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小鳄鱼还在生病, 刚刚填饱了肚子,身上还没什么力气,哭声却很洪亮。
它也才半个月大而已, 在家时被宠着哄着, 也很听话, 谁见了都得夸一句优秀懂事。
进幼兽园之前,族里的长辈都很担心它, 怕它在里面吃不饱睡不好,可是就算不进幼兽园,小鳄鱼满了半个月, 也得开始学着独立,这是兽人的一贯传统。
小鳄鱼没当回事, 昨天来之前,它自信满满, 认为自己在这里一定能拼出个好成绩, 它不比第一部落别的兽族差。
实际上一开始,的确是很顺利的,它即使不算拔尖, 也能排个中上。
但从输给那只小黑豹开始, 一连串的打击让小鳄鱼再也控制不住。
它闭着眼睛哭嚎了一阵,哭完了身上最后一点力气,又开始抽抽嗒嗒:“呜呜呜我想回家……”
抱着小鳄鱼的兽人医生擦掉它的泪水, 柔声安抚:“好了好了, 不哭了。”
梨青既心疼又有点想笑, 轻轻捏了捏小鳄鱼的爪子:“昨天怎么不吃晚饭呢?”
“我……”小鳄鱼这时候顾不上要面子了, 委屈道:“我没抢到。”
梨青叹了口气:“晚上是不是没睡好, 着凉了?”
饿一顿不至于病成这样, 她以为小鳄鱼是不是不太适应幼兽园的环境,才突然着凉感冒。
小鳄鱼抽泣的声音停了一下,才支支吾吾说:“我昨晚……自己去洗澡了。”
梨青身上有一种神奇的气质,让它不自觉想要亲近,也没再隐瞒偷偷洗冷水澡的事。
小鳄鱼这么一说,梨青就明白了,它想洗澡,只能去外面院子里的水槽。
她伸手将小鳄鱼身上盖的被子拉紧,不忍心责备它,只道:“下次不许再这样了。”
小鳄鱼闷闷地应下,一抬头突然在门口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
予白站在门口,身边跟着一只小黑豹,和昨天打赢它的那只长得很像,但好像又不是。
小鳄鱼一下子尴尬起来,它刚才哭得那么大声,不会被听见了吧。
梨青也看见了门口的两只幼崽,起身迎上:“你们俩怎么也来了?”邬元先一步开口:“小白头疼,我带它来开点药。”
小鳄鱼被送走后,予白就回去上课了,上到一半额角两边又开始隐隐作痛。
以前都是晚上,现在白天也疼起来,估计额上的角加快了生长的速度,过不久就要冒出来了。
教室里邬元坐在前排的位置,不在予白身边,予白自己忍了一阵,被小狼崽看出异样。
它“噌”一下站起来:“老师,予白不舒服。”
不等兽人老师反应,前方一只小黑豹一下子窜到后面,紧张地围着予白转:“是不是头又疼了?”
讲课被迫中止,整个教室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予白有些不好意思。
它蹲在软垫上,一对前爪整齐摆在身前:“嗯……”
上次来家里的兽人医生留了一瓶药,结果回来上课时,忘记带了。
虽然医生说过,不吃药按摩一下也可以,每一次的疼痛不会持续太久,但邬元还是给予白请了假,第一时间带着它来到医疗室。
兽人老师见予白还能自己走路,并且有邬元陪着,就没跟着去,敲了敲桌子继续上课。
两只幼崽结伴走到医疗室外面的走廊拐角,就听见了小鳄鱼的哭声。
邬元被吓了一跳:“谁在哭?”
予白停下脚步,仔细辨认:“是……尾离。”
被送去医疗室的也只有它了,邬元惊讶:“这是怎么了?”
它身为首领的儿子,比别的幼崽知道更多部落中的事情,尖尾鳄一族的情况它是听说过的。
小鳄鱼送过来时还好好的,昨天一整天也没见它哭过,怎么这时候……
部落里的一些兽族都不太喜欢尖尾鳄,邬元担心医疗室的兽人医生会不会也这样,所以才把小鳄鱼给弄哭了。
它赶紧带着予白过去,走到门口就听见小鳄鱼说自己抢不到饭。
梨青也在,小鳄鱼被软布包得好好的,趴在一个兽人医生的腿上,看着明显不像受欺负的样子。
予白悄悄探头打量,原来小鳄鱼是没抢到,不是因为不喜欢才没吃东西。
它对小鳄鱼顿时又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其实它每次跑得那么快,有时还是抢不过别的幼崽,好在有邬元帮它抢,才不至于饿肚子。
梨青将两只幼崽领进来,这才知道予白头上要长角的事。
她抱着予白坐下,在它额角的地方轻轻抚摸:“会疼吗?”
另一个兽人医生为予白开了一点止痛药,走过来给它喂了一颗。
予白靠在梨青的手上:“不疼,我好多了。”
邬元跳上桌子,在一旁插话:“再休息一会儿吧,不如上午的课就别去了。”
再过段时间,它们要开始认字学新的课程了,最近兽人老师讲的都是以前听过的内容。
“小白可以留下,”梨青整理好予白头顶的毛发,转头对小黑豹说,“但你得回去上课。”
邬元有点不情愿,它想陪在予白身边,磨磨蹭蹭的不肯走。
但它还算听梨青的话,而且有梨青照顾予白,它也能安心。
小黑豹确认予白有所好转,已经基本不疼了,才一步一回头地出了门。
不远处的小鳄鱼悄悄看在眼里,很是羡慕。
自从予白和邬元一起进来,它就没出过声,缩在暖和的软布里一动不动。
予白来医疗室还有别的幼崽陪着,而它孤零零的一个,要是长辈们在这里,一定也会守在它身边,把这间小小的屋子堵得水泄不通。
小鳄鱼又开始想家,落寞地闭上眼。
梨青和予白说了会儿话,也将它放在软垫上,并给一旁的小鳄鱼量了一次体温。
随后她出去了一趟,予白扭过头,伸出爪子轻轻扒拉了一下小鳄鱼身上的软布:“呜?”
小鳄鱼睁开眼,又蔫哒哒地合上了。
但它看着比刚送过来时的状态好了很多,吃了食物和药,应该很快就会好。
“原来,你不是饿病的,”予白像在自言自语,歪头靠在自己的爪子上,“晚上冷……为什么洗澡?”
它在门口都听见了,小鳄鱼昨晚偷偷跑出去洗澡,所以才会着凉生病。
一开始小鳄鱼还有些别扭,但它发现,予白好像并没有嘲笑它的意思。
和早上它拦住翁平,告诉他自己没有吃完饭一样,它只是单纯地在说这件事情。
小鳄鱼再次睁开眼,吞吞吐吐道:“我以前在家……每天都要洗澡的,所以昨晚……不习惯。”
每天都要洗?予白眼中露出疑惑和不解,它低头闻了闻自己的爪子:“我没洗过……”上次洗澡,好像还是梨青带它来幼兽园的第一天,至于平时身上脏了的时候,自己舔舔就好,邬元和小狼崽都是这么做的。
予白又扭头闻了闻自己的后背和尾巴,自言自语:“不臭。”
它没有洗澡,身上也不脏。
小鳄鱼看着予白的动作,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突然想起了什么,主动问道:“刚才那个是谁?跟你关系真好。”
哭过一阵之后,它很快就想通了,回家是不可能回家的,它还要继续在幼兽园里待下去。
也许是因为予白的毛色很特别,平时上课离得近,和自己说的话也是最多的,小鳄鱼对它的印象最深,也比较有好感。
虽然有时说话磕磕绊绊,长得还很瘦小……小鳄鱼悄悄打量着予白细细的四肢,明显比别的幼崽都要小。
予白回答道:“是我哥哥,叫邬元。”
它一字一句,把邬元的名字清楚地念出来。
“你哥哥?”小鳄鱼惊讶,再次打量,“可是……你是白色的,它是黑色的。”
毛色不一样,怎么会是兄弟呢?
予白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肯定道:“它就是我哥哥。”
它这时候说话一点也不磕巴了,语气斩钉截铁。
小鳄鱼又开始羡慕:“我没有哥哥……”
它语气低落,予白望着它,正想安慰几句,就听见小鳄鱼接着说:“我只有三个舅舅,四个姑姑,还有六个叔叔……”
这回羡慕的换成了予白,它凑近一点,摇着尾巴:“你……你家里,这么多……”
它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小鳄鱼怎么会有这么多舅舅姑姑叔叔……
这时梨青从外面回来,带着一些肉干零食,分给两只幼崽。
予白念在小鳄鱼昨晚没吃饭,可能还饿着,只吃了一点点,剩下的全留给小鳄鱼。
小鳄鱼很感动:“谢谢你。”
除了不久前给它喂过食物的梨青,予白是幼兽园里第二个对它好的。
予白身后的尾巴继续摇着:“下次你再……抢不到饭,可以来找我。”
它没有告诉小鳄鱼,其实它们昨天中午就给它凑了点饭,可惜小鳄鱼那个时候不需要。
“放心吧,”小鳄鱼啃着肉干,说话含含糊糊,“我下次一定不会饿肚子!”
不就是抢饭吗,它就不信自己真的不行。
两只幼崽直接在医疗室待到了中午,予白的头早就不疼了,梨青有意让它留下来陪着小鳄鱼,才没有送它回去。
到了午饭的时间,梨青让食堂单独送了两份食物过来,让予白和小鳄鱼吃了再回去。
休息了一上午,小鳄鱼的精神也好了很多,它钻出软布,和予白一起并排站在垫子上,吃得头也不抬。
还没等予白吃完饭,邬元又来了,身后还跟着小狼崽和格因。
它们刚从食堂出来,打算一起来接予白回去。
格因盯着予白的头顶瞧,抬起爪子想碰一下:“你还有角?什么样子的?”
邬元拍掉它的爪子,护着予白:“不要打扰小白吃饭。”
看见格因,小鳄鱼推着自己的碗往一旁挪了一点。
这一幕正好被格因看见,小黑豹翻了个白眼,故意凑到小鳄鱼身边:“你躲什么?我又不揍你。”
小鳄鱼不理它,把碗底舔得干干净净,才抬起头:“下次赢的,就不一定是你了。”
这明显的挑衅,格因也不生气,往软垫上一躺:“我下次不和你打了。”
它突然觉得从前的日子没什么意思,可能因为总是赢,根本没什么挑战性。
一定要比邬元强的念头也没那么强烈了,它现在反而和对方成了疑似的好朋友,天天和邬元一样跟在予白身后到处跑。
等予白吃完了碗里的最后一口,几只幼崽被梨青送回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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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训练予白照常继续,小鳄鱼则因为早上发烧情况比较严重,可以再休息半天,于是晚饭也由梨青单独送过来。
晚上回到宿舍,临睡前邬元告诉予白,明天几个首领都会到第一部落来,和狮王首领一起开会。
这是狮王定下的规矩,每隔一段时间几个首领都要聚一次,不管有没有事情商议。
“我们可以上午请假过去,”邬元都想好了,“我让梨老师跟父亲说,我们找栎首领有事,他不会不同意的。”
只要栎首领点头就行,不管是哪个部落的兽族,想面见几个首领,谁也不许拦着,这也是狮王定下的规矩,为的是保证任何一个兽族都有与首领交谈和提意见的机会。
邬石不知道它们想干什么,却拦不住。
而栎升肯定会同意见它们,到时再单独把兽牙还给他就行。
要和栎升怎么说,邬元也帮予白想好了,就说自己年纪还小,去不了第三部落,要是栎升真想受自己做干儿子,等它长大一点再说。
予白认真记下,点头:“嗯。”
第二天上午,梨青先去找了邬石,随后果然来接它们,要将它们直接送去议事厅。
两只幼崽坐在成年裂齿豹的背上,途中梨青问起来:“你们去找栎首领做什么?”
邬元含糊道:“有点东西要还给他。”
到了议事厅门外,大门紧闭着,门口有几个兽人留守。
梨青将两只幼崽放下,和它们一起在外面等待。
不久后,议事厅的门从里面推开。
一只灰色巨狼走出来,它左眼浑浊,面部有一道疤。
它垂头看见门边蹲着的两只幼崽,脚步一顿。
邬元喊道:“利首领。”
一旁的予白也跟着喊:“利……利首领。”
它见过这只巨狼,不过只有最初来到穹擎岗的那一次,到现在已经过去不短的时间,有些忘了。
予白仰着头,好奇地望向骨狼的左眼。
它看得出来,那只眼睛不太正常,还有骨狼脸上的那道疤痕,它以前一定发生过什么不好的事情。
接触到予白投来的目光,发现它正在打量自己瞎掉的左眼,骨狼猛然把头抬了起来。
它一言不发,快步离去。
第二个出来的是垣奇,他依旧一身夸张的服饰,看见予白眼前一亮。
“你俩找那条蛇有什么事?”梨青过来通报时,几个首领都听见了,垣奇揉了一把予白的头顶,“是不是他欺负你们了?”
邬元赶紧摇头:“不是不是……”
予白见到垣奇也很开心,在他手上蹭了蹭,声音稚嫩:“我们是来……还东西的。”
“还什么东西?”
栎升的声音出现在后方,垣奇侧过身,露出门口的金色巨蟒。
予白又不说了,它看了看栎升,又看向邬元。
它没有喊父亲,巨蟒朝它脖颈处扫了一眼,转身:“进来吧。”
狮王有事,早就先一步离开了,议事厅里只剩下邬石。
予白和邬元跟着进去,垣奇也想一起。
于是最后成了三位首领都在里面,等着予白和邬元开口。
邬元没料到会是这个情况,它原本想的是只和栎升见面,不让别的首领知道,毕竟赠送的兽牙又被归还这事,比较尴尬。
蓝青蛙也在,它刚才听到了垣奇和予白在门口的对话。
还东西……难不成,是兽牙?
巨蟒游到白团子身边,语气温和:“你要把什么东西还给我?”
真到了这时候,予白心里比邬元还要紧张。
它抬起下巴,想把脖子上戴的兽牙扒拉出来:“是、是……”
巨蟒打断予白的话:“怎么不叫父亲?”
邬石坐在前方一言不发,蓝青蛙从小挎包里掏出毛巾,把脸埋了进去。
虽然早就知道,但真正听见的时候……还是会觉得难以接受……
自家首领……竟然就当爹了……
最震惊的是垣奇,他愣了一下,既诧异又不敢相信:“你发什么疯?”
他让予白喊他什么?
予白想了想,喊道:“父亲。”
兽牙还没有还,它还可以喊,但是换了之后就不是父亲了。
巨蟒的眼神顿时变得更加柔和,吐着信子:“找我什么事?”
然而下一刻,予白就把脖子上的兽牙从软毛中扒了出来:“这个,还给栎首领……”
才喊了一声父亲,结果又不叫了,还想把兽牙还给他。
巨蟒盯着予白脖子上的兽牙,目光逐渐变冷。
裂齿豹眉间皱起,看向一旁的邬元。
小黑豹接触到自己父亲的目光,心虚地低下头。
是它让予白这么做的没错,可是栎首领不适合当予白的父亲,这也是事实……
垣奇在予白喊出父亲的那一刻,就被惊的差点从凳子上摔下去,然而又见予白说要把脖子上的兽牙还给栎升,深吸一口气仿佛活了过来。
他比予白还着急,走到巨蟒身边把予白抱起来,帮着它解开脖子上的细绳,取下兽牙。
垣奇一边咬牙切齿道:“我就说小白怎么会喊你父亲,你什么时候哄骗着人家收了兽牙?简直居心叵测……”
他将兽牙丢给一旁的蓝青蛙,蓝青蛙赶紧跳过接住。
竟然直接给兽牙,他怎么没想到这一招……不对,他还没有做好准备养一个儿子呢……
蓝青蛙将兽牙递给巨蟒,巨蟒看都不看一眼,蛇尾一抽,兽牙滚到角落。
眼看垣奇就要将予白抱走,巨蟒顾不上深究他们什么时候这么熟悉,冷冷开口道:“等等。”
“我送出去的东西被退回,”巨蟒缓缓游近,“总得让我问问原因吧。”
栎升的语气听着正常,且提出的要求也很合理,垣奇停住脚步转过身。
他将予白重新放在地上,一掀衣袍直接坐在予白身后:“你问。”
巨蟒恨不得把这只碍眼的秃毛鸟给扇出去,它压着火气,睁开额上的第三只眼睛打量着予白:“是你不要想了,还是谁告诉你不要的?”
他的直觉准得可怕,或者说不相信前天还那么乖巧叫父亲的予白,今天就不认他了。
后方的小黑豹一抖,悄悄躲到邬石身侧。
但予白这回没有看邬元,答道:“我不想要了。”
如果哥哥和栎升之间,只能选一个,它肯定选哥哥。
“我还小,不适合收……兽牙,”予白按照邬元告诉它的话说了出来,不只是这一点,它也有自己的想法,“栎首领骗我……说带我去玩,结果……又走了。”
其实栎升说要当它父亲的那一天,予白也觉得对方像随口一说,最后甚至没有再来看它一眼,就直接和蓝青蛙一起离开了。
予白看着有点委屈,认真答道:“我更喜欢哥哥。”
蓝青蛙抱着从角落捡回来的兽牙,再次上前递给巨蟒,巨蟒的尾巴一抽,又将兽牙甩了出去。
“喜欢哥哥?”他的语气和之前一样温和,听着却更加可怕,仿佛是彻底爆发之前的诡异平静。
“邬元?”巨蟒嗤笑一声,“傻孩子,它才不是你的哥哥。”
“你哪来的哥哥,不过是从后山捡来的,破例让你留在穹擎岗,你还当真了?”
垣奇越听越不对劲,一把护住予白:“瞎扯什么呢你?”
巨蟒扫他一眼,直起脖颈:“果然是被遗弃的,一点都不讨喜欢。”
垣奇一撸袖子,只想把这条巨蟒的头按进土里,邬石也在此时出声:“栎首领。”
他不知何时变成了兽人形态,起身走来,眉间紧紧拧起:“你太过了。”
巨蟒不再开口,眼神漠然,低头再看向被垣奇抱进怀里的予白。
白团子湛蓝的双眼望着他,眼眶中慢慢蓄起泪光。
作者有话说:
栎首领,你会挨揍的
第22章
巨蟒目光一凝, 身躯僵在原地。
他一时气极说下这些话,其实心里并非是那个意思,此时见到予白要哭的样子, 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 彻底熄灭了心中的愤怒。
算起来, 他也弄哭过不少幼崽了,没有几十个也有十几个。
以前垣奇老骂他恶趣味, 栎升不以为然,那些幼崽长大后就不好玩了,只有年纪小什么都不懂的时候才能逗一逗。
最初看见予白, 他也是这个念头,尤其予白一副瘦小羸弱的模样, 胆量却比寻常的幼崽大不少。
然而等予白当真被弄哭了,栎升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予白还抬头望着巨蟒, 眼里满是委屈和伤心, 还有一点因他所言而产生的惶恐。
它平时总是很乖巧,哭也不出声,泪珠默默滚落。
垣奇手上沾到湿润的水迹, 才发现予白在哭。
他没处理过这样的情况, 顿时手足无措,一边狠狠瞪着巨蟒,一边将予白转过来按进自己怀里, 哄道:“别听他瞎说, 小白最可爱最讨兽喜欢了, 他栎升算个什么东西……”
狮王不在, 有些规矩便不守了, 要不是因为抱着予白不方便, 垣奇现在就要变回兽态和这条蛇打一架。
巨蟒吐着信子,似乎还想说什么,看着蜷缩在垣奇怀里的白团子,最终一言不发。
这时小黑豹突然从一旁冲了过来,挡在垣奇与巨蟒之间:“不许这样说小白!”
它这么没规矩,邬石竟然没有出言阻拦,只是紧皱着眉头站在后方。
邬元也快哭了,它既自责又愧疚:“是我让小白还兽牙的,不关小白的事。”
巨蟒目光投向它,似乎早猜到了,并不觉得惊讶。
“是我不想让小白去第三部落,”事到如今,小黑豹把心一横,全说了出来,“我不想让小白当栎首领的儿子,我担心小白会受欺负,所以我才……”
“垣首领,”邬石打断小黑豹的话,对垣奇说道,“劳烦垣首领先带它们出去,我与栎首领说几句话。”
不用他说,垣奇也有这心思,他单手抱着予白起身,同时另一只手将小黑豹一把捞起来,转身出了议事厅。
门一关,整个大厅内只剩下巨蟒和邬石,还有角落里的蓝青蛙。
蓝青蛙捧着兽牙,不敢再上前一步,生怕巨蟒又把兽牙给扔掉。
这兽牙就这么大一点,万一掉到哪里去找不到了怎么办,这可是第三部落首领的身份象征,怎么能说扔就扔……
巨蟒转身回到厅前,变回兽人形态,神情恹恹地坐在椅子上。
邬石说道:“予白年纪尚小,栎首领不必放在心上,邬元出言冒犯,我定将责罚它……”
“罢了,”栎升抬起手按了按太阳穴,自嘲一般,“归还兽牙有什么错,我还能强求不成。”
予白也许是听了邬元的话,可予白与他接触不深,没多少感情基础也是真的。
邬元的年纪也小,他又怎么能怪邬元,它不过是担心予白在自己这里受委屈。
栎升又回忆起刚才予白掉眼泪的一幕,不仅后悔,也心疼。
他上次给了兽牙,是有一点心血来潮,但他的确挺喜欢予白,每回看见它,就觉得心情很好。
他也没有养儿子的经验,虽说还没想好当了父亲后要做哪些事情,却也没料到会是现在这个结果。
邬石在栎升对面坐下:“栎首领也实在不该说那些话。”
栎升移开视线望着门口,语气略微别扭:“说都说了……还有什么挽回的余地吗?”
