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一脚踹开房门,房间里空无一人,可是刚刚他明明听见是这间屋子里有动静的。


    黑衣人巡视一圈,始终不见半个人影,但又迟迟不肯离去,继续来回踱步。


    周宜宁和顾泽路躲在餐桌底下,大气都不敢出,透着桌布缝能看见一双走来走去的腿,徘徊在前。


    屋子安静许久,只听得见来来回回的脚步声。


    骤然,桌布被用力抽出,蹲在桌下的二人暴露无遗。


    “啊啊啊啊啊啊!!”


    黑衣人抽出刀,一刀下去,木桌被劈作两半,吓得二人踉踉跄跄地爬出桌底,差点抱在一起。


    黑衣人步步紧逼,硬是将二人迫至角落,无路可逃。


    “你、你会不会武功啊?”周宜宁问顾泽路。


    按理说这些氏族子弟应该多多少少都有武功傍身就像表哥和宋澜辞一样。


    那些贵人最讲究多才多艺,文武兼备,他们会请燕朝叫的上名号的学师来教家中后生琴棋书画。


    就连宋澜辞这种游手好闲的公子哥也会舞刀弄剑的。


    只是没想到......


    “我不会啊。”顾泽路直截了当地打消了周宜宁的希望。


    黑衣人靠近二人,两个人于他来说不过是可以一根手指摁死的蝼蚁罢了。


    “那个......有话好好说可以吗?有什么仇什么怨的大家讲开了就好。”周宜宁不放弃一丝希望,试图和他沟通。


    “不共戴天的仇,得见了血才能讲开。”黑衣人冷笑一声,他的声音清冷,可以听得出年纪不大。


    “是吗?”一道更冷的声音响起,伴随着一声冷笑。


    “你的仇,跟阎王说去吧。”


    那人话音未了,一道寒芒乍现,黑衣人忙转身去应付。


    趁二人交锋之隙,周宜宁带着顾泽路偷偷溜走,却被黑衣人看在眼中。


    “想跑?”黑衣人提刀冲二人方向刺去。


    二人吓得进退不是,看着直直飞来的利刃被长剑挡掉,与黑衣人交手的另一人出剑极快,招招沉稳,直逼要害,不见招式,只见刀光。


    高手过招,顾泽路看傻了,后悔自己没好好学武。


    周宜宁也怔在原地,因为和黑衣人交手那人她认得。


    楚屹,是和她朝夕相处了半年之久的人。


    他没出事,还好好的就在周宜宁面前,这么多日对他的担忧和委屈在让她顷刻间热了眼眶。


    “呃,姑娘,我们还是快走吧。”正打算溜走的顾泽路见周宜宁愣在原地,再三犹豫,还是决定回去提醒她一声。


    好歹周宜宁也算是救了自己,就在刚刚黑衣人进门的前一刻,是周宜宁冷静地盖好桌布让二人躲在里头。


    此刻危难当头,周宜宁却是无动于衷。


    “再不走待会逃不掉了。”顾泽路拉起周宜宁的小臂,劝说到。


    而周宜宁轻轻挣出手,不愿离去。


    “我不能丢下他。”周宜宁看着上官鸿喃喃道。


    “他?谁?”顾泽路不解,是那个来救他们的人吗?


    顾泽路以前没见过太子几面,近几年来又没踏入过京州,自是不认得上官鸿。


    “你先走吧,”周宜宁回过神来,推着顾泽路,“你快走,他是为了保护你,你一定要好好的。”


    周宜宁不知上官鸿为什么要保护顾泽路,那当下的局势就是帮上官鸿保护顾泽路离开,她要帮上官鸿。


    顾泽路不知道说什么,心中莫名被周宜宁感动,尤其是她那句你一定要好好的。


    萍水相逢,这姑娘却三番两次地帮着自己。


    可是顾泽路一出门就被十几个黑衣人逼了回来,吓得连滚带爬地连连后退。


    但那十几个黑衣人没有对顾泽路动手,而是看见与上官鸿交手的黑衣人处于下风,忙上前帮忙。


    这些人全是训练有素的高手,此番任务也是抱着势在必得的心而来。


    上官鸿招架自如,手中的长剑行云流水,刀光剑影间倒下了几个黑衣人,他的身上却不沾滴血。


    “小心!”


