璜大奶奶金氏离开后,王熙凤又见过一众管事媳妇安排下去事情,却并没有急着去贾母那奉承,而是让人喊来贾琮的奶嬷嬷。
她和贾琏正是你情我浓之时,对丈夫的话还是十分重视的,不一会儿,贾琮的奶嬷嬷来了,见到凤姐儿颤颤巍巍头都不敢抬。
凤姐也不搭理她,径自慢慢饮了一杯茶,眼皮子没抬一下,问:“吴嬷嬷可来了?让人好等,莫非她在琮老三房里拿大惯了,对我也敢拿大了?难怪爷回来和我说老三穿着破衣裳满府里跑,我还道一时疏忽也是有的,在爷跟前很是为她说了几句好话,不然不等今日,昨日依爷的意思就要回明大太太撵了她出去。
原来当真是个刁奴,一个奶嬷嬷带着几个丫鬟婆子伺候小主子也伺候不好,由着他衣衫破烂,爬高上低,既伺候得不妥帖,也不知道劝导,白拿一两银子的月钱。”
平儿不在,身边的丫鬟婆子没一个敢接话的,只有吴嬷嬷不得不硬着头皮回道:“奴才不敢拿大,不是奴才不尽心,小爷正是好动……”
她一句话还没说完,只听啪地一声,王熙凤将手中的茶碗重重拍在案上,疾声厉色:“怎么,我说一句话,你就有千句百句等着我,到底谁是主子?”
吓得吴嬷嬷腿一软跪在地上只顾求饶,足足求了两盏茶的功夫,凤姐这才放过他:“这次暂且记下,再传到我耳里你没伺候好老三一并惩罚,到时赶你们一家子去庄子上可别怪我不近人情!”
吴嬷嬷连声道不敢,离开议事厅许久,腿脚还发软,拍着胸口后怕不已。二奶奶的厉害她这回是真见识到了,为自己逃过一劫庆幸后就苦起了脸。
她家三爷可不是她能管得住的,像她们这种当奶嬷嬷的对小爷有劝道管教的职责不假,但前提是小爷得听呀!
贾琮可不像其他小爷姑娘那样,捏准要面子怕老子就能辖制住,他家小爷根本不知道面子是什么,至于他老子大老爷,一年也就见一两次面更别提管教儿子了,就是怕也有限得很。大太太倒是偶尔会管管,但也仅限于宝二爷等人上门,喊贾琮来见见哥哥姐姐的时候,其他时候问都懒得问。
至于采取打骂挨饿限制零食等手段,吴嬷嬷是想都不敢想的,荣国府几百号下人,能领一两银子月钱的才有多少人。她虽然不起眼,在那些人眼里却也是让人羡慕的高收入群体,身后也有一群人擦亮眼睛随时盯着她,就盼她犯错好顶了岗位呢。
但凡她骂小爷一句,不用第二天,当天就能传到大太太、二奶奶、老太太耳里,老太太体谅下人由着他们在主子面前你呀我呀的称呼,也是多赏少罚,但绝对不会容许他们欺负到主子头上,即使贾琮不受宠。
吴嬷嬷怎是一个愁字了得,和她一样犯愁的还有在她眼里格外滋润的李嬷嬷。因为她发现宝玉突然不怕老爷了,她以后拿什么吓唬二爷让他好生读书呀!
老太太和太太虽然也重视二爷读书,但更关心他的身体,只要宝玉稍稍表现出一点不舒服立刻就不让继续读书了。往往这个时候她都会把老爷祭出来,百试百灵,现在哥儿有不怕老爷的苗头,李嬷嬷头疼起来。
对她而言,宝玉的出生不但让她摆脱了贫困,还把她从几层婆婆以及小姑子的刁难中解脱出来。回家面对太婆婆、婆婆、丈夫腰板子也直板板的,在家几乎说一不二,以前找她茬的小姑子更是对她极尽谄媚。
她又奶了二爷几年,真要论情分可能还要比亲儿子重上几分,毕竟就算是她带到14岁的大儿子李贵都没像对宝玉这么用心过,当时又是家务又是织布还得伺候一家老小,儿子还是婆婆管得居多一些。
再说,亲儿子不见得能让她老年幸福,宝玉才是她老年生活幸福的保障,有哥儿在,就是儿媳妇也不敢对自己不敬。
是以,她是真的把宝玉放在心里的,一想到二爷不好好读书就有些着急,这可关系到宝玉日后前程的大问题。
可她谁也不能说,就是说了也没用,老太太和太太恐怕还巴不得宝玉不要那么怕老爷,多亲近老爷呢。
贾瑛不知道李嬷嬷的愁,他在上学,学着些自己一点兴趣都没有的东西。即使他恨不得常驻马棚编写方案,可还是得坐在那。有业师一对一的上课,他想跑神都难。真希望赶紧到下一个肚子疼周期,那样他就可以连着两三天不用上学做他心爱的工程了。
好在他现在上学时间早,放学也早,中午在书房用过一顿饭,午休后再上一个时辰课就放学了。富贵人家的孩子不讲究熬灯苦读书,怕读坏了眼睛,没有家庭作业,就是练字也是在课堂上完成的。
一放学,贾瑛赶紧带着李贵、茗烟等人往马棚跑去,几个仆人捧着纸笔砚台笔墨以及测量用的竹篾大卷尺之类的工具跟在后头,更有人听说他要在马棚写字早早就过去搬桌搬椅。
今儿个贾瑛是来测绘的,昨天他试着问过琏二哥有没有马棚的原图纸,可惜因为荣国府是敕造的,建筑线图存在宫里的。