蓝青蛙跳近,栎升俯身拿起它怀里的兽牙,攥在手心。
自从邬元和予白进了议事厅,梨青还在外面一直等候,直到垣奇带着两只幼崽一起出来。
予白把脸埋在垣奇的怀里,邬元则被抓在手中,垂着脑袋和尾巴,看起来十分沮丧。
这情况似乎有点不对劲,梨青上前:“垣首领……”
垣奇认得她,知道她是幼兽园的管事,他将邬元一并塞进怀里:“那个……没事,你先回去吧,一会儿我送它们回幼兽园。”
两只幼崽也不说话,梨青只好应下,最后看了一眼紧闭的议事厅大门,转身离去。
垣奇环顾四周,绕到外面没有其他兽族经过的小树林,掀起衣袍坐在草丛中,才将两只幼崽放下。
邬元第一时间查看予白的情况,忐忑道:“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带你过来找栎首领……”
是它做事欠妥当,如果由它来归还兽牙,栎升也许就不会对予白生气,但兽牙是给予白的,它不能代表予白做决定。
说来说去,还是不该用这样的方式,而且还当着其他首领的面……
邬元那时害怕予白过不了多久就会被带走,心里着急,才想着尽快见到栎升。
予白已经不哭了,它用前爪抱住小黑豹,蹭了蹭它的脖颈:“不怪哥哥。”
“栎首领说的一定是气话,你千万不要当真,”小黑豹担心予白还在难过,“只要你愿意,我永远都是你哥哥。”
予白闷闷地“嗯”了一声。
它知道邬元对自己好,可它是被捡来的没错,也多半真是被亲生父母遗弃的。
栎升说它不讨喜欢,予白一时分不清那真是他的气话,还是真心话。
但它还了兽牙,栎升肯定不会喜欢它了。
予白心情低落,它也不喜欢栎升了,以后不想和这条蛇再见面。
见两只幼崽关系还和以前一样好,垣奇稍稍松了口气,他抚过予白脸上还有一点湿润的软毛:“别怕,有我在,我看那条蛇还敢不敢对咱们小白这么说话……”
他暗自记仇,必须找个机会狠狠揍栎升一顿替予白出气才行。
予白松开邬元,又抱住垣奇的手:“嗯……”
它看见垣奇衣服上有一小片痕迹,是它不久前蹭上去的泪水,予白有点不好意思,凑过去舔了舔布料,痕迹却更深了。
予白抬起头略显慌乱:“我……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垣奇毫不在意,抬手随便擦了擦,“以后不哭了,那些都是假话,小白又乖又可爱,我就最喜欢小白。”
予白摇着尾巴,湛蓝的眼睛望着他:“嗯。”
垣奇心里一软,这么乖巧的幼崽,栎升是怎么舍得把人家弄哭的。
想起那颗被予白归还的兽牙,他也生出一个念头来。
虽然栎升很讨厌,但予白的确没了一个父亲,并且上回听邬元说,邬石一直不太喜欢予白,予白叫他父亲他也不承认。
予白从小没有亲生父母,一定很缺乏安全感,他不想予白再因为今天的事情难过或伤心。
不就是兽牙,他也有啊!
垣奇轻咳一声,竟有些紧张:“小白,要是你愿意的话……”
他解开脖子上的细绳,上面挂着两颗兽牙,刻着“二”。
没想到他在遇上心仪的鸟族之前,先遇上了想养的幼崽……当了爹再娶妻,也不是不行。
垣奇取下一颗兽牙,放在手心:“我也可以当你的父亲。”
他也十分忐忑,担心予白会拒绝。
不等予白反应,垣奇继续说:“我没养过别的幼崽,所以也没什么经验……但我肯定对你好,谁敢欺负你我就揍他……”
予白睁大双眼,邬元也呆住了:“垣、垣叔叔……”
这发展是它没能预料的,不过它看得出来,垣奇的确很喜欢予白,上次还亲自载着予白送它回来。
栎升和垣奇对比,那肯定是垣奇当予白的父亲更好。
可是这样的话,予白是不是就会去第二部落了……
予白看了看兽牙,又扭头看向邬元。
“哥哥……”它迷茫且纠结,“我有哥哥了。”
它还是受到了之前的影响,潜意识里觉得哥哥和父亲只能有一个,除非父亲是邬石,这样它才能和邬元不分开。
垣奇却道:“哥哥是哥哥,父亲是父亲,你以后想待在第一部落或是第二部落都可以。”
可惜他只能送出一颗兽牙,不然也给邬元一个,都收做干儿子,想来邬石应当不会有什么意见。
予白认真想着垣奇这句话的意思,双眼渐渐亮起:“有了哥哥,也可以有父亲。”
既然垣奇愿意它继续留在第一部落,那这两者是不冲突的。
“对,”垣奇揉了揉予白的头顶,“但我不能天天过来看你,一周来个五次吧……你想和邬元去我那里玩,我随时过来接你们。”
说着他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白色骨节,和兽牙放在一起:“这个叫做哨子,你放在嘴里吹响,不管离多远,我都能感应到,会立刻赶到你身边。”
不止是予白,连邬元都心动了,第二部落是稍微远了一点点,山上的温度偏低,但风景不错。
最重要的是,垣奇不会强制带予白走。
于是在予白第二次看过来时,小黑豹凑近和它说悄悄话:“我觉得可以……”
它以为自己很小声,实际根本瞒不住垣奇。
垣奇不动声色,予白和邬元在一起的时间最长,所以会下意识地依赖这个哥哥,眼下他得到了邬元的认可,估计是没问题了。
果然予白转过头,冲着垣奇摇摇尾巴:“父亲!”
垣奇喜笑颜开,搂紧予白在它头顶亲了一口:“阿崽真乖!”
他把兽牙和哨子一起戴在予白的脖子上,加上刻著名字的小牌子,绳子上一下挂了三个东西。
好在都没什么重量,重新系好绳子后,予白低头咬住哨子,用力吹了一下。
清脆的哨声响起,同时垣奇的耳骨处震了震。
“阿崽什么时候想见我,或者有谁想欺负你,”垣奇说道,压低声音,“还有看见那条讨厌的蛇,都可以吹响哨子。”
予白先前的低落和难过一扫而空,兴奋地点头:“嗯嗯!”
它终于有了一个喜欢自己,自己也喜欢,并且邬元也喜欢的父亲,伸出爪子抱紧垣奇的手:“父亲对我真好。”
垣奇被这一声父亲喊得飘飘然,恨不得现在就带着予白找到栎升,给他看予白脖子上的新兽牙,好好炫耀炫耀。
不过想归想,他肯定是不会再让予白见到那条蛇的,免得见了又想起伤心事。
他一手抱着予白,一手再抱起邬元:“你们请假出来的?不如下午再回去吧,我带你们去别的地方玩一玩。”
予白摇摇尾巴:“嗯嗯!”
邬元既心动,又犹豫道:“可是父亲那里……”按理说它们离开议事厅,应该马上回去上课的,不能在外面逗留,万一让邬石知道了……
“有我呢,怕什么,”垣奇站起身,穿过小树林走去对面,“就说是我非要带阿崽去散散心,而且他又不知道你们回去没。”
邬元内心挣扎,最终还是幼崽的天性战胜了理智,它不忘提醒:“那……那下午训练课之前,我们一定要回去。”
垣奇一边点头,走到没有其他兽族经过的地方,将它们放下。
他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熟悉的袋子,邬元见状推着予白和它一起转过去。
予白有些不解,邬元小声对它解释道:“垣叔叔要换衣服,不能看。”
它不知道的是,予白早就看见过一次了。
予白还是乖巧地点头,和邬元一起背对着垣奇。
直到身后掀起一阵不小的风,两只幼崽转了回去,食魔鹫叼着布袋,垂下翅膀压低脊背:“上来吧。”
邬元以前坐过其他鸟族的背,却也没有机会坐在第二部落首领的背上,还得因为予白,它才有了这个待遇。
小黑豹略显拘谨,小心翼翼趴在食魔鹫的背部中央,紧紧挨着前面的予白。
食魔鹫张开双翼:“坐稳了。”
飞起来的瞬间,予白仰着头:“嗷呜!”
垣奇没有离开第一部落,带着两只幼崽飞了一圈,去后山玩了一会儿。
白团子奔跑在草丛间,追逐着小黑豹,玩累了过来找食魔鹫。
“父亲,”予白摇摇尾巴,“我饿了。”
食魔鹫身型太大,站起来时太高,为了不让两只幼崽仰头的姿势太难受,一直是蹲下来的姿势。
予白喊过了父亲,与垣奇更加亲近,直接咬住羽毛踩到他的背上,挂在他的后脖子,贴着脖颈处的软毛蹭蹭。
“好,想吃什么?”
食魔鹫把小黑豹一起叫过来,又带着它们离开后山去寻找食物。
第一部落的兽族数量最多,有几个专门在饭点售卖食物的地方,用一些物资或是兽人一族专属的货币即可换取。
垣奇过去要了两份,他身为首领,兽人没有收他的钱。
他带着食物离开,来到一处假山后面,那里有两只幼崽正等着他回来。
食物只有两份,予白看着眼前的碗,抬头:“父亲不饿吗?”
“我不饿,”食魔鹫蹲在假山旁,为它们挡住吹来的风,“你们吃。”
其实他不是不饿,而是吃不惯第一部落的食物,所以只给予白和邬元带了回来。
等他把两只幼崽送回幼兽园,自己回了第二部落再解决午饭。
予白不知道食魔鹫喜欢冷食,它隐约觉得垣奇没有说实话,但又不明白原因。
它看了食魔鹫好几眼,还是埋头接着把碗里的食物吃完。
吃完午饭,两只幼崽蜷缩在食魔鹫的怀里睡觉。
柔软的羽毛比小窝还舒适,予白睡得很香,翻身露出肚皮,粉嫩的爪子抬起来。
垣奇担心它着凉,小心翼翼把翅膀挪过来,虚虚盖住它的肚子。
赶在下午训练课开始之前,食魔鹫将两只幼崽送了回去。
幼兽园的大门平时都关着,门口只有一个兽人负责看守,见到垣奇过来,赶紧迎上:“垣首领。”
予白和邬元从食魔鹫的背上冒头,兽人认出它俩,拿钥匙打开大门。
“父亲,”予白用爪子拍了拍食魔鹫的背,“我们可以……自己进去。”
它们耽搁了垣奇太多时间,而且它一直记着垣奇还没吃饭的事。
兽人听见予白喊父亲,悄悄抽气。
他一边开锁,一边忍不住侧目,打量食魔鹫和背上的两只幼崽。
刚才出声的,是那只白色的幼崽没错,它不是邬首领认下的干儿子吗,都喊邬元哥哥了,怎么现在又……
食魔鹫果真应了一声,压低脊背,让予白和邬元跳下来。
予白还有些舍不得他,问道:“父亲什么时候,再来看我?”
食魔鹫垂下头,用喙部上方轻轻蹭了蹭予白的头顶,向它保证:“明天,明天就来!”
垣奇一边叮嘱:“在幼兽园乖乖上课,训练累了就休息不要强撑着,抢不到饭让邬元帮你,晚上睡觉不要露肚子容易着凉……”
他哪里像第二部落的首领,简直是个老父亲。
要不是垣奇带着装有外袍和帽子的布袋,这几乎比兽牙还更能代表他的身份,兽人差点以为自己认错了。
予白一一点头,垣奇每说一句就“嗯”一下,最后和小黑豹一起依依不舍地进去。
食魔鹫站在门口,直到看不见两只幼崽的身影,才转身飞走。
—
出去一趟回来,归还了一颗兽牙,收了另外一颗,脖子上还多了一根小巧的骨哨。
新认了一个父亲,予白很是开心,然而一和垣奇分别开,又忍不住心生忐忑。
它小声问邬元:“哥哥,父亲会、会一直喜欢我吧?”
这一回它肯定不会把兽牙还给垣奇了,但是又怕自己会哪里做得不够好,如果哪天惹垣奇生气,他会不会也像……
予白趴在石头上,前爪紧紧按住脖子上的兽牙。
小黑豹安抚道:“当然会,垣叔叔可喜欢你了,我从来没见他载过别的幼崽飞,小白是头一个。”
听它这么说,予白就安心了:“我也喜欢父亲。”
说完,它不忘补充一句:“也喜欢哥哥。”
两只幼崽刚刚跑完圈,正在院边休息。
别的幼崽都不知道它们上午干什么去了,小狼崽也没有多问。
另一边的走廊拐角,有一个身影隐在黑暗中,默默看着予白的方向。
栎升脸上没什么情绪,手里捏着一颗兽牙打转。
“它们不是早就离开了议事厅,”他仿佛自言自语一般,“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蓝青蛙跳上栏杆:“也许……也许是还有别的事情?”
栎升没搭理它,两只幼崽能有什么事情,多半是被垣奇带走,不知去了哪里玩。
他一言不发,蓝青蛙壮着胆子提议:“不如我去把予白叫过来?您一直站在这,也做不了什么……”
栎升早在予白和邬元回来之前,就到了幼兽园。
他没让兽人老师打扰幼崽们,也没说有什么事,予白没回来,就等到了现在。
这下予白和邬元回来了,栎升似乎也没有找它的意思,只在走廊边站着不动。
午饭没吃也就算了,栎升的胃口向来不好,一两天什么东西都不吃也是常有的事,可他就站在这里看着,也没有什么用啊。
蓝青蛙也觉得自家首领不该那么说话,虽然予白上次未经允许舔了它的手,但这只幼崽在它看来,还是非常乖巧懂事的。
栎升的那两句话是实在令兽伤心,予白是当着别的首领的面归还了兽牙,可它才多大,邬元也没比它大几天,身为首领,跟两只幼崽计较什么。
这话蓝青蛙也只敢在心里默默吐槽,不敢直接说出来。
更重要的是,连它都看出来了,首领明明挺喜欢予白的。
结果因为自己一时气愤说了那些话,看见予白伤心掉泪,自己又后悔。
栎升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我看它好像已经没事了。”
予白刚才和别的幼崽一起围着院子跑,现在又和邬元趴在石头上一起晒太阳,两只幼崽偶尔说说话舔舔毛,仿佛上午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一样。
他现在过去,让它们看见自己,岂不是坏了它们的好心情。
蓝青蛙不知道该怎么劝,只好和栎升一起守在走廊边。
远处的白团子很快和别的幼崽一起集合,然后跟身边的一只小狼崽打架。
栎升一眼看出它们在互相放水,予白还趴下来滚了一圈。
他嘴角扬起一点笑容,又很快落了回去。
一直到幼崽们下午的课程结束,翁平宣布了放学。
晚饭的时间即将来临,幼崽们开始一窝蜂往食堂的方向去,正好要经过栎升这里。
他提前一步变回了兽态,和蓝青蛙一起绕道离开。
予白对此一无所知,它在走廊里奔跑,眼睛余光突然瞥见院墙边有一抹熟悉的金色。
它停下脚步望过去,却又什么都没有。
予白只当自己看错了,在邬元的催促下扭头跟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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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院墙边瞥见的那点闪着金光的影子, 有点像三眼巨蟒的鳞片。
这样明显和独特的颜色,只有第三部落的首领拥有。
可是他怎么会来幼兽园,还从院边翻墙离开, 予白觉得自己一定是看错了。
白团子甩甩脑袋, 把巨蟒和上午发生的一切全都忘掉。
耽搁了这么一小会儿, 予白到达食堂门口时,已经排到了最后一个。
它挤不进去, 邬元跑得快一些,在一群幼崽中间扭头对予白喊道:“小白!我帮你抢!”
予白应了一声,看见小鳄鱼也在前面。
它抬起前爪按在一只小野猪的背上, 拼命地往前挤。
食堂的大门打开,小鳄鱼高出一截的脑袋突然消失了。
它重新趴在了地上, 用力将尾巴一甩。
身后的幼崽你挤我我挤你,推搡在一起下盘不稳, 被小鳄鱼的尾巴直接绊倒。
中间的一排倒了, 后方更加混乱,幼崽们倒了一大片,等爬起来的时候最前面的一排和小鳄鱼早就冲了进去。
有了尾巴的帮助, 小鳄鱼成功抢到了晚饭, 而且还是两份。
予白最后一个进去,餐车已经空了,小鳄鱼就站在一旁, 守着自己的两个食碗。
看见予白, 小鳄鱼朝它抬起爪子:“那个, 小白?”
它还不知道予白的名字, 昨天好像听梨青和别的幼崽是这么叫它的。
予白应声走过去, 眼神不可思议:“呜!”
昨天小鳄鱼还抢不到饭, 今天竟然就能抢两份了。
小鳄鱼不懂予白的这句“呜”代表什么意思,不过从它惊叹的语气和眼神中,能猜到是在夸自己。
“这一份就给你吧,”小鳄鱼很是骄傲,把身边的食碗推过去,“我不小心拿多了。”
它中午也是这么干的,但予白中午不在幼兽园,没看见。
小鳄鱼中午用这个方法抢到了食物,信心大增,没想到晚上的效果更好。
它的确拿多了,抢两份不是用来吃的,单纯就是想多抢一份而已,就像跑圈的时候要冲在前面。
既然不吃,小鳄鱼也不会浪费,它和这里的幼崽都还不熟,和予白说的话最多,刚好看见予白姗姗来迟,干脆就给了它。
“给我?”予白摇摇尾巴,“谢谢你,可是……”
它扭头看向平时吃饭的角落,小黑豹在那边向它挥挥爪子,身边放着帮予白抢到的食碗。
邬元也帮它抢了一份,它吃不了这么多。
然而予白环顾四周,食堂一般都会多做几份,其他幼崽都抢到了饭。
小鳄鱼还以为予白是不好意思收,把食碗再往前一推:“收下吧,我真的吃不下。”
它说完不等予白拒绝,叼着自己的食碗快步走了。
予白没办法,只好又把这份多出来的食物带走。
邬元见了很惊讶:“咦?你抢到了?”
予白放下碗,望着眼前的两份食物发愁:“是……是尾离给我的。”
小野猪凑过来:“它为什么给你,我好羡慕……”
怎么就没有谁愿意每天给它抢饭呢,不管多少份它都吃得下。
邬元朝小鳄鱼的方向望了一眼,回到自己的食碗前:“吃不完给黑卷吧。”
“要给我?”小野猪扭捏道:“那、那也行。”
予白最近的饭量的确变大了不少,邬元总说它要长身体了,可是头顶的角还看不出来,个子也没有长高一点的迹象。
它努力埋头苦吃,竟也吃了一份半,剩下的实在吃不下,小野猪帮忙解决掉。
回宿舍的路上,予白一直在打嗝。
邬元去院子里给它打了水,不太高兴:“下次不收尾离的东西了,我给小白抢饭就行。”
“嗯……”予白喝完水,一边说话一边打嗝,“我不想、呃的,它给我……就走了呃……”
它一句话说得磕磕绊绊,干脆闭嘴不说了,将打嗝声自己闷着。
小黑豹围着予白转了一圈,抬起爪子轻轻拍了拍它的背。
邬元看起来很担心,仿佛要立马带予白去医疗室的模样,格因忍不住吐槽:“打个嗝而已,至于吗?”
小黑豹没搭理它,护着予白往回走。
回到宿舍门口,梨青熟悉的身影站在走廊边。
见到予白和邬元,她立即走了过来,明显是来找它们的。
“邬元,”她半蹲下来,轻声道:“邬首领过来了。”
小黑豹身体一僵,一下子紧张起来:“父亲怎么过来了?”不会是它们上午跟着垣奇一起去玩没回来上课,被邬石知道了。
还是它怂恿予白把兽牙还给栎首领的事,父亲这个时候来找它算账。
“不知,”梨青摸了摸小黑豹的头,又摸了摸予白的,“我带你们两个过去。”
邬石要见的不止邬元,予白也要带过去。
予白蹭了蹭梨青的手,转头看向邬元。
邬元心里十分忐忑,还是习惯性地安慰予白:“没事,先去看看。”
路上邬元仔细想了想,这回的事情予白应该都没有错。
为了保险起见,邬元悄悄对予白说,一会儿父亲要是责罚它,千万不要再做为它求情之类的事。
“为、为什么?”予白还打嗝,一着急话更说不清楚,“不、呃不行……”
邬元还想解释,梨青已经带着它们来到了一间房门前。
这里是医疗室的隔壁,算是平时兽人老师和医生们休息的地方,邬石独自坐在里面,听见脚步声抬起头。
见到邬石,邬元闭了嘴,不敢再出声。
梨青在门口没有进去,俯身揉了揉予白的后脖子,小声问:“怎么一直在打嗝,晚上吃了什么?”
