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游做梦也没想到,他以为的直男楚桥,会对他的示爱表现得那么从容淡定。
他任由楚桥握着自己的手,表情有点呆:“哥,我说的是想跟你谈恋爱!”
洛游口气加重,跟楚桥确认。
楚桥扭过头去笑了下,才又转过头来,表情严肃:“嗯,我没聋,我听懂了。”
洛游:“那你怎么就答应了?”
楚桥挑眉:“我不该答应?”
洛游皱了下眉,没有说话。
他印象里楚桥一直是个直男,所以对于他的表白,楚桥能给出的反应无怪乎是,生气,拒绝,痛斥他。
再不济也该是阴阳怪气一通,让洛游不该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洛游顿了顿,空着的那只手抓了下头发。
好奇怪,明明自己预想的答案没有一个是正面的,却又那么冲动地问楚桥要不要跟他谈恋爱。
洛游舔舔唇:“哥,你都不会觉得奇怪吗?”
楚桥一根根捏着洛游的手指把玩着,漫不经心地:“奇怪什么?”
洛游:“就是我们明明是好兄弟,你还是个直男,但我却突然说想跟你谈恋爱。”
你还一点也不犹豫地就答应了!
楚桥把玩洛游手指的动作停了,他细微地皱了下眉:“我是直男?那你为什么会突然跟我表白?”
洛游嘴唇蠕动,想说表白得有盛大的仪式和许多人的围观祝福,他那不是表白,他只是想跟楚桥谈恋爱。
但他不甚灵敏的第六感告诉他不能这样说,否则楚桥肯定会生气的。
所以他含糊不清的说:“因为……喜欢你啊。”
楚桥没来由的有几分不舒服的感觉,上一次出现这种感觉,是在洛游突然兴奋地说他想追一个人的时候。
然后他就说自己想追裴意蕴。
但这次跟上回不一样,这一次洛游是很明确地跟他表的白,没有其他人,他也没有听错。
本该是觉得开心才对,楚桥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凭空会冒出几分不舒服来。
楚桥想不明白,便将那几分不舒服抛在脑后,站起身来:“先出去看流星吧,这些事,一会再说。”
他抬步往帐篷外面走,洛游却突然抓住了他的衣服。
楚桥回过头去,见洛游拽着他的衣服,眼睛却没有看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的复杂,似有几分为难,又有几分羞愧。
楚桥等了一阵,洛游才开了口:“哥,咱俩谈恋爱这事,能不能就咱俩知道啊?”
楚桥随意点了下头:“随你。”
楚桥本来就不是爱到处宣扬自己私事的人,况且洛游之前追裴意蕴的事情虽然不至于人尽皆知,但也闹出过不小的动静。
虽然雷声大雨点小,追的时候轰轰烈烈,但等告白的时候突然息了声,却仍旧有部分人以为洛游追到了裴意蕴。
洛游心大,打完裴意蕴就把这件事翻篇了,压根没有意识到,在许多人的心里,这篇章还处在连载中。
这才过了没多久,洛游如果高调恋爱,恋爱对象还不是裴意蕴,多少会引起些不必要的闲言碎语。
洛游缺心少肺的性格可能不会在意,但楚桥本来也不可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两个人想法不同,但在隐下谈恋爱这件事情上,却不约而同选择了同一个答案。
洛游松了口气。
他倒是没有楚桥想的那么多,只是单纯觉得不公开的话,如果之后两个人不想谈恋爱了分手了,也可以很自然地回到兄弟身份上。
没有人知道,就没有人会议论他哥。
只是这样就不能给他哥准备一个盛大的多人见证的告白会了,多少有些可惜。
不过也没关系,他可以私底下偷偷补给楚桥。
不让别人知道,就他俩,悄悄地。
正胡思乱想着,洛游感觉自己的小指被勾了下。
勾他小指的人顺着指缝滑倒掌心,很轻地挠了挠。
只是简单两下,洛游却觉得仿佛有人拿羽毛往他心口处也挠了一下,脑子里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他心跳有些快,五指松了又紧,将那根不讲武德的手指,握在了掌心。
-
第二天洛游是被挠醒的。
跟他哥谈恋爱带来的兴奋到底没能扛过瞌睡的侵袭,看完流星回到帐篷里没一会,洛游就再一次睡死了过去。
天光乍亮,太阳躲在云层里悄悄探出了头,洛游打了个喷嚏,揉着发痒的鼻子睁开了眼。
然后他就看见他哥坐在他床边的小凳子上,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拿着不知道从山上哪个犄角旮旯里拔的草,满脸无聊诶在他鼻尖来回扫荡。
洛游瞬间就精神了。
他先是看了眼门帘,遮的严严实实倒也看不出外面天到底亮没亮。接着又点开手机看了眼时间。
随后,洛游憋住了临到嘴边的国骂,捂着脸痛苦地躺了回去哀嚎:“哥,才六点十分,你把我弄醒是要干毛!”