    周宜宁看见一个黑衣人从背后向上官鸿攻去,下意识地跑过去挡剑。


    但上官鸿早有意识,他身子一侧,剑花一甩,抹了那人的脖子,黑衣人鲜红的血从划开的颈间喷涌而出,睁大眼睛,直直向后倒去。


    而周宜宁则扑了个空,活生生地跌出上官鸿身后的窗外。


    上官鸿回首间这才看清跌出窗外女子的脸,还有她脖子上挂的梨花项链,纯净的白银在日光下折射出耀光,照过上官鸿的双眼。


    恍惚间一刀砍在上官鸿的肩膀,利刃划破衣料的声音伴着皮肉间血红流出。


    此时,青郘带着黑羽军破门而入,见到这一幕连忙提剑上前。


    青郘不知发生何事,只见上官鸿跃窗而下,事发突然,他根本来不及阻拦,只好先护着顾泽路。


    周宜宁只觉身子急急下坠,耳边是呼呼冷风,刮得她脸生疼,吹得她睁不开眼。


    再睁眼时,她看到上官鸿跳了下来。


    楚屹......


    他是来救自己的吗?


    周宜宁伸出手,她看到楚屹也朝她伸出了手,两人的指尖相触,周宜宁刚勾住他的手指,二人就坠入水中。


    水面激起水花,泛起大大小小的涟漪,在阳光下荡漾着波光粼粼的银白光芒。


    周宜宁水性不好,她的身子沉沉下落,寒江冰冷刺骨,咸涩的江水灌入口鼻,压得肺腑没有一丝空气。


    寒冷之中,她感觉到一只带着一丝温暖的大掌握住自己的手臂,那人力气很大,生生把她往上带。


    上官鸿把周宜宁带出水面时,她已经昏了过去,澄澈的水上晕染开血迹,像水墨画一般洇开涟漪,又被江水冲得隐没不清。


    青郘已经救下了顾泽路,安排好了轿子送他入宫,大船也安然靠陆,船上的黑衣人早已逃之夭夭。


    看到上官鸿上岸,青郘眼明手快地上前扶住上官鸿,“殿下。”


    上官鸿身上靠着一个姑娘,二人浑身湿透。


    青郘不明所以,又不敢过问上官鸿的事,他回想船上一幕,刚才太子跳船怕是为了这位姑娘。


    “江水寒凉,微臣去拿件干净衣裳,殿下先进轿更衣吧。”青郘道。


    “嗯。”上官鸿应了声,轻松拖着冷得缩成一团的周宜宁进了轿。


    轿中宽敞,劈啦燃着桃木炭,木质细腻,木体清香,有安神之效。


    轿里设有软榻,上官鸿将周宜宁放置榻上,她双目轻阖,鸦黑的睫羽微润,模样灵秀俊俏,湿溻的发丝粘黏在后颈,衬得肌肤如雪柔腻。


    上官鸿没多看周宜宁,只是伸手探入她颈间的衣襟之中摸索。


    青郘撩开轿帘时,被彼时一霎惊住。


    太子的手竟然伸进了一个姑娘的衣襟之中,才半年未见,向来不近女色的太子怎么转性了?


    平日里别说看哪家大人的姑娘一眼了,就连两个亲妹妹都不愿亲近。


    还有......太子殿下竟然趁人之危?!


