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师兄刚才哭过?
狯岳警惕地后退一步:“又不是我吓哭的。”
“果然有啊。”
宇髄天元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其实须磨很爱哭, 她自己也记不住,如果你说她一整天都没哭我才觉得不对劲,不过你又不说话,看你这么心虚我才问的。”
“……哈?”
狯岳感到不可思议。
“你诈我?不对, 你从哪儿看出来心虚的?”
“很好认啊。”
银发红斑眼妆的男人嘲笑地斜向下瞥了他一眼:
“又没顶嘴, 又不说话, 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你心虚了, 这点放你去执行潜入任务可会出大问题,还得多练练。”
狯岳:“……”
什么啊?有这么明显吗,这么说, 如果是在废物师弟面前感到心虚, 岂不是也会被认出来?
不、不对,他为什么要想这种事, 谁会在废物面前觉得心虚啊?
“不过一码归一码, 我老婆还是被吓哭了吧?”
没给狯岳留下几秒怀疑人生的时间, 宇髄天元又活动了下肩颈,略微带了点不怀好意的气息, 冲他勾了勾手指:
“刚好我们也应该来练一练, 稻玉,来尝试一下, 如果你没被我打哭, 我就告诉你一个练习全集中·常中的诀窍,怎么样?我记得你的常中还没练成吧。”
练习常中呼吸的诀窍,这对于狯岳来讲的确很有吸引力, 虽说他觉得这种东西宇髄天元迟早也得教他, 不过既然现在已经提出来了, 那老是瞻前顾后也不是他的风格。
左右不过是打一架, 谁怕谁啊?
“……如果你不用催泪·弹的话。”
狯岳的眼神也认真起来,双手握住了日轮刀的刀柄,忽明忽暗的灼热气流从嘴角溢出,毫不犹豫就更换了呼吸,选择先发制人。
“雷之呼吸·二之型·稻魂!”
……
这一回,狯岳从宇髄天元的总部偏宅回来的时候还算早,因为按照那个满口“华丽”的家伙所说,练习常中呼吸也是一件挺重要的事,毕竟呼吸法和剑术才是鬼杀队剑士立足的根本,需要着重训练,并且因为呼吸与剑术的通性,不用过多教导,狯岳自己在蝶屋也能完成。
所谓的偏门技能对狯岳来说算是锦上添花,但他终究还是作为猎鬼人,而不是手段诡谲的忍者,宇髄天元教他这些零零碎碎的东西,也不是为了培养出个忍之继子,主要也只是希望狯岳能更加适合他这种特殊的战斗方式,所以在一开始大量灌输偏门技巧之后,他也就被半放养了。
“每天上午记得来熟悉一下我教你的东西,其他时间你就自己修炼吧。”
宇髄天元说:
“呼吸、力量、反应能力,这些你可以去蝶屋的恢复训练碰碰运气,如果刚巧有水平还行的家伙给你陪练,要比你自己训练有用得多。蝴蝶继子最近应该没出去,你可以找她试试。”
狯岳对此不置可否,宇髄天元说的的确没错,虽然说最佳训练人选应该还是“柱”,不过“柱”也的确很忙,就算宇髄天元表现的一副轻轻松松游刃有余的模样,也改变不了他在和狯岳对打完,还要皱着眉头去处理不知道从哪儿带回来的一叠情报。
据说是吉原的,身为忍者,宇髄天元对于捕捉蛛丝马迹甚至要比“隐”都要强,所以一旦他认为其中有“大鱼”,那么就要亲自整理一下有可能得到的消息。
他连多揍两顿继子候选都没太多时间,草草扔给躺尸在树荫底下的狯岳一张干净的毛巾,就悠悠踱回了屋,以和自己这身雄壮的肌肉格外不符合的细心,一行又一行地整理着所有可能与“鬼”有关的情报。
“……”
虽然说宇髄天元的确没用催泪·弹,但这家伙的手段也很阴,不愧是做过忍者的,被一拳头砸在鼻子上谁也忍不住眼泪,生理本能就开始眼睛鼻子一起发酸,末了一摸人中,狯岳又陷入了沉默,还得板着脸止住鼻血……该说宇髄天元手下留情了吗?最起码鼻梁骨还好好的。
最后,狯岳拾起盖在他脸上的毛巾,狠狠地擦了擦脸,离开偏宅前还特意洗了洗,免得被谁发现脸上有什么可疑的水痕或者血痕,他又不是泪腺连着太平洋的我妻善逸,自尊心强得很,被人打哭这件事传出去真的会感到十分羞耻……
但即便如此,在狯岳回到蝶屋之后,路上撞见准备送药的神崎葵,还是被担忧地询问了。
“稻玉先生,你的鼻子是不是有点红,有花粉过敏的症状吗?”
狯岳下意识摸了摸鼻尖,感觉还是有点不妙的酸意,心里不由得暗咒一声宇髄天元下手真狠。
“……没有,不用在意。”
沉默一下后,果断扯开话题,狯岳扫了眼托盘上三碗格外眼熟的汤碗,开口询问道:“这是那三个家伙的药?”
“是的。”
双马尾带蝴蝶发饰的女孩子立刻蹙起了眉:“炭治郎先生和伊之助先生都很配合吃药,但是善逸先生还是老样子,要拖很久……”
——果然,只要他一不过去盯着,那废物喝碗药就这么费劲,他之前都听蝶屋的小女孩苦恼过了,分明是雷之呼吸的继承人,却要在吃药这点小事上被别的呼吸流派看笑话,丢人丢到家了。
“那我去送吧。”
于是狯岳打断了她,不由分说就接过了顶着三只药碗的托盘,转身前顺口还问了一句:“对了,那三个什么时候开始恢复训练?”
“啊,谢谢……”
神崎葵下意识道了个谢,然后才想起来回答:“很快了吧?他们最近恢复的很不错,过两天应该就可以开始身体机能训练了。”
狯岳点了点头,毫不迟疑地端着托盘走人,心里也算了算日子——时间也差不多,能恢复到可以训练,那也就可以锻炼呼吸法,等那废物身体里的毒素分解差不多的时候,就可以揪着他去训练常中呼吸了。
宇髄天元虽然嘴上说的苛刻,但该告诉的诀窍也还是没藏着,他让狯岳在练习常中的时候可以试着去吹葫芦,不过目的不是把葫芦吹出声音,而是更为恐怖的吹爆……狯岳在听见之后甚至还重新确认了一遍,确保他没听错,然后才陷入了沉思。
能把葫芦都给吹爆的肺,那该多强,怪不得能承受不间断的全集中呼吸,完全凭铁打的肺去硬刚都行,这就是成为“柱”的门槛吗,真恐怖啊。
不过无论是什么横亘在他想要往上爬的路途中的困难都要被克服,毕竟狯岳的目的也不能仅仅是“甲”级的队员,练会常中呼吸是作为“柱”最基本的素质,不然就算九柱出现空缺,也不会随随便便往上提拔,始终还是需要看实力。
顺便一提,狯岳不仅仅觉得自己需要实力,或许是某些冥冥中“望子成龙”的因素在作祟,这一阵子看见废物儿子整天无所事事,他可是觉得碍眼得人,如果不是怕现在就把人揪去训练会导致伤势恢复出问题,狯岳肯定早就化身为魔鬼师兄,再一次让师弟体验一把看见地狱的训练模式。
不过目前看来,开启地狱特训的日子也快了——好好享受最后几天清净日子吧,废物。
心里想着大概会让废物儿子吓到浑身颤抖的念头,狯岳面无表情地推开了已经分外熟悉的房门。
“你们三个,喝药了。”
*
自从昨天被师兄从蝶屋不省人事地拖回来之后,我妻善逸的状态就有点奇怪。
不仅仅是炭治郎觉得他有点怪,甚至就连他自己,在回想起自己先前做过的事情之后,都有点怀疑人生的意思——不对吧,昨天下午可是和那么漂亮的大姐姐共处一室,就算身边还有个难得一见的高露出度师兄,他也更应该关注大姐姐才正常,但为什么在一开始讲了两句话以后,他似乎就和漂亮大姐姐没什么交流了呢?
明明是那么漂亮的大姐姐,而且又是年上又是黑发,胸也很大,绝对是他喜欢的类型,但却连多几句话都没有说上,光顾着逃掉师兄扔过来的凶器了……难不成,他我妻善逸竟然是格外守礼的类型,一听说这是别的男人的老婆,就感到索然无味了?
很有可能啊!
我妻善逸顿时恍然大悟,为之前所有意识到的微妙不对劲都找到了理由,为什么对女孩子的关注度似乎有所下降,为什么在和师兄相处的时候老是容易忽略周围,那肯定都是因为我妻善逸是一个格外守礼、思想端正的好男人啊!
想通了这点,他觉得天也蓝了水也清了,之前面对师兄时产生的莫名关注也可以合理化,用心安理得的态度来面对,毕竟他是这么安分优秀的男人,对师兄有所敬重与关切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说不定还可以更敬重一点,因为师兄在开始那种可怕的训练之后态度软化了很多(虽然很可能只是没精力生气),就算仍旧会揍他,但是因为训练被耗费了太多体力,所以揍得也没那么疼了,我妻善逸早就被揍习惯了,区区这点揍,哪里比得上桃山训练对打的时候。
而且,这一阵子的师兄也是限定特供版本呢……太累的话就会懒得生气,揍人也不那么疼,甚至运气好的时候还可以欺负一下——只要不太过分,师兄就都会懒得追究,多难得啊。
我妻善逸抱着被子,露出了痴呆一样的笑容,脑袋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对劲的画面,连狯岳什么时候进门的都不知道。
“喂,想什么呢,笑得那么恶心。”
将手里的托盘放在柜子上,旁边两只会看眼色的都自己过来乖乖喝药了,只剩下最难搞的那个,于是狯岳冷着脸端起颜色最恐怖的那只碗,走到了废物师弟的病床边,毫不客气地踹了一脚床腿。
“别在那犯蠢了,快点过来喝药。”
“哎?师兄?什么时候进来的!”
病床上的金色废物被突然晃了一下的床板吓得一个激灵,然后才抱着被子猛地翻身坐起来,满脸都是一副好像“背后议论的人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心虚”模样,直看得狯岳有点莫名其妙。
“你耳背了吗废物,我在走廊里你就能听见吧,现在装出这幅表情又搞什么鬼,突然间犯蠢吗?”
“不,情况不一样啊!”
我妻善逸立刻抬高声线反驳道:
“因为早就熟悉了师兄的声音,所以在想事情的时候是不会注意的!而且谁会时时刻刻分辨听见的声音都是什么啊,那样绝对会聒噪到睡不着觉的吧!”
“那你刚才那么专注,在想些什么垃圾事情?”
狯岳只是随口一提,不过这话一出口,缩在床上的废物师弟反而露出一副忸怩的模样,顿时看得狯岳一阵恶寒,满脸嫌恶地把药碗怼了过去。
“算了,我不想知道你脑子里都是什么废料,快点喝药。”
“……又是这么凶。”
我妻善逸哼哼唧唧地嘟囔了一句,随后在狯岳“哈?”一声代表了不耐烦的反问后又怂了起来,不情不愿地接过药碗,以一副英勇就义的态度捏着鼻子“咕咚咕咚”灌下了药,末了还绿着脸干呕了一声。
“呕,好难喝。”
狯岳不屑地“切”了一声,“废物就是废物。”,随后就准备功成身退,转身就想走人,不过还没等他挪动脚尖,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劲的我妻善逸就突然抬头盯住了他,然后毫不掩饰地皱起了眉头。
“……师兄,你的声音是不是不太对?”
没把这当做一回事的狯岳毫不在意,甚至都懒得往过来看一眼,颇为敷衍地反问:“能有什么不对劲?”
他也没生病,倒不如说废物儿子最近感觉很有病的样子,说不定现在就是又犯病了,才说得出这么无厘头的话。
“真的感觉不对劲啊!”
然而他完全没在意,我妻善逸倒是表现得格外关注,眉头仍旧紧蹙着,爬起来向他这里挪了一点,格外大胆地拽住了他的羽织袖角,逼得狯岳不得不烦躁地回过头,不耐烦地问他“又怎么了”。
“刚刚听到没有反应过来,不过现在听上去真的感觉很明显,师兄说话的时候有好重的鼻音,是生病了吗?还是花粉过敏?”
怎么一个两个都问他是不是花粉过敏……
狯岳感到有点无语:“没有生病,也不是花粉过敏,我说废物你的记忆力退化了吗,我有没有花粉过敏你难道不清楚——”
回过头来其实只是准备刻薄地吐槽两句,不过大概是他也没想到废物儿子会这么胆大,因为太过熟悉也疏于防备,所以在被捧住脸凑近观察后也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在凑近的阴影中瞳孔猛缩,不耐烦的后半句话彻底碾灭在了嗓子里,化作一阵无声的气流,顺着压抑的呼吸弥散在了空气里。
“说起来,师兄的鼻尖也觉得有点红,真的不是花粉过敏吗?”
我妻善逸的四肢虽然被鬼毒缩小了不少,但好歹也是身高已经开始猛蹿的年纪,中毒前已经能与年长两岁的师兄眉头齐平,即便是在四肢变短后,踩在半米高的病床上,也能足足比自己的师兄高出一个头。
“听小葵说,花粉过敏可是无处不在的,有很多人以前明明没有反应,但是在受伤或者疲惫的时候就会突然过敏,我也老是能听见有其他队员打喷嚏,所以师兄真的没问题吗?听起来很像打完喷嚏之后带上的鼻音啊。”
嘴上这么说着,我妻善逸仍旧没松开手,心里或许还带了点微妙的暗爽,以平时绝对会被揍的冒犯做法,双手碰住师兄的两颊,金眸游离在表情空白的脸上,格外仔细地观察。
“……奇怪,不止鼻子有点红,感觉眼眶似乎也有点红?”
礼貌的社交距离与这种过于亲近距离能发现的情况是不一样的,至少在这种能感受到彼此呼吸吹拂的距离下,我妻善逸还真的发现了不太对劲的地方。
尖锐上挑的眼尾,下睫毛分明的眼廓,以及圆润内收的眼头,似乎都泛着淡淡的红,而且颜色异常浅淡,如果不是师兄的肤色实在太白,恐怕就算凑得再近也都发现不了。
“为什么眼眶也会红啊,难不成之前——”
刚刚嘟囔到这里,我妻善逸就顿时倒抽一口凉气,然后猛地收了声。
鼻子红、眼眶红、讲话有鼻音……难不成是刚哭过?!!
我妻善逸露出了震惊的神色,虽说他之前在听见师兄讲话有鼻音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这种可能,不过那可是师兄啊!那可是暴躁凶残的狯岳师兄啊!无论怎么想也不能是刚刚哭过吧?这种想法简直和“说不定师兄某一天会穿女装”这种幻想的恐怖程度不相上下,所以我妻善逸一开始就没往这方面考虑……结果最离谱的这种猜想,反而有可能是事实吗?
师兄……那个狯岳师兄……他以为根本就没长泪腺的狯岳师兄,刚刚竟然哭过?
该怎么说,太震惊、也太诧异了,因为震撼程度过大,所以有些分不清心里是些什么感想,甚至有点原因不明的激动?
我妻善逸勉强收住那些语无伦次的想法,嘴唇抖了抖:“师、师兄,你之前做什么去了……”
“……”
因为很不想承认自己被废物突然凑近的一张大脸吓了一跳,甚至下意识屏住呼吸,也忘了做出什么反应,所以终于回过神来的狯岳微微后仰了下头,把捧在他两颊的手拆下去,退出了一个让他感到安全的距离之后,才皱着眉开口:
“还能做什么,不过就是训练……你这废物突然凑过来干嘛,那么蠢的一张脸,都是看见了要半夜做噩梦的程度……”
“……”
如果是放在往常,那么听见这种毫不掩饰的贬低话语,我妻善逸绝对会不服气地大声指责起来,不过大概是刚刚带来的震撼实在太过,所以他此刻丝毫没有在乎自己又被骂“蠢”这件事,目光甚至有点发直,呆呆地落在自家师兄那张离远了看又什么也发现不了的脸上,声音颤抖道:“真、真的只是训练吗……”
究竟要是什么程度的训练,才能把狯岳师兄给练哭啊,而且他总觉得有点不太信任,狯岳师兄可是能面不改色完成那种魔鬼训练的男人,甚至就连前几天被训到和他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也没到哭出来的程度——真的只是训练吗?
真的,就没发生什么……其他的事情吗?