予白回答道:“吃、呃吃多了……”
梨青浅浅笑了一下,放心下来:“进去吧。”
等两只幼崽进了屋内,梨青关上门后离去。
邬元蹲在中央,低着头:“父亲。”
予白正也要喊,突然犹豫了。
它以前喊邬石父亲,是跟着邬元学的,可是邬石从来没有答应过。
现在它有了新的父亲,还收下了兽牙的,是不是不应该像以前那样喊邬石了。
予白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刚一张口:“呃……”
邬石的目光朝它投来:“怎么回事?”
予白不好意思地摇摇尾巴:“吃多了。”
邬元在一旁插话:“都好久了,喝了水也止不住……”
医疗室就在旁边,不如一会儿还是去找个兽人医生看看……
邬石看着予白,片刻后朝它招手:“你过来。”
予白听话地来到他身前,被单手抓起来放在了腿上。
邬石轻轻按了按予白的肚子,突然道:“吸气。”
予白下意识照做,又听见邬石说:“憋气。”
白团子努力憋着气,爪子不由得缩紧,直到快撑不住了,邬石才终于开口:“吐气,慢慢来。”
予白跟着他的话做了几轮,发现自己当真不打嗝了。
“呜?”它摇着尾巴,本能般亲昵地蹭了蹭邬石的手心,“谢谢……”
父亲两个字几乎要脱口而出,予白及时忍住了。
它只知道哥哥和父亲可以同时拥有,却从没想过父亲也可以有好几个。
邬石注意到予白没有再喊他父亲,他目光微顿,但并没有多问。
看着乖巧蹲在膝头的予白,他似乎有话要说,却欲言又止。
最终邬石只说了一句:“你既然来到这里,自会受到穹擎岗与第一部落的庇护,其他的无需担心。”
予白似懂非懂,点头:“嗯……”
邬石将予白重新放回地面,对它道:“你先回去休息,我与邬元单独说几句话。”
予白转头看向小黑豹,心里生出不好的预感。
难道和来之前邬元说的那样,邬石要惩罚它。
它不太想离开,可是当看向邬石那张不苟言笑的脸,又莫名有些惧意。
予白还记得上回邬石罚它和邬元一起去院子里站五个钟头,仅仅因为它不想让邬元受罚。
虽然后来因为它头疼,回去睡觉去了。
予白磨磨蹭蹭,还是推门出了房间。
等予白一走,邬石让邬元把门重新关好。
邬元应声照做,对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做足了心理准备。
正当它要主动认错的时候,却听邬石问:“今日你们离开后,予白的情况如何?”
邬元愣了一下,回过神来赶紧答道:“还行,出来之后小白就没哭过了。”
它想了想,把予白认垣奇做父亲的事一并说了出来。
包括垣奇很喜欢予白,对它十分照顾,予白也愿意。
邬元不敢说它们还跟着垣奇去玩了大半个上午,除了这一点,别的都说了。
邬石皱了皱眉:“又收了垣首领的兽牙?”
和上回栎升给予白兽牙一样,双方愿意的事情,即使他在场也不好阻拦,但这两位首领,是否都草率了一些。
而且在此之前,予白和栎升之间才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不过垣奇与栎升的性子不同,他若真心喜欢予白想收它做养子,又亲眼见到予白因为栎升的话难过掉泪,便不会再做出类似的事情。
“垣叔叔对小白真的很好,”邬元怕邬石不信,又把这话重复了一遍,“小白也喜欢垣叔叔。”
邬石的目光扫下来:“栎首领对予白不好?”
他当然知道垣奇对予白不错,那次送它们回来,还直接让予白坐在了自己背上。
小黑豹僵住,支支吾吾:“我、我是担心……”
邬元从小害怕栎升,邬石也知道,但它总归不应该直接带着予白去找栎升,好歹跟自己提一句,如果予白真不愿意,由他先去与栎升沟通也好。
然而事到如今,说这些也没用了。
“你既然要当哥哥,就得有个哥哥的样子,”邬石站起身,“以后再有什么事,先来找我。”
邬元琢磨着前一句话,父亲的意思应该是让它照顾好予白。
至于后半句……所以它是不用受罚了吗?
邬石这次来,好像只是专门想看看予白的情况。
他没有当面问予白,也许是怕它想起上午的事又难过。
邬元连声应着:“我知道,父亲放心吧。”
它跟着邬石走到门口,邬石的脚步顿了顿:“其他的,等放假回家后再说。”
邬元让予白归还兽牙,本质是想保护予白。
它后来也主动向栎升承认了,不过该罚的还是得罚,可以考虑从轻处理。
小黑豹垂下尾巴,肉眼可见地萎靡:“……知道了。”
邬石化为兽态,成年裂齿豹快步从走廊的另一侧离开,邬元转身独自回去。
它刚走了两步,予白从栏杆另一边的台阶跳了上来。
“哥哥!”予白焦急地摇着尾巴,眼神担忧,“父……没有罚你吧?”它出来后没有回去,而是悄悄躲在走廊外面等着邬元出来。
邬元在里面待的时间不长,予白却很担心,恨不得直接冲进去。
“没有,”小黑豹安慰予白,“父亲问了我一些训练的情况。”
予白不太相信,问训练情况为什么要让它先回去?
但邬元看上去的确和进去之前没有区别,予白对惩罚的记忆还停留在院子里罚站。
邬石都已经走了,予白只好道:“好吧……”
时候不早,两只幼崽结伴回去睡觉。
—
第二天,垣奇果真过来看望予白。
他没有直接去院子里,而是拜托梨青中午的时候将予白带到休息室这边来见他。
梨青对他找予白的目的很好奇,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垣首领,您找予白是……”
垣奇想了想,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小白是我干儿子,我给它带了点东西来。”
梨青难以控制住惊讶的神色,她没有多问,正要去把予白带过来,垣奇又喊住她:“把邬元也一起带来吧。”
于是不久后,一黑一白两只幼崽来到休息室。
予白开心地奔过去:“父亲!”
垣奇俯身将它抱起来:“阿崽想我没有?”
予白认认真真回答:“想了。”
邬元也跳上另一侧的椅子:“垣叔叔。”
垣奇好好揉了一把予白头顶的软毛,拿出好几个油纸包摆在桌子上。
“我给你们带了吃的,”他伸手把邬元一起捞了过来,“不知道你们喜欢吃什么,就都买了一点。”
垣奇打开油纸包,里面有肉干、果脯,还有五颜六色的糖。
予白看呆了,它迟疑着用爪子碰了碰油纸包,挨个嗅着每个油纸包里装的东西。
等全部闻了一遍,它像刚刚反应过来似的,兴奋地摇着尾巴:“这些……都是我和哥哥的?”
“对,”垣奇拿起一块肉干,喂给予白,“喜欢的话我下次再买。”
予白张口吃下肉干,扭头看着一堆零食,却犹豫了。
它抱住垣奇的手蹭了蹭:“我已经吃过午饭了。”
现在它吃不下这些,如果带回去,又实在太多了。
邬元也吃不下,象征性地叼了一块果脯。
“是哦,这么晚了,”垣奇这才发现自己没考虑到这一点,“那……”
他挑零食的时候脑子只有予白会不会喜欢,完全没想过它这个时间已经吃完午饭了。
他特意让梨青把予白和邬元单独带来,也是不想让别的幼崽看见。
结果现在予白吃不下,全带回去也不行。
予白松开垣奇的手,到一个油纸包里叼了一颗糖。
它晃着尾巴回来,嘴里含着糖说话含糊:“我吃这个就够了……父亲带回去,下次再来看我。”
予白心里想着,这么多零食,它每次吃一点点,要花好久才能吃完,这样垣奇就可以一直来看它。
可它又在想,垣奇是第二部落的首领,每天一定非常忙,和邬石一样忙。
他经常到第一部落来看自己,也许会浪费很多时间。
于是予白又说:“父亲不忙的时候……再来。”
垣奇摆摆手:“不忙,我不忙。”
桌子上的零食邬元也不吃了,他只好重新收了起来,准备先带回去,等明天来看予白的时候再说。
午饭过后是幼崽们睡觉的时间,垣奇坐了一会儿就走了,最后离开前给两只幼崽又喂了一颗糖。
予白吃下糖,突然想让垣奇再给它一颗。
“不……”予白数了数,重新说道,“要四颗。”
垣奇猜测:“想带给同学?”
予白点头,它想给小狼崽带回去,还有格因,小野猪也有,它天天跟着格因,一定会闻到味道。
小鳄鱼也给一颗,报答它上次送给自己的晚饭。
垣奇将一张油纸撕下一半,包好四颗糖,交给予白。
邬元很自觉地帮忙叼起糖,向垣奇道别后,和予白一起回去。
它们回到宿舍时,大部分幼崽已经睡下了。
予白悄悄把糖给小狼崽,剩下的邬元去送,让予白先睡觉。
小鳄鱼刚闭上眼,一只小黑豹过来,朝它窝里扔了一颗糖。
它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块小石头,低头闻了闻。
小黑豹凑近,小声道:“我弟弟给你的。”
小鳄鱼认识这只小黑豹,它好像是予白的哥哥。
它正要道谢,小黑豹又说:“虽然谢谢你,但下次还是不要给小白送食物了,它上次吃了你给的饭,打嗝打了半个小时。”
小鳄鱼:“?”
—
另一边,垣奇变回兽态,带着自己装好的外袍和帽子,从院边离开。
他是悄悄过来的,没让别的兽族去通知邬石,走的时候也悄悄地走。
食魔鹫站在院墙下,正要飞出去,就看见一条金色的巨蟒缓缓爬了进来。
巨蟒与食魔鹫对上视线,双方都停住了动作。
蓝青蛙跳上墙头,见巨蟒不动了:“怎么了首……”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出口,它也看见了食魔鹫。
“啊……垣首领,”蓝青蛙喊道,随口说了一句:“真巧……”
下一刻它想起巨蟒来这里的目的,立马捂住嘴。
巧什么巧,它们可不是碰巧来到这里。
食魔鹫的一对金瞳紧紧盯着巨蟒:“你来这里干什么?”
巨蟒吐着信子,语气如常:“我也想问你。”
它们同时猜到了对方的目的,眼神都有些不善。
“你还有脸出现?”食魔鹫冷笑,“我正愁去哪儿找你。”
正好今天碰见,不如就打一架,以解它心头之恨。
巨蟒的视线落在了食魔鹫的脖子上,那里的兽牙本该有两颗,现在却只有一颗……
它目光沉了下来:“我去哪里,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既然说不到一块,那就直接打一架。
食魔鹫丢下装衣袍的袋子,飞上院墙一爪子踹过去。
巨蟒平时看着懒惰散漫,躲避的速度却不慢,它一扭身,缠住了食魔鹫的一只脚。
蓝青蛙慌忙后退,生怕两只凶兽打架波及到自己,又怕动静引来别的兽族。
它焦急地在墙头跳来跳去,小声喊:“首领!垣首领!里面的幼崽还在睡觉!”
这几话让两只兽族动作微微停顿,它们默契地松开彼此,退到了院墙外。
食魔鹫仍憋着一肚子气:“就凭你对小白说的那些话,我揍你一百次都不解气!”
他们以前就总是打架,后来都当了首领,有狮王在,便都收敛了许多。
巨蟒抬起头颅,睁开额上的第三只眼睛,却罕见地没有出言反驳。
它知道食魔鹫为什么生气,先前的回怼和反击,只是因为有些从前的习惯在。
此刻食魔鹫把话挑明了,巨蟒突然间就失去了继续和它打架的念头。
它沉默片刻,开口道:“那你揍我吧。”
食魔鹫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狐疑地打量着巨蟒,思考它是不是在耍什么别的花招。
巨蟒不为所动,似乎当真等着食魔鹫揍它,并且不打算还手。
它这副样子,反而让食魔鹫犹豫了。
蓝青蛙跳了过来:“两位首领,你们别打了……”
食魔鹫后退一步,飞进院子里找到自己丢下的布袋,又重新飞了出来。
它压低身体,故意经过巨蟒的方向,张开的翅膀一把扇过去。
巨蟒果真没有躲,被翅膀扇倒在地,等它重新抬起头来,食魔鹫已经飞远了。
蓝青蛙看得心惊胆颤,掏出小毛巾,想给巨蟒擦一擦脸上的泥土:“首领……”
巨蟒毫不在意:“不用。”
这一下并不重,对它来说不算什么。
食魔鹫就此离开,也许给它扇这么一下,能让它心中的气消一点。
可是予白那里怎么办,难不成……也让它来揍自己一顿?
巨蟒缓缓游走到院边,打算进去看一眼。
它顺着院墙往上爬,刚刚翻过墙头,又一只鸟族飞了过来。
这只鸟族身型很小,浑身漆黑的羽毛,脑袋上盖着一个奇怪的白色布套。
布套上戳了三个洞,鸟喙从下方的洞里探出来,另外两个里面露出一对红豆眼。
它盯着巨蟒打量,咬牙切齿:“就你是第三部落的首领是吧?”
作者有话说:
黑喜鹊:(撸袖子)首领我也敢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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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黑喜鹊是偷偷跟着垣奇来的。
自从予白被送回去, 垣奇派了一个下属专门盯着黑喜鹊住的山头,防止它再跑去第一部落干出什么事来。
为了以后还能见到予白,黑喜鹊这段时间规规矩矩的, 除了去隔壁的隔壁找猫打架, 哪儿也没去。
昨天垣奇要去第一部落开例会, 黑喜鹊终于按耐不住了,也想和垣奇一起去。
垣奇没同意, 他是去开会的,是干正事。
几个部落的兽族生活习性都不同,基本不会互相串门。
黑喜鹊去第一部落, 一定是想找予白,平时也就算了, 借着开例会的由头和他一起去,垣奇担心邬石会不满。
黑喜鹊只好又说, 让垣奇去看看予白, 回来再跟它说说予白在幼兽园过得怎么样。
垣奇答应了,临走前不忘叮嘱黑喜鹊安分一点,随后在它眼巴巴的目光中飞走。
一上午黑喜鹊就待在部落中心的山头, 等着垣奇回来, 中途无聊去周围逛了一圈。直到中午饭点都过了,才见到垣奇归来的身影。
黑喜鹊连忙飞过去,殷勤地帮他接住装了衣袍的袋子:“首领可算回来了, 这次怎么去了这么久……”
食魔鹫的目光顿时一沉:“哼!别提了。”
早已有兽人为垣奇准备好午饭, 垣奇换好衣服出来, 一边吃饭一边把上午发生的一切告诉黑喜鹊。
包括他做了决定, 将予白收为干儿子, 只是目前看来予白还是更适合留在第一部落, 并且它也不想离开邬元,所以他没有把予白带回来。
“什么?!”黑喜鹊的注意力全在栎升把予白说哭了上面,音量一下子提高了好几倍,“乖崽哭了?”垣奇正在心里骂那条蛇,闻言瞪了一眼黑喜鹊:“谁是你乖崽?”
他现在才是予白名正言顺的父亲,其他的兽族全一边去。
“我……”黑喜鹊立马改口,“我是说,您的乖崽。”
它在心里暗自补充,当了一天的爹也是爹,怎么就不是它的乖崽了。
上一次垣奇让予白坐到自己背上来,就足够让黑喜鹊惊讶了,在上午的那种情况下,他会收予白当干儿子,黑喜鹊也不意外。
只恨自己不是首领,没有兽牙,也没有足够威风的身份,不然它也可以啊。
等以后不远的将来,黑喜鹊一族在它的带领下不断壮大,它就去找狮王首领申请,像骨狼那样,单独分一个第五部落出来!
不过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解决乖崽被欺负哭了这件事。
黑喜鹊从来没哭过,想象不到那是一种什么感觉,但它认为,予白一定是非常非常伤心和难过才会哭。
而且那个什么第三部落的首领,说话也忒难听了!不就是不要他的兽牙吗?
要是它在场,非得把那颗兽牙踩得粉碎,再扔到那个首领的脸上……
黑喜鹊突然默不作声,垣奇一抬头,就看见它愤怒和诡异的眼神。
他知道这只鸟最爱惹事,轻轻拍了它一下:“你想干什么?给我老实点!”
栎升好歹是个首领,且不说黑喜鹊能不能揍得过,它身为自己部落中的兽族,垣奇也不会同意它上门找茬。
“这事让我来就好,”他又拍了拍黑喜鹊的背,“你回去吧。”
黑喜鹊的心思被垣奇看穿,再不愿意也先装个样子:“哦……我知道,首领放心吧。”
第二天,它发现垣奇买了一些幼崽喜欢的零食,应该是要带去第一部落的。
一想到予白掉眼泪的样子,黑喜鹊就按耐不住,也偷偷跟了过去。
垣奇和予白还有邬元在休息室的时候,黑喜鹊悄悄躲在窗外,见到予白一切如常,终于勉强安心。
它也很想光明正大地和予白一起玩,奈何从前惹的事太多,垣奇对它还不够放心,它还得再好好表现表现才行。
确认了予白的情况,黑喜鹊就打算走了,它得赶在垣奇之前回去。
结果它磨磨蹭蹭的,实在不想离开,结果又撞见了垣奇和巨蟒打架的一幕。
黑喜鹊离得远,没听清他们说了什么,但它知道第三部落的首领,正是一条金色的巨蟒。
见到罪魁祸首,黑喜鹊理智逐渐丧失。
虽然它今天出门时走得急,没做什么准备,身边也没带小弟。
但黑喜鹊丝毫不惧,它今天要是就这么回去了,怕是晚上都睡不着觉。
而且再有下次,它不一定能见得到巨蟒。
于是黑喜鹊去附近垃圾箱里翻了翻,找到一只被兽人丢弃的手套。
它撕下一截,正好能套在头上,做个简易的面具。
黑喜鹊心想,第三部落的首领估计没怎么见过别的鸟族,但它还是不要太明目张胆,稍微伪装一下。
等垣奇离开后,它飞到墙头,拦住了想进去的巨蟒。
巨蟒的视线从黑喜鹊的身上扫过,落在它的头套上,淡声道:“怎么,找我有事?”
它的确没见过这只鸟族,模样看着像乌鸦,但穹擎岗中没有乌鸦一族。
并且第二部落都是如食魔鹫、白鹰等这样体型较大的兽族,不过似乎是有一群小黑鸟,叫什么来着……
巨蟒一时想不起来,也没什么耐心,不太想搭理。
一旁的蓝青蛙在看黑喜鹊的头套,怎么好像第二部落的都喜欢戴帽子?
黑喜鹊冷笑:“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昨天干了什么事情?”
正要直接离开的巨蟒听见这话,身躯再次停住,缓缓转过头颅,看向黑喜鹊。
他当然知道自己昨天干了什么,难不成垣奇扇了他一巴掌还不够,还叫自己的手下来挑衅?
巨蟒一言不发,兽态的一张蛇脸上没有情绪,看在黑喜鹊眼里就成了漠不关心和毫无悔意的样子。
黑喜鹊的怒气值不断飙升:“敢欺负我家乖崽,我会让你后悔的!”
巨蟒注意到它口中所说的话,一字一句重复:“你家乖崽?”
就在这短暂的走神中,黑喜鹊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块比脑袋还大的石头,用翅膀尖捧着举起来,狠狠朝巨蟒身上砸过去。
巨蟒不知在想什么,愣着没有躲开,蓝青蛙心里一急,跳过去以最快的速度捏着小挎包的带子一甩,将石头拍开。
刚才面对另一个部落的首领,蓝青蛙没法插手,现在就不一样了,哪来的暴脾气小黑鸟,说不上两句话竟然想攻击自家首领。
石头被打掉,黑喜鹊飞到了空中,又举起不知从哪来的第二块石头。
它正要扔,身后传来刻意压低的熟悉声音:“你在干什么!”
食魔鹫折返回来,看向黑喜鹊的眼神既震惊又气愤。
垣奇离开时经过第一部落的大门,守在门口的兽人向他道别,随口问了一句:“咦?跟您一起来的鸟族是先回去了吗……”
食魔鹫猛然转头:“跟我一起来的?”
“是、是啊,”兽人见他这反应,意识到不太对劲,“应当是一只黑喜鹊……”
垣奇跟他们说过,自己有点私事一会儿就走,不必通知邬石。
兽人应了下来,等垣奇进去之后没多久,有一只黑喜鹊急匆匆飞来,说是和垣奇一起的,路上拉肚子耽搁了一点时间。
黑喜鹊曾经来过第一部落,兽人认识它,于是并没有往别处想。
现在看垣奇独自离开,他还以为黑喜鹊是不是已经走了,因为体型太小,所以他们没能注意到。
食魔鹫立刻就懂了,压着火气:“我知道了,我有点东西忘了拿,回去看看。”
说完它振翼飞走,留下门口的两个兽人面面相觑。
食魔鹫回到幼兽园,果然在院墙边看见了黑喜鹊,还有尚未离开的巨蟒。
这只胆大包天的鸟,不仅背着他偷偷来第一部落,还敢用石头砸第三部落的首领!
