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去叫太子了。
顾泽路则紧张地偷看了一眼皇帝的脸色,又垂下头,皇帝的脸色并不好看。
皇帝只是坐着,威严自显。
“朕可听旁言说林家谋反与顾家有几分牵扯,故要你父亲来京说明事态原由,他倒好,称病派了你个一问三不知的来。”皇帝冷哼一声,面色冷了下来。
“还请陛下责罚。”顾泽路前额贴着冰冷的地面不敢抬起。
顾泽路的祖父是一品太师,亦是皇帝的恩师。
顾太师留有三个子嗣,嫡长子顾海平是当朝二品尚书令,嫡女顾云苓为后宫帝妃,次子顾潮生为从三品上州刺史。
顾家代代为官,几百年来,早已笼络百官。论权势,燕朝当属顾家为第一,仅次于皇权之下。
顾贵妃身列四妃之一,却一生无所出,膝下唯有一个过继的大皇子。
顾泽路自小常被召入宫中陪伴顾贵妃,顾贵妃对这个幺弟独子尤为照顾,时常在皇帝耳边提及美言......
“罚你何用,起来吧。”皇帝要罚,顾贵妃不同意,顾家也不同意。
顾泽路是顾家的一条单薄血脉,好在他见过这小子,金玉其外,为人平庸无野心,还算老实胆小,和他那些个雄心勃勃的爹爹伯伯毫无相似。
“多谢陛下。”顾泽路起身,但因跪久了,险些一个踉跄跌倒下去。
皇帝摇摇头。
门外传来通报说是太子来了,皇帝宣召。
上官鸿步入殿中,顾泽路又是一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嗯。”上官鸿眼也不看顾泽路,只轻应了声,他对顾家的人都没什么好感。
皇帝叫顾泽路先退下,又同上官鸿说了几句话。
“琦儿,你刚回来,朝中不平,林家一事和顾泽路都交给你去办吧。”
皇帝起身,轻叹道:“顾贵妃那朕要去一趟,叫了她的宝贝侄子,想必定在寝宫忧着。”
“儿臣恭送父皇。”上官鸿作揖,微微低首,能感受到皇帝从他身边擦身而过。
他知道父皇的意思,朝中向来对他这个太子争议纷纷,如今失踪半年,在朝中名声更加不稳。
甚至上官鸿才失踪半年,人未找到,就有大臣上书要重立储王。
皇帝的意思,是把林家谋反一事交给上官鸿做主,表明太子是有实权在手,堵住泱泱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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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翻云殿。
翻云殿乃是顾贵妃的寝宫。
顾贵妃顾云苓,前老太师唯一的女儿,长兄顾海平是礼部二品尚书,胞弟是扬州从三品上州刺史顾潮生。
是后宫嫔妃中出生最高的,可惜未能为皇帝诞下一儿半女。
在后宫所有寝殿中,当属翻云殿最气派奢靡,后宫尚且无后,凤印且握在顾贵妃手中,面上说是四妃共理□□,实则全听顾云苓一人差遣吩咐。
一个小宫女急急忙忙地跑回殿中,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如何?”顾云苓身旁的大宫女代问道。
“顾、顾少爷已经从御书房出来了,看似并无大碍。”小宫女不敢多一刻喘息,禀道:“娘娘,陛下、陛下正往翻云殿赶来。”
“去换壶热茶。”顾云苓看眼身旁的大宫女,起身向殿外候去。
很快,皇帝便赶到了翻云殿。
皇帝远远就看到一个雍容华贵的美艳妇人站在殿门,她一身锦缎锦衣,纵使四十有二,也不见岁月在她面上留下多少痕迹,仍是一副二十七八的贵妇模样。
“臣妾参见陛下。”顾云苓微微欠身,却被皇帝一只大手扶住。
“怎么站在外面,进去吧,风大。”皇帝解下自己的貉毛领斗篷披在顾云苓身上,领着她走入殿内。
顾云苓倒上热茶,端给皇帝,“路儿性子单纯直率,不知可有得罪陛下?”
顾云苓拐弯抹角地打听着御书房发生的事,她无儿无女,虽说有个过继来的大皇子,但心里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自己的侄儿。
她对这个侄子最为了解,性子纯,胆子小,本本分分,这样的孩子她是喜欢的,可是放顾家确实担不起大任,顾云苓能做的,就是能帮一点是一点。
“他到没什么,他和林家的事,朕交给琦儿去办了。”皇帝饮了口热茶,驱了几些寒。
“陛下把路儿交给太子?!”顾云苓心下一咯噔。
大皇子和太子明争暗斗多年,顾家又是向着大皇子的,如今把顾泽路交给那个阴冷狠辣的煞神,岂不是送羊入口?!