“那还能有什么事。”
狯岳冷哼一声,他对我妻善逸时不时的抽风已经习惯了,所以即便是目前这家伙的反应不太对劲,他也没怎么放在心上,最后撂下一句狠话,干脆利落地转身就走。
“你以为自己又能在病床上舒服几天,等恢复训练的时候,有你好受的。”
呆愣地目送着扬起的青纹羽织后摆消失在门外,我妻善逸甚至都没注意到自己嘴巴里刚刚喝过绿药汤的浓厚苦味,倒不如说,他目前的五感其实都一片混乱,目光呆滞,眼神发直,所有注意力都在大脑里翻腾着,乱糟糟的思绪搅和成一滩分不清什么东西的泥。
只有微妙的新生想法顺着脊背慢慢爬上来,带着发现新大陆一般的震颤,以及莫名其妙的纠结,在他心里划过一道几乎察觉不到的痕迹。
明明,师兄哭起来的样子,连他都没见过呢……
第42章 如果说女孩子是天堂
在往返总部音柱偏宅与蝶屋的训练日程中, 总会给人一种事态平和的错觉,好像前不久还在与恶鬼拼杀的记忆都开始变得遥远,如果不是宇髄天元时不时提起“吉原抽足的游女有问题”“那里的鬼看来很小心”之外, 狯岳甚至恍惚中觉得生活也还算平静。
……个头啊。
每天上午去找宇髄天元以指导对战的名义挨揍, 这家伙虽然拿捏得很稳, 不至于把他打出什么不能训练的伤势, 但下手也毫不留情, 一不小心被照着肚子来上一拳的话,接下来整个下午都会觉得隐隐作痛, 稍微动一动都有淤青被拉扯的痛感, 而且最令人气愤的是, 这竟然连轻伤都算不上, 一晚上就可以恢复七七八八,完全不耽误他第二天再去挨揍。
“因为忍耐力也是鬼杀队剑士需要的素养, 要不然被鬼抓个口子就疼得握不住刀, 难不成准备靠运气杀鬼吗?”
宇髄天元对此的解释则是理直气壮,甚至还又一次拎出了他老婆做比较:
“你不会连我老婆都比不过吧, 稻玉。”
狯岳:“……”
虽然说这家伙讲话听起来实在是让人七窍生烟,但是也不得不承认,这些歪理竟然都是对的。
狯岳对自己训练的程度下得了狠手, 对于疲惫倒是很有抗性,不过无论是之前在桃山跟着桑岛老师修行, 还是之后出来斩鬼的大半年,有关于这一“忍痛”或者说是“带重伤作战”的经验, 狯岳倒是没什么机会体验。
说到底, 桑岛老师对自己的弟子也不会下狠手去揍, 出来斩鬼又多半遇到的都是那种可以几招秒掉的菜鸡, 偶有两只会血鬼术的鬼,也走不出以“速杀”为核心的雷之呼吸剑型五招,毕竟狯岳也没有什么奇特的光环,动辄遇见十二鬼月也不是他会有的待遇,就算他堪称工作狂无休连轴转,带伤杀鬼的程度也最多就是点皮肉伤,说白了其实也不痛不痒。
如果狯岳胸无大志,只想着能杀死那种普通水准的鬼就好,自然不用考虑这一方面,不过若是要作为“继子”,那么迟早要遇到实力高强的鬼,这种能力就十分重要了,因为他不仅仅有向上爬的野心,除此之外求生欲也很强——但凡是对他增强实力保命有用的技能,他都愿意学。
……所以骤然开始训练这方面的忍耐力,也着实有点痛苦。
在对打中又吃到了宇髄天元的拳头,狯岳疼得倒抽了一口凉气,然后顽强地收刀回防,不过终究还是慢了一拍,在下一个瞬间又被果断掀翻了出去,挣扎了两下才爬起来。
“再练练应该也差不多了。”
下手毫不留情的音柱大人说:
“这不比之前强多了,比起趴在地上失去行动力,就算只剩下牙齿能动,也记得去咬住刀柄给我爬起来,只有战斗才有活下来的机会。”
“……”
狯岳觉得自己完全没有余力回答,他现在处于一种格外刁钻的状态,浑身上下都被揍得疼得不行,但偏偏还没什么实质性的伤,开口就想要抽气,还想骂人。
——他妈的,宇髄天元究竟在哪儿练出来的这一手,忍者居然连这方面都擅长吗?这已经涉及到刑讯了吧?
“回去吹你的葫芦吧,明天还是这个时间,记得别迟到。”
看见他没说话,宇髄天元也失去了斗嘴的乐趣,不甚在意地挥了挥手,就把胳膊揣在和服怀里,不紧不慢地踱回屋,准备去看他还没整理完的吉原情报,最后幽幽甩下一句只有他这种级别才能提前得知的消息。
“最近再努努力,争取把常中练出来,炼狱那边有个任务,过一阵子需要在总部调动人手,你这个级别估计会被优先考虑——能让‘柱’出手的任务,可说不准会碰到些什么鬼。”
*
上午去宇髄天元那里挨揍,下午则非常努力地吹葫芦,听说虫柱蝴蝶忍的继子最近也没接任务出去,每天泡在恢复训练室给复健队员做陪练,据说还没有人能在反射速度中赢过她。
久而久之,因为级别差得太远,也有鲜少有队员去找不痛快,陪练都宁可去挑神崎葵,忙得神崎葵整天转得像个陀螺,要照顾伤员,要给复健队员陪练,还要在我妻善逸磨磨蹭蹭抗拒喝药的时候去找狯岳告状,以至于连钢铁心肠的狯岳都不由得动容,干脆接下了每天监督废物儿子喝药的任务。
“反正我中午也会回来,毕竟是同门,那废物惹麻烦总要管一管。”
接过药碗的动作已经格外熟练,狯岳觉得自己再多呆一阵子,说不定都可以客串蝶屋护理人员了,而这种熟练度都是拜废物儿子所赐——真是越想越生气,想打儿子。
“非常感谢……啊,说起来,稻玉先生。”
直到两人交接完药碗,忙昏头的神崎葵这才突然想起来什么事一样,抬手叫住了端着药准备离开的狯岳:
“能麻烦你通知一下炭治郎先生他们吗?下午叫他们来身体机能恢复训练室,复健可以开始了。”
“知道了。”
狯岳点了点头,目送匆匆忙忙的少女离开,然后才把目光落在了药碗里颜色诡异的汤药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废物儿子他们可以开始复健了……那是不是说明,他也可以揪着善逸练习常中了?
……
狯岳一直都是一个行动派,想到就做,果断顺手带了三个葫芦过去,往废物儿子和他那两个智障队友面前一人摆一个,语气冷淡地告诉他们等从恢复训练室回来记得吹。
“哎?吹葫芦,听起来很有趣的样子,是要吹出声音吗?”
尚且没意识问题严重性的长男随口问道。
狯岳:“呵呵,要吹爆。”
“……”
病房里突兀地沉默了两秒钟。
“哎?!!吹爆,认真的吗师兄?这可不是气球,也不是什么动物皮,这是葫芦,是葫芦哎!你真的没在开玩笑吗?!!”
我妻善逸一个猛扑就窜过来,举起手里分到的那只硬皮葫芦,双眼瞪得比铜铃都大,满脸不可思议地冲着狯岳问道:
“真的不是在耍我们玩吗?这种东西怎么吹得爆,难道师兄你能把它吹爆吗?”
“不能。”狯岳毫不客气地回答:“所以我也在吹葫芦,谁有心情给你开玩笑,废物的存在本身就已经是个笑话了。”
“又说这么难听的话!!!”
我妻善逸立刻露出了崩溃的表情:
“好过分!为什么啊?!突然就要开始训练,还要吹葫芦,又要被师兄骂,感觉生活都黯淡无光了!”
——呜呜呜,只有可爱的女孩子能治愈他这么悲惨的生活,但是在蝶屋他和女孩子有接触的机会越来越少,小葵也不愿意再来叫他喝药,都是拜托师兄帮忙,他已经严重可爱女孩子不足了!
……虽然说由师兄来也不是不行,这两天的师兄似乎又回到了之前累到懒得生气的程度,偷偷蹭过去挨着坐下也不会被骂,除了偶尔嘴巴毒开口讽刺他两句,其余时间都显得有点怏怏的,属于特供版本,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师兄似乎连行动都很小心,仿佛避免牵动肌肉一样。
受伤了吗?但是听起来也不像是受伤的声音,队服也好好穿着,羽织披在身上,除了胸口那两枚不检点敞开的扣子,就完全没了什么裸露在外的皮肤,也判断不出来究竟有没有伤势——越来越好奇了,师兄每天上午究竟是训练的什么啊?
我妻善逸露出了苦大仇深的表情。
前两天还发现了师兄竟然哭过,这几天就又一副身体不适的做派,真的很让人在意师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啊!!!
怎么办?要问吗,但是师兄这种性格,绝对会恼羞成怒骂人的吧,甚至还可能因为“废物师弟发现自己哭过”而导致羞愤打人……但是真的好纠结啊,他都没见过师兄哭起来的样子,为什么就被别人给弄哭了啊!
因为“问出答案”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并且还极有可能喜提一顿打,所以就算心里在意得很,他也不敢问出口,我妻善逸就这么自己生起了闷气。
分明他们才是同门,从桃山修炼的时候就在一起,是比别人都要牢固的、接近于“家人”的羁绊,吵过架也打过仗(虽然是他单方面挨揍),见过彼此所有糗态,甚至前两天还一起睡了(午)觉,偏偏师兄哭的时候他不知道,师兄也没打算让他知道……明明,就算是哭,也应该让他见见吧……
“神崎叫你们下午去恢复训练室,别丢人地迟到。”
然而狯岳却对于自家师弟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大逆不道的东西一无所知,掂了掂手里的葫芦,警告地看了一眼不知道又神游到什么地方去的我妻善逸,意有所指道:
“我和神崎说过了,如果有人添麻烦,或者是不配合,就叫她去找我——不满意蝶屋给你特训的话,就由我亲自来,听懂了吗废物?”
“这根本就是在警告我吧?师兄还多此一举地说‘有人’什么的,有那个必要吗?都已经直接点出来废物了啊!”
被拉扯回来思绪,我妻善逸又抽了抽嘴角:“而且总觉得这种情况很奇怪,有一种叫家长的感觉……”
“敢惹出乱子就等死吧。”
狯岳丝毫没在乎我妻善逸的吐槽,冷酷无情地放了句狠话——他对废物儿子的德行可清楚得很,蝶屋安排辅助训练的人选又都是小女孩,就我妻善逸这看了女人迈不动步的状态,很难说会不会惹出点什么麻烦。
虽然说感觉很消极,但狯岳的确已经做好了被“叫家长”的准备了。
而事实证明,他所升起的所有不妙预感,最后似乎都会应验。
……
蝶屋的身体机能恢复训练室不止一间,除了废物儿子他们被带过去的那间屋子外,隔壁也算得上是个训练室,不过由于“隐”先前接走了大部分轻伤队士的缘故,目前恢复到能够开展训练的人选也不多,一间屋子就足够了,剩下的隔壁基本就被当成了休息室。
大概是觉得被叫过去收拾烂摊子几乎板上钉钉,所以狯岳干脆直接打算在隔壁练习常中,抱着葫芦进去的时候,还看见虫柱继子栗花落香奈乎也安安静静呆在这里,面前放了个案台,上面摆了许多茶杯,完全是一副“等待有人找她陪练但因为比不过所以无人问津”的状态。
“……”
想到宇髄天元之前也提到过“可以找虫柱继子碰碰运气”,并且自己也的确需要有人陪练反射能力,于是狯岳抱着葫芦安静了两秒钟,就果断坐在了虫柱继子的对面。
“虽然说我不是复健伤员,不过你看来也很闲,就和我练一练,怎么样?”
虫柱继子的表情毫无变化,仍旧是脸上挂着如同固定石膏般的微笑,眨了下眼后向空中抛出了一枚硬币,随后抬起眼眸,和青瞳猎鬼人对视了一瞬间。
下一刻,两人同时出手如电,盖向了案台上的茶杯。
*
隔壁在比拼盖茶杯的手速,而我妻善逸这边……
虽然说“身体机能恢复训练”听起来很恐怖,但目前来讲,他觉得十分幸福。
女孩子,那可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生物,声音甜甜的,手掌软软的,身上也有好闻的气味,有胸有腰有大腿,光是从身边经过就已经令人心旷神怡了,如果能够和女孩子接触,那简直就是会让他做梦都要笑醒的好事。
而蝶屋的恢复训练是什么,就是女孩子帮助他们恢复因为养伤而变得僵硬的躯体,就算韧带因为抻拉而感到刺痛,但这和可爱女孩子接触这点对比又算得了什么,完全可以忽略不计,我妻善逸觉得他从毛孔里都在散发着幸福,在炭治郎和伊之助满脸痛苦的对比之下,他表现得仿佛身在天堂,“嘿嘿嘿”笑个不停。
他甚至还觉得炭治郎和伊之助露出这种表情是对这美好待遇的不尊重,虎着脸向旁边怒吼道:
“干什么啊你们两个?!这是什么表情!给我尊重一下可以和女孩子相处的时间啊!这可是能名正言顺让女孩子触碰你身体的机会,分明是这么幸福的事,愁眉苦脸的是要干嘛,给我笑起来啊混蛋!”
炭治郎流下一滴冷汗:“……为什么会这么说,善逸你就不觉得身体很痛吗?连伊之助那种柔韧度都觉得吃不消——”
伊之助:吐魂。
“哈?你们两个搞清楚状况好不好?身体痛哪里有和女孩子相处重要?!”
我妻善逸对他这两个完全对异性没有兴趣的同伴感到不可理喻。
“这可是女孩子!女孩子!能和女孩子一起训练就已经很幸福了,更何况还有女孩子为你放松身体,她们柔软的手掌碰到你的时候,你就不觉得希望时间暂停在这一刻吗?而且离得这么近,还能闻到很好闻的味道,女孩子就是天使,这里分明就是天堂!!!”
——不过说起来,师兄身上的味道也很好闻来着。
虽然沉浸在幸福中,但我妻善逸仍旧迷之放空了一瞬间。
有皂角和桃子的清香,清清淡淡的,虽然没有女孩子身上的甜味有存在感,但是也很好闻,很温暖,更容易想起桃山……拥抱的时候也很舒服,舒服到甚至会想不起来女孩子的地步。
——不过师兄又不是女孩子哎!就算也有胸,甚至还是称得上“不检点”的胸,腰也很细,腿暂时不知道,反正踹人很疼,也许摸起来也很光滑,不过就算这样在性别上也已经输掉了啊!而且性格很恶劣,如果说女孩子是天使,那师兄就是恶魔吧?
“没错,女孩子就是天使,这里就是天堂!”
我妻善逸又一次确认了自己的阵营,斩钉截铁地说道:
“很幸福!被女孩子触碰身体简直再幸福不过了,我爱天堂,我永远喜欢女孩子!”
“天使”神崎葵:“……”
虽然知道这家伙讲话已经有点收敛了,没有说出更加接近于痴汉的言论,但是听起来还是感觉头皮发麻……
神崎葵:“明明是同门师兄弟,为什么会和稻玉先生差别这么大。”
“为什么要突然提起师兄?”
一听到这句话,我妻善逸顿时就被从“天堂”拉回了人间,哼哼唧唧地露出了一副莫名其妙的酸像:“和师兄待在一起的女孩子的目光被吸引走就算了,为什么师兄不在的时候也要被关注。”
——为什么要关注他的师兄啊?那个脾气不好、爱打人、还喜欢嘲讽他的师兄,不仅仅有了瞒住他的秘密,交了他不认识的朋友,甚至极其特殊的模样也没有给他看到,师兄根本不需要被女孩子去关注……他关注就足够了吧。
呸、他才没有关注师兄,他只是好奇而已!
一提到这种话题,我妻善逸就顿时没有了深处天堂的幸福感,甚至连气喘吁吁给他拉伸韧带的女孩子都觉得没有之前可爱了——虽然说也已经足够可爱,不过似乎就是因为中途提起了师兄,他觉得自己从天堂又被带回了人间。
然而落差并不仅仅止步于此,“天使”小葵令他从天堂跌落人间不说,甚至还在脸上露出了一副微妙的怜悯神情,开口就将他再次从人间推进了地狱。
“稻玉先生就在隔壁。”
神崎葵说道:
“训练室的隔音很差,善逸先生说的所有话,应该都一字不落传了出去,稻玉先生应该全部听到了吧。”
“——全部听到了。”
还没等我妻善逸石化在原地,训练室的大门就“吱呀”一声被推开来,逆着光踏进来两个人,高的那个是阴沉着一张脸的青瞳猎鬼人,矮一点的是单马尾的虫柱继子,按理来说这种出场应当格外有气势,但两个人却都是满头湿漉漉,甚至还有水珠顺着黏在脸上的发丝流下,看起来好不狼狈。
——啊,说起来,师兄这幅湿漉漉的模样,总觉得有点色呢……
不知为何,我妻善逸的神色似乎放空了一瞬间。
并不知道废物儿子在这种情况下都能头脑发昏,狯岳面无表情用袖子擦了一把脸,他现在也懒得管什么洁癖了,左右身上都快被茶水泼个湿透,也就不在乎这点水渍——反正虫柱继子也没捞到什么好处,雷之呼吸在反应速度上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除了一开始是他被不停泼茶之外,很快就变成胜负对半开的局面,和虫柱继子再练下去也没什么必要了。
“你要我数数你都做过什么蠢事吗,我妻善逸。”
因为连羽织都在滴滴答答往下滴水,所以狯岳干脆就把湿透的青纹羽织脱了下来,搭在手臂上,从门口走到我妻善逸面前,短短的一条路径却滴了一串的水滴,从我妻善逸的视角来看,背后冒黑气的师兄的恐怖程度堪比提着滴血人头的魔鬼,都是会让他吓到眼泪狂飙的程度。
“被女人骗过很多次,但仍旧死性不改,看见女人就迈不开腿,眼睛都发直,在路上随便抱着女人的大腿求婚,结果被扇了很多巴掌赶走,这次又在别人帮你放松身体的时候说这种恶心到家的话……喂,废物,你记得我中午和你说过什么吧?”