他不是让它老实在家待着吗!
“吧嗒”一声,石头掉落在地,黑喜鹊尴尬地笑了两声:“首领,您怎么也在……”
它再次扭头看向巨蟒,“哎呀”一声,抬起翅膀一拍脑袋:“我好像找错了,这位兄弟对不住……”
食魔鹫飞过来,眼神一言难尽:“这是第三部落的栎首领!”黑喜鹊倒吸一口凉气:“什么?栎首领?”
完全忘了自己刚来的时候,问过巨蟒什么话。
它做作的语气与神态让食魔鹫简直无法忍耐,抬脚踹过去。
黑喜鹊灵活地躲开,一边向巨蟒敷衍地道歉,一边“呜呜呜”假哭:“我真的不知道,首领别打我了……”
食魔鹫更气,一翅膀挥掉了它的头套:“我信了你的邪!”
黑喜鹊头上一凉,转身就跑,灰溜溜地躲到食魔鹫身后。
巨蟒安静看着他俩,见垣奇还想揍黑喜鹊,出声道:“算了,它又伤不到我。”
听见食魔鹫和黑喜鹊的对话,他大概能猜出来。
这只小黑鸟纯粹是偷偷跑来的,同样为了予白。
他竟不知道,予白和第二部落这么熟悉。
食魔鹫勉强按耐住,瞪着此时怂了吧唧的黑喜鹊:“你给我等着,回去再收拾你!”
这时院墙的另一头,响起邬元惊讶的声音:“栎首领?”
巨蟒还挂在院边,露出一截金色的鳞片。
快到下午上课的时间,有几只幼崽醒得早,出来打水喝,其中就有邬元。
它听见了院子外面的动静,还有几个熟悉的声音,并且看见了巨蟒的鳞片。
巨蟒侧过身,吐着信子。
邬元迟疑着,又试着喊道:“垣首领?”
食魔鹫果然应了一声,飞上来立在墙头。
周围另外几只幼崽也看见了,它们虽然害怕这两只看起来很可怕的凶兽,却只能忍着害怕上前来,和邬元一样喊着首领,声音稀稀拉拉。
本来不想打扰到别的幼崽,结果还是闹出了不小的动静,食魔鹫尽量将声音放轻:“我们只是偶然路过,很快就走。”
这时不远处的宿舍门口,出来一只打着哈欠的白团子。
那一身白毛太惹眼,立刻吸引了墙边两只兽族的目光。
而予白也看见了还未离开的食魔鹫,它眼前一亮,撒腿奔过去。
跑到一半,它发现巨蟒也在。
予白的速度一下子变慢,走到院中间。
见到巨蟒,它又想起兽牙的事情。
巨蟒又为什么会和食魔鹫一起出现,难道昨天自己没有看错?
予白明显因为自己而犹豫的反应被巨蟒看在眼里,它垂下眼眸,转头从墙头离开。
金色的鳞片完全消失,巨蟒好像走了,墙边只剩下食魔鹫。
予白又开心起来,迈着小短腿奔过来:“父亲!”
它这一声父亲,让周围的幼崽全都瞪大了眼睛。
什、什么?!予白的父亲是第二部落的首领!可它上回不是喊邬首领父亲吗?还天天叫邬元哥哥……
在一众目光下,予白蹲在院边,仰着头摇尾巴,又喊了一声“父亲”。
食魔鹫应声飞进来,低头蹭了蹭予白的额间:“睡醒了?你们快上课了吧?我马上就回去了。”
予白抬起前爪,在食魔鹫绒毛稀疏的脖颈碰了碰:“嗯……”
它话音未落,墙头又飞上来一只熟悉的小黑鸟,激动地喊道:“乖崽!”
黑喜鹊原本担心垣奇生气,不敢现身,然而一听见予白的声音,它就忍不住了。
反正第三部落的首领都揍了!它还有什么好怕的!
黑喜鹊俯冲下来,一把抱住予白:“我想死你了!”
予白差点被它扑倒,小黑豹及时在身后扶了它一下。
它反应过来,尾巴兴奋地摇着:“黑呜呜!”
予白还说不明白黑喜鹊三个字,也不知道黑喜鹊叫什么。
黑喜鹊一点都不在意,把脑袋埋进予白柔软的颈毛里狠狠蹭了一把。
食魔鹫心生不悦,但见予白也开心,便没有阻止黑喜鹊。
它轻咳一声:“差不多得了,该走了。”
黑喜鹊依依不舍:“乖崽,我下次再来看你。”
予白乖巧点头:“嗯嗯。”
在食魔鹫眼神催促下,黑喜鹊松开予白,和食魔鹫一起飞走。
小鳄鱼突然从宿舍里冲了出来:“栎首领?!栎首领来了?”
它在附近张望了一圈,没能见到想象中的身影,还以为别的幼崽胡说骗它的,又失望地回去了。
而院墙外的另一侧角落,巨蟒还没有离开。
它的身躯盘在地上,自言自语般喃喃道:“果然……”
巨蟒眼力不错,它见到食魔鹫脖子上的兽牙少了一颗,就猜到了几分。
刚才听见予白喊父亲,更加确定了。
栎升心里很不是滋味,曾经予白也这样喊过自己。
他那时还没好要怎么当一个父亲,只觉得予白喊的时候听着顺耳,结果转眼间……
才收下没几天的干儿子丢了,不仅如此,予白还不想看见他。
要是他没把予白惹哭,刚才又何必躲起来。
连那只小黑鸟,也和予白十分亲近。
蓝青蛙蹲在一边,小心翼翼出声:“首领,我们现在回去吗?”
巨蟒没有回应,也没有动,默默听着院内的动静,直到幼崽们在翁平的声音里集合开始上课。
它叹息一般,转身:“走吧。”
回去路上,巨蟒对蓝青蛙道:“你去打听打听,予白什么时候和第二部落这么熟悉。”
不止垣奇,还有黑喜鹊,明显都与予白的关系不错,应当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眼下他其实并没有资格管予白的事情,知道了也不能做什么。
但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他想挽回之前做过的事情,却因为没有类似的经验,不知道怎么面对和开口。
了解了解别的兽族和予白之间的相处,也许会有用。
蓝青蛙应下,想了想:“我只知道前段时间,第二部落也来给幼兽园上过课。”
巨蟒慢慢前进:“嗯。”
—
下午的训练照旧,予白跑完圈,和邬元还有小狼崽一起去休息。
它和小狼崽都快累瘫了,只有邬元还有些精神,去帮它们打水。
小黑豹一走,有两只鬃熊幼崽靠过来。
其中一只问予白:“你刚刚,为什么叫第二部落的首领父亲?”
小狼崽抬了抬眼,它没见到上课前的一幕,不过已经在跑圈的时候,听见不少幼崽在说。
予白看了看它们,回答:“就是父亲。”
垣奇是它新认下的父亲,所以喊父亲,有什么问题吗?
它想把脖子上戴的兽牙给两只鬃熊看,刚抬起爪子想扒拉出来,又停住了。
兽牙是垣奇送给它的,是很珍贵的东西,还有那个骨哨,它舍不得给别的幼崽看。
两只小鬃熊对视一眼,又问:“可是……你不是叫邬首领父亲吗?”
予白沉默了,它不知道该怎么向它们解释。
小狼崽不耐烦了,抬起头:“关你们什么事?”
邬元不在,小鬃熊不怕小狼崽,轻哼一声:“我又没问你。”
这时予白开口道:“邬、邬首领……不愿意。”
它心思单纯,没想过小鬃熊问这个的目的,而且事实的确是这样,于是就说了出来。
“不愿意?”另一只小鬃熊惊讶,看向予白的目光微变,“原来……”
所以邬首领根本不是予白的父亲,它会叫邬元哥哥,估计是邬元不好意思拒绝。
刚才的食魔鹫,好像也没有真正回应吧?
虽然予白和食魔鹫举止亲近,但一只鸟族,会给一只种族完全不一样,也没有翅膀的幼崽当父亲,本身就很奇怪,比予白喊邬首领父亲还难以令兽相信。
两只小鬃熊打量着予白,扭头说了几句悄悄话。
随后其中一只转了过来,笑嘻嘻道:“你不会见了谁都喊父亲吧?”
不远处的邬元叼着水碗过来,它们说完不给予白反应的时间,赶在被邬元发现之前跑开了。
予白眼神茫然:“呜?”
那两只小鬃熊的话,让它心里不太舒服,又一时半会儿想不到反驳的话。
它好像……是喊过好几个父亲,除了邬石和垣奇,还有栎升……
予白闷闷不乐,下巴靠在爪子上。
回来的邬元一眼看出予白不太对劲,挨着它趴下:“怎么了?”
予白摇头,小狼崽在一旁抬起爪子,指了指远处的两只小鬃熊:“那两个,话多得很。”
邬元没多问,猜到就是因为它们,予白才不高兴。
它默默记下了那两只小鬃熊的名字,等到自由切磋的时候,跑去和格因说了什么。
最后两只小黑豹把两只小鬃熊揍了一顿。
—
后面的几天里,垣奇又来了三次。
他每次都会给予白和邬元带一点零食,予白总是要留一些给别的幼崽。
最后一次,予白干脆把小狼崽也带去了休息室。
见到垣奇,小狼崽一改以往懒散的态度,略显拘谨:“垣首领,您、您好。”
这位现在是予白的父亲,除了老师,小狼崽极少与长辈之类的角色相处,更别说是首领。
它听说垣奇的兽态很可怕,模样看着很凶,兽人形态时却完全一样,一张年轻的脸容貌清秀,穿着大红色的外袍,头顶戴着样式复杂精致的帽子,身上也挂了不少装饰。
垣奇的性格也比小狼崽想象中的温和许多,招手让它过来,给它喂了一颗糖。
甜丝丝的味道在嘴里化开,小狼崽轻轻摇了摇尾巴,忍不住在垣奇的手上蹭了蹭。
难怪予白会认他做父亲,有一个家人的感觉真好。
垣奇只在中午过来,坐一会儿就走,不会占用幼崽们睡觉的时间。
回去路上,予白对邬元说:“哥哥,等放假,我们去找父亲玩……好不好?”
小黑豹点头:“不过我们得先跟父亲说一声,就是我父亲……他应该会同意的。”
然而下一刻,它就想起回去之后,还有惩罚等着自己。
小黑豹开始发愁,等罚完了,它还有时间和予白一起去第二部落吗?
予白却不知道这个,它一边点头,一边看向另一侧的小狼崽:“短短,也去吧?”
小狼崽顿时紧张:“我、我也可以去吗?”
予白睁着湛蓝的眼睛:“为什么不可以?”
小狼崽隐隐心动,以前放假时,它总是独自待在幼兽园里,一点都不好玩……
可它不像邬元,它没有当首领的父亲,垣奇会不会不喜欢它去。
小狼崽正犹豫,走廊前方跳过来一只蓝青蛙。
邬元下意识看向四周,却没有见到栎升的身影:“蓝老师怎么在这里?”
蓝青蛙曾教过它们一节课,也可以这么叫它。
见到三只幼崽,蓝青蛙掏出挎包里的小毛巾擦擦脸。
它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看向予白:“我是来找小白的,我们首领他最近不太好……”
邬元问道:“栎首领怎么了?”
蓝青蛙叹息:“自从那天……首领就没吃过一口饭,我实在劝不动。”
它眼神忐忑:“不如……小白去看看我们首领吧?”
三只幼崽都沉默了。
小狼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看蓝青蛙,又扭头看看予白。
予白尾巴尖晃了晃,似乎轻轻“哼”了一声。
它小声道:“我、我不想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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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见到蓝青蛙, 予白的第一反应也是在周围寻找栎升的身影。
蓝青蛙是栎升的下属,总是跟在巨蟒身边,它在哪里, 巨蟒就会在哪里。
然而走廊附近空荡荡的, 除了三只幼崽和面前的蓝青蛙, 再没有别的兽族。
蓝青蛙似乎没料到予白会拒绝,一愣:“不、不想去?”
它是悄悄过来的, 没让栎升知道。
栎升这几天也不来幼兽园了,说是不想看见那只秃毛鸟,整日趴在石头上晒太阳, 东西也不吃。
虽说蟒蛇的习性与其他兽族不同,但兽人也与普通动物不同, 像栎升这样总说没胃口,每次吃东西又只吃一点点, 再继续下去身体会撑不住的。
蓝青蛙知道栎升只要心情不好就不想吃东西, 谁劝也没辙,它还是大着胆子多说了几句,结果被栎升给轰走。
它身为栎升最亲近的下属, 不得不为首领和部落考虑, 栎升要是病倒了,它可镇不住部落里的那些毒物。
思来想去,蓝青蛙觉得问题还是出在予白身上。
栎升后悔说了那些话, 可他又不主动找予白, 蓝青蛙寻思着干脆它来找, 好歹让自家首领和予白说上几句话。
幼崽而已嘛, 道个歉哄一哄, 不就没事了。
再加上蓝青蛙回想起从前, 栎升每次见到予白,好像心情都还不错。
结果没想到,予白不想去。
予白垂着头:“我……我困了,要睡午觉。”
栎升几天没吃饭,蓝青蛙为什么要来找它呢?栎升不是讨厌它吗?
难不成见到讨厌的兽族,再把它弄哭,就能吃得下饭了?
当初邬元也跟它说过,栎首领最喜欢欺负幼崽了,予白越想越觉得是这样。
邬元看了看予白,没有出声。
蓝青蛙只好道:“好吧,那我……先回去看看。”
下午予白要上课,晚上的时间更不合适,等明天的话……明天再说吧,万一今晚栎升又有食欲了。
它说罢朝三只幼崽挥了挥手,转身跳走。
三只幼崽这才继续往宿舍方向走,路上予白低着头默不作声,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狼崽和邬元落后一步,悄悄问:“怎么回事?”
邬元想了想,言简意赅:“栎首领把小白弄哭了。”
小狼崽似懂非懂,难怪予白不想去见栎升,但哭的是予白,为什么吃不下饭的是栎首领?
它怎么想也想不明白,有关首领的事情,也不好再多问了。
小狼崽快步上前,和予白并排走在一起,和它说起先前没说完的事情,顺便转移它的注意力。
“我和你们一起去第二部落,垣首领会不会不同意?”小狼崽忐忑道。
予白不假思索地摇头:“不会的。”
也许是垣奇对它太好了,基本有求必应,所以它想多带一个同伴,垣奇也一定会同意。
小狼崽十分心动:“那我们要怎么去呢?”
它听说第二部落有点远,而且部落的地点都在山上,自己这细胳膊细腿……
“父亲会来接我们,”予白让小狼崽不要担心,“可以飞!”
垣奇的背上能轻松容下两只幼崽,挤上第三只应该也没问题,不仅如此,他还有两个下属,和上次予白见过的白鹰,怎么都能把它们带过去。
予白感觉到小狼崽的紧张和忐忑,翘起来的尾巴晃了晃:“放假大家都回家,我们一起回。”
小狼崽很感动,予白第一次放假和邬元一起回去,来时还给它带了肉干。
它是念着自己独自待在幼兽园,没有家人或是别的幼崽陪着,才想带它一起去第二部落玩。
小狼崽有些别扭和羞涩:“其实我都习惯了……”
它的身体藏不住情绪,略短一截的尾巴尖翘了起来。
予白不容它再说什么:“要一起去!”
小狼崽最终点了头,它进幼兽园以来,还是第一次这么期待放假。
回到宿舍,予白躺在自己的小窝里,却睡不着。
它翻来覆去好几次,还在想着蓝青蛙的话。
其实那天上午的事情,予白没有那么在意了,它知道栎升说的不是实话。
它的确可能是被遗弃的,也是从后山捡回来的,可是这里的兽族对它都不错。
还有邬元和垣奇对它的好,予白都知道,它也绝不像栎升说的那样,是一只不讨兽喜欢的幼崽。
所以栎升说那些话,要么是真的讨厌它,要么是因为它归还了兽牙,他生气了。
可蓝青蛙会来找它,栎升到底是不讨厌它了,还是不生气了呢?
予白还想起之前见到栎升的几次,他总说要带自己去第三部落玩,看起来也不像讨厌它的样子。
予白独自纠结了一会儿,脑子里反而越来越混乱。
它甩了甩脑袋,悄悄扒住窝边探头出来:“哥哥。”
邬元也没睡着,立刻睁开眼翻身爬起来:“怎么了?”
“哥哥,”予白眼神迷茫,尾巴不安地缩在腿边,“一直不吃饭,会生病吗?”
小鳄鱼那次生病是因为着凉,要是饿病了,会不会比着凉还要严重。
予白想再确认一下,栎升到底是不是讨厌它。
如果是,那它以后再见到他,就躲远些,省的惹他不高兴。
还有蓝青蛙所说的,栎升好几天没吃饭了。
如果这也是真的……蓝青蛙会来找它,也许觉得栎升见了它,就愿意吃了。
那即使栎升还想吓唬它,或是欺负它,这样就能吃得下饭的话,它也可以去的。
予白心想,只要栎升想吃的不是它就行,巨蟒吞幼崽的传言虽然可怕,但予白是不信的。
虽然一想起栎升对它说的那几句话,予白还是会有些不高兴,但就当是做好事了,首领生病了应该很严重。
周围的幼崽都在熟睡中,邬元干脆来到予白的窝里,和它挤在一起。
小黑豹压低声音:“会生病,还有可能会……”
最后一个字它没说出口,怕吓到予白。
邬元也曾听说栎升有挑食的毛病,蓝青蛙都找过来了,也许是真的快生病了。
听了邬元的话,予白更加担忧:“那我……要去吗?”
小黑豹蹭了蹭它额间的软毛:“想去就去,我陪你。”
总之它不帮予白做决定,但予白要是不想去,除非邬石亲自过来,否则谁也别想把它带去见栎升。
予白没再出声,埋着头又想了一会儿,困意逐渐上涌,很快睡着饿了。
—
下午,翁平在集合时说了一件事请。
“除了刚来不久的尾离,你们都已满一个月,”成年鬃熊目光扫过两排幼崽,“从下周起,将会开始进行野外训练。”
说是训练,实际就是将幼崽们分成四个小队,送到野外去待上整整三天。
这三天里,幼崽们需要独自解决食物、水源和睡觉等问题,还得找出兽人老师在附近藏下的棉花豆子,小队的成绩按最终寻找到的豆子数量来算。
一些野外生存的技巧,文化课上都已教过两遍,小队则是由幼崽们自行组合,想和谁一起就互相商量。
听见翁平说每个小队最多能有五只幼崽,小鳄鱼抬头看了看四周:“我能参加吗?”
翁平摇头:“你还不足一个月,这对你来说太危险了。”
小鳄鱼顿时蔫了,它觉得自己完全没问题,奈何年龄不够。
那等幼崽们都去参加训练了,自己岂不是得孤独地待在教室里。
下午即将放学前的自由活动时间,不少幼崽都开始物色队友。
格因和邬元两个打架力气最大打架最厉害的,自然成了焦点。
邬元当然要和予白一起,再加上小狼崽,它们就只差两个队友了。
小狼崽受宠若惊:“我可能会拖你后腿的。”
单看体力还说,予白毫无疑问是整个院子里最差的,但邬元不可能会抛下予白,而它作为倒数第二再加进来……
邬元立在石头上望向院子里:“不怕,我们再找两个。”
它一一打量院子里的幼崽们,这个太弱了不行,那个太胖了,也不太合适。
另一侧,好几只幼崽围着格因。
小野猪殷勤道:“格因,我和你一起吧?”
小黑豹有些嫌弃地打量着它:“你吃得太多了。”
小野猪一噎,支支吾吾:“我、我会努力克制住自己的……”
这时,另一只小黑豹走了过来。
邬元挑来挑去,觉得把格因加进来比较好,它们最近的关系还不错,格因应该不会拒绝……吧?
格因看向邬元的眼神一样嫌弃:“你还带着两个拖油瓶,别以为我不知道。”
它把予白说成了拖油瓶,邬元忍下揍它一顿的冲动,扭头就走。
最后,格因竟然没有同意任何一只幼崽的邀请。
小野猪没办法,又盯上了邬元。
它来到三只幼崽面前,毛遂自荐:“我力气很大,可以帮你们背东西!”
至于吃得多,它真的可以控制一下!
邬元十分犹豫,不过黑卷在所有黑蹄野猪的幼崽中,的确是表现比较突出的一个。
就凭每次抢饭都能抢到两份,几乎从未失过手,就能让予白和小狼崽刮目相看。
三只幼崽商量了一下,同意了小野猪的加入。
还剩下最后一个位置,予白看见院边的小黑豹,问邬元:“格因不来吗?”