楚桥把衣服丢给他:“起来晨跑,顺便看日出。”
洛游怀疑自己耳朵出了什么问题:“哈?起来干什么?”
“晨跑。”楚桥重复一遍,挑眉:“在度假村吃饭时候,你不是答应我上山之后夜跑?”
洛游把自己裹成蝉蛹,扭过来又扭过去地耍赖:“说的是夜跑又不是晨跑过了时间就不做数了。”
楚桥:“你是怪我昨晚没有把你提起来跑步?”
洛游秒怂,往被窝里又钻了钻:“我不是我没有。”
楚桥轻轻扯了下洛游的头发:“被子脏,别往里钻。”
洛游听话地冒了头,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哥,企图勾起他哥基本没有的同情心。
楚桥郎心似铁,将洛游扭来扭去时候扭到床下的衣服捡起来丢回床上,顺便丢下一句:“五分钟,爬起来。”
往外走的时候还摇头叹息:“有的人看着像个人,说的尽是不做数的狗话。”
还赖在床上的洛游感觉自己有被内涵到,迫于他哥的淫威,也为了证明自己看着像个人说的也是人话。
他掐着时间在四分半钟的时候出了帐篷。
太阳和云层纠缠了数分钟,终于伸着懒腰从云层里彻底爬出了头来。
金色的阳光一点一点爬上山顶,冲散了山顶潮湿的空气,也冲散了洛游的懒惰。
洛游跟着楚桥挥洒完汗水,随便吃了点东西垫垫肚子,趁热打铁:“哥,咱们下山去吧。”
洛游难得这么积极,楚桥自然没有打击他的道理。
他把吃完的包装袋丢进垃圾桶,点点头:“成。”
-
回到度假村休整一下吃了午饭,楚桥和洛游便准备回城。
洛父晚上搞了个宴会,千叮咛万嘱咐让洛游务必到场,否则便停了他的卡。
洛游屈服于金钱威胁,忍气吞声表示自己一定到。
回城洛游主动申请担任司机,楚桥随他,在副驾驶落了座,撑着下巴去看窗外景色的变化。
他突然就回忆起之前来。
楚桥第一次跟洛游单独出行,是高二暑假,高三开学之前。
那时候楚桥刚意识到自己对洛游感情的变化,怎么看他怎么不顺眼,说话句句带刺。
洛游傻乎乎的,被他刺的受不了了就跑掉,隔天继续笑嘻嘻地凑过来。
楚家父母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生怕儿子的狗脾气把唯一的朋友给整没了,于是主动联系了洛游的父母说明情况,给他们两个人报了团单独出去旅行。
洛父本意是两个孩子难得一起出去玩,要去就去欧洲来个欧洲游。
但一来高二的暑假本来就短,二来两个人目前状态尴尬,楚母跟洛父商量后,就近报了个国内的旅行团。
目的地是南方一个风景秀丽的小镇,楚桥一路上几乎没怎么开口说过话,连带着从睁眼开始嘴巴就停不下来的洛游都安静下来。
楚桥闭目养神时听到洛游小小声和后座的阿姨说话,问阿姨知不知道落地之后,哪里有卖草莓的。
阿姨也学洛游压低嗓门说话:“这个季节又不是吃草莓的时候,外面卖的死贵死贵,还不好吃的。”
洛游一脸愁容:“可是我哥最近心情不好,他以前心情不好我拿草莓哄哄就哄好了。本来我在网上买了的,但还没到货,这不就被嫌碍眼给撵出来了。”
阿姨听着洛游的用词直笑:“说什么傻话呢,你们两个娃这么好,你爸妈哪舍得赶你们出来?你哥因为什么心情不好啊?考试没考好?”