来自地狱的脚步声最后停在眼前,我妻善逸仍旧保持着岔开双腿上身压低的拉伸韧带姿势,但此刻已经开始高频率颤抖,战战兢兢地抬起头,从自家师兄规矩的深色裤腿向上看,视线划过黑色的制服布料,在晕着水痕的胸口上诡异地停留了一秒钟,然后再次上移,最后看到充满了杀意的青瞳。
“我说,你如果惹麻烦,就由我来帮你训练——现在看来,你这是在拉伸韧带吧,为什么上半身没有贴地?我来帮你怎么样?”
“等、等等,师兄——”
——他才刚开始拉伸韧带啊!要循序渐进的,直接就下去就会像“嗤拉”一声撕开的布帛,他下去恐怕就上不来了!!!
我妻善逸立刻露出了惊恐的神色,试图表达自己拒绝的意愿,然而这似乎完全无济于事,因为就在下一刻,黑发青瞳的师兄就冷哼一声,随后毫不留情地一脚踩在了他的后背,将刚刚还是由女孩子一点点向下压的上半身结结实实踩到了地面上,严丝合缝,冷酷无情。
“咯噔”一声传来,围观的旁人同时冒出了冷汗。
这家伙的韧带……还好吗?
第43章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说实话, 身上湿漉漉的很难受。
和努力修行时衣衫被汗水浸湿是完全不同的感觉,能很明显地察觉到细细的水流顺着重力往下淌,从发丝、下颚, 甚至是缠绕在脖颈上吸饱水分串着金色勾玉的蓝色颈绳, 一起慢吞吞地往衣襟里滑落。
鬼杀队的制服料子坚韧, 水火不侵,但这不代表内衬也是这种衣料,顺着脖颈领口滑进去的水流很轻易就能将内衬的所有吸水布料濡湿, 然后再黏答答粘在皮肤上, 最后被沉重结实的黑色制服彻底锁住,溻湿的触感简直令人心头火起。
——难受死了。
狯岳暗咒一声。
茶杯里装还不是单纯的清水, 而是带了茶叶味道的苦茶, 桑岛老师很喜欢那种微微泛苦的味道,虽说狯岳对甜食也没什么兴趣, 但在这方面也难得和我妻善逸看法相同——那种泡树叶的苦水, 有什么好喝的。
而此时, 他还要忍受内衬全部黏在身上的诡异触感,甚至头发丝还渗透了那种苦树叶的味道,倒是不难闻, 但总让轻微洁癖有种心里不舒坦的感觉, 踩下去的力道就更加毫不留情, 直疼得被压平在地面上的金发师弟吱哇乱叫:
“啊啊啊啊啊——!韧带!韧带要断掉了!好疼!救命啊!感觉腿已经被撕裂了!我的腿不会就这么断掉了吧!!!”
“没断,瞎嚷嚷什么。”
狯岳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如果这种程度都要断掉韧带,那你也僵硬到无可救药了, 只是会疼一阵子而已, 忍着不就好了, 真是个废物。”
“出现了!好过分的说法!!!”
就算后背还被踩着, 两腿的韧带传来一种接近琴弦快要崩断的尖锐刺痛,我妻善逸也仍旧顽强地没有放弃反驳,大声指责起来:
“这是魔鬼才会说出的话吧?!抻拉韧带可是要循序渐进的,师兄手段这么粗暴,给我留下心理阴影怎么办?!对待我就可以这么随意了吗!说的这么简单,师兄自己为什么不来试一试啊?!”
“哈,这才哪儿到哪儿。”
狯岳给出的反应则是毫不客气的嘲讽:
“这点痛就忍不了了?我可是经历过比这过分很多倍的训练,还用得着你让我试?”
宇髄天元给他的训练堪称噩梦级,他前段时间开韧带可是比这恐怖多了,就算是对自己下手同样够狠的狯岳,在想起来那种令人眼前一黑的抻拉方式也不由得后背发凉,现在换做他给废物师弟抻拉,可是已经手下留情了不少,不然现在哪还有这家伙大声嚷嚷的余地。
“这还能叫‘这点痛’?!!再这么下去我觉得自己的腿都快没有知觉了!!!”
被踩着后背贴在地面上的我妻善逸哀嚎道,疼到冷汗都渗了出来,双手撑在地上试图挣扎起身:“至少也张弛有度啊!力道松一点啊混蛋师兄!老是保持绷紧的弦会断的,一直被抻开的韧带也会断的,要断了啊!!!”
“你可真麻烦啊。”
头顶上方传来仿佛他在无理取闹的嫌弃声音,我妻善逸已经开始飙泪了,不过好歹背后死死踩下来的力道也放松了一点,让他稍微挣扎着抬起了半截身子,两条腿快要崩断的痛感延缓了些许,终于能冷汗津津地松了一口气。
只不过,这口气他甚至还没吐完,犹如地狱魔鬼一般的师兄就又跃跃欲试地开始施加力道,甚至还问了句完全没准备听他回答的征询。
“好了吧,废物,已经让你放松了,现在可以下去吗?”
虽然是征求意见,但似乎完全没打算听他回复,话音刚落下,背后就又一次传来沉重的力道,不紧不慢地往下压——喂!等下!好歹让他缓口气啊!!!
“啊啊啊啊啊停停停!师兄!停下来!韧带要断掉了!再来一次我会死的!真的会死的!!!”
我妻善逸立刻又惊恐地尖叫了起来,发挥了十二分的求生欲,手脚一顿乱扑腾,胡乱地开始挣扎,大概是爆发的求生欲望太过浓厚,就算是狯岳也一时间没踩住人,猝不及防地只来得及说了声“喂别乱动”,就被这一顿扑腾给掀倒在地,甚至原本用来踩住师弟后背的那条腿也被警惕地死死抱住,挂着一个人的体重,几乎动弹不得。
“我说——我说啊,师兄,太粗暴的手段是不可取的!以这种方式来抻拉韧带也是不可取的!为什么师兄就不能温柔一点啊!这么凶残谁能喜欢你啊!!!”
死死抱住“作案凶器”的我妻善逸呼呼喘着粗气,双眼几乎爆出血丝,手脚并用地挂在自家师兄大腿上,生怕自己一松手就又被踩平到地面,简直恨不得把自己直接焊上去,好用吃甜食长出的这些斤分量把师兄的大腿牢牢压住。
“你要听小葵刚刚讲过的拉伸过程啊!循序渐进!不是一下子踩到底!拉伸完成还要给大腿按摩,避免第二天痛到走不了路!我现在已经觉得痛到流汗了!好歹对我温柔一点吧!!”
手臂牢牢圈住柔韧有力的大腿,脸颊也贴在结实的布料上,我妻善逸在闭着眼大声喊完这两句话,才回过神来,注意到自己刚刚究竟干了些什么事。
“……”
此时空气中的沉默,大概就是死线来临前的预兆,当我妻善逸意识到自己不仅把师兄掀翻,甚至还抱着人家大腿不撒手之后,顿时就觉得手下线条流畅的大腿有点烫人,似乎在被制服裤包裹下的皮肤里,流淌的不是鲜活的血液,而是师兄那杀气腾腾的怒意。
“你想死吗……”
狯岳坐在地上,一条腿上挂了个金色挂件,另一条腿半屈起来,双手向后撑住地面,额头上的青筋跳得好不快活,后槽牙也磨个不停,几乎是一字一顿地吐出了师弟的名字:
“……我、妻、善、逸。”
——糟糕了。
我妻善逸的冷汗瞬间就湿透了整个后背。
——生气了,绝对是生气了!师兄正常都会叫他“废物”的,偶尔心情好或许会叫他“善逸”,只有非常生气的时候,才会连名带姓叫他的全名,就像现在这样!
我妻善逸吞下了一口唾沫。
“那,那个,师兄,我觉得我已经休息好了,可以开始新一轮的抻拉,如果你现在把我打成重伤,可就没有办法继续训练了!所以我我我们暂时不要去考虑和训练无关的事,你说怎么样?”
一边说着,我妻善逸一边战战兢兢松开树袋熊一样抱住师兄大腿的手脚,哆哆嗦嗦地试图撑着爬起来:
“就算,就算是刚刚那种抻拉方式也没问题!只要之后可以帮我按摩一下就好了……啊啊啊对不起!不按摩也没关系的!只要不揍我!对不起师兄!!!”
爬到一半,就又被飞过来的一个恶狠狠眼刀给吓了个一激灵,下意识又抱紧了怀里的东西,然后颇为尴尬地发现这居然还是师兄的大腿——这就稍微有点难为情了,怎么搞得他像一个对师兄大腿猛抱不松手的变态一样,可以解释一下吗,他其实真的只是被吓到了而已。
——不过说起来,就算隔着层布料,也能摸出来触感很赞哎。
我妻善逸的心思飘忽了一瞬间。
——该怎么说,不愧是和他一起修行雷之呼吸的师兄吗?雷之呼吸的相当一部分修炼着重于锻炼速度,所以对于下肢的要求异常严格,既要有足够支撑瞬间爆发力的腿部肌肉,还要注重肌肉不可以夸张到影响速度以及灵活性的程度,所以无论是他还是师兄,在腿部的锻炼上都十分下功夫,现在摸起来也是那种超级棒的感觉……柔韧有弹性的顺畅腿部线条,就算没有看见,也能想像出来那种富有力量的流畅美感……
这么想着,大概是属于男性的本能,就和曾经下意识手中抓了一把那次相同,我妻善逸的手下又不自觉地摸了摸,然后在反应过来自己行为好像不太妙的同时,也僵在了原地。
“……”
这下连师兄的眼神也已经开始不对劲了,从先前的愤怒变成了现在仿佛在看什么虫子或者脏东西的目光,分明也算是间接避免了挨揍的危机,但为什么总觉得更加不自在了呢……
留下冷汗干笑了两声,我妻善逸缓缓松开自己的手,眼神慌乱地试图左右而言其他:
“其实这只是个意外……说起来师兄腿上还带了什么东西吗?刚刚似乎摸到了什么铁片之类的……”
“那是藏在腿上的短刀。”
狯岳面无表情地回答:
“如果出现腿部被控制住,或者无法行动的时候,可以利用短刀来给敌人出其不意的攻击——就比如你刚才那样。”
虽说他现在还没有学会怎么才能在不动手的情况下取出刀片,不过说出来吓唬吓唬废物儿子就已经足够了,这小子一听说自己刚才和一把刀就隔了层布料,脸色“唰”得就白了,血色褪得比谁都快。
然后嘴唇抖了抖,惊恐的目光挪到了他肩颈处斜着向下没入制服里的绷带,颤颤巍巍地问道:“那,那绷带下面也是……?”
“当然是。”
狯岳冷笑一声。
“该有的都有,一样不缺,怎么,你还想看看不成?”
要适应身上藏住许多暗器的感觉,这样才能逐渐养成身体习惯,方便及时反应过来取用这些东西以应对特殊情况,所以狯岳这几天就连在宇髄天元那里挨揍的时候都随身带着这一堆凶器,连睡觉都没摘下去,他现在甚至能毫不夸张地自称“移动冷兵器库”,随手一摸都是冰凉森寒的凶器。
只不过虽然已经开始熟悉身上携带一堆暗器的感觉,但在茶水把内衬和绷带全都浸湿之后,不舒服的触感也开始直线上升,如果不是还想着过一阵子可能还需要泼茶拼手速,还不如干脆忍忍,他早就想去换衣服了。
“给我趴回去,废物。”
狯岳起身又踹了一脚废物师弟的屁股,冷酷无情道:
“第二轮拉伸,敢再乱动就踩碎你的脊椎。”
“噫,好恐怖的说法!”
虽然仍旧露出了恐惧的表情,但还是格外老实地重新趴回了地面上,也不知道是不是觉得自己有点理亏,这一次我妻善逸倒也没敢乱动,虽然仍旧叫得像杀猪一样惨,直看得旁边的炭治郎与伊之助感同身受,每一次狯岳把人踩平在地面,他们都跟着浑身一抖,身体也幻痛起来——不得不说,善逸的师兄真的好严厉啊。
大概是他们的注视太有存在感,“严厉的师兄”眉头跳了跳,随后青瞳一眯,把视线挪了过来:
“你们看什么看,也想让我帮忙拉韧带?”
两人同时一个激灵,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善逸,既然是你的师兄,还是只训练你自己比较好吧。
……
韧带拉伸之后是一小阵的按摩,为了避免因为疼痛而影响接下来的反射速度训练,炭治郎与伊之助都是由蝶屋的小女孩来帮忙,轻轻地按揉抻拉过度的腿部肌肉,虽说仍旧有些酸疼,但也比起紧绷的感觉好上不是一星半点,也勉强算得上休息了。
——当然,这只是对他们两个而言。
“咿呀!好疼!好疼!!师兄你的手劲为什么这么大啊?太粗鲁了吧!感觉大腿都快被你掐青了!嗷!这里是筋,不要按了,好痛!!!”
自称一派的雷呼师兄弟那边,则是毫不令人意外的哀嚎声,虽然说我妻善逸表现得很希望由女孩子帮他按摩,但由于他前科的微妙发言还在,眼看着小女孩去给这么痴汉的家伙按摩也实在于心不忍,于是狯岳干脆把袖子一撸,直接把这种活计也包揽了下来。
“吵死了!能不能闭嘴!”
一边皱着眉头给这废物的大腿按摩肌肉,一边还要忍受耳边吵个不停的肮脏高音,狯岳在心里不值一次提起了对废物儿子的杀意,然后再捏着鼻子按捺下去,他妈的,自己的儿子自己还得忍着……不过这也太吵了点吧?
“因为真的很痛啊!”
然而我妻善逸还在吱哇乱叫,虽说他反应这么大也不全是他的错,因为狯岳下手的确不轻,刚刚抻拉到极限的韧带和肌肉被狠狠揉按,的确是会痛到令人窒息。
“要死了!要死了!感觉肉都快被师兄掐掉了!稍微轻一点啊!!!”
“这样放松得更快,废物。”
狯岳烦躁地反驳了回去,不过大概是实在被吵得不行,手上的力道也稍微放轻了一些,顺着小腿肌肉向上揉搓,虽然仍旧有一种肌肉抽痛的感觉,但好歹也减轻到了能够容忍的地步,于是我妻善逸也毫不掩饰地松了口气,终于留出一点余力抬眼,光明正大地偷瞄起来。
……哎,虽然说之前已经有这种感觉了,但还是想感叹一下,湿漉漉的师兄看起来好色啊。
脖颈上的蓝绳早就吸满了水分,颜色比平时看起来更深一点,衬得脖子更白了,发丝也有很多都黏在脸上、脖颈上,现在还有水珠在一点点顺着发尾掉下去,砸在白到晃眼的领口,或者砸到肩颈缠绕着的那一截绷带里。
白色的绷带浸水之后就变得透明,虽说只有肩颈的一小截露在外面,但总是会令人忍不住遐想,再往下也缠了这么多绷带吧?师兄的上半身几乎都湿透了,是不是藏在衣服下的绷带也全部都像这样,若隐若现地透出原本的肤色呢——虽说原本的肤色也白到过分。
我妻善逸一直很想吐槽来着,就算这样也很好看啦,不过师兄的白可一点也不像那种女孩子柔软泛着粉的鲜活的白,而是冷冰冰的,仿佛一块萦绕着寒气的玉石,就算在阳光下看起来也像是失血过多,与其说是白皙,倒不如说更接近于苍白,好像藏在黑暗中从不见光的肤色。
不过现在看来,就算是这种令人看起来就觉得阴森森不敢靠近的苍白,在被泼上一层水渍之后,看上去都柔和许多,甚至还有点莫名其妙的暧·昧,目光盯上去,就忍不住思考摸起来的触感,露出一小片,就十分想要幻想大片裸·露肌肤的模样。
睫毛也是湿的,甚至上面还挂着两颗特别小的水珠,分明露出的是对他很不耐烦的表情,但仍旧认认真真顺着他的小腿肌肉向上按捏,嘴巴讲话特别毒,不过之前摸到过的触感倒是很柔软……
思绪不断神游天外,从一开始的简单发散逐渐歪曲到了格外奇怪的地步,腿部的按摩也越过了膝盖,顺着大腿内里的根筋向上,直到按到了大腿中段的时候,我妻善逸猛然一个原地后撤,两腿迅速合拢,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改为了规矩跪坐的姿势,表情奇怪地磕磕巴巴开口:
“好、好像,已经完全放松了,接下来不用再按摩了,师兄。”
“完全放松了?”