贾瑛只好自己来踏勘了,亲自绘制现有马棚的图纸,再根据原马棚图纸绘制设计图,不这样势必会产生大量浪费现象也无法精准给出报价清单。
他虽然不了解古代历史,也无法将各个时期的建筑样式和朝代相对应上,但对古代长度单位却是极为熟悉的,于是也不打算用习惯的毫米和米为单位,直接采用毫和丈为绘图单位。
铅笔,当然还是没有的,改建一个马棚而已,他还用不着拿铅笔打定稿,干脆将铅笔制作给延后了。不过他已经叫人买了界尺和槽尺等传统画图工具,勉强也够用了,只是比起硬笔,毛笔绘图实在太费手了。
还没走到马棚,贾瑛已经开始怀念cad软件了,早知道他就把电脑带来了,可惜他是什么工具都没带。转而一想,他这种情况和其他人又不一样,不像人家是一个工程队带着各种设备甚至一些必备建材到新位面施工。
走着,走着,他突然想到了鹅毛笔,连忙对茗烟说:“你去大厨房找人要上一些鹅毛来,要鹅左边翅膀最外层的羽毛。”
茗烟领命而去,贾瑛已经走过了他书房的便门,直穿正院,临近马棚又看见贾琮爬上了另一根柱子在上面怡然自得。见到他来了,怎上面问了他一声好。
贾瑛无奈,就冲贾琮对爬柱子这项运动的热爱,天生就该去当水手爬桅杆。不过下人们为此苦恼坏了,柱子下围着一群仆人怎么劝都劝不下来,见到贾瑛如同看见救星一样,一个还算有头有脸的马棚小管事忙上前道:“宝二爷,你就劝劝琮三爷,让他下来吧!”
昨日琏二爷才为琮三爷爬柱子的事教训过他们,谁成想今天趁着他们不注意又给爬上去了,真是千防万防,难防琮三爷爬柱子呀!
贾瑛看他们可怜,有心帮忙却也不欲顺着荣国府风格那样张口训人,且贾琮的年龄在他看来不过是个幼儿园小朋友,能少骂就要少骂的。
因此想了想,闭上一只眼对着贾琮竖起了大拇指,上面的贾琮奇怪,问道:“宝二哥,你为什么对我竖大拇指,是夸我爬得高吗?我还能爬更高的柱子呢,等下我爬给你看。”
一众下人闻言各个面苦起来,他们以为宝二爷靠谱,谁想还对着贾琮竖起了大拇指。马棚小管事更是颇为幽怨地看着贾瑛,心道早知自己不多言了。
贾瑛却笑了笑,睁开闭上的眼,复又闭上了另一只,然后放下了手。
“我在测你爬了多高,你爬了八尺七寸高。”
贾琮闻言忽的瞪大了眼,竖起大拇指就能知道他爬了多高?因为贾瑛在荣国府中地位极高也从来没听他说过假话,贾琮没有丝毫怀疑,哧溜滑下来蹭到贾瑛跟前:“宝二哥,能不能教教我?”
贾瑛看了几眼贾琮,微微一笑:“当然可以,不过教你之前我得考验考验你,看你有没有资格学。”
他想着教贾琮学测高倒是容易,只怕学完一转头又盘到柱子上,危险得很,便用考验的法子拖住他。
小孩子听到考验和大人反应不一样,不但不愁反而十分骄傲:“你考验我吧!”
贾瑛笑着指了指拿着竹篾卷尺的王荣和张若锦:“等下他们要测量马棚尺寸,但他们说话声音太小了,我又要在桌前记录,劳烦你问明尺寸过来给我报个数。”
贾琮听了,拍着小胸脯信誓旦旦:“交给我好了,我很聪明的,绝对不会出错。”
贾瑛笑道:“那好,我就等着你了。”
因为他是要改建整个马棚并且还要规划出贮粪坑的地点,所以先得测量整个南院的尺寸和面积,贾瑛没有急着开始画图,而是拿着笔开始记录院子的尺寸。
王荣和张若锦二人也是人精,既然二爷都说他们声音小,自然声音是要小的,贾琮便紧跟着他们,在他们测量完报数后,赶紧跑到贾瑛身边比比划划和他形容哪一段,有多长之类。等整个院子测完,已经喘了起来,好奇地站在桌边看着贾瑛慢悠悠画完了一张图,不禁张大了嘴:“线可真直啊!”
茗烟带着几根精心挑选的鹅毛回来,贾瑛看到鹅毛,手里的毛笔顿时不香了。连忙指挥人找来了一堆砂子,将羽杆插入砂子里开始烧砂子。估摸着温度在百度以上,停火冷却后取出羽毛,那段羽杆已经硬化。
贾瑛收起草图,拿着硬化过的羽毛结束了今天的测量工作。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绘图的话,羽毛笔还是比毛笔好用。
“走,去牙刷匠人那。”制作鹅毛笔虽然不算高难度的活,但对贾瑛而言难度也不小,干脆交给会雕刻的牙刷匠人,也算人尽其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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