衣袍,在阳光下更趁得整个人影发亮。
他脚边是跳着跟过来的蓝青蛙,手里还牵着一根绳子。
绳子的另一端绑在一只小羊羔身上,栎升弯起唇角:“阿崽,吃饭了吗?”
小羊羔歪着头,打量着四周:“咩——”
予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激动地奔过去:“栎首领!”
还有它的小羊!它本想去第三部落找栎升,没想到他先过来了。
予白围着小羊羔转了一圈,睁着湛蓝的双眼:“它好像长大了一点。”
比最初见到时,还要高一截,头顶一对角的颜色也变深了些。
兽人一族虽早慧,幼年期却很长,不如普通动物长得快。
过去这么多天,小羊羔早已不记得予白了,对它身上的气味很陌生。
予白围着它转,它就不停地躲,想去蓝青蛙那边。
蓝青蛙小心翼翼躲在后方,不想让小羊看见。
栎升不在的几天,是它负责照顾小羊,给它喂草喂水。
所以小羊最熟悉的是蓝青蛙,面对栎升也有些害怕和胆怯。
而且不知是不是幼崽们的通病,小羊似乎也对蓝青蛙这样个头又小颜色又鲜艳的东西感兴趣,有一次喂草,差点把蓝青蛙也吃进嘴里。
还好它逃得快,不然也许它没事,小羊羔却一命呜呼。
小羊羔被绳子束缚着,跑不到哪里去,轻轻挣扎:“咩……”予白开始学着它的声音:“咩?小羊不要怕。”
小羊羔听见它的声音,果真安静下来。
作者有话说:
狮王,一只不怎么有戏份的狠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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