狯岳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拉伸最严重的韧带那里还没有按到吧?你之前不是还嚷嚷着腿快要被撕裂了吗,现在就觉得没问题了?”
“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现在的我状态非常好,完全没有韧带撕裂的感觉,所以没问题!”
仿佛突然吃错药一样的废物义正辞严,甚至之前还在避之唯恐不及,现在却好像想转移他的注意力一样,焦急地催促起来:
“我们赶快进入下一项吧,师兄,下一项是什么来着,比拼泼茶水吗?”
“那是最后一项。”
一直盯着几个人进度的神崎葵插话道:
“第二项是捉人,用来锻炼身体的反射速度。只要能碰到对方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就算过关了,之后才是训练手脑的反射,善逸先生现在还没有那么快。”
“哦……”
我妻善逸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触碰到对方的身体,捉人,一追一躲,最合适的方法自然是直接扑上去,如果能直接手脚并用抱住对方,这才是完美的胜利。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自己的胜负欲熊熊燃烧了起来呢!
我妻善逸立刻斗志昂扬了起来,心情甚至要比之前听说女孩子帮他训练更加高昂了一些,连背后都出现了熊熊烈火的幻象,此刻他干劲十足,精神头好到令旁边两个仍旧在龇牙咧嘴按摩韧带的小伙伴震惊的地步。
“纹逸那家伙,怎么状态突然变得这么好?”
伊之助喃喃道:
“连本大爷都觉得身体痛到不行了。”
“……可能是因为不想让师兄失望吧?”
炭治郎猜测:
“善逸现在的味道很有斗志,感觉他想赢的念头前所未有得强烈啊。”
第44章 把师兄弄哭的那个混蛋
虽然说我妻善逸对于“捉人”这一项训练抱有极其高昂的胜负欲, 但很遗憾的是,因为中毒且手脚尚未恢复,又在养伤中把身体躺到僵硬, 反射速度下降了不止一筹的他连现在狯岳的一片衣角都摸不到。
“为什么啊?总觉得师兄的速度变快了好多, 明明之前是提着刀追杀我也追不上的!”
我妻善逸气愤地“嘎吱嘎吱”咬起了袖角,上下齿列撕咬着病服的布料,导致嘴里吐出的话语也变得含糊起来:
“是没有穿羽织的原因吧?绝对是没有穿羽织的原因!而且手现在也比之前要短, 我刚刚已经就差一点就能捉到师兄了!如果是羽织,都可以抓住下摆的!”
眼看着鬼杀队的黑色制服就在眼前晃来晃去, 师兄甚至还格外具有讽刺意味地面对着他倒退躲避,青瞳里满满的都是嘲讽,直看得人心头火大,恨不得手脚并用把他按倒在地, 最好能坐在师兄身上大声嘲讽, 各种意义上的让他见识一下自己的厉害。
可无论是猛扑,或者出其不意伸出手去捉,我妻善逸能达到的最近距离也就是刚刚伸手捞空的那一下, 甚至还说不清楚那究竟是师兄游刃有余在控制距离, 还是说他真的只差那一点外在因素就可以达成目的, 我妻善逸坚定认为是后者, 不过狯岳对此则是毫不犹豫嗤笑了一声。
“呵,就你?你也只有在直来直去的时候速度快点吧,还容易冲过头撞上墙, 逃跑也许能有点用处,一旦换个位置不就是个废物吗?”
狯岳此刻体验了一把宇髄天元之前给他对练时的待遇, 不得不说, 在自己能够有实力压制进行“指导”的时候, 简直爽得不是一星半点。轻轻松松躲开废物儿子的所有攻势,然后神清气爽嘲讽两句,也怪不得宇髄天元喜欢在他被打趴下之后讲点欠揍的话,这种感觉真的令人心旷神怡。
“就因为这个你才只会霹雳一闪的吧,其它型可是都需要招式变化,你这种一根筋的废物能理解什么,还想抓羽织,别说羽织能延长多少,就算是裙子那么长你也抓不住。”
“……哎?裙子?”
然而废物关注的重点似乎有点离谱,先是莫名其妙地愣了一下,随后脸蛋浮起了两团诡异的红晕,也不咬袖角了,扭扭捏捏地对起了手指,用一种令狯岳恶心到后背发麻的语气说:
“裙子明明应该给可爱的女孩子穿吧,这是不是不太好……?不过如果师兄坚持,那也——”
“……你脑子进水了吗废物。”
狯岳立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搓着手臂退后了两步,表情嫌恶起来。
“鬼毒萎缩的不只有你的手脚吧,你这副模样总觉得连大脑也受影响了,谁会觉得那种说法是想穿,你连骂人的话都听不出来了吗?”
“……”
——不,其实还是能听出来的。
我妻善逸略微有点痛心地想道。
——但是因为师兄骂他的频率太高,所以他现在无论被怎么骂都觉得不痛不痒,甚至都可以自觉过滤出师兄说的其他的话,如果哪天师兄没有骂他,他说不定还会觉得不对劲,毕竟这可是师兄啊,没有骂人难道是生病了?
察觉到这件事就已经不太妙了,不过另外一件事也令他很痛心,那就是他发现师兄似乎只执着于骂他……
对爷爷非常恭敬有礼,对村田先生最多只是“不客气”,对炭治郎他们要非常偶尔才会蹦出两句斥责,其余都是不在意居多,只有在对他的时候,才会不停骂骂咧咧,该说是他的特殊待遇好呢,还是哀叹自己只能体验一把师兄的坏脾气,可恶,他也好想听师兄恭恭敬敬叫他一声“善逸先生”或者“善逸大人”啊,不过这个愿望似乎这辈子都没机会实现,师兄不叫他“废物”都要烧高香了。
“别在那装死,快点动起来,废物。”
看他兀自陷入了自己的思索,师兄又用那种不耐烦的语气催促了起来,称呼也熟悉到令人心痛——呜呜呜,连自己都熟悉了“废物”的称呼,师兄怎么可能改的掉。
重新拍了拍自己的两颊,我妻善逸再一次振作起来,斗志昂扬地一甩仍旧稍长一截的袖子,怒吼着“嘿呀”就扑了上去,然后又一次毫无意外地扑了个空,脸着地着陆后还被在屁股上踩了两脚。
“你简直要笑死人,善逸。”
狯岳心情不错地将脚底从废物师弟还挺有弹性的屁股上抬起,然后矮身蹲在了金色脑袋的旁边,抱着指导一下的心态,大发慈悲地开口道:
“雷之呼吸学了难道不是叫你用的吗?完全都不考虑一下用呼吸法增加速度,简直蠢死了。而且,你好歹也别把自己冲过来的方向表现得那么明显吧,单是看一眼你的脚尖,我都知道你会用什么可笑的方式摔倒。”
虽说这其中也有他对废物师弟太过了解的原因,不过善逸这家伙也的确完全没有考虑到变通,整个人就和他头顶这种灿烂直率的颜色一样,好懂得不可思议。
“我说,你好歹也狡猾一点吧。”
狯岳这么说。
“……”
我妻善逸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狡猾”啊……虽然之前没有考虑过,不过不代表他不会,更何况这种说法也的确比较简单易懂,直白来说就是“欺诈”和“诱骗”吧?
“但是脚尖不对准想要冲刺的方向,那要怎么行动?”
于是我妻善逸也从地面上爬了起来,做出一副准备虚心听讲的架势,端端正正跪坐在了半蹲下来的师兄对面,不耻下问地开口:
“师兄也说过了,我只学得会霹雳一闪,这一型就要对准拔刀的方向才能发动,要怎么做才能像你说的那样,不被察觉攻击方向,又能很好地用出型啊?”
“哈?这你不会自己去想吗?”
黑发青瞳的师兄又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
“起手式别那么明显,准备时间缩短,或者干脆用什么别的方式转移对方注意力,这不都是方法吗?就算是废物的脑袋,也好歹给我转动起来吧。”
“哦哦。”我妻善逸连连点头,“那这么说,我和师兄现在离得这么近在讲话,应该也算得上是转移师兄的注意力了,对吧?”
“……啊?”
先是下意识一声茫然的疑问,随后紧接着,一团金色就整个糊了上来。
我妻善逸仿佛一团试图吞掉脑袋的金色史莱姆,张牙舞爪地扑了上去,牢牢抱住了自己师兄的脑袋,双脚死死也夹住准备发力起身的腰腹,利用自己的体重把被糊了个头重脚轻的人放倒,然后两颊激动到泛红,兴高采烈地吐出了属于胜利者的粗气。
“嘿嘿,这样的话,就是我赢了吧?”
因为先前蹲下时就已经离得很近了,在善逸坐起来后,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也远不出一臂,属于很容易就能触碰到的距离。狯岳就算提起了所谓的“狡猾”,也没想到废物儿子能这么学以致用,根本没提起什么防备,整个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给撞得人仰马翻,脑袋也被抱着,各种意义上的喘不过气。
“……”
心里暗骂一声无耻,狯岳摸摸抬起手,摸索了一下,揪住了大概是废物儿子后衣领还是后背的布料,手臂使劲,废了点力气,才把人从自己头上撕了下来,露出完全是黑着一张脸的神色。
“这又算什么?想出这种歪点子,有什么意义吗?搞突然袭击不也还是废物一个——”
“但是我抓到师兄了!”
我妻善逸得意到从鼻孔里喷出两团热气,堪称猖狂地手舞足蹈自信起来:
“哈!怎么样?就算是师兄也被骗到了吧?就算是突然袭击也是抓到了!狡猾可真好用啊,就算师兄反应再快又怎么样,还不是会被我抓到,这是我赢了吧?师兄刚刚也没有说暂停,所以这一定就是我赢了!”
大概是胜利带来的喜悦过甚,我妻善逸甚至都忘记了自己有挨揍的可能性,直到狯岳眯着眼不善地盯了他一会儿,大概是在思考揍他还是放人一马,最后大发慈悲没动手,只给出了一声接近于冷哼的评价:“投机取巧。”
虽说这种情况的“抓住”并不应该算作战绩,但事实却也和善逸说得没有出入,狯岳的确没有想起来说暂停(谁会连这种地方都关注),勉勉强强也能算得上废物儿子巧妙地利用了“狡猾”,以一种堪称作弊的方式达到了目标。
“你这废物用这种手段,可完全没有锻炼到反射能力。”
狯岳拎着人的后衣领起身,顺手把人也提了起来,眉头微蹙,随后舒展开来,自认为心胸宽广地开口道:
“今天就算了,明天如果你还想用走捷径的方式,我就把你的头都打爆。”
毕竟他也不是输不起,虽然因为被偷袭而输给废物这件事有点令人气愤,不过严格来讲这也不能作数。
但建议是他说的,距离是他凑近的,暂停也是他忘提的,区区一个锻炼反射能力的训练,放在宇髄天元那里连被提起的机会都没有,输赢也没什么所谓,而且这废物得意洋洋的模样看起来也不讨人厌……咳,实在不行就当做哄孩子了,反正这废物幼稚到不像十六岁。
心底的母爱泛滥了一瞬间,很快又重新化作一滩毫无波澜的死水,狯岳像提着一团棉被一样,拎着人从那边还在铆足了劲头“捉人”的两只中间穿过,在神崎葵欲言又止的神色下提前结束了所谓身体机能恢复训练的第二项,直接拐弯走出了门外。
“……师兄?出门是要做什么?”被提着的我妻善逸突然有了一种不太妙的预感。
“你不是嚷嚷着你赢了吗?”
狯岳心平气和地回答:
“那就开始最后一项吧,泼茶水。”
出门之后拐个弯就是隔壁训练室,先前他听见废物儿子在这边大放厥词的时候因为太过愤怒,所以推门出来之后连门都没关,虫柱继子又是连做个决定都需要抛硬币的主,所以大门就这么大敞四开着,露出里面一张摆着许多茶杯的案台,以及案台周围一圈成扩散形状的未干水渍。
狯岳把手里提着的家伙甩到桌案对面,然后大大方方地在另一侧坐下,敛下眸扫了眼桌面,然后不怎么满意地咋了下舌。
“切,就剩下十几杯了吗。”
姿态熟练地把空杯子捡起放到一边,最后只留下装着茶水的一些,狯岳用指节扣了扣桌面,冲着意识到情况不妙的废物儿子露出一抹冷笑。
“就把这些水全部泼完为止吧,虫柱的继子刚才可是泼了我好多杯水,也不知道剩下这些,你能泼给我多少。”
“……”
我妻善逸颤颤巍巍地低头看了一眼装满茶水的众多茶杯,然后计算了一下自己身上这身病服能吸收多少的水分,最后露出了一个格外扭曲的表情。
“不,师兄,你这分明就是在公报私仇!这些水最后都会泼在我脸上吧?你的表情超级明显啊!写满了‘想要泼废物一脸水’这种字!刚刚不是还说了我是投机取巧吗?所以赶快回去继续捉人啊!在还没有彻底完成第二项的时候就整个跳过去,我根本就泼不过你吧?!给我听小葵的话啊,要按顺序来!!!”
“你自己说的你赢了。”
狯岳冷哼一声。
“既然赢了,开展下一项也是理所当然吧?”
——哪里理所当然了!!!
我妻善逸露出悲愤的表情。
——这分明就是报复!绝对是因为刚刚输掉所以不开心了,师兄你是八岁小孩吗?输不起!就是输不起!!还说他幼稚,你根本也半斤八两吧?!!
……
两个幼稚起来半斤八两的家伙最终还是进行了第三项训练(虽然六岁那个是被迫的),并且毫无意外的,这剩下的十多杯茶水全部贡献给了我妻善逸的脑袋,把灿烂的金黄色头发打湿成一缕一缕,湿哒哒地贴在头皮上。
“真狼狈啊,废物。”狯岳评价。
“这要怪谁啊?!!”
我妻善逸抹了一把脸上的茶水,悲愤道:
“我连手都没抬起来,师兄就已经把水泼到我脸上了,而且还不给反应的时间,一杯接着一杯,我都睁不开眼睛了,师兄都没有停过!过分,太过分了!!!”
摆明了就是报复!幼稚!八岁小孩!!!
咬牙切齿在心底怒骂个不停,却迫于师兄的淫威而一个字不敢说出来,我妻善逸不满地磨了磨牙,还是捏着鼻子认了下来。
“那接下来又该做什么?茶水都泼空了。”
这下子他再也不用觉得浑身湿漉漉的师兄看上去色了,他自己也变成湿漉漉的模样,虽然说不知道他这种外形浑身湿透看起来有什么感觉,但一想起丑丑的绿色病服,以及还没彻底恢复的短手短脚,我妻善逸就觉得自己可能多半是狼狈要更多一点,毕竟帅哥湿身是色气,他的话……
“更像拖把了。”狯岳感叹,“还是黄色的湿拖把,立在门后都不会有人愿意用的那一种。”
出现了,师兄毒舌的言论。
我妻善逸木然地眨了眨眼。
果然,师兄对他的打击永远都不会迟到,分明嘴唇很柔软,但是讲话却这么刻薄,评价他的头发像拖把真的很伤人的!不过只是发型规矩了一点,干嘛要这么形容自己的师弟啊,因为太过贴切,所以他自己看起来都觉得很怪了!
“身体机能恢复训练本来就不会占用太多时间,其它事情还有的忙,最好是能在你养伤这段时间把常中呼吸练出来,给我好好地吹葫芦。”
然而狯岳却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的心情波动,他随口感叹了一句之后,就回答了先前废物儿子“接下来做什么”的提问,难得心平气和地回答:
“我也是要吹葫芦的,学会常中呼吸可是有机会成为‘柱’的门槛,那家伙也说了,只有我把常中呼吸练成,才肯承认我的继子身份。”
“哦……”我妻善逸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啊,不过总觉得一直保持呼吸法的常中呼吸会很痛苦,连多用一用雷之呼吸都要觉得胸口很痛了,练成一定会很困难吧?怪不得是成为继子的要求——?”
尾音还没彻底讲完,我妻善逸就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不对劲,“唰”地扭头看过来,脸上的表情无比震惊,尾调紧跟着就扬起了震撼的疑问:
“继子?什么继子?!师兄什么时候成为继子了?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说起来之前跟踪师兄的时候的确有听到类似的句子……连别人都可以知道,但是不告诉自己的师弟吗?太过分了一点吧!!不过为什么啊?为什么是师兄?偏偏是师兄——啊,好痛!”
毫不留情地冲着湿漉漉的金色发顶揍了一拳,狯岳面不改色收回拳头,理直气壮道:“还没成为继子呢,而且我干嘛要告诉你,训练也好成为什么身份也好,都是我自己的事情,能带着你一起训练已经是我大发慈悲了,问那么多叽叽喳喳的,烦都烦死了。”
被揍了一拳的我妻善逸仍旧是一副被震撼到神游天外的模样,喃喃着:“怪不得之前训练累到可以让我欺负,现在又觉得厉害了很多,原来是‘柱’在给师兄特训啊……不过师兄那种烂透的脾气也会有‘柱’愿意收吗?分明是嘴巴那么毒的师兄……”
“……”
狯岳的额角蹦出了一枚青筋。
“你再敢说这种没用的话,我就把你打成智障。”
挨揍的威胁总是很有力,所以我妻善逸立刻就闭上了嘴巴,不过还是欲言又止地偷瞄了好几眼,最后没忍住,格外在意地扭了扭身子,然后才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那、那,师兄,前几天……就是我问你有没有花粉过敏那天,你也是在和‘柱’训练吗?”