它刚才看见了邬元去找格因,还以为格因会和它们一起。
邬元轻哼一声:“它一定嫌我们弱。”
小野猪趴在石头的另一边,有些委屈:“它、它嫌我吃得多。”
可是院子里没找到队友的幼崽没剩几个了,予白看了一圈,也觉得格因最合适。
不过予白与邬元想的不一样,它是觉得它们和格因最熟悉,平时相处最多。
一直到晚饭过后,格因也没有加入任何队伍。
还有几只幼崽似乎也在观望,或是无所谓的态度,等到别的队伍都满员,剩下的那个位置就是它的。
回宿舍前,予白在走廊里碰到了格因。
它快步奔上前,喊住它:“格因!”
小黑豹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看着予白跑近。
“你不会也想让我加入你们的队伍吧?”格因看了一眼予白身后,“我已经跟邬元说过了……”
它哪个队伍都瞧不上,想等几天再说,组好的队伍里也许还有变化,还没到真正开始训练的那天,一切都说不准。
予白蹲了下来,摇着尾巴:“可是,我们还缺一个……”
它想了想,又问:“放假我们去玩,你要一起吗?”
格因有点跟不上予白的脑回路,沉默了几秒:“去哪里玩?”
“第二部落,”予白湛蓝的眼睛里满是期待,“父亲那里。”
予白突然成了第二部落垣首领的儿子,还有先前它喊邬首领父亲,这两件事在幼崽们之间都传开了,格因也知道。
甚至还有幼崽说,垣首领也不是予白的父亲,是予白喜欢乱喊。
但那天垣奇和予白十分亲近,不少幼崽都看见了,所以它们私下里传,还不敢真的在予白面前提。
格因是见过垣奇的,这几天里还吃过垣奇给予白带来的零食,它此时也有些心动,犹豫道:“去倒是可以去……”
予白就当它同意了,尾巴摇得更欢:“嗯嗯!父亲会来接我们。”
格因应了一声,予白又说:“那你来我们队伍吧?”
原来还在这里等着它?说去第二部落玩,是想贿赂它是吧。
格因认真考虑了一下,答应下来:“可以。”
反正它现在不怎么在意成绩了,训练对它来说相当于去外面玩一趟。
加上予白许诺的,能出去玩两趟,不亏。
予白很开心,带着格因去见其他几个队员。
除了意料之中的邬元和小狼崽,黑卷也在其中。
两个拖油瓶,一个小饭桶,格因顿时觉得压力有点大。
不过它既然答应了,就不可能反悔,反正还有一个邬元和它一起。
第二天,翁平将确认好的队伍名单记录下来。
见到邬元和格因竟然成了队友,翁平十分惊讶。
再看它们队伍里剩下的三个,翁平又沉默了。
院子里的幼崽继续上课,远处的走廊里,栎升站在拐角处的阴影下。
他靠着身侧的石柱:“垣奇今天没来?”
栏杆上的蓝青蛙答道:“好像是没有来。”
它和栎升刚过来不久,昨天好说歹说,栎升就是不肯吃饭。
蓝青蛙没办法,今天又主动提议过来看看予白,也许看见予白的状态不错,栎升心情也能好一点。
一听垣奇今天中午没再来找予白,栎升才肯过来。
他望着院子里的白团子,从衣袖中拿出一包零食,扔给蓝青蛙:“你去,把这个给予白。”
这是栎升来之前,专门在第一部落买的,听说垣奇总给予白带吃的来,他也买了点糖,应该是幼崽会喜欢的东西。
糖包比蓝青蛙还要大一点,它吃力地接住:“首领,您……”
它想吐槽,来都来了,怎么不自己送呢。
不自己送,怎么能和予白说上话呢?还想不想道歉和好了。
栎升淡淡的一个眼神望过来,蓝青蛙立刻闭了嘴。
等到幼崽们自由活动和休息时,蓝青蛙找了个合适的角落,向予白挥手。
它不想被别的幼崽看见,所以没有出声喊,最后手都挥酸了,予白才终于看见它。
同样看见蓝青蛙的还有邬元,两只幼崽悄悄来到走廊角落。
蓝青蛙将糖包放在地上,推给予白:“这是……送给你的。”
糖包外面是一层油纸包,是零食最常见的包装,予白低头嗅了嗅,闻到了糖块的味道。
它没有立刻收下,望了望四周。
依旧没有蟒蛇的身影,予白的爪子轻轻碰了碰糖包:“谁送我的?”
“还能有谁,”蓝青蛙压低声音,“当然是我们首领。”
然而予白却没有蓝青蛙想象中的开心,又把糖包推了回来:“我不信。”
栎升为什么不自己来呢?糖包也许是蓝青蛙送的,却告诉它是栎升。
予白说什么也不要,蓝青蛙又开始掏出小毛巾擦脸:“你不收,我没法跟首领交代啊……”
邬元看了看地上的糖包,干脆扒拉到自己这边:“我收,我想吃。”
气氛一时僵住,过了半晌,予白问道:“你……你们首领,吃饭了吗?”
蓝青蛙摇头:“还没有。”
它在心里默默叹息,予白连零食都不收,这回它实在帮不了首领了。
下一刻,蓝青蛙却听予白说:“那我,我去看看他吧。”
说完予白又认真补充道:“因为不吃饭,会生病,首领不能生病。”
它没有别的想法,帮个忙而已。
蓝青蛙惊喜道:“真的?”
邬元这时候插话:“我陪小白一起去。”
第三部落不远,是距离第一部落最近的,就在幼兽园后方穿过一条河对面的树林中,面积不大。
蓝青蛙没有告诉两只幼崽栎升也来了,糖包予白没有收,它担心予白知道栎升不愿亲自来送零食,会因此对栎升的意见更大。
它和两只幼崽约好,下午放学后来接它们,晚饭它会在部落里安排好,不会让它们饿着。
不管成不成功,在睡觉之前蓝青蛙一定会把它们送回来。
但想带走幼兽园的两只幼崽,其中一个是第一部落首领的儿子,另一个是第二部落首领的干儿子,也是没那么简单的。
蓝青蛙先回了栎升那边,栎升问:“糖吃了吗?”
“吃了,”蓝青蛙心虚地应下,“予白很喜欢。”
栎升的眼尾弯了弯,心情似乎好了一点:“那就好。”
不多时,他便带着蓝青蛙回去了。
时间紧凑,蓝青蛙还没能歇一口气,又回了幼兽园。
它找到翁平,为两只幼崽请假,却支支吾吾说不出原因。
最后梨青过来,蓝青蛙才悄悄告诉她。
梨青转头通报了邬石,于是邬石也知道了栎升因为后悔几天没吃饭的事。
他没多做犹豫,吩咐梨青:“你跟着一起去,按时带邬元和予白回来。”
梨青应下,这才回到幼兽园,同意了蓝青蛙的请求。
为了自家首领能吃上一口饭,蓝青蛙简直操碎了心。
它拉着梨青的一截衣角:“那个,我们家首领爱面子……”
栎升要是知道蓝青蛙把他好几天没吃饭这事告诉了别的兽族,不得剥了它的皮……
梨青了然:“我知道,放心吧。”
放学后,梨青变为兽态,载着邬元和予白去第三部落。
蓝青蛙在面前领路,穿过河中央的小桥时,天色逐渐暗了下来。
予白抬头望着前方闪着光芒的树林,眼里露出好奇。
直到离得近了,予白才发现发光的是大大小小的灯,挂在沿途的树上。
树林里很安静,草丛里偶尔有几声响动,又很快消失。
梨青叮嘱过它们,第三部落里几乎都是带毒的兽族,路上绝对不可以乱碰。
予白规规矩矩地趴着,和身边的小黑豹挨在一起,睁大眼睛打量着四周。
往里走了一段路,蓝青蛙停了下来。
前面是一处十分宽阔的院子,院内有一间石块砌成的房屋,石头刷了各色的彩漆,看着很漂亮。
院子中央有一块很大的石头,金色的巨蟒正躺在上面。
巨蟒身边还有一个兽人,手里捧着一盒白色的蛋。
“首领,”兽人恭敬道,“这是下午才从外面送进来的,听说叫做松木蛋,味道鲜美独特,您……尝尝吧?”
巨蟒似乎没什么兴趣,懒懒道:“知道了,放下吧。”
周围都挂着灯,整个院子都笼罩在暖黄色的灯光下。
兽人离开后,院门突然从外面被推开,一只白团子跑了进来。
巨蟒立刻抬起头,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
它紧盯着越来越近的予白,半晌后才开口:“你怎么在这里。”
予白没有回答,它跳上石头,蹲在巨蟒面前。
石头上还摆着一盒生蛋,予白凑近闻了闻,看向巨蟒:“你不吃吗?”
巨蟒沉默片刻:“我还不饿。”
“可是蓝老师说,”予白身后的尾巴晃了晃,“你好几天没吃饭了。”
巨蟒:“……”
它就说这两天蓝青蛙怎么不在眼前晃了,原来是背着它找了予白。
空气一时凝滞,这场面莫名有些尴尬,巨蟒默不作声,不知道应该先说什么。
予白来这里,邬石知道吗?这个时间它应该在幼兽园吃晚饭才对。
或者要主动提那天的事?说自己不是故意的,心里实际并没有那么想。
予白见巨蟒没什么反应,用爪子将一颗蛋从盒子里扒拉出来。
白色的蛋“咕噜咕噜”滚到巨蟒身边停住,巨蟒垂下头看了一眼,没有别的动作。
“首领,不能不吃饭。”
予白说道,它趴了下来,下巴靠在爪子上,似乎要看着巨蟒把这颗蛋吃下去。
作者有话说:
还得是咱们小白心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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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来见栎升之前, 予白是做足了心理准备的。
要是栎升还想让自己哭,那就哭给他看吧。
反正梨青和邬元都在外面,自己不会有什么事, 顶多心里难受一阵子。
能帮助一位首领解决食欲不振的问题, 让他好好吃饭, 它可以牺牲一下。
只是面对巨蟒,予白依旧有些忐忑。
吓唬它说要把它吃掉, 这种它肯定不会害怕,哭不出来。
再像上次那样说它是不讨喜欢的幼崽,有过一次经验了, 它或许也不会哭。
栎升会不会用上什么别的手段,狠狠地欺负它。
予白尽量让自己放松下来, 一对毛茸茸的爪子整齐摆在脑袋下面,湛蓝的眼睛望着巨蟒。
巨蟒沉默了片刻, 身躯微动, 挨着鳞片的那枚蛋又滚到了它和予白中央。
院子外面,梨青仍处于兽态,趴在路边等待。
她身侧是邬元, 一旁还放着两个保温食盒, 是从幼兽园食堂带出来的。
蓝青蛙叫来一只小黑蛇,让部落里给两只幼崽再做点能吃的食物。
小黑蛇应下,游向草丛中, 蓝青蛙回到院边, 悄悄往里打量。
它比谁都紧张, 生怕把这事给搞砸了, 那它将会得罪两个部落的首领。
好在院子里的情况看起来暂时正常, 巨蟒正在和予白说话。
“为什么首领, 不能不吃饭?”巨蟒的尾部绕过来,将中间的蛋围住,“首领是最大的,想做什么都可以。”
予白不知道巨蟒想做什么,老老实实回答:“因为不吃饭,会生病。”
巨蟒眸光微动,额上的第三只眼睛睁开一半,似乎是怕吓到予白,又缓缓闭上了。
它将头颅放低,依旧与予白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轻声问:“你不想让我生病?”
巨蟒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但予白并没有捕捉到。
它犹豫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嗯。”
因为栎升是首领,首领需要管理一整个部落,生病了会乱套。
也……因为他给过自己兽牙,好歹是喊过几声父亲的。
巨蟒吐了吐信子:“好。”
它重新看向尾部圈住的那枚蛋,张口叼住。
下属送来的这盒蛋不知是哪一种鸟类的,个头并不大,只比予白的爪子大两圈,巨蟒能轻松吞下。
且这蛋对巨蟒来说,生吞才是最鲜美的,于是巨蟒没有变回兽人形态,就这么当着予白的面吃下去。
它原本还担心予白会不会害怕,蛇类的兽态没有用来咀嚼的牙齿,吃东西都是直接吞进肚子里,碰上体积稍大的,还得将嘴巴张大,看起来有些可怕。
咽下口中的松木蛋,巨蟒看向予白,却发现它不仅没有害怕,眼里还露出好奇之色。
予白第一次见到蛇类吃东西,它们竟然不需要将食物咬碎,就这么吞了,不会噎着吗?
它起身蹲在石头上,不断盯着巨蟒的嘴巴和喉咙看,忍不住往前挪了一点。
见予白主动靠近自己,巨蟒僵住不动,将呼吸都放轻了不少。
予白还在看它,目光落在金灿灿的鳞片上:“吃进去了吗?”
“嗯,”巨蟒答道,“吃进去了。”
它抬起尾巴,在身躯的某一处指了指:“在这里。”
予白顺着尾巴看过去,过了一会儿又抬起头。
是自己的错觉吗,巨蟒好像并不想欺负它。
不仅吃了蛋,还很温和地跟它说话,和那次的态度完全不一样。
已经朝一边倾斜的天平,又开始慢慢往回升。
其实……其实它也可以不在意栎升说的那些话了。
栎升是首领,在予白看来天生就与自己的身份不一样,所以它也没有想过要讨厌栎升或是怎么样,幼崽怎么能讨厌首领呢。
但在予白心里,每个兽族都有各自的位置,按照喜爱和想亲近的程度来排序,在那天从议事厅离开后,栎升已经掉在了最后。
而现在,予白可以勉强把他往前放一点点。
予白望着巨蟒,尾巴轻轻摇了摇:“我可以摸一下吗?”
巨蟒立即道:“当然可以。”
它抬起尾巴尖,予白慢慢靠过来,伸出爪子放在那处鳞片上。
可能因为蛋对巨蟒来说比较小,吞进肚子里后根本看不出来,予白还轻轻按了一下,也没有感觉到想象中圆滚滚的触感。
予白松开爪子,又跑去一旁摸了摸那盒生蛋。
它一边打量着巨蟒,呆呆的眼神似乎在问,这是硬的,就这么吃下去不会难受吗?
巨蟒吐着信子,出声道:“这是松木蛋,壳是硬的,我会吐出来。”
它头一回当老师,没想到是向一只幼崽解释自己怎么吃东西。
予白的眼神更亮了,尾巴摇了摇,明显是想看巨蟒怎么吐壳。
巨蟒略微犹豫,还是决定吐给它看。
予白的胆子一直都挺大的,连它生吞食物都不怕,吐个壳应当也不会被吓到。
巨蟒的身躯缓缓蠕动,没过多久便从口中吐出挤压成薄薄一层的蛋壳。
蛋壳掉在地上,予白第一时间跑到石头边探头看。
原本椭圆形的白蛋,外壳裂成了许多碎片,里面装的东西已经消失了。
予白这下明白了,所以巨蟒是先连着壳吃下去,再把壳单独吐出来。
可是这样不是更麻烦吗,为什么不先把壳去掉。
予白回到装蛋的盒子旁,再次扒拉出一枚蛋。
蛋像上一枚那样滚至巨蟒身侧,它这回没多做犹豫,张口吞了下去。
咽下第三枚,巨蟒连同之前的一起,吐出两片叠在一起的蛋壳。
予白实在太好奇,凑近一点问它:“为什么,要这样吃?”
难道巨蟒吃别的食物,也是这样吗?先整个吞下去,再把不能吃的部位吐出来。
它的肚子里,一定有什么奇怪的构造。
巨蟒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因为它是蛇?
它顿了顿,开口:“……这样味道更好。”
许多兽族不会吃生食,蛇类却不一样。
大概予白看过来的目光太过热切,巨蟒干脆问道:“想尝一尝吗?”
予白当真饿了,它一放学就被带到这里来,还没来得及吃上一口饭。
它既心动,又有些小心翼翼:“可以吗?”
进院子之前,予白也听到了送蛋过来的兽人说,这种蛋味道很好,而且是下午才专门为栎升送过来的,盒子里一共只有八个,应该是比较珍贵的食物。
而现在巨蟒愿意和它一起分享,是不是证明它不再讨厌自己了。
巨蟒叹息一般,垂下头颅用身躯将予白虚虚环在中央:“当然可以。”
它的尾巴尖蹭到予白身侧,像轻轻抚过它的软毛:“你喜欢的话,剩下的这些都给你。”
予白肉眼可见地开心起来,它身后的尾巴摇着,没忘了外面的邬元:“哥哥也没有吃饭。”
原来予白还没有吃饭,巨蟒对蓝青蛙感到不悦,抬起头颅看向院门口:“邬元也来了?”
它一眼看见院门外鬼鬼祟祟的蓝青蛙,冷哼一声:“蓝岐!”
蓝青蛙应声跳进来,殷切道:“首领,有什么吩咐?”
巨蟒扫它一眼,想责备它几句,还是忍住了。
蓝青蛙背着它把予白带过来,都没先让予白填填肚子,要不是他问了一句,予白岂不是要饿着肚子看他吃东西。
但它做的这事,又确实合自己的心意,他终于见到予白,还与它正常说上了话,虽然还没来得及说声抱歉,但心里压着的石头总算是落下了一大半。
“去给予白和邬元准备些食物,”巨蟒最终只道,“还有,把这些蛋送去煮了。”
予白还小,最好不要吃生食,这蛋煮熟味道应该也不错。
蓝青蛙连连应下,叫来一个兽人把剩下的蛋拿走,又按照巨蟒的意思把邬元带进院子里来。
梨青来之前已经吃过了晚饭,便依旧守在外面。
蓝青蛙还找来两个垫子,放在石头上面让予白和邬元坐。
第三部落没那么多规矩,栎升的院子里是没有凳子的,石头既可以当凳子又可以当桌子。
再见到巨蟒,邬元也有些忐忑,恭敬喊道:“栎首领。”
要不是它,予白现在或许还带着栎升的兽牙……
巨蟒并未多言,语气同样温和:“上来吧。”
小黑豹跳上石头,和予白一起并排着坐下。
说起来,邬元这也是头一回来第三部落。
以前总听说第三部落非常可怕,里面全是各种带毒的兽族,碰一下都会有生命危险。
这种话不止别的兽族说,栎升自己也说,邬元对此深信不疑。
今天它是为了陪予白,不然它实在不愿意进来。
但等真正来了,邬元发现这第三部落,并没有它想象中的那么可怕。
沿途它是有看到两三条蛇类或蜘蛛在草丛中,但它们都规规矩矩的,不会上前来打扰,甚至还会赶紧溜走。
首领居住的地方更是十分安静,除了必要的时候,根本不会过来。
邬元对自己当初的偏见很是懊恼,哪怕予白不适合住在这里,偶尔过来玩应当是没问题的。
还有栎升的态度,似乎也没有因为上次的事生气了。
没过多久,两只幼崽和巨蟒的食物分别被送了进来。
蓝青蛙早就安排好了,让厨房给予白和邬元做了点菜,它们带来的食盒也一并加在一起。
为了不让两只幼崽闻见血腥味,巨蟒的晚饭也是熟食,是一些煮过的肉块和烤鸡。
煮熟的松木蛋也送了过来,摆在予白前面。
巨蟒把自己的食物也推到中央:“想吃什么就吃。”
炖肉块和烤鸡,也是幼崽能吃的食物。
予白没有动,摇着尾巴看它:“你吃。”
它不动,邬元也不动,两只幼崽一起望着巨蟒。
蓝青蛙早已退到了院外,等巨蟒有别的吩咐时再进去。
巨蟒被两道视线盯着瞧,无奈之下只好先吃了一点。
见它咽下食物,予白才把头埋进自己的食碗里。
它吃了几口,看向桌子上别的菜。
另外几道菜都是专门为两只幼崽做的,栎升不吃,予白便直接换了个位置。
它闻了闻眼前的炒笋条,叼起一块吃掉。
剩下的予白也都吃了一点,巨蟒悄悄打量着它,好像没见到它有特别喜欢的。
最后予白来到那盒蛋面前,用爪子碰了碰,蠢蠢欲动。
邬元一早就饿了,正闷头吃自己的饭,没有注意到予白。
予白悄悄环顾四周,巨蟒似乎也在吃自己的。
它慢慢张大嘴巴,咬住一颗蛋。
蛋煮熟后,厨房贴心地剥去了蛋壳,碰上去是有点软的。
予白刻意小心收着牙齿,不想把蛋咬破。
它先前见了巨蟒吞蛋的模样,觉得既好玩又有趣,而且巨蟒还说,这样更好吃。
于是它也想试一试,蛋已经去了壳,它只需要直接吃就好。
这蛋不算大,予白感觉自己应该能直接咽下去。
它动作缓慢,将一整颗蛋包进嘴里,仰着头努力往下咽。
结果吞到一半,噎住了。
栎升一直在暗中观察予白,看见它吃蛋的模样,就觉得有些怪异。
这动作,怎么跟他刚才有那么一点像……
直到予白卡住了喉咙,栎升第一时间发现了不对劲。
他愣了半秒,立刻变回兽人形态,将桌上的予白抱起来,脑袋朝下拍了拍它的背。
好在蛋只卡在喉咙前面,没拍几下予白就吐了出来:“咳咳……”
邬元赶紧凑上前来:“怎么了?小白怎么了?”