“皇上这么做是不是有些不妥?路儿笨,不会说话,太子脾性又冲,怕是听不得他的胡言乱语,还请皇上开恩......”顾云苓忙道,手里绞着手帕的动作被皇帝看在眼里。
“爱妃,”皇帝打断道,面色瞬时霎冷,“后宫不得干政,莫要越距了。”
话语一出,翻云殿众人跪在地上,顾云苓看了看地上的众人,也跪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皇帝上前扶起顾云苓,语气温和,“太子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顾云苓泪痕澜澜,细细抽泣,端的是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心中却骂道,太子哪里是个讲道理的人。
皇帝的四个皇子里,当属上官鸿血脉最为显贵。
上官鸿从一出生就被定为太子,自小被宫里人捧着,骄矜放纵惯了,性子愈发妄为。
他出身尊贵,加上外祖家手握百万兵权,让上官鸿在皇宫里是没人敢惹。
自小起,皇帝的妃子和大臣就各个让着上官鸿,锦衣玉食,要什么有什么,稍惹不愉,就直击报复,让人敢怒不敢言,对他有什么不满也只能憋着。
大家惹又惹不起,只好处处小心避着,唯恐降灾。
皇帝已经把话说明白了,事到如此,顾云苓只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如果太子真敢动到她侄子头上,顾云苓也绝不会放过上官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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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偏院之中。
东宫地处优越,风景优美盎然,雕梁画栋,房屋摆设古意文雅。
当初是燕朝的前工部尚书监工制造的,老尚书最喜欢画风水山景,造出的宫殿也带着几分诗情画意。
偏殿院中设有几处厢房,每个厢房之中设有两张床铺,一张红木床的帘外有一张小床,小床是给小宫女睡的,而大床是给年轻貌美的大宫女。
太子年满十五时,皇帝叫顾贵妃挑选了三个身段有致的漂亮宫女去服侍房中之事。
这三个宫女是由十几个老嬷嬷调.教出来的,她们的容颜都是一等一的美色,丝毫不输官家那几个千金小姐。
可惜太子性冷,不喜女色,一个都没碰。
皇帝愁及此事,又让顾贵妃各个风韵的宫女都挑了一个送去,全让东宫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
后来太子出去打仗,才叫此事放停了下来,现在东宫只留着那三个大宫女住在偏殿。
当周宜宁被送进东宫偏殿的时候,东宫众宫人皆是一诧,又好奇,这还是太子殿下第一次带姑娘回来呢......
也不知是哪家的女子这么好的福运,能叫太子看上眼。
服侍周宜宁的是三个大宫女中的一个,她叫紫云,是青郘特别吩咐了,要她好生照料这个姑娘。
看来是个重要的人,会是太子在意的人吗?
紫云安顿好了周宜宁后,静坐在榻边,看着她的睡颜,碧玉年华,是个香娇玉嫩的小姑娘。
紫云四年前刚被送来东宫时,也和这个小姑娘一般大。
恍惚间,榻上那姑娘眼睫微动,缓缓睁开了眼,那是一双冰晶干净的眼,不染尘俗。
周宜宁朦胧睁眼,迷离模糊中感觉自己身处温室,周遭温暖羲和,鼻息间还有淡淡的木香,清雅舒适。
船上的那段时间因在海上,尽管门窗紧闭燃着铜炉,仍然冷得不像话。
许是好久没有这么踏实过了,这一觉周宜宁睡得格外安稳,在船上的时日噩梦连连,这一次都是一眠无梦。
周宜宁睁眼,努力回想着自己昏睡前发生的一切,她多么希望一切都是梦,林家谋反是梦,多希望一觉醒来还能见到表哥和悠儿。
楚屹......
对了,还有楚屹。
周宜宁回忆着,蓦地,她是想起来了。
在自己失足坠入江中后,昏迷前看到楚屹也跟着跃了下来。
周宜宁惊然坐起,胸腔起伏着,大口喘着气。她还活着,那楚屹呢?
“姑娘醒了?喝杯热茶吧?”紫云见周宜宁要醒时,便已经去贴心倒好了热茶。
冒着白气的青瓷杯递到了面前,周宜宁才发现屋子里还有一个姑娘,她的容貌和她的声音一样温柔若水。
不知为何,周宜宁觉得眼前这位年轻的姐姐一看就是个好人,她毫不犹豫地接过茶水,“多谢这位姐姐,姐姐应该就是这个屋子的主人吧?”
“算是吧。”紫云点头,打量着周宜宁。
这个姑娘的眼睛很亮,如星熠熠,又像镀了层薄水,清澈纯净,看着无害纯良。
周宜宁喝了口茶,想起楚屹,问道:“姐姐可见到一个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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