——被询问有没有花粉过敏那天。
狯岳从回忆里捡出了那天的片段。
——就是宇髄天元一拳砸在他鼻子上,结果害得他洗了半天眼泪和鼻血的那天吗?不止废物师弟问了他有没有花粉过敏,隔壁还在协助训练的神崎葵也问过他来着。
“是啊,那家伙下手可真狠啊。”
狯岳“啧”了一声。
鼻子被打了一拳的酸痛感现在仍旧有幻痛,连着眼睛鼻子一起发酸,有史以来第一次被打哭……那个满口华丽的家伙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手下留情”。
当然,这又没有什么不能回答的,所以狯岳承认得异常干脆,末了还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胸腹,他今天上午可是也被狠揍了一顿,作别的事情的时候还可以注意下别拉扯到肌肉,但接下来吹葫芦可是要胸腹用力了,也不知道会疼到什么程度。
狯岳的注意力都在接下来的吹葫芦和“会不会疼到无法用力吹葫芦”上,所以也就没看到对面废物师弟的表情——虽说就算他看见了也不会在意就是了。
“……”
我妻善逸的嘴唇抖了抖,然后狠狠地抿住,眼睛眉毛都蹙成了一团,鼻子也皱起来,露出了一副刚喝完一副苦药的扭曲表情,牙根气到直痒痒,两手揪紧了膝盖上的布料。
——所以说,在他之前把师兄弄哭的那个混蛋,竟然还是个柱啊?!!
第45章 纹逸就像春天的雄性一样有精神
莫名其妙的, 我妻善逸对于这件事很在意。
在意到心里憋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气闷,鲜活明烈的情绪仿佛也被蒙上了一层幕布,像是透不过气来, 原本昂扬的心情也不着痕迹地低落,取而代之的是抓心挠肝, 以及对“那个柱”无从而来的气愤与嫉妒。
——啊,可恶,好想知道师兄那天究竟为什么才会哭, 但是问不出口啊!一旦问出来,师兄绝对会恼羞成怒地打人吧?甚至因为“被废物师弟知道这么丢人的事情”生气而选择冷战也不是不可能。
唯独就是不希望会发生这种事!就算师兄又暴躁又爱骂人,那也是他的师兄, 真的出现这种情况的话,他会和被女孩子拒绝时低落的程度一样的!
甚至再低落一点也不是不可能……
于是我妻善逸开始绞尽脑汁试图曲线救国, 一边两颊鼓鼓地吹着葫芦,一边不着痕迹地偷瞄同样在鼓足力气吹气的师兄, 目光从因为努力鼓气有点涨红的脸色上移开,缓缓下落因吸气呼气而起伏个不停的胸口,突然就有了一种好似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的羞涩。
糟、糟糕, 看着吹葫芦吹到气喘吁吁的师兄, 为什么会感觉这么色呢……
胸膛也是,喘息声也是, 觉得耳朵热热的,换别人来根本都懒得关注吧?我妻善逸你争气一点!这可是非常正经的吹葫芦啊,你为什么会想到奇怪的地方去啊!因为交不到女朋友而欲·求不满了吗?!!
颇为慌张地把目光规规矩矩挪回来,但是又不受控制地想往过瞟, 这么一来一回反复横跳了好几次, 大概是由于他的视线存在感太高, 在又一次无意识偷偷看过去之后,肉眼可见的,师兄额角蹦出了一条青筋。
“呼……”
狯岳把葫芦放下,重新深深吐出一口气,平复了下呼吸,然后才仍旧有些气息不匀地皱眉看了过去:
“不好好吹你自己的葫芦,老在这偷瞄什么?”
他只是被偷瞄到烦躁,所以随口问了一句,但狯岳也没想到,废物儿子表现得格外不对劲,好像有什么把柄突然被抓住一样,浑身一个激灵就甩回了脑袋,露着一截通红的耳朵尖,磕磕巴巴地辩解起来:
“那、那个,没什么事情的!只是想看看师兄是怎么吹的,绝绝绝对没有因为觉得师兄喘气听起来太色了所以忍不住想偷看!就只是很普通地看过来而已,没错,很普通!”
狯岳:“……”
你这解释还不如不解释。
狯岳的嘴角抽了抽:“好好吹你的葫芦。”
“哦,哦。”
我妻善逸语无伦次了一瞬间,随后欲盖弥彰地赶紧凑上葫芦嘴,鼓起腮帮猛吹气,不过即便是很规矩地答应了,但仍旧有种如鲠在喉的感觉,纠结了大半天,还是小心翼翼地问了。
“那,那个……师兄,是哪个‘柱’要收你当继子啊。”
——虽说不敢问师兄为什么会哭,但还是很想了解一下,也算得上曲线救国吧,至少把那个混蛋的柱问出来啊!
“……”
狯岳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反常地沉默了一瞬。
按理来说,这个问题并不能算得上什么不能回答的疑问,废物儿子只要还在鬼杀队做任务,那就迟早会和宇髄天元有接触,虽说可能不太愿意承认,但善逸这家伙的天赋的确比他强,在桑岛老师那里修行的时间比他短得多,却能斩出那么惊艳利落的一刀……虽然是不清醒时的特供吧,但也迟早会光明正大地崭露头角,像褪去尘土的金子一样,灿烂发光。
如果能一起被宇髄那家伙收为继子,也不是不可以,但目前有一个大问题,宇髄那家伙可是娶了须磨那样性格和废物儿子宛如复刻的老婆……就算说他想太多也好,一旦认为有这种可能性,他就觉得格外不爽。
而且,虽说都是雷呼一系,音之呼吸衍生自雷呼,他们的属性倒是很合拍,但宇髄天元的战斗方式还掺杂了为数不少的忍者风格,和废物师弟那种直来直去的霹雳一闪有很明显的差别——其实根据宇髄天元闲暇时和他随口透露的消息,“华丽,招数很光明正大,人也不错”的炎柱听起来似乎要更合适一点。
不过狯岳怎么认为似乎也没什么用处,宇髄天元知道他有同门,却从未询问过一分一毫,炎柱更是不认得,狯岳熟悉的柱除了每天暴揍他的宇髄天元,就只有人缘很差的富冈义勇,偶尔会出现在蝶屋的虫柱蝴蝶忍似乎也能算一个,毕竟无论怎么说,在引荐给宇髄天元这件事情上,虫柱之前也是帮了他的忙。
“你问这个干什么。”
把跑偏到莫名去思索废物儿子更适合哪个柱的思绪拉扯回来,狯岳也不太自在地抓紧了葫芦,有点不太想回答。
“这些都是我自己的事情吧?无论是成没成为继子,还是在哪个柱手下训练,都……”
——都和你没关系才对。
按理来说这种类似于排斥和抵触的话语很容易说出口,毕竟他和善逸的相处方式有很大一部分都由吵架组成。他讽刺,善逸指责,或者他怒骂,善逸讨饶,但今天看见这家伙忐忑不安的表情,就莫名其妙说不出来,最后一口气憋了半天,只吐出来一句“你以后也会知道”。
“为什么?这都不告诉的吗?只是问一问你在和谁训练啊!这么简单的问题,师兄也闹别扭太过头了吧……”
那边不满地嘀咕了起来,直听得狯岳眉头狂跳——“闹别扭”又是什么恶心的说辞?别说得好像每次吵起来都像废物在哄他一样啊?!这家伙是不是又欠揍了,刚才挨泼的茶水还不够吗?
于是狯岳狠狠把眼刀一甩,吓得隔壁师弟一个哆嗦,立刻老老实实转过头去吹自己的葫芦,还时不时偷偷瞟一眼以观察他的脸色,倒是看起来规矩了很多。
狯岳便也收回了视线,按着因为用力太过而隐隐作痛的胸腹轻抽了口气,表情不着痕迹地扭曲了一瞬。
——他妈的,好疼,宇髄天元下手真狠啊。
*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就一直在重复着这种训练,狯岳上午去挨揍,下午揍师弟,顺便揪着那俩智障一起吹葫芦,格外规律且无趣。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在有一天早上,狯岳惯例出发准备去挨揍,半路却揪出来一只试图跟踪偷窥他往哪里去的废物金毛……
“废物,就对我的训练这么感兴趣吗?”
狯岳额角突突跳着这么询问道。
——这废物究竟怎么回事?如果不是这种垃圾跟踪技术实在太好认,说不准还真的被跟到了宇髄天元那里,暂且就先不提他很警惕音柱挑选老婆的标准了,因为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同样值得在意。
他每天去训练都是挨揍的,被宇髄天元揍到魂飞天外也就算了,这毕竟是变强的代价,但是他可不想被围观自己是怎么被揍到爬都爬不起来的啊!富冈义勇过来看一眼他都很别扭,更何况还是被废物师弟看见,就算同样是雷一门下的师兄弟,也不想被看见这么丢脸的时候吧!
于是狯岳就黑着脸,拎着废物师弟的后衣领,把人甩回了蝶屋,并且还不忘阴森森的撂下一句狠话:
“这么喜欢训练,下午我陪你加训,到时候可以直接给你脱一层皮,想必你一定很期待吧?废物。”
狯岳做事非常雷厉风行,同时也仍旧有着很值得赞扬的一个优点,那就是说到做到。
当天下午,我妻善逸就真的被训到脱了一层皮,看得炭治郎大气都不敢出一声,连伊之助都很老实地保持了沉默,生怕自己也被满脸怒气的师兄拖去对练——善逸只是毒素还没处理干净,其他地方都好好的,他们两个可是骨折了不少,被暴打一顿绝对会伤势加重的!
“纹逸那家伙,也真厉害啊。”
目睹了这么多次师兄弟狂殴(单方面),就连伊之助也忍不住感慨了起来:
“被这么揍都这么有劲头,简直比春天时候的雄性都有精神。”
“是啊,可能善逸也不讨厌师兄这么对他吧。”炭治郎赞同地点了点头,“我能闻得出来,虽然在大吵大叫,但是善逸其实很喜欢和师兄待在一起的……说起来,伊之助,为什么要用春天的雄性来形容?”
“啊?这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吗?”
伊之助反而用看傻子的目光回看了过去:
“纹次郎,你好蠢啊,那家伙现在不就是那种雄性吗?”
炭治郎:“……嗯?”
总觉得有点听不懂是怎么回事,而且伊之助,既权八郎之后,你竟然又给他起了新的名字吗?
……
蝶屋的特训阶段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流淌过去,几个人能吹的葫芦也从一开始纹丝不动到终于吹爆最小的那个,接下来就很顺理成章的,葫芦的材质越来越坚硬,块头也在逐渐增加,直到最大的那个葫芦被吹破,蝶屋特训的目的似乎也就达成了。
废物儿子和那两个智障队友的伤也养的差不多,所谓的反射能力特训,对练,甚至是狯岳不在场时候的体力训练,不出意外都会增长一大截,数着日子也在蝶屋耗了很久,似乎再不去接任务,就有点消极怠工的意思了。
然而狯岳还没准备自己动身,任务就先找上了他,过程似乎还和宇髄天元所说的没什么出入,他接到的要求,就是参与进炎柱炼狱杏寿郎的任务中配合杀鬼。
一开始他还并没有接到消息,不过是蝶屋有一天突然送来了一个浑身都是惨不忍睹伤势的人,并且和鬼杀队剑士受伤的模样完全不是一个类型,与其说是受伤,不如说是遭遇了什么,更加接近于“浑身没有一块好肉”的血腥程度,将蝶屋的一群年龄只有个位数的小女孩们吓到够呛,当天还是他帮忙客串了一把打下手的护士,帮着满脸苍白的神崎葵送药送水。
之后听说这是列车站附近出现的鬼做的好事,因为先前出现一辆列车上失踪四十多名乘客,且鬼杀队接连派去了级别逐渐增加的几位剑士,都没传回来任何消息,所以炎柱炼狱杏寿郎便也加入了调查,并且向总部抽调了部分人手。
——其中就有他一个。
“原来是稻玉啊。”
这次任务很罕见的有同级队员接应,看人脸似乎有点眼熟,好像是之前在那田蜘蛛山被狯岳甩下那几个高级队员中的一个……至于是谁,叫什么名字,他就不记得了。
不过很显然,人家记得他。
“能够有丙级队员协助,帮大忙了。”
这个鬼杀队剑士似乎是松了一口气,在狯岳于夜色中披着青纹羽织跟上之后,还本能地退了半步,似乎是为了表达出所谓的“尊重”,所以即便在引路,也保持着不越过身前的距离,很有分寸地开始讲起了正事。
“这一次死掉的人太多,但是总部能抽调的队士数量不足,听说还会考虑增派低级队员跟随。我们这一次听从炎柱大人的指挥,在调查列车站以及修理厂时候已经杀死了一只鬼,接下来是打算分别在车站,列车沿线,车库,以及列车上都安排队员随行,高级队员分配不足,所以你到时候有可能需要带着几名低级队员一起上列车。”
“低级队员?”
狯岳低低地重复了一句。
总部附近的低级队员还有谁,低级队员不会有资格停留总部,大部分应当都在蝶屋,抽调也是在蝶屋伤好的一群人里抽人……总有一种很奇怪的预感,这次的任务可也是特别严重的类型,不会也是把废物儿子那几个也抽来了吧?
狯岳在昨日就已经接到了召集通知,早就离开了蝶屋,如果说在他之后进行抽调,那他也不会知道废物儿子那几个有没有接到消息,但根据他对这几个家伙霉运的看法……嗯,可能性也不低啊。
“是的,有三名低级队员,听说抽调他们是作为更有期待的战力作为召集,似乎是因为某些原因不清楚怎么记录他们的战绩,所以级别还没有升,不过实力应当要更强一点。”
然而这位鬼杀队剑士并不清楚狯岳真正的疑惑,他还以为狯岳重复一句是对所谓“低级队员”实力的质疑,所以忙不迭补充道:
“其中似乎有人有协助斩杀弦月鬼的功劳,不过具体情况不清楚,因为目前抽调高级队员数目不多,所以分散去其他地方的队士任务也很重要,炎柱大人也会在列车上,所以不会有问题。”
狯岳也懒得去解释自己并没有看不起“低级队员”的意思,左右都是他没兴趣搞好关系的路人,就随便怎么想了,反正他在队里的名声也比较微妙,只有最近他和宇髄天元走得近,某些声音才消停了下来,虽说他也根本不在意。
“那我接下来干什么?”
他冷淡地问道。
这个队员似乎对于他的冷淡并不觉得奇怪,大概是早就耳闻了狯岳的不合群,在脚下踩着的土地变为规矩整洁的石板后,顺理成章地停住了脚步,示意狯岳去看他身后的车站。
“天很快就亮了,到时候你买票去上一辆‘无限号’的列车,在车上与炎柱大人和其他队士汇合,如果有分散保护乘客的情况,请前往车尾发信号,铁路沿线会有队员关注列车情况,会尽快派往增援。”
这么说着,这名队员却顿了顿,又迟疑地开了口:
“列车里会有车长巡视,如果可以,请做一些伪装吧……我们的羽织和队服很难藏住日轮刀的。”
……
做一些伪装,怎么做?
目送着这个接应他的队员离开,狯岳陷入了沉思。
鬼杀队的制服的确比较显眼,而且羽织下摆长度不够,没办法把他的刀也藏在羽织下面,这副模样上列车,说不定很容易就被发现身份古怪,如果再因为禁刀令而惊动了警·察,那恐怕会出大问题,所以做一些伪装的确很有必要。
交通发达是经济发展的刚需,所以车站附近会更为繁华一点,甚至已经有一些西洋风的店家采取了西化的装修,大正时期的西餐厅也屡见不鲜,洋服也格外流行,难不成他需要假装成穿洋服的商人?
但这又藏不住他的刀,更需要的伪装应该是布料足够长,又形制宽松的款式……袴服似乎就很不错。
身上仍旧由绷带固定了无数武器,但经短褂和宽松的袴服遮挡,严严实实什么也透不出,确认了自己现在看起来除了穿的太严实所以有点热之外毫无破绽,头顶盘旋着鎹鸦,狯岳就毫不迟疑地动身去车站买票了。
分明在此之前从未见过交通中枢这种地方,狯岳也不应该熟悉买票的流程,但他就是莫名很顺畅,完全没有“接下来该做什么”的疑惑,甚至更莫名其妙的,在看见售票老旧窗口的时候,竟然还有点无从而来的嫌弃——真老套啊。
伸手接过短短一截的车票,狯岳表情平静地转身准备去站台,但刚刚越过另外一个售票窗口,一股熟悉到诡异的感觉就攀着脊背爬上,那种似有似无的彼岸气息也随着距离的接近,而毫不掩饰地终于透了过来。
“……”
狯岳停住了脚步,缓慢回过头。
隐藏的凛冽血腥气,锋锐刺骨的神力,冰蓝色的瞳孔——真他妈眼熟啊。
不知为何一副车站售票员打扮的夜斗和他大眼对小眼,直到过了半晌,才挤满笑容冲他尴尬地打了个招呼。
“好久不见啊,狯岳,你这是来买票吗?”