予白咳了几声,眼里逼出了一点泪光,不好意思地缩起爪子:“我、我……”
吐出来的蛋掉在地上,摔成了两半,露出中间的蛋黄。
栎升将它抱好,用袖口给它擦了擦嘴边,既无奈又忍不住想笑。
他轻轻捏了捏予白的耳尖:“学我?”
予白舔舔唇,嘴里还残留着一点蛋的香气,它隐隐委屈:“我吞不下去。”
邬元看了看地上的蛋,再回想予白刚才的反应,大概猜到予白干了什么。
小黑豹严肃道:“只有蛇族才可以直接吞下食物,我们不可以学的。”
予白缩了缩脖子,茫然道:“原来我不可以吞?”
蓝青蛙瞥见院里的状况,让一个兽人搬来一个石墩,当作凳子。
栎升坐下,叹息道:“是我的错。”
他应该跟予白再说得清楚一点,予白年纪还小,会模仿行为是很正常的事情。
蓝青蛙端来一杯水,栎升接过来亲自喂给予白。
等予白喝完,他问道:“好些了吗?”
予白的喉咙已经不难受了,点点头。
栎升将它重新放在石桌上,拿起一枚蛋,一边解释:“蛇的牙齿与喉咙,跟别的兽族不一样,所以我不会被噎着。”
他把蛋掰碎了,一点一点喂给予白:“像你这样的幼兽,就得乖乖咬着吃。”
予白第一次吃这样的水煮蛋,闻着有一股浓浓的香气,里面还有两种颜色和不同的口感,它就着栎升的手吃下,再次点头:“嗯。”
吃完一整颗,栎升又拿了一颗:“还想吃吗?”
予白蹲在他手边,答道:“想。”
它说完不忘扭头:“哥哥也吃。”
邬元回到了自己碗边,闻言十分干脆得叼走了一颗,自己啃着吃。
栎升继续喂予白,一连给它吃了三颗。
予白咽下最后一点蛋黄,摇着头:“吃不下了。”
它刚才还吃过别的食物,再吃下三颗蛋,食量已经到达了极限。
蓝青蛙及时送上湿毛巾,栎升擦完手,摸了一下予白的头顶:“好吃吗?”
“好吃,”予白摇着尾巴,在他的手心轻轻蹭了蹭,“谢谢。”
栎升笑了笑,又把予白抱了起来,像只小猫一样托在怀里:“不生我气了?”
邬元吃饭的动作一顿,和退到不远处的蓝青蛙一起悄悄打量着栎升和予白。
予白措不及防,完全没想到栎升会问它这个问题,一时沉默下来。
它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生气对予白而言依旧是不可以对首领有的情绪,如果栎升问的是以后还愿不愿意亲近自己了,它就能找到答案。
予白纠结了片刻,回到来时最初的目的:“你还没有吃完饭。”
栎升好几天没动过任何食物,厨房今晚一次性送来的有点多,炖肉和烤鸡还剩下不少。
他捏了捏予白的爪子,将它放下:“好。”
于是予白就这么蹲在一旁,看着栎升吃东西。
蓝青蛙简直感动得快哭了,它什么时候见过自家首领吃饭这么利索。
平日里,厨房每天的难题就是如何让栎升多吃一点,不断变着花样做饭,为栎升寻来各地的美食,最后还少不得几句劝,栎升才肯赏脸。
现在就让予白往栎升边上一站,比什么都管用。
蓝青蛙甚至有把予白拐到第三部落的冲突,但它也只是在心里想想而已,连说出来都不敢。
最后桌子上的炖肉和一整只鸡,都被栎升吃光了。
这么长时间以来,他还是头一回吃这么多,几乎有些不适应。
再看予白开心的神色,栎升又觉得多吃点没什么,今晚他胃口的确不错。
予白围着栎升吃剩的空碗转了一圈,十分满意。
它蹲在石桌上:“首领,就是要好好吃饭。”
不好好吃饭,怎么能完成其他更重要的事情。
栎升不再反驳:“嗯,对。”
邬元也吃饱了,自己去找蓝青蛙打了点水喝。
天色已晚,它们该回去了。
栎升微微抬头看了眼漆黑的夜幕,忽然很舍不得。
他说过两次要带予白来第三部落玩,却都食言了,最后还是予白为了让他吃饭,主动来到这里。
栎升摸了摸予白毛绒绒的爪子:“过来再让我抱抱。”
要是没那天发生的事情,予白现在还是他的儿子,叫他一声父亲,可是现在……
予白迟疑了一下,还是靠过来,跳进栎升的怀里。
栎升摸着它头顶和脊背的软毛,憋了好几天的话终于说了出来:“对不起。”
予白仰着头:“呜?”
它隐约知道栎升为什么道歉,但又有一点不确定和不解。
所以,栎升并不讨厌它了对吧?
“那天我不该那么说话,”栎升低声道,漆黑的眼中倒映着予白的身影,“我那时口不择言……”
栎升怀里的白团子尾巴晃了一下。
“你……你说,”予白望着栎升,“我不是这里的兽。”
“怎么会,”栎升柔声道,“我给了你兽牙,便不会在意这个。”
予白“唔”一声:“还有,我没有哥哥。”
不等栎升反应,予白继续道:“你还说,讨厌我。”
说过的话全都回到了他这里,栎升心里仿佛被谁揍了一下,喉间干涩。
片刻后他叹息一声:“我没有那个意思,我怎么会讨厌小白。”
“我的错,我简直是个混蛋,”栎升再次道歉,“对不起。”
予白终于确定了,栎升不讨厌它,他是因为自己归还了兽牙所以很生气。
而现在,他的气消了。
经过一晚上的相处,再加上栎升说的这些,他在予白心里的位置又往前了一点。
邬元这时走了过来,跳上石桌,垂着头:“栎叔叔……我也有错。”
这件事说到底,还是它搞出来。
栎升抬手摸了摸小黑豹:“不怪你。”
予白看着他俩:“我……我也有……”
栎升失笑,问它:“你有什么错?”
予白的眼神却很认真,它抱住栎升的手腕,再次确认:“你不生气了吗?”
栎升一愣:“我生什么气?”
予白回答道:“我把兽牙还给你了。”
因为这个,栎升才会生气。
栎升沉默片刻,摸着予白的头顶:“我不生气了……本来也不该生气。”
真要说起来,其实他是有点伤心和挫败的,第一次看中的幼崽,虽然不是同族,身为首领,送出去的兽牙还被退了回来。
“嗯,”予白点头,犹豫着说:“那我……”
栎升呼吸一凝,耐心等待予白的后半句话。
若是予白还愿意的话……他的兽牙依旧可以送给它,至于那只秃毛鸟的,先收着就是了。
然而予白说的却是:“那我……以后能来这里玩吗?”
第三部落离第一部落这么近,栎升同意的话,它可以和邬元一起过来找他和蓝青蛙玩。
栎升眼眸微垂,顿了顿:“好。”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啊来晚了,这章随机抽50个小红包,么么么么
第27章
栎升答应下来, 予白明显很开心。
白团子倒在他怀里翻身躺下,打了个饱嗝。
从这时候起,栎升在予白心里的位置, 又往前了一点。
虽然兽牙已经还给栎升, 它也不再喊栎升父亲, 但他们的关系似乎比这还要亲近了一些。
先前那点不愉快的事,予白也彻底不在意了, 按照栎升的说法,它不生气了。
栎升也不再生气,并且好好吃完了晚饭, 这个结果让予白觉得自己没有白来。
栎升给予白揉了揉肚子:“再喝点水?”
予白摇头:“喝不下了。”
“小白今天吃了好多了,”邬元蹲在石桌边, “比平时晚上吃的都多。”
食盒里只剩下几口,吃了一些别的菜, 还有三颗蛋。
对它这么大的一只幼崽来说, 已经十分难得了。
小黑豹神色微微紧张,担心予白又像上回那样吃多了一直打嗝。
好在予白并没有别的异样,只是吃得有点饱, 好好地躺在栎升怀里。
栎升还是让蓝青蛙再端来一杯水, 喂予白喝了一小口。
予白第一次来第三部落,愿意多吃一点,他自然开心。
他又想起白天送过去的糖包, 问道:“白天的糖吃完了吗?”
幼崽喜欢的东西他不太清楚, 像零食玩具什么的他也没有接触过, 不过只要予白提出来, 他都可以尽量满足, 不比那只秃毛鸟差。
予白睁着湛蓝的双眼:“糖?”
它茫然了一瞬, 才想起下午蓝青蛙送过来的糖包。
那袋糖……予白当时以为栎升不会给自己送东西,所以没有要,也没有吃过,最后是邬元收下了,分给了院子里别的幼崽。
此时栎升问起,予白才明白的确是他送的。
它支支吾吾:“糖……”
栎升却以为是予白不喜欢吃,神色如常:“味道不好?下次再给你买别的,喜欢哪一种?”
他没有追问,予白放松下来,微钝的爪子刨了刨眼前的衣服布料:“我都喜欢……可是翁老师说,幼崽不可以吃……太多糖。”
甜的零食也是,老师说吃多了牙齿会坏掉,所以每次垣奇给它带那么多过来,它都只吃一点点。
栎升以前从不关注这些,倒是第一次知道,他皱起眉:“那垣奇怎么每次给你买那么多零食?”
他一说出口,才发觉不太对劲。
予白也愣住了,栎升怎么知道这件事。
面对予白疑惑和茫然的目光,栎升看向蓝青蛙:“蓝岐告诉我的。”
被点到名的蓝青蛙跳过来:“啊……是的,我听幼兽园的兽族说的……”
它在心里默默吐槽,它会告诉栎升,还不是因为他想知道。
予白却想起了那天去食堂,它经过走廊,瞥见院墙边有一抹金色的鳞片。
当时它觉得是自己看错了,现在仔细想想,栎升会不会真的去了。
予白生性单纯,许多事情不会深究,但也并不是完全不思考。
栎升托蓝青蛙给它送糖包,知道垣奇总是带零食过来看它,还有蓝青蛙说他几天都不吃饭。
蓝青蛙想带它来见栎升之前,予白是当真认为栎升还想欺负它,看它哭出来才会心情好一点,因为他曾这么做过,以前还吓哭过邬元。
但饭都吃完了,栎升也没欺负它,还对它很好。
所以也许,让栎升胃口好起来的原因,仅仅是它来了这里?
见栎升似乎没有主动说起的意思,予白翻身爬起来,蹲在他的臂弯里,仰着头问:“你是不是来看过我?”
栎升立刻看向蓝青蛙,后者连连摇头,表示自己什么也没说过。
已经向予白道了歉,亲口认下自己的错误,再让栎升承认自己前几天偷偷去过幼兽园,他怎么也开不了口。
他好歹是一大部落的首领,怎么感觉总做些不太好的事。
予白见栎升不答,摇着尾巴追问:“是不是?”
栎升只好道:“是,那天垣奇和他部落里的另一只鸟族也在……”
他说的是黑喜鹊来的那天,予白从宿舍里跑出来,才到院子中央,他就转身走了。
予白摇头:“还有一次,我……我好像看见你了。”
它眼神又变得有些委屈,也许因为栎升不肯承认,或是不相信自己看错了。
栎升现在见不得予白委屈,总觉得很有负罪感,叹息道:“好吧,我的确去过,看你在上课,就没有打扰。”
予白却并不关心他为什么去了幼兽园不来找自己,仿佛只想确认他是不是来过。
白团子重新躺下,两只前爪抱住栎升的手蹭了蹭:“我知道了。”
时间越来越晚,早已到了予白和邬元该睡觉的时间,还不见蓝青蛙送它们出来,梨青在外面等得十分焦急。
裂齿豹的身影出现在院边,蓝青蛙赶紧过去,栎升道:“让她进来吧。”
梨青变回了兽人形态,进了院子向栎升低头行礼:“栎首领,我是奉邬首领的命令,送邬元和予白过来的。”
栎升早知道梨青在外面,对此既不意外,同时又有些不悦。
邬元也跟了过来,幼兽园肯定会禀报邬石,派个下属跟着送一送很正常,但一步不离地守在院子外面,是不是太夸张了点,像是怕他对两只幼崽做什么似的……
不过邬元和予白第一次来这里,已经这么晚了,反正它们回幼兽园也是睡觉,他这里有屋子有床,也能睡。
这个念头一出,栎升更不想把怀里的白团子送出去。
他捏着予白的小爪子:“不如就让它们在这里留一晚,明早我亲自送它们回去。”
梨青面露难色:“这……”
栎升低头问予白:“想留下来吗?可以在石头房子里睡觉。”
他身后正是首领居住的地方,房屋用不同大小的石块堆砌而成,缝隙填了泥沙,面上随意刷了各色的彩漆,看着既简陋又有一种十分奇异的观赏感。
予白双眼发亮,扭头看了看梨青:“可以留下来吗?”
邬元也早就对后面的房子很感兴趣,蹲在石桌边张望。
梨青看到两只幼崽的反应,就知道它们想留下来。
她一贯不忍心让幼崽们失望,这一晚上栎升与两只幼崽似乎相处的也不错……
梨青犹豫片刻,说道:“我得去向邬首领通报一声。”
栎升应下,抬了抬下巴:“蓝岐也一起去。”
蓝青蛙忙活了一天,还得再去一趟第一部落,它有苦难言:“好的,首领。”
谁让这是自家首领,希望这次予白来过一趟,接下来的几天栎升都能好好吃饭,别再让自己和部落里的兽族操心了……
梨青和蓝青蛙离开后,几个兽人过来收走餐具,院子里的灯暗了下来。
栎升抱起一黑一白两只幼崽,起身进了石屋。
屋子里面也很简陋,甚至只有极为宽敞的一个房间,角落一张石床和两个简单的木柜,再没有别的家具。
两只幼崽看见空荡荡的屋内,一齐沉默了。
身为首领,住的地方比幼兽园的宿舍还要简陋,垣奇那里至少还有两个房间。
栎升平日里使用兽态最多,根本不需要添置桌椅等物,干脆就没有让手下兽族做多余的布置。
现在要让两只幼崽睡在这里,现在这模样肯定是不行的。
他叫来几个下属,让他们去找些软垫和干草过来,把整间屋子都铺上一遍。
予白和邬元被放下,暂时让它们自己在屋里玩一会儿。
小黑豹跑到了墙边,屋子里面也刷着彩漆,不过是比较柔和的暖棕色。
它用爪子按了按,和凑过来的予白小声说:“我以前也做过石头房子,就是没这么大……”
只能容纳它一只幼崽进去的那种,摆在院子里过了一晚上还塌掉了。
予白没玩过堆房子,不懂邬元的惋惜,它只觉得这里还挺好看的。
但周围都是冰冷的石头,温度便有些低,予白在屋子里跑了一圈,回到石床边,跳上栎升的膝头。
栎升摸着它凉凉的爪子:“一会儿送垫子和干草过来铺在地上,就不会冷了。”
过了一会儿,邬元也跑过来。
它还没和栎升这么亲近过,以往看见他要么偷偷绕道走,要么规规矩矩的喊首领。
小黑豹迟疑地站在栎升身边,试探地抬起前爪,又放了下去。
这点小动作没能瞒过栎升的眼睛,他伸手一并将小黑豹也抱了过来,温热的掌心碰到它的爪子。
栎升轻轻皱眉,第三部落确实又冷又潮湿,环境比垣奇的第二部落还要稍差一点。
他以前也没有想过带别族的幼崽进来,以后还想让予白和邬元过来玩,就得将部落里布置一下。
没过多久,几个兽族拉着整整三车软垫和干草,把整个屋子的地面和石床都铺了厚厚的两层。
这下不止石床,连地上都可以直接睡觉了。
予白踩在软和的垫子上,用爪子刨了刨。
邬元则用几根干草绑在一起,自己做了一个草球,可以和棉布玩偶一样扔着玩。
两只幼崽还不困,叼着草球在屋子里跑来跑去。
栎升以前最喜欢清净,屋里从来没有第二个兽族敢进来打扰,现在听着耳边不断传来的动静,竟也不觉得吵闹。
他变回了兽态,巨蟒闭着眼,盘绕着身躯躺在石床上。
两只幼崽玩了一会儿,歇下来的时候困意也立刻涌上来。
邬元抬头见巨蟒似乎已经睡着了,悄无声息地主动熄了灯,在黑暗中带着予白随意找了个地方躺下。
两只幼崽紧挨在一起,安静地陷入熟睡。
—
第二天,蓝青蛙掐着时间过来,叫栎升和两只幼崽起床。
它昨天和梨青一起去了第一部落找到邬石,说邬元和予白晚上都想留在第三部落。
邬元也想留下来,邬石便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并未多问,直接同意下来,但要蓝青蛙保证邬元和予白回来时不能迟到。
蓝青蛙一早就起来了,先吩咐厨房做三份早饭,又去准备洗漱的工具。
解决完早饭,蓝青蛙又跟在巨蟒身后,送两只幼崽回去。
回去的路途依旧是来的那一条,白天路边挂的灯具也是亮的,予白一边走一边仰头看,差点撞到前面的邬元。
草丛里偶尔有一些窸窸窣窣的响动,等予白扭头看过去时又会消失,不止是不是有其他体型小的兽族躲在里面。
过了桥,巨蟒一路把它们送进了幼兽园的院子,正好赶上集合的时间。
一群幼崽睁着惺忪的睡眼跑出来排队,看见金色的巨蟒缓缓靠近,吓得瞌睡都没了。
翁平上前迎接:“栎首领。”
巨蟒微微偏头,对身侧的两只幼崽说:“去吧。”
这时小鳄鱼打着哈欠出来,眼睛余光看见了朝思暮想的身影。
它差点以为自己在做梦,或是认错了,但在穹擎岗中,谁还会有这一身明亮闪耀的鳞片。
小鳄鱼呆呆道:“栎、栎首领?”
它往前走了几步,使劲眨了一下眼睛,随后快步奔过去。
一只青色小鳄鱼突然跑过来,巨蟒多看了一眼。
它认得这是尖尾鳄的幼崽,就是那个想要加入第三部落,却被自己拒绝了两次的兽族。
但巨蟒也只是看了一眼而已,收回视线正准备转身离开。
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喊道:“是、是栎首领吗?”
小鳄鱼迈着步子挪到巨蟒面前,既紧张又激动万分:“栎首领,我终于见到您了……”
巨蟒打量着它:“找我有事?”
“没、没……”小鳄鱼摇着头,又拼命点头,“我……我叫尾离,来自尖尾鳄一族,再过段时间就满一个月了,刚进幼兽园不久……”
巨蟒吐了吐信子:“嗯,你好。”
小鳄鱼更加激动,栎首领对它说了你好!这证明栎首领对自己的印象不错!
再多与栎首领交流几次,它是不是就有机会加入第三部落了。
等小鳄鱼回过神,巨蟒已经和蓝青蛙一起走了。
它墨绿色的眼里露出失落之色,它还想和栎首领多说几句话的。
集合的时间到了,小鳄鱼一步一回头,依依不舍地回到院子里。
去教室上课的时候,小鳄鱼才想起来,巨蟒那时过来,身边除了翁平,好像还有予白和邬元。
予白就在一旁认真听着课,小鳄鱼打量了它几眼,忍不住小声喊道:“喂!”
它也记得昨晚予白和邬元都没有回来睡觉,翁平没说什么,证明它们是提前请过假的。
想到它们两个也许与栎首领一起进来,小鳄鱼心中微微泛酸。
予白扭过头,茫然道:“呜?”
小鳄鱼凑近一点,压低声音:“你和你哥哥,昨天晚上去哪里了?”
一旁的小狼崽也竖起耳朵,它也想问,但还没来得及找到机会。
予白悄悄看了一眼前面的兽人老师,低下头,实话实话:“去了,第三部落。”
小鳄鱼:“!!!”
所以它们不只是和栎首领一起进来,而是昨晚就睡在第三部落。
它们为什么能去?还能留宿,和栎首领的关系一定很好……
小鳄鱼的眼神无比羡慕,竟一时不知道先问哪一个问题。
小狼崽了然,现在予白和哪个首领关系好,它都不会感到意外和惊讶了。
课间休息,小鳄鱼凑到予白身边:“那个……第三部落好玩吗?”
予白想起昨晚和邬元一起玩草球,点头:“好玩!”
小鳄鱼几乎要把羡慕两个字写在脸上,吸了吸鼻子:“我……我也想去。”
予白这才记起来,小鳄鱼刚来幼兽园的那几天,十分向往第三部落,还总想见栎升一面。
它趴在软垫上想了想,扭头:“下次我和哥哥,带你一起去。”
小鳄鱼眼中骤亮,也不管什么矜持和礼数了,急切道:“真的?”