    很快,青郘安慰自己。那姑娘生得不错,太子也年轻气盛,一切都情有可原。


    在上官鸿抬头望来那一瞬,青郘疾迅放下轿帘,不去打扰他。


    “进来。”


    轿中传来不悦的冷声,带着几分隐忍的怒意。


    青郘再次撩起帘子,只见上官鸿已经正坐,俊颜凊冷。


    青郘知晓自己做的惹了主子不高兴,垂首避视,“殿下,微臣多虑。”


    “你什么时候也喜欢跟那些愚臣一样蠢笨揣测了?”上官鸿取过青郘手中呈来的干净衣裳,“出去。”


    “是。”青郘退出轿子,隔着轿帘对里头道,“殿下,马车启程回宫,还请太子安歇片刻。”


    里头没有回话,片刻后,青郘下轿,骑马领头回宫。


    轿中,上官鸿看了眼昏睡的周宜宁,解开玉带换上一套新的黑色衣衫。


    上官鸿带出来随行的人里没有女子,他替周宜宁随意地解开了湿透的外衣,在要解开里衣带子的时候顿下来,想到什么,拿起干净的衣物扔盖在她身上,起身出了轿子,驾马而行。


    男女有别,即便他早就见过周宜宁的身子。


    再言,他堂堂一个太子,哪有帮别人更衣的道理?


    黑羽军护着东宫的轿子,轿子中坐的却不是太子,而是一个小姑娘。


    太子在前头骑着马,面色阴沉。


    青郘看了骑着黑马的上官鸿一眼,又看了一眼紧闭帘子的轿子,没多说话。


    瑰丽不俗的皇家马车入了皇宫,周宜宁所在的轿子被送到了东宫。


    侍卫来东宫通报说顾泽路已经带到御书房了,皇帝召上官鸿速去,上官鸿临走前让青郘叫个宫女来帮周宜宁换衣。


    ......


    ||||||||||


    御书房内,典雅气派,称不上华丽,却威严肃穆。


    皇帝坐在正堂龙椅之上临帖,已经摹了十几张了。


    顾泽路跪在地上静静候着,不敢出声。


    顾贵妃是顾泽路的亲姑姑,当初京州顾家为联络扬州顾家巩固两家关系,特派顾泽路之父、也就是顾贵妃同父同母的亲弟弟前往扬州。


    本来要来京的是顾泽路之父,但顾父身体抱恙,只能让顾泽路来了。


    “你姑母常念叨你,也不知道回京看看?”


    顾泽路跪在堂下等得昏昏欲睡,脑袋如同小鸡啄米,终于等到皇帝开了口。


    “实在是扬州公务繁忙,才怠慢了来给贵妃娘娘请安,全是泽路不是,特来给贵妃娘娘赔罪。”顾泽路一下子清醒,他磕首,字字清晰恳切,不敢懈怠。


    “公务繁忙?顾家忙的是什么?”皇帝将话带入正题,“你父亲身为扬州城众官之首,连扬州世家林氏一族出了谋反之事都毫无察觉,这一日日的,到底在忙什么?”


    皇帝说着字字诛心之语,却面色平静如水依旧,光是他刚才说的那句话,就可以断顾家失职之罪。


    这话吓得顾泽路连连磕头,没了半分困意,“陛下恕罪,林家家主林聊松狡诈异常,此番多亏太子殿下英明神武,亲自出手,才能降制住林聊松。”


    这是顾泽路第一次单独面圣,以往不是有姑姑在,就是有亲爹在,现在二人都没在,他紧张得心跳如鼓,很是没有安全感,生怕自己说错了一句话,惹了君怒。


    顾泽路说的话全是照着家里亲爹说的背,顾泽路在扬州城只是被父亲安排了个游手好闲的闲差,这种林家谋反大罪的事他丝毫不了解,也是出了事才知一二,于此也很是震惊。


    “太子可回来了?”皇帝问到。


    “太子殿下与微臣一同入宫。”顾泽路答到。


    “去宣太子来。”皇帝对身旁的宫人道。


    皇帝想扬州一事,既然从顾泽路口中问不出什么,还是问问太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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