“……你在和我废话吗。”
狯岳面无表情把车票装起来,随后盯着熟人这幅诡异到无从吐槽的装扮,皱起了眉:“你最近一直没动静,我还以为你没找到神社蹭住所以被妖怪吃了——你这身衣服是怎么回事,一个祸津神来当售票员?”
“最近……有点事情,偶尔也是要去见一次我父亲。”
夜斗摸了摸鼻子,有点支支吾吾,似乎是不想提“这段时间”内的事情,眼看他自己因为神明那被人忽略的存在感而导致窗口没人买票,所以就干脆也消极怠工起来,支着下巴和狯岳聊起了天:
“不过我这也不是长期做工,那样的话肯定会被忘的连工资都不给我发。说起来,狯岳,我想出了一个打零工的方法,这样就可以见更多的人,免得被遗忘,你说打零工应该收费多少好呢,我苦恼这件事情很久了,五钱怎么样?”
“连一盒便当都要三十六钱,你的劳动力可真廉价。”
狯岳毫不客气地开了嘲讽:
“一段时间没见你还是这么没志气,赚五钱,你吃得起饭?”
“这不是还有你嘛。”
夜斗格外不要脸地说:
“我们谁跟谁,关系都这么好了,蹭顿饭又有什么关系,如果能蹭个神器用那简直更——”
“滚。”
“对不起狯岳大人,请原谅我的冒犯。”
夜斗毫不犹豫就滑跪了——开玩笑,狯岳可说不定是他这段时间的饭票,惹谁也不能惹饭票啊。
“说起来,我记得你是工作狂来着,来坐车是准备赶路吗?”
难得把神色端回正经,夜斗睁着那双透着冰冷神性的蓝瞳,开口道:
“最近这里可不怎么太平。”
“就是为了不太平来的。”
狯岳冷淡地回答:
“不过,你特意提起这件事,是有什么想告诉我的吗?”
“……也算是吧。”
夜斗露出了一副有点纠结的神色,迟疑了一下,才开口道:
“这里前一阵子开了一个‘风穴’,跑出来的妖怪还没杀干净。”
第46章 这家伙是谁啊?
产生妖怪其实并不是什么值得惊异的事情, 毕竟一过逢魔时刻,妖鬼都会出来肆虐,只不过鬼只专注吃人, 妖怪则对于神明更感兴趣一点。
但产生“风穴”……那可就不是单单涉及彼岸的麻烦了。
“这边失踪了四十多人,如果是被鬼吃了,堆积的死气和灵魂倒的确有可能导致时化……”
狯岳皱起了眉头。
“一次性死这么多人本来就不对劲,就算是鬼导致的,但产生风穴不是会有神来解决吗?”
“对啊。”夜斗反手用大拇指比了下自己,“所以我在这里, 神明大人来解决嘛。”
狯岳:“……”
你个没神社没神器的祸津神来解决风穴?用什么解决, 靠蠢吗?
“喂, 也别用那种好像我在做蠢事的眼神看我吧, 没有神器跟随又不代表我一个神器都没有,虽然说有和没有也没多大区别……”
夜斗嘟囔了一句,随后就颇为无奈地摊了摊手, 也没准备做多解释,只在狯岳露出沉思神色的时候随口叮嘱了一句:
“总之你就小心一点吧,就像是有什么诅咒一样, 出现风穴的地方总会出事,你们鬼杀队的工作又很容易死人,此岸在没主动接触彼岸的时候我也无法干涉, 帮不上忙。”
“也没指望你能帮忙。”
狯岳自然对神明的各种制约清楚得很, 根本就没有升起过“神明出手杀鬼”这种妄想, 不过另一方面倒是不得不重视,虽说夜斗不太靠谱, 但这好歹也是神明的提醒, 更甚至是代表着“灾祸”的神明的警示——他们此行又是不知道会对上什么鬼的有“柱”参与的困难任务, 说不准还真的会出点什么事。
于是他敛着眸思索了一会儿,“啧”了一声,用指节叩了下售票的窗框,“你这有信纸吗?”
“啊?”
夜斗愣了一下。
“能写东西的纸倒是有,也有笔,怎么,你想写信?”
“哪儿来那么多废话,快给我用一下。”
“对我客气一点啊,好歹我也是神明大人!”
……
随口和不靠谱的祸津神吵了两句,狯岳扯过半张纸,皱着眉在上面写了两句话。
他记得富冈义勇前两天还在总部出现过,似乎也是在这附近执行了任务……总之先告诉联络队员这件事吧,如果真的出现无法解决的情况,希望那些队员知道去哪儿搬救兵能更快。
若真的出现连炎柱都解决不了的鬼,那再过来多少个普通队员也是白搭,只有“柱”才能作为有力的增援……虽说万一真的有意外,能不能撑到增援到达还是个未知数,不过这种事也不一定就会发生,就当提前多做个准备了。
“还你。”
随手把笔抛进手忙脚乱去接的夜斗怀里,狯岳把这张纸叠了叠塞进衣襟,准备等出了门再让鎹鸦去跑一趟,不过还没等他转身走人,从车站进口的地方传来的一阵喧闹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旁边的夜斗也从售票窗口探出头来,好奇地张望过去:“发生什么事了?那边好吵……哇,车站居然还能进野猪吗?”
“……”
狯岳的嘴角抽动了一下。
——很好,他的猜测没出错,被抽调的低级队员的确会从蝶屋挑选,而且挑选的人员也还是那么几个,前两天还在一起吹葫芦,现在就又要一起出任务,他是快和这三个智障绑定了吗?
那边裸上身的野猪头喷着粗气怒吼“我听见了怪物的叫声”,然后是熟悉的尖叫声“你个蠢猪那是火车的声音”,还伴随着背箱子的灶门夹杂在其中完全听不真切的劝阻,这三个蠢货在人来人往的车站门口都快引起围观了。
“那个黄头发的好眼熟啊,狯岳,是你师弟吗?”
夜斗还在旁边乐呵呵地看热闹,狯岳单手捂了下脸,其实并不是那么想承认,因为实在是太丢人了。
然而就算狯岳抱着不想开口一起丢人的想法,但我妻善逸可不是那么想的,他和炭治郎一边一个,死死架住试图用野猪脑袋去撞车站门口承重柱的伊之助,面目扭曲地嘶吼:“你给我停下来啊这头野猪!太丢人了!我们过来是要找师兄去汇合的!可恶反正也要一起做任务干嘛自己就先跑掉了,也不告诉我——”
吼了没两句就开始跑题,后面全都拐弯到对“师兄自己先跑掉”的怨气里面去了,哒哒哒像个机·关枪一样抱怨个不停,听到狯岳的表情从不忍直视逐渐演变为了想鲨师弟,夜斗听得都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狯岳你现在的心情如何?”
狯岳磨了磨后槽牙:“不如何。”
——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有点想打儿子。
“听你师弟说话还真有意思,被讲坏话的感觉怎么样?生气了吗,生气了吗?”
“……”
刚听见废物师弟大逆不道的埋怨,这边的夜斗又露着贱兮兮的表情用手指头戳他肩膀,狯岳额角的青筋鼓起了好几根,最后终于忍无可忍,抬手就一拳砸到了没个正型的祸津神头顶:“你也给我闭嘴!”
故意跳进雷区蹦迪后果不其然挨揍了的夜斗:“嗷!狯岳,你就是这么对待神明大人的吗?”
“哪有你这么蠢的神明!”
“哈?我可是迟早成为信众千万,香火旺盛的顶尖大神,无敌夜斗神!怎么能说我蠢呢?”
“你做梦比较快。”
狯岳毫不客气地嘲讽起来,“还信众千万,香火旺盛,打个工只有五钱的工钱,你也不怕饿死。”
“我的心被捅了一刀!狯岳,你真是好毒的话……哼,我明天就涨价,六钱!”
“廉价。”
……
另一边倒是旁若无人的吵了起来,甚至因为音量同样不小,就连存在感堪忧的夜斗都被投过去了注视的目光,我妻善逸的耳朵格外敏锐,自然毫无意外地捕捉到了熟悉的声线。
“我听到师兄的声音了,炭治郎!”
于是他立刻提起了精神,手上仍旧架着伊之助的胳膊,用以防止没见过列车的野猪又跑到哪儿去惹麻烦,下意识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然后表情就定格在了脸上。
“……”
黑发青瞳,脖颈带勾玉,眉头紧蹙,眼含杀意,表情很凶,没错,是他的师兄。
师兄这次没穿他更为熟悉的鬼杀队制服,而是很罕见地穿上了宽松的袴,羽织罩在肩头,乍一看像青紫色的外褂。袴摆顺着重力垂下,堪堪露出闲散的木屐和洁白的二趾袜,气质和穿着队服的时候完全不一样,甚至现在看起来还会给人一种温和的错觉——如果忽略暴躁的神色和手上的动作的话。
会对着他不认识的家伙露出怒色,毫不客气地斥责,完全没什么距离感地前倾上身凑近,几乎贴上额头彼此怒视,甚至还熟稔到像平时打他的脑袋一样,毫不冷淡地抬起手,狠狠敲了一下那家伙的头。
我妻善逸的表情开始渐渐消失。
对别人都更为疏离冷淡的师兄、只会和他吵架的师兄、虽然很暴力但明显会在暴力中透露出亲密的师兄、以这种接近于打闹的行为表示亲近的师兄,此时正在和另外一个不·是·他的家伙吵架。
——神色愤怒但透着熟稔,眼神嫌弃却毫不疏离,还有揍的那一拳……那种力度!那个位置!那种行为!师兄明明只这么揍过他吧?!!
也不知道为何,我妻善逸的神色开始控制不住地扭曲了起来。
倒也不是嫉妒那家伙被打……说真的,看见师兄揍别人其实还有点幸灾乐祸,但是,但是,这种情况不太一样吧?师兄揍那家伙有用力吗?很轻吧!这真的是在打架吗?!师兄最没有距离感的人明明是他,为什么突然就多出来一个不认得的家伙?
——哈啊?那人是谁啊?!为什么看起来和师兄那么亲近啊?要知道师兄对别人可是很少动手的!就算是关系还算可以的村田先生,师兄也没有做出过这么亲近的行为!虽然说被打很痛,但师兄对不熟的人都很守礼,正常来讲都是懒得说几句话,冷漠到没什么交谈,要真的亲近到一定程度才会有这种做法吧?!
上下齿列咬合在一起,目光仍旧死死盯过去,我妻善逸毫无自觉地“咯吱咯吱”磨起了牙。
师兄什么时候有这么亲近的朋友了,他为什么不知道啊!从来没有听师兄提起过,也从来没见过,就好像他的师兄在不知不觉间和另外的人结下了更深厚的缘分,就在他不知道也看不到的地方,有了关系像他一样亲近、甚至有可能更亲近的朋友……虽说和师兄做好朋友的标志也许称不上什么很好的待遇,但是凭什么啊?
凭什么啊?!他和师兄从桃山就一直在一起,修行也在一起,训练也在一起,明明应该是彼此最亲近的家人了,师兄和爷爷都是他最亲近的羁绊,他才是师兄的师弟吧?!
心底一股酸意就好像破了洞的气球,“嗤嗤”地露出酸气,顺着心脏被输送到四肢百骸,再攀着脊背和脖颈爬上皮肤,浮在鼻尖和眼圈。
不明来源,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席卷了我妻善逸的内心,讲不出缘由的酸涩泛在舌根,甚至就连师兄揍完那家伙一拳,臭着一张脸捏了张车票向他这边走过来,这种诡异的感觉也没有消去,反而顺着酸溜溜的鼻尖一起浮在了脸上。
“你出息呢?泪腺连着太平洋吗?”
狯岳咋了下舌,目光在废物师弟脸上转了一圈,又皱起了眉。
“真是想不到你究竟哪天没哭过,区区一个任务。喂,废物,你们买票了吗?”
“还,还没。”
我妻善逸磕磕巴巴回了一句,然后下意识越过身侧去看那个最靠边的售票口,装作不经意地询问道:
“——师兄,刚刚和你吵架的家伙是谁啊?很熟吗?”
“问这个干嘛?”师兄扫了他一眼,似乎是没什么回答的意思。
我妻善逸的脸部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该怎么回答,直说他很在意?但是说实话他也捋不清自己为什么这么在意,简直在意过头了,明明只是师兄……而且师兄一直都不热衷分享自己的事情,问出来的可能性总觉得很小。
——但是也说得通的吧?他们可是身份最亲近的师兄弟,关系也应该最好才对,突然多出来一个莫名其妙的朋友排在他前头,谁都会在意的,那家伙究竟哪里比他好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于男性本能,我妻善逸开始在心里无意识地攀比起来。
可恶,是帅哥只和帅哥一起玩吗,这家伙眼睛颜色好帅,头发也很规矩,不过总觉得好像有点眼熟,以前见过吗,怎么没印象?
师兄究竟什么时候有的这一号朋友,根据师兄那种对外人冷淡的性子,起码要认识很久才会这么没分寸感吧,那家伙什么时候背着他和师兄认识的啊?
“是师兄的朋友吗?能这么开开心心快快乐乐地打闹,肯定是关系很好的朋友吧——真好啊,好亲近啊,不过也真奇怪啊,师兄什么时候有了关系这么好的朋友,为什么我却一点也不知道呢?”
从来没想过自己居然还能有这么酸溜溜的语气,但似乎也控制不住,话语说出来的时候就已经这么诡异了。
“为什么要让你知道?”
然而师兄似乎对此毫不在意,完全没有否认“关系这么好的朋友”的说法,甚至眉目张扬着,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理所当然地反问:“我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了?”
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态,眼看着狯岳没准备回答他,冷着脸转身准备去给他们几个买票,我妻善逸就觉得憋着的一口气更酸了。
于是身体快于思想,他几乎本能地就跟了过去,抬起手用指腹捏住了青紫色羽织垂落的衣角,在狯岳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之前,低低地问了一句:“我不可以问吗?”
“……”
狯岳停下脚步,回过身,眼眸微垂,重新细细打量了一遍自己的废物师弟。
懦弱的神色,畏缩的肩背,躲闪的眼神,和令人想象到温暖和阳光的发色。老是爱哭鼻子,经常大吵大闹,没有自信,连询问真正在意的东西时都不敢有底气。
最大的梦想是结婚,对女孩子很痴汉,虽然最近状况有点减弱,一部分火力似乎转到他身上去了。
但是仍旧没胆子去想自己转变的原因,像是只安于现状的乌龟,把肉放到嘴边会凑上来吃两口,其余时候就自得其乐缩在壳里,不知道怎么样才能爬出来。
就是看不惯他这副懦弱的样子,以前在桃山的时候就是,现在也是,明明拥有他梦寐以求的天赋,明明接受着老师的教导,明明能斩出那么惊艳的一刀,但是坚定认为自己是弱者,需要被轻视,需要被保护,需要无知无觉地缩在安稳的壳子里心安理得。
狯岳微微眯起了眼。
不回答夜斗的身份自然有他的理由,毕竟与他结缘也就算了,再与彼岸结缘,说不准哪天就成为一脚跨过界限的人,要整日生活在能看得到妖怪的惊恐中,所以对此更合适的做法是避而不谈。
——不过倒也没想到……区区一个夜斗,还有这种作用的吗?
“你当然可以。”
于是狯岳慢悠悠收回视线,从鼻尖里哼出一声。
“但是我可不会告诉废物。”
第47章 野良
很在意、不开心、喉咙有点堵, 嘴巴里很酸。
就算是被师兄拽着领子离开了售票口,也忍不住探究的想法,分明那个家伙的脸在印象里很迅速就模糊了, 但还是控制不了地胡思乱想。
为什么那家伙和师兄那么亲近, 为什么师兄什么也不肯说, 为什么他会这样在乎这件事?
有什么不能告诉他的吗?
似乎就是因为刚刚打的那一个照面, 我妻善逸的心情急剧低落了起来,连叫嚷着要去和火车比试的伊之助都没再关注,低着头跟在师兄身后,目光只看得见随着步伐轻轻摆动的羽织衣角, 和垂下一直盖到后脚踝的浅灰色行灯袴布料。
“你这头野猪给我老实下来!瞎嚷嚷什么,就算是没见过火车也好歹给我冷静一点——喂, 那边那个灶门, 你看住这头猪。”
“哦,哦!是的, 师兄!我知道了!”