“但是……”予白不敢完全保证,“要先问栎首领。”
栎升不是垣奇,要带别的幼崽去第三部落,还得让栎升先同意了才行。
小鳄鱼拼命点头:“我知道我知道,肯定要问过栎首领才行的,栎首领应该会同意吧……我早上见到他过来了,他还跟我说了你好……”
它虽没去过第三部落,一提起来却说个不停,予白根本插不上话,点着头应和。
不过这么想去第三部落的,除了小鳄鱼,整个幼兽园找不出第二只幼崽来,连小狼崽都不愿意去。
予白在这边答应了帮小鳄鱼问问,下次能不能带它一起去第三部落,另一边,邬元答应了格因后面几天的切磋让它赢一次。
其实不答应,格因多半也会赢,只是它们很久没打过架了,格因总觉得应该先和邬元说一声才行。
“我父母不太同意我去那么远的地方玩,”格因的表情微微别扭,“让我这周必须拿到表现第一名才行。”
上回它偷偷跟着邬元逃课,父母就很生气,结果这一次又要跑去第二部落。
虽说不是逃课,也有别的幼崽一起,垣首领还负责接送,格因的父母还是有条件。
不主动找别的幼崽打架切磋,是没有额外积分的,格因想在周评定里拿第一,除了完成所有的训练和课程,还得多找邬元打几架。
邬元表示理解:“行,反正我也打不过你。”
一旁的小黑豹沉默,对它的坦然竟有些不适应。
—
好不容易盼来放假,又到了幼崽们回家的时间。
予白早早地和小黑豹一起来到门口,这一次身边还有一只小狼崽。
邬元早已拜托梨青帮它们问过了,邬石同意它们去第二部落,而予白又想着干脆把小狼崽一起带回家,到时候一起走,不必再来幼兽园多跑一趟。
这个要求,邬石也同意了。
于是这一次放假,梨青要负责把三只幼崽都送回去。
小狼崽无比紧张,比明天要去第二部落还紧张,短短的尾巴垂下来。
“邬首领真的答应了吗?”它还有些不敢置信,“我能跟你们一起回去?”
“父亲答应了,”邬元知道小狼崽在紧张什么,安抚它,“别担心,父亲今晚有点忙,不回来吃饭。”
也就是说去了之后见不到邬石,明天一早又会离开去第二部落。
小狼崽松了口气,它最不擅长的就是和长辈相处,上次的垣奇是很温和,可邬首领的严格和冷酷的性子它是听说过的,一想到要面对这么一只成年兽族,它就忍不住想退缩。
不过时,梨青来到门口,她依旧变为兽态,让三只幼崽坐到背上来。
多了一只幼崽,她将速度刻意放慢,往首领的住所方向去。
梨青来的比较早,这个时间幼兽园附近没有更多的兽族,基本都在家吃饭。
路过一小片树林,一根细细的银针突然飞了出来,准确刺入梨青的脖颈。
银针飞来时,梨青听见了细微的风声,然而她背上还有三只幼崽,根本无法躲避。
脖子上的刺痛伴随着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来,梨青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被迷晕了过去。
成年裂齿豹倒下,背上的三只幼崽跌落在地,都有些懵。
邬元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爬起来警惕地环顾四周,正想让予白和小狼崽和自己一起先离开这里。
就在此时,不远处的林中出现一个陌生兽人。
他迅速靠近,打开手里的麻袋,将地上的三只幼崽套了进去。
麻袋里似乎也放了迷晕的药物,予白惊慌地想喊出声,一张口就晕了过去。
等到意识逐渐恢复,予白眼前漆黑一片。
它很害怕,小声喊道:“哥哥?”
邬元的声音就在它身侧出现:“我在。”
小狼崽也醒了:“我也在。”
三只幼崽挤成一团,它们好像被谁撞进了一个空间狭小的袋子里。
外面另一个声音响起:“醒了?”
有脚步声靠近,一双手将袋子解开。
三只幼崽终于见到光亮,它们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刚才打开袋子的正是昏迷之前见过的那个兽人。
邬元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将予白和小狼崽护住:“你是谁?”
一只体型巨大的黑脊狗从不远处走过来:“怎么绑了三个?”
兽人收起麻袋,恭敬道:“这三只幼崽被邬石的手下一起带着,所以……”
“多此一举,”黑脊狗的语气不太好,目光落在邬元身上,“这只才是邬石的儿子,其他的……丢出去。”
作者有话说:
黑脊狗在第一章 出现过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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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予白和小狼崽都不是裂齿豹, 一只尾巴断了一截,另一只浑身白毛看不出来是什么兽族,都长得瘦小羸弱, 甚至不像是穹擎岗的兽。
黑脊狗的目标只在邬石的儿子, 别的都不在乎, 这么多幼崽放在屋里实在多余。
予白和小狼崽缩成一团,眼神惊慌失措。
邬元一咬牙, 挡在它们面前,一爪子挥开兽人伸过来的手:“它们两个要有什么闪失,父亲绝不会放过你。”
黑脊狗一看就是冲着它来的, 应该有所图谋,一并绑了予白和小狼崽是意外, 而它们现在一定已经不在穹擎岗了,外面多半是荒郊野外。
眼下的情况, 予白和小狼崽留下来才是最安全的, 现在天也黑了,外面那么冷,被丢出去更加危险。
兽人的手被挠出三道血痕, 他“嘶”一声, 一巴掌扇开邬元。
小黑豹狼狈地跌倒在一旁,予白心里焦急,想过去把它扶起来:“哥唔……”
小狼崽一把按住它, 并阻止了予白即将喊出来的“哥哥”。
黑脊狗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咧了咧嘴角, 露出半截断裂的尖牙:“不会放过我?会杀了我吗?我好害怕。”
它的语气冷漠平静, 与说出来的话毫不相符, 走近打量着邬元:“我连邬石的亲儿子都敢掳走, 再死一两个他部落里的兽族,又能怎么样?”
后果要么它成功逃走,要么死在邬石手下,不会再有第三个选择。
而邬石亲自统领的部落,混进了别的兽族,还绑走了几只幼兽,出的事故一切都会怪在邬石身上,是他管理不当。
黑脊狗原本觉得下属多此一举,把邬元带出来就够了,现在这么一想,觉得也不错。
要不是因为留着邬元还有用处,它也同样不会放过这只尚在幼年期的裂齿豹。
黑脊狗重新看向一白一棕两只幼崽,投来的目光不怀好意:“这鬼地方连只老鼠都找不到,不如把这两只弄死煲个汤,肉是没多少,勉强能暖暖肚子。”
一旁的兽人皱着眉沉默了,他竟分不清黑脊狗是不是在开玩笑。
有兽人血脉的兽族不是普通动物,普通的动物不管什么种类,想吃哪只吃多少都没谁管,但吃带有兽人血脉的兽族,会不会太……
他们是干了绑架幼崽的事没错,可食用同类,他干不出来,也无法替黑脊狗下手。
黑脊狗见兽人默不作声,嗤笑:“这就不敢了?”
兽人大大方方承认:“我胆子小,见不得这种场面,您要是真想煲汤,我现在就出去。”
他似乎并不是黑脊狗的同族,或许只是暂时的合作关系。
整间屋子里就只有黑脊狗和兽人,四周脏乱不堪,看不出原貌的杂物堆积在角落,暖黄的灯光忽明忽暗。
黑脊狗实际也只是随口一说而已,这时候更没了兴致。
小狼崽及时开口,颤着声:“我、我们自己出去就是了。”
它抱住予白,一只前爪放在予白脖颈处的位置,轻轻拍了拍。
刚才兽人的力道不算大,邬元很快爬了起来,注意到小狼崽的动作。
它顿时想道,予白脖子上还戴着垣奇给的骨哨。
予白对垣奇给的兽牙和骨哨宝贝得很,谁都不肯给看一眼,除了邬元和小狼崽。
所以小狼崽也知道骨哨的作用,上回垣奇过来,予白还在小狼崽面前演示过一次。
它们不知身处何处,若离得太远,更不知骨哨能不能起作用,但总得试一试。
为了不让黑脊狗起疑心,最好悄悄地吹响,予白只能和小狼崽一起去外面。
邬元与小狼崽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在黑脊狗看过来之前及时低头。
兽人见黑脊狗不再提什么煲汤,起身去开了门。
寒风一下子吹进来,外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趁黑脊狗改变主意之前,小狼崽带着予白跑了出去。
邬元眼露担忧,看着它们消失在夜色中,随后房门重新关上。
兽人走过来,抓住小黑豹,用系麻袋的绳子将它绑在一个废弃货架的边缘,防止它乱跑。
他一边动作,一边道:“你很在意它们?”
邬元的反应逃不过他的眼睛,这三只幼崽放学一起被接走,想来关系不寻常,要不是黑脊狗,兽人是不愿意把那两只幼崽丢出去的。
多一只,就多一份筹码,说不定能换取更多的赎金。
然而黑脊狗眼里只有邬石的儿子,这次绑架也带上了私人仇怨,兽人便懒得说什么。
邬元狠狠瞪了他一眼,扭过头不想说话。
它祈祷着外面的予白和小狼崽不要有事,撑到垣奇或者父亲找过来。
绑好邬元,兽人去角落翻找出一些早已冷掉的食物,味道虽不怎么好,但好歹没有坏掉,勉强能吃。
他们身上没带什么的工具,几乎都是空手过来的,这里虽偏僻,但大晚上的最好不要生火,免得火光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兽人递给黑脊狗一份,也留了一些放在邬元的身边,它一低头就能够得到。
黑脊狗咬了一口硬邦邦的食物,差点吐出来:“这什么鬼东西?”
兽人倒是一点不嫌弃:“将就一下吧,今时不同往日了,黑首领。”
被绑住的邬元埋着头,默默听着他们的对话。
从一开始,它就觉得黑脊狗的模样很眼熟,此刻听见兽人喊它黑首领,脑海中大概有了一点印象。
以前有一次狮王来到家里,邬元跑到前厅那边玩,正好听见邬石和狮王提起一个兽族。
那个兽族的族类为黑脊狗,名字叫黑邢,也是一方首领,因为中途发生了一些事情,族中搞得四分五裂,首领想带着仅剩的族人加入穹擎岗。
邬元记得清清楚楚,邬石不同意这事,穹擎岗里虽是凶兽的聚集地,但凶兽多为外表与战斗力的代名词,而黑脊狗的首领品行不佳,邬石瞧不上。
以前也总有一些兽想进穹擎岗,不管是一整个种族,还是落单的兽族,狮王和其他首领都会商议后再做决定,各方面都符合才允许进岗。
邬石在此事上其实并不是太严格,当初栎升不收尖尾鳄,其他部落也不适合尖尾鳄居住,邬石还是收下了。
他那么坚决地拒绝黑脊狗,证明对方已经触犯到了底线。
在此之前,邬元没见过黑脊狗,但它在幼兽园教的画册上见过大部分狗族的长相和特征,再结合兽人的称呼,大致没猜错。
邬元不知道黑脊狗曾经做过什么,但就凭它敢将自己绑来,还有刚才说过的那些话,这一定是个极为危险的兽族,穷凶极恶且胆大包天。
它已经从最开始的慌乱无措中缓过神,予白和小狼崽去了外面,现在担心它们的安危已是多余,它得先稳住黑脊狗,不能乱来。
黑脊狗不耐烦地推着脚下的食物,可惜这附近根本找不到其他能吃的东西,它低头重新咬了一口,看见被绑住的邬元也没有动面前的食物。
它的尖牙若隐若现,看起来十分狰狞:“你这个被宠大的小少爷,也吃不下去吧?”
邬元闻言头也不抬,伸长脖子啃着兽人给的食物。
它晚上在幼兽园吃了晚饭,其实并不饿,但为了不和黑脊狗作对,还是勉强吃两口。
果然黑脊狗见它乖乖吃了,冷哼一声不再看它。
解决了晚饭,兽人用一把生锈的大锁锁住房门,这间屋子里没有窗户,邬元就算挣脱了束缚也跑不出去。
随后他熄灭了头顶那盏亮光微弱的灯,化为兽态和黑脊狗在另一侧一起休息。
邬元在黑暗中听到一点翅膀扇动的声响,猜测兽人应该是鸟族。
屋里安静了一会儿,又响起互相交谈的声音,时大时小,并不忌讳邬元还在。
邬元仔细听了一阵,大概知道了他们将自己绑来的目的。
黑脊狗的部落已经彻底不在了,族人全跟着另一只黑脊狗去了别处,而它在附近名声狼藉,各个部落都没有想接纳它的。
它只能去更远一些的地方,找个没谁认识自己的部落,也许还能重新来过。
但离开了同族,落单的兽想加入别的部落本就很困难,不能确定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合适的安身之处。
更别提这一路的吃住要如何解决,兽人多的地方寻常动物就少,找不到足够的食物只能花钱买。
黑脊狗哪里有钱,于是便找来与它有相同目的的兽人,打算干一票绑架勒索的勾当,攒足了路费就逃跑。
至于为什么选邬元,一是因为它曾想加入穹擎岗,观察过穹擎岗的地形,知道从哪里容易混进去,二是和邬石有私人恩怨。
绑走三只幼崽后,兽人在第一部落留下了字条索要赎金,这时候穹擎岗一定已经知道了它们是被谁带走的。
而等到明天中午,邬石要将赎金放在指定的位置,黑脊狗确认无误才会通知兽人放了邬元,否则邬石别想再见到自己的儿子。
邬元悄悄听着兽人与黑脊狗的谈话,唯独没听他们提起过交赎金的地方,和他们现在在哪里。
渐渐的,屋子里重新安静下来,黑脊狗不再出声,似乎睡着了。
兽人翻了个身,邬元强撑着沉重的眼皮,没过多久也睡了过去。
而先前被放出去的予白和小狼崽,此时正蜷缩在一个薄薄的土坑里,勉强靠前面一丛光秃秃的灌木挡风。
它们出来之后,外面又冷又黑,根本看不清方向和环境。
小狼崽担心在附近吹哨会被房子里的两个兽族听见,领着予白一路往前走了一段路才停下。
两只幼崽靠在一起取暖,小狼崽提醒予白:“快吹哨,告诉垣首领我们在这里。”
予白哆哆嗦嗦点头,扒拉出脖子上的骨哨,用力吹响。
它担心一次不够,吹了好几遍,直到身上没什么力气。
予白吹完,小狼崽也吹了几次。
它们站在寒风中,四周也没个可以遮挡的树木或是建筑物,实在冷得受不住了,小狼崽又带着予白去寻找可以避风的地方。
这里很冷,温度比穹擎岗低了不少,大概是在什么山上。
予白一边走,一边担忧道:“哥哥,不会有事吧?”
“别担心,”小狼崽抬起头,在夜空中找到月亮的方向,“他们绑走邬元,一定和邬首领有关。”
最起码邬元暂时是安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能藏身的地方,不然它们恐怕撑不过今晚,会冻死在这里。
予白一边跟着小狼崽,一边偶尔吹响骨哨,小狼崽也不敢离原来的地方太远,怕等垣奇找来后,丢失了邬元的方向耽误时间。
而且天太黑了,一不小心可能还会被绊倒,最终它们找到一处土坑,可以挤进去躲一躲。
两只幼崽依偎在一起,没有刚才走路时那么冷了,予白再次吹响骨哨,吸了吸鼻子:“父亲什么时候才能过来?”
一想到邬元还留在那个房子里,和两个危险的兽族呆在一起,予白就无比担忧。
小狼崽安慰道:“很快的,我们和邬元一定会没事。”
再放心不下,困意袭来时也得睡觉,两只幼崽听着风声,靠在一起陷入熟睡。
—
骨哨吹响时,垣奇第一时间感觉到。
他蓦地起身:“小白在吹哨子,我去找它。”
栎升也站了起来:“我和你一起去。”
他虽没有翅膀,变回原型让垣奇抓着一起飞就行,这个时候顾不得那么多了。
议事厅内,狮王和其他首领也在,包括先前被迷晕的梨青。
梨青面露自责:“我不该走那条路,若我警惕性再高一点……”
“此事不怪你,”邬石面沉如墨,让下属先带梨青回去休息,“黑邢明摆着冲我来的,就算没有这一次,也会有下一次。”
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早知道会发生今天这种状况,当初他就应该一脚踩断那只黑脊狗的脖子。
狮王同样愤怒,鼻尖喷洒出滚烫的气息:“敢挑衅穹擎岗,看来他是不想要自己这条命了。”
前方的桌子上摆着一张字条,正是在梨青身边发现的,上面写着要用赎金来交换邬元。
时间定在第二天中午,邬石让下属先去准备赎金。
他叫住正要走的垣奇与栎升,嘱咐他们小心一些,最好不要打草惊蛇。
狮王所言也是邬石的担忧,黑邢是个不怕死,这一次恐怕也是抱着不成功就没命的自觉。
要是有什么差错,难保不会来个鱼死网破,三只幼崽都会有性命之忧。
垣奇明白邬石的意思,身边只带了一个下属,和栎升一起离开。
骨哨吹响,不管离多远,垣奇都能感受到,但骨哨并不是什么神物,距离太远,方向可能会无法分辨。
他变为兽态,绕着整个穹擎岗飞了两圈,落在地上:“不行,太远了,我得出去看看。”
刚才他的耳骨震动了好几下,一想到予白被带走,身处陌生的地方,无助地吹着骨哨,他心急如焚,整只兽也有些焦躁。
巨蟒游过来,主动缠上食魔鹫的脚踝:“我和你一起去,你别着急,仔细听。”
食魔鹫点头,重新振翼起飞。
他们离开了穹擎岗,在四周漫无目的地飞行,只有在骨哨声响起时,垣奇才能隐约分辨出方向,更改飞行的路线。
然而耳骨的震动频率越来越低,直到不再响起,食魔鹫最终落在一棵树上,望着四周:“应该是这个方向,我再过去看看。”
以防万一,下属则去了另一个方向寻找,夜里风大,垣奇的感应也许会收到干扰。
食魔鹫带着脚上的巨蟒一路飞行,同时猜测黑脊狗应该不会走出太远的距离,不然来回赶不上明天领赎金的时间。
后半夜,它们在一处荒山顶找到一间废弃的屋子。
屋子没有窗户,房门紧闭,不确定里面是不是空的,周围也没有半个兽族的影子。
但这里的距离与他们的猜测对的上,也是骨哨最后响起的方向。
食魔鹫远远飞落地面,巨蟒松开它的脚。
“现在怎么办?”食魔鹫紧盯着远处的房子,“我觉得是这里没错,它们应该在里面。”
它还不知道的是,予白和小狼崽早已被赶了出来,还以为三只幼崽都被关在屋子里。
巨蟒比食魔鹫更谨慎一些,提议道:“先去附近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兽族在这里。”
它们尚不清楚黑脊狗有多少帮手,按理说三只幼崽不会单独关着,至少会安排手下的兽族看守。
垣奇的下属去了另一个方向,现在回穹擎岗通知邬石大概来不及了,它们不如就等在这里,静观其变。
食魔鹫同意下来,带着巨蟒再次起飞,无声绕着整座山飞了一圈。
它们注意着周围的地形,查看有没有其他可疑的影子,唯独没有发现某处土坑里,蜷缩在一起的幼崽。
直到天蒙蒙亮,食魔鹫和巨蟒确认周围安全,悄悄从后方靠近屋子。
房门“吱呀”一声,从里面走出一个兽人。
兽人一边出来,一边对着里面说道:“我去附近找找食物。”
里面有个声音应了一声,兽人关上门,化为兽态。
他是一只鹰族,浑身毛发大部分为黑色,头顶和翅膀边缘是白色的。
食魔鹫和巨蟒躲在石头后面,巨蟒看向食魔鹫,眼神询问它是否见过。
食魔鹫摇头,看着黑鹰飞走,没有跟上去。
没过多久,土坑里的予白也醒了。
它推了推小狼崽,独自爬了起来。
睡了一晚,虽然很冷,还是勉强恢复了一些精神。
小狼崽起身抖抖毛,望向远方:“去找点能吃的东西吧,还有水源。”
予白点头,并拿出骨哨吹了两声。
远在荒山另一边的食魔鹫猛然抬头:“我感觉到了。”
巨蟒正聚精会神地盯着房门,还没来得及询问,就被突然起飞的食魔鹫一把抓住身躯,带着一起飞走。
它走得太急,屋里的黑脊狗听见几声微弱的动静,还以为是不久前出门的兽人回来了。
这么快?它心生警惕,推开门悄悄向外望去,却没见到任何异常。
黑脊狗没有完全放松,围着房子转了一圈,回到屋内关上门,站在邬元面前打量着它。
“你,”黑脊狗眯着眼,出声问,“不担心你的那两个同伴吗?”