洛游直摇头:“怎么会?我哥是我们学校出了名的学神,年年第一的那种。”
随后又苦了脸:“大概是我惹到他了。”
阿姨好奇:“你怎么惹到你哥了?”
洛游小心翼翼看了楚桥一会,确认他哥睡着了听不见,才敢小声的跟阿姨说:“我开始其实也不知道我怎么惹到他了,直到今天出门前我才突然想起来。”
他又凑的离阿姨近了一点:“放假之前有个女孩子跟我表白来着,我也是昨天才想到,那个女孩子,半年前跟我哥告过白。”
阿姨惊呼:“你们弟兄俩早恋?还是跟同一个女孩子?”
楚桥装不下去了,眼神凶狠地睁开了眼,想问问这个败坏他名声的王八蛋准备什么时候去上一死。
睁开眼却看到王八蛋因为手忙脚乱要去捂后座阿姨的嘴忘记解安全带,被安全带勒出两眼眶的泪水。
他到了嘴边的冷言冷语打了个圈,又重新被咽回了肚子里。
后来落了地,楚桥径自回酒店去休息,洛游跟着旅行团出去闲逛。
一直到晚上九点多,酒店的门被人敲响,白天听洛游讲八卦的阿姨扶着洛游送了回来。
阿姨一看到楚桥开门,就不禁絮絮叨叨地说他:“你说你一个当哥哥的,就算人姑娘变心看上他了,你至于跟他生那么久的气么?瞧把孩子愁的,晚上吃饭时候自己偷摸点了瓶酒,结果把自己灌醉了。”
楚桥接过洛游,由着他靠在自己肩上,听着阿姨的污蔑之词,闭着嘴扭过头去静了几秒,方才忍下来:“对不起,麻烦您了。”
他低声道完歉,扶着洛游准备关上门,阿姨赶紧喊住了他。
“你弟真的挺在乎你的,喝醉了酒都不忘记给你打包些饭菜回来,怕你一个人在酒店不吃饭。喏,还有,他跑了一晚上,给你买的草莓。这孩子啊,说你吃了草莓心情才会好。”
楚桥愣愣接过阿姨递来的饭菜和草莓,一颗心仿佛被丢进酸菜坛子里泡了许久,酸酸胀胀的。
他再次低声道了谢,关上门扶着洛游躺在床上。
楚桥坐在一边发了好一会呆,才去卫生间拧了热毛巾,替洛游擦脸。
洛游睡的不踏实,毛巾蹭在脸上,他抗拒地躲了躲:“不要…”
他低声呢喃。
楚桥不管他,任由他躲着,将他的脸和脖子细细擦拭了遍才放过他。
起身时他听到洛游又低声呢喃了句“不要”,以为他是在说不要擦脸。
却在下一秒,听清了洛游的呢喃。
洛游说:“不要,哥你不要生气,我错了。”
他不知道自己错在了何处,只是本能地觉得,楚桥既然生他的气,那就是他错了。
少年楚桥被钉在原地,许久忘了起身。
明明无缘无故发脾气的人是他,但最后被道歉的人,却仍旧是他。
少年人难以启齿的隐蔽心思在那一瞬间破了防,楚桥额头贴在洛游的胳膊上,情绪难以自持:“你有什么错的?你不过是错在对我太好,你不过是错在不会喜欢我。”
而我偏偏对你逐渐入蛊,无法自拔。
睡梦中的洛游仿佛感受到了楚桥的难过,一只手缓慢落在楚桥的头上,带着安抚,轻拍了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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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平稳停在了楚桥家楼下,楚桥也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洛游颇为烦躁地将一头短发揉成了鸡窝:“本来我是想带哥你一起去酒会的,但我爸那个人你知道,我怕他又不干人事要给你介绍对象。”
要是之前他还会想着两个人平摊压力会开心一点,但如今他和楚桥谈恋爱了,那这种无妄之灾他一个人受着就算了。
楚桥没说什么,只是简单应了声。
下了车后他又返回驾驶座,在洛游困惑的眼神里替他理顺头发,轻轻拍了两下。
他早已经入蛊太深,而如今,蛊王带着一身的解药,向他敞开了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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