接到命令的长男立刻浑身一震, 随后露出宛如职场内卷一般认真到极点的表情,面容肃穆地立正接下任务,接着背着箱子就去追精力旺盛到去撞火车的野猪头:
“伊之助,回来!师兄叫你不要乱跑——”
狯岳皱着眉, 目送着两个他眼中的“废物的智障队友”跑远, 顿时有了一种无从而来的心累。
这三傻,真是没有一个让人省心的。
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我妻善逸本人就已经很离谱了,交的朋友更是一个比一个奇葩, 带头套这个自由自在到仿佛山间乱窜的野猪, 常识匮乏到令神崎葵都大惊失色的程度, 甚至不得不专门废了一天时间教他怎么用筷子吃饭;灶门倒是在这方面靠谱一些,不过脑回路也惊奇得令人怀疑“是不是傻”,狯岳不止一次怀疑过这小子究竟有没有防备心,别人说什么他信什么,心思澄澈到令他不适的地步。
而至于废物师弟……虽然说他很想不在意,但是这家伙浑身哀怨的气息已经浓郁到旁人退避的程度了,就算是没告诉他夜斗的身份,也稍微有点低落过头了吧?
狯岳缓下了脚步,身后亦步亦趋踩着他影子的我妻善逸一时没反应过来,毫无防备地撞上了他的后背,直到满脸茫然地踉跄退后两步,抬起手一抹人中,才后知后觉捂住被撞到的鼻子,吃痛地大叫了一声。
“嗷!好痛!干什么啊师兄,突然停下来,也不告诉我一下……”
“分明是你一副魂都丢了的模样吧?”
狯岳皱着眉转过身,不容反抗地拽下了他捂住鼻子的手,随后烦躁地低咒了一声,从怀里摸出一张干净的手帕,粗鲁地掰正了试图躲闪的脸,一把糊了上去。
“你怎么连鼻子都这么废物,谁知道你撞一下就会流血……喂,废物,抬头。”
“为什么这也要骂我啊,过分,现在可是夏天,天又热空气又干燥,鼻子很脆弱可是正常的事情。”
先前的低沉似乎也随着这一个打岔烟消云散,我妻善逸重新打起了精神,仰着脸乖乖不动,但嘴上还在瓮声瓮气地给自己辩解:
“这个季节很容易流鼻血的,我连睡觉的时候都不知不觉出现过这种状况,只有师兄那种冷冰冰的脸才不会受到季节影响吧?”
——那倒也不是,他也流过鼻血,只不过是被宇髄天元揍的。
狯岳沉默了一瞬,不过随即就打算当做这件事不存在,继续骂骂咧咧地用力擦干净废物师弟脸上的血渍,然后“啪”地把团成一团的脏污手帕扔到了那张蠢脸上。
“就你,梦到了女人和一些下流的东西吧?”狯岳毫不客气地嘲讽了一句,“自己把鼻子堵好,可真是没用。”
我妻善逸没敢反驳,因为他总觉得有的事说出来肯定会挨揍,比如师兄本应当是随口诋毁的这一句话。
梦没梦到过的……他可是正值年轻的十六岁啊,梦到什么事也很正常吧?虽说梦里的女孩子总是看不清脸,脾气还暴躁,但胸怀很伟大,毛绒绒的黑发也很可爱,至于总有点什么奇怪的既视感……还是先别提了,总觉得猜到原因之后就会打开新世界的大门,所以他目前还有点畏缩和惧怕。
——而且师兄,干嘛只是骂他,其实你也很离谱啊,一个男人竟然还随身带手帕的吗?连小葵都没有这么细致,洁癖真可怕啊。
心里槽了句不敢说出口的嘀咕,我妻善逸默默接住从脸上掉下来的布团,很听话地用它捂着鼻子,努力放缓呼吸,鼻腔里充斥了咸腥的血腥气,和不易察觉的桃果香味。
不过后者可能就是臆想了,毕竟是看见师兄从衣襟里取出来的,大脑本能就开始反馈记忆中师兄身上的味道,但我妻善逸又没有炭治郎的鼻子,他根本就分辨不出除了浓郁血腥味之外,还能有些什么气味。
因为心虚不敢说话,所以我妻善逸捂着鼻子移开了视线,幸好师兄似乎也不打算追究为什么他突然就不回答了,只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接着转身继续沿着站台向前走,我妻善逸便闷着头跟了上去。
身边陆陆续续有下车的人流,同向逆向的人群在两侧擦肩而过,本应是在站台边缘无比正常的情况,在羽织下的佩刀没有引起路人关注的时候不必在意,但很突兀的,似乎就在和某一片空气擦肩而过时,我妻善逸突然听见了很奇怪的声音。
“……”
像是一滴水坠入平静的湖面,打出一圈细细的涟漪,分明应当是恬淡温和的声音,却仿佛突兀触碰到了一个不该接触的世界,透着审视和死气沉沉,听上去格外冰冷尖锐,好似连身体都随着涟漪一起颤了一颤,蔓延上古怪又冰凉的寒意。
——这是什么声音?
我妻善逸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寒颤,随后本能回过头,试图去寻找古怪声音的源头——然而他的脑袋刚转过一半,就倏地被一只手按在了头顶,牢牢固定在了原地。
“乱看什么,准备上车了。”
狯岳用催促的语气说,听起来毫无特殊,但目光却是越过了废物师弟的耳边,和一个站在往来人群中却没有被任何人注意到,头带白色天冠的小女孩儿对视了一瞬间。
混杂的气息,斑驳的神力,从白色和服袖口探出来的一截细细手臂上遍布了淡红色的痕迹,乍一看和他肋下那块红痕类似,但仔细观察,就能发现明显区别。
狯岳肋下的红痕是模糊不清的,但白色天冠女孩手臂上的红痕,可是端端正正的,透着数位不同神明气息的字迹。
——这是个野良。
怪不得夜斗不虚所谓的“风穴”,甚至隐隐透出“他也有神器”的意思……某种程度上来说,野良也是神明的神器,只不过没有所谓的唯一性而已,比起忠诚侍奉一位神明的神器,野良其实要更像居无定所的野猫,没有神明愿意收留,也不愿被神明收留。
不过力量比普通神器更强,也更适合神明处理一些不可见光的事就是了……
狯岳默默收回了视线,若无其事地松开了死死按住废物师弟脑袋的那只手,改为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重新迈开步伐,拽着人加快了前进的速度。
“别东看西看的,一副老土模样,丢死人了,带疤的刚才把野猪拽上了车,你也给我快点,上去之后还要和‘柱’见个面,没有时间给你浪费。”
完全没打算给身后一脸懵的废物师弟反应的机会,狯岳赶紧快走了两步,拖着人上了一辆车厢,直到那股如哽在喉的彼岸气息远去,他才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
狯岳抵触彼岸的居民,也许夜斗靠着太不着调能能勉强排除在外,但这不代表他也愿意和夜斗的神器有什么接触,野良也好神器也好,最好连同他们的神明一起,离他远远的。
不过,说起来,这家伙刚才为什么会察觉到野良?
不着痕迹地回过头,目光在废物师弟那张战战兢兢左看右看的蠢脸上一扫而过,狯岳又收回了自己的眼神,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是和彼岸结缘太深了吗?他算半个,和夜斗之前就有过一次结缘,刚刚又见了次面,虽说狯岳立刻阻止了有可能出现的交集,但好歹也是见到了……
这样下去是不是不太妙,如果在彼岸的影响没有随着时间被抹去这段时间又出现交集,善逸这废物说不定会意识到什么,最好的结果也就是想起来先前遗忘的结缘了吧?
还是尽量避免吧。狯岳想道。
如果出现妖怪,就在远离他们的地方解决,刚刚也从夜斗那里要来了一壶水(虽说本人看起来不太情愿),他也划得出“一线”,这种事情还是能够做到的。
而且先前已经让鎹鸦将信件传递给沿途盯梢的队员,如果车上出现什么解决不了的意外,至少他可以发出信号求援——虽说火车路线太长,但宇髄天元也给了他不少可以引爆的黑色弹丸,对付鬼可能会因为有普通人存在而束手束脚,没有什么太大用处,但至少作为信号弹传递一下求援信息应该还是够用的。
“和炎柱汇合之后你们三个留下,我这次除了配合任务之外还有保护平民的任务,前几截车厢你们自己商量分配,后面几截我负责。”
一边顺着车厢过道一节一节往前,狯岳一边心不在焉地嘱咐道,除了鬼外,对他而言,车上的负面气息浓郁到有可能吸引妖怪,这才是更为麻烦的一件事。
从上车开始就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总觉得会发生些什么事情,狯岳也随着这股氛围而烦躁了起来,直到袖角传来一小阵拉扯的力道,他颇为不耐烦地回头,刚刚一直保持诡异沉默的废物师弟才露着惊恐的表情,指了指前头。
“师兄……你有听见什么很大又很奇怪的声音吗?”
他的话音刚落下,一声几乎震颤了整辆列车的“好吃”,就顺着紧闭的车厢门缝钻进来,摧枯拉朽地冲进了狯岳的耳膜。
第48章 炎柱
“……”
狯岳先被这一阵隔了不知道多远仍旧有冲击力的气浪给震了个头晕目眩, 然后才缓过神来,语气飘忽道:“听见了……”
听见了,听见了, 当然听得见, 如果连这种音量都听不见, 那就已经不是耳朵好不好用的问题了, 那人估计就是个聋子。
在这一阵头晕目眩过去之后,狯岳甚至还本能地揉了揉耳朵,这音量已经是“柱”级别了吧?连我妻善逸飙高音估计都没这么中气十足,那家伙也只是吵,这个声音听起来堪称“震”啊。
“我说,废物,你耳朵还好吗?”
狯岳回过头皱着眉看了一眼自己的废物师弟, 这家伙现在眼睛里都快没有神采了, 表情还凝固在刚才问他听没听见的惊恐上,如果对着额头推一把,说不定直接吭都不吭一声, 直接倒下去……该怎么说,毕竟这可是能把普通听力的人都震住的声音, 善逸这种耳朵,稍微有点危险啊。
“还, 还好……”
我妻善逸露出了梦游的表情, 双眼无神地喃喃着:“好大的声音啊, 感觉耳朵里都在嗡嗡叫了, 究竟是什么东西, 竟然好吃到会让人发出这么大的声音……”
狯岳:“……”
都快被震晕了, 你居然还能想着吃, 某种程度上也挺厉害的。
“既然你说你还好,那就继续往前走吧。”
狯岳颇为无语地挪回了自己的目光,他觉得他刚才勉强升起来那点担忧简直被喂了狗,担心我妻善逸还不如担心他自己的血管,他的废物师弟总能在一些奇怪的事情上刷新他的认知。
炎柱长什么样狯岳倒是不知道,宇髄天元曾经提过一次,但也是格外抽象的“华丽的人”这种过于具有个人特色的形容,完全猜不到会是什么样——难不成炎柱长得就像宇髄天元的钻石护额?这家伙也坚定认为那一块东西也很华丽来着。
和狯岳对接的队员只说“见到的话一定能认出来”,狯岳就放弃思索了,既然见到就能认出来,那他还问什么问,说不准就是那种显眼到脸上顶着“炎柱”两个大字的人。
狯岳是这么想的,但等到真正见到炎柱炼狱杏寿郎的时候,他也不得不承认,对接那位队员说的完全没有什么问题——炎柱的确能够一眼就认出来,并且脸上也没写字。
就算是坐在那里,身边摆了高高两大摞的空便当盒,甚至此刻还在一边大吃特吃牛锅便当,一边“好吃”“好吃”称赞个不停,旁边站着二脸懵逼的灶门长男与野猪头,也无可否认那浑身宛如烈焰升腾的气势。
乍一看,就像是一团烈火在眼前灼烧,不仅精神十足,甚至单单从面相上看,就是极为热情正直的类型……就是莫名觉得有点像猫头鹰。
“请问……是炎柱吗?”
狯岳愣了一下,目光在格外好认的鬼杀队制服上转了一圈,心里暗啐一声怎么除了他没一个人想起来伪装的,才略有些微妙地上前开口道:
“我是——”
“唔姆!我知道你,你是宇髄的继子吧!”
还没等狯岳把话说完,这只大猫头鹰就干脆利索把手上几秒钟就空了的便当盒往旁边摇摇欲坠的一摞上一放,然后脑袋转过来,表情仍旧是面对便当的热情洋溢,中气十足说道:
“和宇髄见面的时候听他提到过,他很看好你啊!居然这么快就找到了适合自己的继子,看来我也不能输给他!”
这么自顾自说着,这家伙就在所有人都没上他思路的情况下燃起了汩汩热血,无比豪迈地一拍胸脯。
“所以,我也打算收继子!”
狯岳:“……”
啊?这家伙究竟在说些什么?谁问他收不收继子了?完全沉浸在他自己的节奏里了吧?鸡皮疙瘩要起来了,究竟有没有打算和他交流一下情况啊?!
怎么这些个柱一个两个都这么莫名其妙,富冈义勇就不用提了,宇髄天元满口“华丽”,虫柱蝴蝶忍倒是比较正常,但是总觉得很喜欢看热闹……现在又来了这么一个热血到能烫人的炎柱,柱里还有正常人了吗?
“嗯,嗯……”
狯岳勉强应了两声,就想要撤了,他总觉得这个炎柱也不太正常,不是他能够友好交流的类型,于是随手把缩在他身后的废物师弟往那边二傻那里一推,就准备抬腿走人。
“既然这样的话,我就先去车尾了,这样更方便分散保护普通人,也——”
“来吃一份便当怎么样?宇髄的继子,便当非常美味,美味到我停不下来在说‘好吃’!”
然而炎柱似乎没有打算听他说再见,无比热情地往他手里塞了一盒便当,然后继续又一拍胸脯,情景再现:
“我准备收三个继子!”
——你收几个都和他没关系,告辞。
狯岳深绝自己应付不来这种类型,就好像他无法适应灶门炭治郎那种心思过于澄澈的家伙一样,对这种热情过头的人他也很头痛。
事实上,能和他友好相处的人也算得上另一个极端,富冈义勇讲话能把人气出毛病,宇髄天元热衷于说话给他添堵,夜斗脸皮厚到令他拜服的程度,所以也可能是天生相性不合,狯岳单是看着这么热情似火的人就觉得浑身不舒服,好像被架在火上烤一样,哪里都觉得不自在。
“……我先走了。”
于是狯岳捧着便当盒生硬道了个谢,紧接着立刻转身就走,看背影似乎还带了点落荒而逃的意思。
“啊,师兄……”
我妻善逸呆滞地看着自家师兄毫不犹豫就抛下他离去,慢了半拍才回过神来,露出了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随后,他小碎步蹭到了炼狱杏寿郎身边,语气迟疑地问道:
“那个,炎柱先生……”
“我的名字是炼狱杏寿郎!”
“好的,炼狱先生!”我妻善逸从善如流地改口,又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已经没了人影的车厢过道,才带了点“没想到在这里打探到消息”的意思,略有激动地开口:
“炼狱先生,你刚刚说我师兄是‘宇髄的继子’,那个‘宇髄’是谁啊?”
*
事实证明,和不善应对的人待在一起,会令人格外紧张不适,在离开了那间连气温都上升了好几度的车厢之后,狯岳立刻就觉得身心舒畅了起来。
就连再看待整辆火车里这浓度超标的负面气息,也没觉得怎么令人厌恶,虽然说也还是挺讨厌的。
不过根据接引他那位队员得到的情报,这辆车在短时间内接连失踪了四十多名乘客,甚至就连派来的几名鬼杀队剑士,也相继失踪,甚至来不及传出一丝一毫的消息——这辆车肯定有问题,说不准人就是在车里被鬼吃掉的,死去的人怨恨与恐惧太重,如果那只鬼再是喜欢折磨人的一种类型,说不准就会因为死气与怨气太过浓郁而吸引妖怪。
夜斗也说了这里产生过风穴和时化,一旦鬼与妖怪造成的影响一同发生,那才是结果最为恶劣的情况。
随便在车尾找了一节人少的车厢,在偏角落的位置坐了下来,狯岳一边心里思忖着有可能导致的最坏结果,一边在用指腹轻轻摩挲重新斜挎在腰间的日轮刀刀锷——先前的刀贴着脊背藏了起来,但目前看来车上也没人管,就连大大咧咧露在外面那三傻都没引起骚动,他也就换了个位置,挂在腰间,颇为随意地用羽织罩着藏了起来。
乍一看也看不出来什么,换个位置也没什么所谓,毕竟藏在后背实在不方便坐下,就算他自认为自己体力充足,但行进列车上不肯坐下,也容易引起他人的注意,还是更为隐蔽一些比较好。
说起来,炎柱之前说他是“宇髄的继子”……因为太不擅长和这种人对话,所以什么也没注意,跑得飞快,现在想想的话,宇髄这是还没和他说,但已经在自己的同僚圈子承认他的身份了吗。
就这么在心里思绪百转,中途由一脸病殃殃气息的列车员剪了车票,随后就一直什么也没发生,安稳地随着列车一起晃动。
眼看车窗外的颜色也从黄昏的橙黄变为了漆黑,列车顶部的灯泡接触不良,“滋啦滋啦”闪了好几次,狯岳盯着车窗映出来自己的倒影,不知不觉间打了个哈切。
稍微……有点困了。
……
“很好,狯岳,雷之呼吸的第一型你已经掌握完全了,明天的话我会教导你第二型的用法。”
桑岛老师的声音顺着耳朵钻进来,原本有点昏沉的意识顿时一个激灵,倏地清醒过来,狯岳本能瞬间睁大双眼,潜意识中的不对劲令他心生警惕,猛然抬头张望了一下四周。
他记得,他似乎是有点困,然后……
“狯岳,不要走神!”