昨晚邬元还护着那两只幼崽,不想让它们被赶出去。
而这一晚上过去,邬元都安安静静的,也不哭闹。
邬石的儿子果然与别的幼崽不同,黑脊狗心想。
它生性多疑,加上刚刚听见的动静,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邬元抬起头,又垂了下来:“我相信它们会没事的。”
它这么一说,黑脊狗的怀疑反而打消了一些。
几只幼崽而已,能做什么,这荒山上什么都没有,那两只幼崽也许昨晚上就被冻死了。
它又推门出去,在附近巡视一圈,随后进了屋子,等待着兽人寻找食物归来。
而飞出一段距离的黑鹰,也听见了远处响起的哨声。
它心里一沉,同为鸟族,它能听出这哨声不寻常。
而且这附近没有别的兽族,只会是昨晚赶出去的两只幼崽。
哨声再次响起,黑鹰立刻调转方向,朝声音传来的方向飞去。
予白边走边吹哨子,跟着小狼崽往前走了一小段路,迷茫地打量四周。
这里比穹擎岗的后山还要荒凉,到处都是光秃秃的泥土和稀疏的枯草,一眼望去见不到几棵树,更别说食物了。
已经过了一个晚上了,父亲难道还没有来吗?
予白既难过又担心邬元的状况,鼻尖微酸。
它一抬头,忽然见到空中飞来一个黑色的影子。
予白双眼骤亮,往前奔了几步:“父亲!”
黑影转眼间飞近,却不是食魔鹫,而是一只陌生的鸟族。
小狼崽留了一个心眼,推着予白后退。
鸟族落地,变成了昨天那个兽人。
兽人看着两只幼崽,和予白脖子上戴的骨哨:“是你在吹哨子?”
他还听见予白喊了一声什么,沉着脸靠近。
小狼崽立刻拽着予白扭头:“快跑!”
然而它们哪里跑得过一只鸟族,黑鹰重新变回兽态,振翅追过去。
它低低地飞着,伸出一对利爪,抓向地上的予白。
忽然间,后方一阵劲风袭来,同时一个熟悉的声音怒道:“给我滚开!”
作者有话说:
来晚了来晚了,元宵节快乐!
第29章
黑鹰的注意力全在前方的予白身上, 想赶紧抓住它夺走哨子,再回去通知黑脊狗,这里恐怕已经不安全了。
若它没听错, 哨子是鸟族的东西, 吹响后会暴露这里的方位。
它没有发现到身后极速靠近的食魔鹫, 听见怒吼声时已经晚了。
黑鹰暗道不好,慌忙调转方向, 一侧的翅膀躲避不及,被利爪狠狠划出血痕,几根黑色的羽毛掉落。
它回头想看看是谁, 眼前一道金光闪过。
金光竟然是一条蟒蛇,被追来的鸟族丢在它身上, 蟒蛇瞬间缠住它的身体与脖颈。
黑鹰挣扎了几下,被迫栽倒在地。
这时它才终于看清, 将巨蟒丢在它身上的, 是一只巨大的食魔鹫。
黑鹰没见过穹擎岗的兽族,但也曾听说过里面的几个首领,其中统领鸟族的, 正是一只食魔鹫。
而浑身金色的蟒蛇, 一定是穹擎岗另一个部落的首领,三眼巨蟒。
这下完了,黑鹰眼中露出绝望之色, 越来越重的窒息感令它再无抵抗的力气。
它和黑脊狗怎么也料不到, 抓来的幼崽中会有一只带着食魔鹫的骨哨, 而它们一时疏忽, 竟然给了予白吹响哨子的机会。
早知如此, 昨晚它何必犹豫, 按照黑脊狗的意思杀了这两只幼崽就好。
现在不仅赎金没了,两位首领找来,黑脊狗也必定无法成功逃脱。
巨蟒的束缚与压迫让它几乎无法呼吸,黑鹰眼前阵阵发黑,看见刚才被自己追赶的白毛幼崽朝食魔鹫的方向奔去。
见到食魔鹫和巨蟒的出现,予白激动地快要哭出来:“父亲!”
它差点被地面的石子绊倒,食魔鹫及时用翅膀扶住它,变为兽人形态将它抱起来。
垣奇急着出来寻找予白,没带上外袍和帽子,身上穿着化形自带的黑色兽人服饰,头顶光秃秃的。
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哪个形态方便就用哪个。
“阿崽没事吧?”垣奇神色紧张,打量着予白周身,“抱歉,父亲来晚了……”
予白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呜呜……哥哥还在、在里面……”
“邬元?”
予白身边只有小狼崽,邬元一定就在他们见到的那间屋子里面,垣奇摸着予白的头顶,安抚道:“别怕,我去救它出来。”
地上的黑鹰微弱地挣扎了几下,张着嘴似乎想说什么。
垣奇暂时将予白放下,让它先和小狼崽呆在一起,上前靠近黑鹰。
他让巨蟒先松开黑鹰,随后一把按住它的后颈,干净利落地折断了它一侧的翅膀。
黑鹰一声惨叫,后方挨着小狼崽的予白闭着眼缩了缩脖子。
翅膀被折断,黑鹰无法再飞行,眼看垣奇还想拧断它的一只脚,黑鹰慌忙出声:“我可以帮助你们!”
垣奇闻言,果然停住了动作,冷笑:“还想谈条件?”
“邬石的儿子还在他手上,”黑鹰受了重伤,有气无力,“你们就不怕他和那只裂齿豹的幼兽同归于尽?”
它没有说假话,黑脊狗绝对干得出这种事来,它怨恨邬石已久,这次没能达到目的,知道自己被抓住了活不了,不如再拉个垫背的。
垣奇沉默,黑鹰一看有机会,又道:“那间房子里只剩黑邢,此事的参与者只有我们两个……我帮你们把黑邢引出来,但你们要答应饶我一命……”
巨蟒变为兽人形态,瞳孔中的红光还未彻底散去,向黑鹰投去的眼神像在看一具尸体。
但邬元还在黑脊狗手上,稳妥起见,可以暂时答应黑鹰的条件。
栎升压抑着怒火,故意踩住黑鹰断裂的翅膀,在它的痛呼声中警告:“别想耍什么花招,否则……我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垣奇则抓住黑鹰另一侧完好的翅膀:“要引黑邢出来,会说话就够了。”
言下之意,想把它两边翅膀和腿都弄断,只要保证它不死,吊着一条命就行。
黑鹰心中恐惧,忍耐着疼痛求饶:“我错了,我不该鬼迷心窍听了黑邢的话,绑走邬首领的儿子……”
它刚才,好像还听见那只带着骨哨的幼崽喊食魔鹫父亲,但一个是鸟族首领,另一个是一身白毛长着尾巴的幼崽……一定是它听错了。
此时予白小心翼翼上前,蹭了一下栎升的衣角。
栎升刚才用兽态缠住黑鹰,予白还没来得及喊他。
予白的出现,让两个刚刚还满身煞气的首领顿时住了声,气势明显减弱。
栎升俯身抱起予白,既心疼又庆幸他们来得及时:“吓到了?”
黑鹰被折断的伤口处流出鲜血,空气中蔓延着一股难闻的血腥味,予白不敢低头看,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抖:“我不害怕。”
垣奇一脚将黑鹰踢开,起身凑过来摸了摸予白的后颈:“父亲在教训坏人,马上就去把邬元救出来。”
黑鹰这时候清楚地听见垣奇自称父亲,心中更加震惊和懊悔。
原来它绑走的不止一个首领的儿子,竟然是两个,难怪食魔鹫会这么快地找来……
小狼崽听见了黑鹰和两位首领的对话,蹲在垣奇脚边:“它说的没错,那间屋子里只有一只黑毛狗。”
予白跟着点头:“那只黑毛狗很凶……”
垣奇干脆也把小狼崽抱起来,两只幼崽你一句我一句,说起昨天被带走后发生的事情。
包括黑脊狗说要把予白和小狼崽拿来炖汤,最后还是将它们放走。
说是放走,实际就是把它们丢了出来,这荒山上什么也没有,一不小心还可能会踩空跌落山下。
就算能活过一个晚上,黑脊狗也没打算将予白和小狼崽送回去,成功拿到赎金之前,它只会保证邬元还活着。
栎升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一想到予白要是没有骨哨,他们再来晚一步……
垣奇更加暴躁,转头用力踹了地上的黑鹰几脚泄愤。
确认了邬元那边的情况,栎升让垣奇保护好两只幼崽,由他带着黑鹰去救邬元。
为了不让予白和小狼崽再见到什么血腥的场面,垣奇留在附近,带着它们到不远处干净一些的空旷草地上等待。
予白依旧担忧:“父亲,哥哥会没事吧?”
它不是不相信栎升,头一回遇上这种情况,能一直勉强保持住情绪没有哭,已经很难得了。
“一定会没事的。”
垣奇一边向予白保证,实际心里也不太能完全放心。
黑邢和黑鹰,就凭他们两个兽族,敢闯进戒备森严的穹擎岗绑走三只幼崽,不仅胆子极大,实力估计也不弱。
刚才对付黑鹰倒是没费什么力气,垣奇担心栎升独自前去能不能搞定黑邢,万一那只黑鹰心怀不轨……
垣奇越想越不放心,抱起两只幼崽:“我们还是去看看吧。”
他不想单独把予白和小狼崽留下,于是打算一起带过去,远远地看一眼,有时候情况也能及时赶过去。
食魔鹫恢复兽态,让两只幼崽坐到背上来,振翼起飞。
关着邬元的房子附近空荡荡的,食魔鹫勉强躲在一棵光秃秃的树后,和背上探头的两只幼崽一起朝前方张望。
黑鹰变回了兽人形态,右手不正常地扭曲着,站在门口喊道:“黑首领,我回来了。”
在门边的角落,一条金色蟒蛇静静地蛰伏着。
屋内传出一些细微的动静,一个声音响起:“门没有锁。”
黑鹰语气如常:“我两只手上都拿着东西,不方便。”
里面的黑脊狗心中闪过一丝疑惑,手里拿着东西,放下再开门不就行了吗?
但它怎么也没想到,穹擎岗的另外两个首领已经追了过来,黑鹰为了保命,把它给出卖了。
再加上黑鹰与它不过是暂时的合作关系,算不上下属,辛辛苦苦外出给自己寻找食物,主动开个门也是应当的。
黑脊狗思索一番,将门从里面推开。
它将头探出门外:“带了什么回来?”
黑鹰的姿势很奇怪,他没有站在门口的正中央,而是用墙壁将自己的右手连同肩膀挡住了,并且手上空空如也,并没有带食物回来。
还没等黑脊狗反应过来,门边飞快窜出一道金光,紧紧缠住了它的脖子。
黑脊狗大惊,奋力挣扎,前爪在巨蟒的鳞片上刻下几道划痕。
蟒蛇在黑脊狗高大的身躯面前不够看,力气却极大,缠住黑脊狗将它从门口拖了出来,往外面的空地一甩。
黑脊狗摔在地上,一翻身爬起来,眯着眼打量巨蟒:“栎首领?”
它记得这条蟒蛇,曾在穹擎岗请求加入时见过一次,是穹擎岗其中一个部落的首领。
黑脊狗当即明白过来,它暴露了方位,黑鹰一定为了自保选择倒戈。
本就是临时凑到一起的关系,黑脊狗也没指望黑鹰有多忠诚,眼下的情况只能逃命了。
它转身逃走,后方突然传来鳞片相互摩擦与骨骼的脆响。
黑脊狗按耐不住好奇,回头望了一眼。
它倒吸一口凉气,眼神无比惊骇。
刚才还只有碗口粗的巨蟒,身躯不断膨胀拉长,在转眼间增大了数十倍。
三只猩红的巨眼望过来,金色的鳞片在初升的阳光下明晃晃地闪着光,犹如一只上古时代复苏的凶兽。
巨蟒嘶吼一声,吐出的飓风将黑脊狗掀倒在地。
早就听说过穹擎岗的一位蛇族首领血脉不同寻常,但谁也不曾见过,许多兽族只当是传闻,黑脊狗也不例外。
直到今天亲眼看见,它才意识到自己惹了什么不该惹的,心里真正出现一丝悔意。
然而一切都晚了,它还是因为一时疏忽,太大意了。
否则它就算是死,也要带上屋里的邬元一起,让邬石一辈子都在拒绝它的悔恨中度日。
黑脊狗眼神变得决绝,它最后看了一眼不断靠近的巨蟒,调头朝另一侧方向直直地奔去,跳下山崖。
远处的食魔鹫看见这一幕,赶紧抬起翅膀挡住两只幼崽的视线。
这座荒山这么高,黑脊狗跳下去大概率是没命了。
予白扒开羽毛继续探出头,望着身躯比树干还要粗的巨蟒:“栎首领,好厉害……”
原来格因说的是真的,巨蟒真的能一口吞下十几只幼崽,还不够它塞牙缝。
“这有什么……”食魔鹫语气微微别扭:“父亲我虽然不会变大,但也很厉害。”
予白往前挪,靠在食魔鹫的颈毛处:“嗯!父亲也很厉害。”
而黑鹰见到身型变大的巨蟒,吓得腿都软了。
他还想趁着巨蟒和黑脊狗打斗的间隙偷偷溜走,现在也彻底断了念想。
他勉强稳住心神,进了屋内。
邬元正焦急地朝外张望,见到黑鹰进来,眼露警惕。
但黑鹰只是蹲下来,用完好的那只手帮邬元解开了身上的绳子。
终于获得自由,小黑豹不假思索地冲向屋外。
巨蟒身型缩小,恢复了原本的形态,食魔鹫带着两只幼崽飞过来,背上的予白一眼看见从门口出来的邬元。
“哥哥!”予白摇着尾巴,等食魔鹫刚刚压低脊背,就跳了下去。
它一路奔过去,差点和小黑豹撞在一起,邬元紧张道:“小白没事吧?短尾呢?”
予白一边摇尾巴,一边围着邬元打转,想看看它身上有没有受伤。
好在邬元只是看着精神差了一点,浑身完好无损。
“在后面,”予白扭头,落后几步的小狼崽正跑向这边,“父亲来找我们了!”
一定是它吹的哨子起了作用,不过最后的哨声也引来了黑鹰,幸好垣奇和栎升来得及时,并且成功救下邬元。
邬元在屋内听到了动静,隐约看见了巨蟒的鳞片,就猜到是他们来了。
它担心了一晚上,好在予白和小狼崽都没事。
小黑豹松了口气,环顾四周:“父亲没有来吗?”
食魔鹫飞到山脚下,带上来黑脊狗的尸体。
它来到三只幼崽身边,收起翅膀:“我们与邬首领分头行动,做了两手准备。”
骨哨只有垣奇才能感应到方位,为了不打草惊蛇,不能带太多下属。
而保险起见,邬石准备了赎金,现在多半已经赶去了交易的地点。
巨蟒缓缓游过来:“带它们去找邬石吧,先报个平安。”
垣奇的下属也不知飞去了何处,还没有任何兽族知道这里的情况,邬石那边一定急死了。
黑脊狗已死,尸体可以暂时留在这里,食魔鹫看向后方,发现黑鹰不知何时逃走了。
它冷哼一声:“跑得倒是快。”
“他断了翅膀,跑不远,”巨蟒吐了吐信子,“暂时不管他。”
要去找他得花费时间,带回去也费劲,不如先将三只幼崽送到安全的地方,再安排下属抓捕。
食魔鹫同意了巨蟒的提议,重新压低脊背,让三只幼崽都坐上来。
至于巨蟒,还是缠在它脚上。
巨蟒语气凉凉:“我为什么不能坐在你的背上?”
它好歹是一族首领,来的时候也就算了,此刻危机已解除,再挂在食魔鹫的脚下,是不是不太妥当。
食魔鹫冷眼看它:“你在做梦。”
它的背上挤一挤,还是能容下一条蟒蛇的,但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巨蟒尾巴一抬,死死缠住了食魔鹫的翅膀:“那就都别走了。”
食魔鹫差点没站稳,另一侧翅膀挥过去:“松开!”
它背上的三只幼崽默默看着,都没有出声。
最后不知是谁肚子“咕噜咕噜”叫了叫声,食魔鹫和巨蟒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巨蟒不依不饶:“我挂在你背上就行,不占地方。”
食魔鹫隐隐头疼,金色的眸子瞪着巨蟒。
看在巨蟒救出邬元的份上,勉强算有功,再耗下去时间都浪费了,它不情不愿道:“行吧。”
巨蟒缓缓爬上食魔鹫的脊背,挂在颈毛的后方,尾巴和头颅都垂了下来。
三只幼崽往后挪了一点点,给巨蟒腾出位置。
这样一看,食魔鹫像戴着一条金色的绸带,予白坐在最前方,探出爪子摸了摸鳞片。
等背上的三只幼崽都坐好了,巨蟒也稳住了身躯,食魔鹫动身起飞。
黑脊狗约定交易的地方在荒山和穹擎岗之间的地方,也是一座山的山顶。
食魔鹫记得方位,一路极速飞行。
巨蟒在它脖子后面挂了一会儿,悄悄抬起头颅。
它吐着信子,低声问予白:“刚才害不害怕?”
它暴走时,知道予白也看见了自己。
寻常的幼崽,看见它的正常形态都会害怕,更别提变大数倍之后,只有像邬元这样的,胆子才会稍微大一点。
临走前它爬上食魔鹫的背,看见后面的那只小狼崽怯怯地缩了缩脖子,不过也没有做出太大的反应。
果然会和予白玩到一起的幼崽,即使看起来一样瘦小,在胆量方面也总会有些不同寻常。
予白摇头,小声道:“不怕。”
它伸长爪子,碰了碰巨蟒身上的鳞片,好奇道:“为什么会长大?”
连同鳞片也变大了,恢复之后完全看不出之前的模样。
巨蟒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道:“这是我独有的特征,就像你头顶会长出一对角。”
予白似懂非懂,它会长角,邬元和小狼崽就不会。
“那别的蛇族,也会长大吗?”它又问。
“我不知道,”巨蟒回道,予白爪下的鳞片微微滑动,“但我没有见过第二只会长大的蛇族。”
予白的目光瞬间变得更加崇拜和仰慕,明明白白写着“好厉害”三个字。
巨蟒极少使用暴走状态,一是因为没必要,二是也懒得给别的兽族展示。
这时候它头一回感觉到这事也是可以拿出来炫耀的,至少别的首领都不会。
若它的兽牙还在予白身上,予白此刻一定会说,父亲真厉害。
巨蟒仿佛叹息了一声,趁着食魔鹫还没发现,它靠近予白继续说道:“别怕,有我在,任何兽族都别想伤你。”
它话音顿了顿,看向予白身后的另外两只幼崽,补充道:“你们。”
小黑豹沉默片刻,出声:“谢谢栎首领。”
小狼崽张了张口,也正要跟着它说,食魔鹫发现了端倪,扭过头:“你在干什么?!老实挂着!”
食魔鹫昨晚飞了大半夜,现在又要背着三只幼崽和一条蛇回去,巨蟒暂时不与它顶嘴,默不作声地垂下头,重新恢复成一条绸带的模样。
大概飞了小半个钟头,食魔鹫远远看见前方的山顶站着几个兽族。
为首的正是邬石,身边还有两个下属。
下属眼尖,最先看见食魔鹫,赶紧道:“首领!是垣首领和栎首领回来了!”
邬石立即起身,抬头望去,目光焦急忐忑。
直到食魔鹫缓缓落地,脖颈处挂着的巨蟒滑落下来,背后冒出三个小脑袋。
此时最激动的是邬元,它不等食魔鹫弯腰就跳了下来,朝成年裂齿豹的方向奔去。
裂齿豹变回兽人形态,一把将奔过来的小黑豹抱起来,见到它安全无恙,悬着的心终于落回肚子里。
想起昨晚到现在发生的一切,小黑豹的心里一阵后怕:“父亲……”
邬石轻轻拍了拍怀里小黑豹的背部:“没事就好。”
他随后看向食魔鹫与巨蟒,语气感激道:“多谢。”
栎升也变回了兽人形态,这里的兽族多,他料定食魔鹫没带外袍和帽子,只敢维持兽态,明目张胆地从它背上抱走予白。
小狼崽刚刚起身,又干脆趴了下来,就这么继续呆在食魔鹫的背上。
三只幼崽都平安归来,后方的小树林响起几声动静,出现另外两个身影。
一只是裂齿豹,另一只是骨狼。
予白在栎升的怀里扭头张望,好奇地出声:“呜?”
它认得骨狼受伤的左眼和脸上的疤,没想到它也来了这里。
而另外一只裂齿豹模样陌生,予白没有见过,它的身型与梨青大致相似,却不是梨青。
成年裂齿豹快步上前,邬元听见脚步声,从邬石的怀里抬起头。
看见裂齿豹,小黑豹愣了一下,似是不敢相信,随即激动道:“母亲!”
它微微挣扎,于是邬石将它放了下来,小黑豹立即撒腿狂奔,一头撞进裂齿豹的怀里。
作者有话说:
来了来了,狼爸的戏份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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