一根拐杖敲在了他头上,尖锐的痛感顿时拉扯回了他的思绪——对了,他在和桑岛老师进行修行,因为锻炼雷之呼吸第一型耗费了太多力气,所以体力消耗太大,听老师的叮嘱刚听了一半,就开始控制不住地犯困,刚刚甚至还打了个盹。
“是的,老师。”
狯岳规规矩矩地回答,随后就看见桑岛老师抖了抖胡子,露出了欣慰和满意的神色。
“狯岳,你是我天赋最好的一个徒弟,一定能习得雷之呼吸的完整六型,继承我的衣钵,成为优秀的鬼杀队剑士,接替我鸣柱的责任。”
有那么一瞬间,狯岳觉得这幅景象假到令人不可思议。
“……”
但鼻尖能嗅到桃山特有的果香,皮肤能感觉到空气吹拂,一切都真实得不可思议,刚刚一瞬间觉得这是虚假的想法,应该是错觉吧?
狯岳心想。
不过还是感觉很奇怪,老师所说的话,一直以来都是他的期待以及目标,按理来说,获得了来自老师的首肯,狯岳应当感到开心才对,但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孤零零站在桃树下听着老师的称赞,却总觉得好像缺了点什么。
狯岳有点茫然地仰起头,青瞳盯着桃树枝头透进来的一束金色阳光,总觉得这个颜色格外熟悉。
金灿灿的光斑照在树干上,留下一圈灿烂的金边,和与褐色树干混合成的金褐色,看起来总觉得很亮眼又很吵闹,甚至连耳边也响起了什么很大声的噪音——但当他注意到这点的时候,所谓的噪声又好似幻觉,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狯岳的目光放空了一瞬。
总觉得缺了点什么……缺了点什么呢?
第49章 善逸的梦
行进的列车上, 接触不良的顶灯忽闪着,车上的乘客似乎也随着外面漆黑的天色而集体进入了休息时间,一个个全部歪着头靠着座位, 睡得不省人事。
车尾, 寥寥几人的车厢中,脖颈上的金色勾玉顺着车灯折射出一瞬的反光,黑发的猎鬼人斜靠着椅背,双目紧闭, 表情平静,似乎是睡得很沉。
青紫纹路的羽织已经顺着座位滑落到地上, 露出腰间挎着的连鞘日轮刀, 手臂顺着重力搭下,露出一小截苍白的手腕,指尖也毫无力道地松松半蜷着,完全是一副毫无防备的熟睡模样。
面颊凹陷、脸带颓气的列车员抖着手,颤颤巍巍向垂下的这截手腕系上一圈麻绳, 随后将麻绳的另一端套在自己的手上, 握紧了怀里的尖锥,深吸一口气, 面带冷汗地闭上眼睛, 静静等待进入另一人的梦境。
麻绳用于联通睡着的人的精神梦境世界, 尖锥是能够被带入梦境中的武器,只要找到梦境的边界, 便可以轻而易举撕开梦境主人的精神防线,从而到达潜意识的领域。
而在那之后, 只要破坏掉所谓的“核”, 就可以彻底使其丧失意志——这是显而易见的“作恶”, 列车员对此很清楚,但他仍旧选择这么做。
因为别无他法,只有这么做了,他才有机会从眼眸中镌刻“下壹”的恐怖鬼物那里,去获得属于自己的“美梦”。
……
还是觉得不对劲。
狯岳站在桃山背光侧的河边,略微前倾上半身,低头看着河水中自己的倒影。
没有变化的脸,熟悉的勾玉,冷漠的表情,身上穿着的是黑色短打和服,因为领口松垮,所以裸露着一片胸膛。
这本应是格外熟悉的自己的模样,但狯岳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他还在穿这种黑色和服吗?模糊中他似乎应当披一件色泽稍微鲜艳点的外套,紫色或者青色。
不过说起来,他似乎从来没穿过那种颜色的衣服吧?这种突如其来的想法究竟是从哪里出现的?
狯岳陷入了沉思,他很迅速就发现了当前的记忆似乎出现了很多违和之处,不仅仅是觉得身边缺了点什么吵闹的东西,对于桑岛老师认为他是“鸣柱唯一的继任者”这点也感到疑惑,现在连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都有些陌生,不对劲的地方越来越多,就像他的记忆硬生生被挖走了一大块,留下看起来虚假的美好,实际却是一地狼藉。
分明被称赞了“学会一之型”,但当他想要用出来的时候,大脑却是一片空白,与老师一同食饭会莫名其妙摆出三副碗筷,就连普普通通修行时,也会不自觉回过头下意识骂出一句“废物”,但实际身后却是空荡荡,根本不存在任何人。
而且,胎记也没有了。
狯岳皱着眉拉开自己的领口,目光在干干净净的肋下停留了几秒钟,随后略带凝重地移开,陷入了沉思。
——这又是一处古怪的地方,他分明记得自己没有任何胎记,但潜意识中又觉得肋下会有一块图案,即便搜刮了整个大脑,也没有发现与其有关的记忆,就像是莫名其妙的“外套”,以及总觉得对他很重要的那个“废物”一样。
这些东西,真的就不存在吗?
……
桃果香气旺盛的桃林中,手中紧攥了一把尖锥的列车员躲在树后,额头冒着冷汗,一点一点争取不发出任何声响地远离这块区域。
他的运气很不好,刚一进入到梦境中,就发现梦境的主人就在离他不远的位置对着水面发呆,距离很近,有被发现的危险,当务之急是趁着那家伙仍在发呆,尽快向远离梦境主人的方向移动。
梦境并非无边际,只要他摸索到了梦境的尽头,就可以利用尖锥撕开精神世界的防线,进入其中,成功破坏这个人的“核”。
所幸上天似乎还是眷顾他的,刚开始试图后退时不小心踩到了一根树枝,但发着呆的梦境主人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仍旧愣在那里一动不动,之后在精神紧张的情况下退开一小段距离,紧接着拔腿就跑,身后也没有追上来的动静,如果不出意外的他,他很快就可以摸到梦境边际了。
胜利的曙光近在眼前,列车员并非第一次潜入梦境破坏人的“核”,对于梦境的大小也有所模糊的认知,应当差不多就是这么远了。
他暗想,接下来应该会遇到虽然景色在延续但无法前进的情况,不过这并不是什么阻碍,因为这就代表着他已经达到了梦境的边界,只要利用武器撕开边缘,就可以成功进入精神世界——
“!”
分明已经跑到了接近边缘的位置,也在察觉到阻力时陷入了狂喜,但刚一撞上宛如水波纹产生波动的梦境边缘,刚刚仍旧能看过去的漫山遍野的桃树景象就仿佛海市蜃楼,晃动了两下消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则是沿着这条边缘瞬间拔地而起的巨大空白,一片白茫茫的空间升腾而起,一望无际,没有任何景色,就连脚下都仿佛踩着虚空,朦胧着能看见一片柔和的白光,蔓延的又宽又远,漫无边际。
脚下似乎踩着一条分界线,泾渭分明,将整个梦境分割为对称的两部分,一半是鸟语花香的桃山,另一半是空无一物的白色虚空。
本应阻拦住继续前进的阻力也丝毫不大,只延缓了一下冲过去的速度,随即就让人一个踉跄栽了进去,犹如踩进悬崖一般,从结实的土地栽进了白茫茫的虚空——若非没有出现摔进深渊的情况,而是犹如倒在透明地面上一般跌坐在虚空中,恐怕满头冷汗的列车员早就惊恐地大叫出声,握不住手中的尖锥了。
但即便如此,这种突发情况也足够他吓得抖成筛糠,手心被汗水黏腻到几乎握不住手柄,只能哆哆嗦嗦地爬起来,回头张望了一下。
视野中仍旧是犹如被突兀截去一半的桃树林,距离不过堪堪几米,刚刚踩得是坚实的泥土,现在脚下却踩着虚空,无比对立且冲击性的景象几乎超出了列车员的认知,他攥紧手里的尖锥,声音颤抖地喃喃起来:
“这家伙的梦究竟是怎么回事啊,明明应该走到尽头了,为什么还会有这么远的边际……简直就像、简直就像——”
——简直就像是联通着另一个梦境一样。
*
在更靠近车头的车厢里,鱼贯而入的几人也都将睡着的鬼杀队几人与自己的手腕用麻绳牵了起来,怀中抱着锋利的尖锥,纷纷紧闭双目睡了过去。
……
紧握尖锥的年轻男性在一片桃林中睁开眼。
梦境中的季节似乎是果实成熟的时期,桃树的枝头纷纷挂着无数粉白的桃子,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桃果香气,迅速警惕地扫视一眼四周,并没有发现梦境主人的身影,看来他运气还算不错,不会出现刚进入梦境就被发现的情况。
他四处张望了一下,接着随意选了一个方向快速移动。
——这是那个黄头发小子的梦,只要能够笔直选定方向前进,就一定能够摸到梦境的边缘,之后只要撕开梦境的边界,进入到那个黄头发小子的精神世界,破坏掉他的“核”就结束了。
他攥紧了手中的尖锥,露出狠戾的神色,步伐加快,带着一股冲进向前迈步,但在即将越过一片一人高的灌木丛时,他却突然神色一凛,毫不犹豫地停了下来。
“……”
前方是一片空地,隐隐传来了说笑的人声,能够在梦境中出现的人,除了梦境主人之外,就是根据梦境主人的记忆和期待所幻化出来的人物,无论被哪个察觉到都不是一件好事,于是年轻男性立即躲在了灌木后,屏住呼吸,偷偷顺着灌木丛的空隙看了出去。
“■■,我们来这边,我带你去编花环!我很擅长编花环的,连爷爷都夸奖过我的手很巧!”
是那个黄头发的小子,他皱起了眉。
黄发的少年此时正满脸荡漾,一副情窦初开的表情,兴冲冲拉着一个女孩子的手,无比殷勤地围着人家,兴奋地红着脸说个不停。
“而且桃山的后山还有一条河,我也可以带你去捉鱼哦!虽然爷爷每次都会嫌弃我捉鱼把衣服打湿,但是河里的鱼吃起来很美味的!相信■■一定会喜欢,虽然说我做的饭其实没有那家伙好吃啦——”
殷勤献到一半,似乎是提到了什么不对劲的东西,黄头发这个小子似乎是愣了一下,喃喃了一句“那家伙?”,不过大概还没来得及让他意识到什么,一直被他围着讨好的女生就有了反应,一下子把他的注意力拉扯了过去。
“切,我才不信你这个废物能捉到鱼,不被鱼捉住就已经谢天谢地了吧。”
女生环着胸,颇为不屑地说道。
她的声音听起来稍微有点特殊,虽然仍旧带着女孩子婉转的声线,但略微有些低沉,乍一听像是强行对幻想出“男性如果变成女孩子”的声音,不过适应了之后似乎也不那么奇怪,勉勉强强能够划分进“好听”的范围——但说的话可就一点也不可爱了。
这个黄头发小子的理想型很特殊啊……竟然是这种类型的吗?
真时髦,头发的颜色已经很显眼了,喜欢的类型居然也这么前卫,大和抚子对他而言可能没什么魅力吧,竟然会喜欢这么暴躁还会骂人的女人。
大概是所有男人都会本能关注这种方面,所以就连躲在灌木丛后等待伺机离开的这个年轻男性,也在转身前投过了探究的目光,微微凑近一点灌木的枝干,顺着空隙仔细看了过去——居然喜欢脾气这么差的女人,那她一定长得很可爱吧?
“……”
从灌木丛遮挡的位置望过去,先是看见两颊垂下各一缕黑色鬓角,和贴着脖颈后脑勺微翘的毛绒绒发尾,穿了一身奇怪的黑色裙装,上衣两枚扣子被胸撑得崩开,身材绝对完美,但可惜就是看不清脸。
——字面意义上的“看不清脸”。
年轻男性把一声抽气捂在了嘴里。
这个有着毛绒绒黑色短发,脾气很差,会骂人,但是身材很好的女孩子……居然没有脸。
脸部的位置一片空白,没有五官却能够发出声音,整个人看起来宛如什么恐怖片的猎奇向角色,但这个黄头发的小子却完全是一副无知无觉的模样,在对着一个看不到脸的家伙大献殷勤。
第50章 另一个狯岳
身后响起树枝被踩断的声音, 狯岳从盯着水面的沉思中回过神来,没有第一时间转过头去观察情况,而是颇为警惕地保持不动, 装出一副什么也没察觉到的模样。
——会是谁?
狯岳微微眯起了眼。
桑岛老师不会做出偷偷躲在暗处偷窥的事情,况且即便是老师想要躲起来不被他发现, 也犯不出这种低级错误。
至于有可能会出现在桃山上的“另一个人”……说实在的,狯岳到目前为止还不确定那家伙是否真的存在, 即便是潜意识中带了亲近,也没办法让他在察觉自己的记忆有问题的情况下放下警惕。
狯岳无意识地弯手用指尖去勾手腕, 似乎是身体的本能,他总觉得这里或许应该存在一把苦无或者短刃之类的东西,所以在触碰到空无一物的干净皮肤后, 不自觉地就愣了一下。
——说起来, 他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他是那种身上藏着很多武器的类型吗?
——而且短刃也就算了, 苦无又是什么鬼东西, 他是个剑士, 又不是忍者。
不对劲的地方越来越多了,看来完全不能信任自己目前的记忆, 狯岳暗忖。
就算在梦里, 也没有改变多疑的性格, 于是狯岳继续按兵不动地稳住了一小会儿, 随即就听见压抑着偷偷向后移动的声音——偷窥他的那家伙在试图逃走。
那现在应该怎么做?
——跟上去。
……
毫不犹豫做出了这种决定, 狯岳便悄无声息地吊在那家伙身后, 一直跟着他在桃林中漫无目的地穿梭了好一阵子, 直到他开始怀疑这个人是不是要在桃山上迷路的时候, 在下一秒钟, 气喘吁吁向前奔跑的男人就宛如一头撞进了什么幻觉的壁垒,栽进一个如同空气波纹的透明漩涡,随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
狯岳从树后走上前,紧绷着一张脸,试探性地伸出手触碰了一下那片吞食了一个大活人的空气,随后不怎么意外地发现这就宛如一道空气的屏障,手臂探进去会察觉到阻力,但力道轻微,似乎只要他轻轻向着前方一跨,就能脱离这个熟悉又陌生的桃山,去到有可能寻找到答案的地方。
接触到这片空气涟漪的一瞬间,即便对一切都没什么了解,但他在冥冥中就有一种古怪的感觉——如果说这边的桃山是他的一半,那未知的另一边,可能就存在着他的另一半。
丢失的记忆、缺少的东西、和出现这种情况的答案,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另一边。
警惕与多疑是人类的本能,排斥与不信任又是敌视他人示好的表达方式,但至少在这种事情上,狯岳做出决定的速度也很快,他只是眉头微微皱了一下,随即就舒展开来,毫不犹豫的跨过了这道透明的分界线。
“……”
映入眼帘的是一望无际的白色。
比起树木堪称拥挤的桃山,这一片地界就仿佛空无一物,连一棵树一棵草,甚至是一粒泥土都不存在,只有着这一片辽阔无边际的白色虚空,如果以内心世界的景象来评价,那么这片空间或许应当属于不存在任何过去的、没有美好或悲惨记忆的、甚至可能连存在都不被人知晓的,过去和未来都是一片空白的家伙吧。
先前追着的人也不知道在哪里,以狯岳目前视野所能捕捉到的范围,能看见的只有空无一物,回过头去看他跨越过来的那条界限,也不无意外地发现身后的桃山早已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同样是漫无边际的虚空,就好像这片空间无意识地想要留住他,所以完全抹去了后路,无法后退,只能前进。
脚下踩着透明的虚无地面,目光所及之处是一望无际的虚空,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狯岳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可能只有一瞬,也可能过去了很久,当若有若无的人声传入他耳中的时候,恍惚中他甚至以为这是在寂静之处停留太久,而产生的幻觉。
——因为,他听见了属于自己的声音。
……
“谁都可以不爱你,但只有妈妈会永远爱你。”
分明属于他的声音这么说着。
披着青紫色三角纹路羽织的背影逐渐清晰起来,黑色微翘的头发,后颈隐隐能看见的蓝色颈绳,款式干练并且莫名眼熟的黑色制服,腰间斜挎着一振黑鞘刀,看起来总觉得很像自己背影的家伙正在前面不紧不慢走着,手里还牵了一个看起来莫名眼熟的小孩儿。
由于狯岳看见的只有背影,所以他也只能从声音、身形、以及无从而来的熟悉感来判断眼前突兀出现两个人的身份,披着青紫色羽织的家伙总觉得和他看起来很像,无论是头发还是勾玉,而至于这家伙牵着的小孩儿……
有一种没来由的眼熟和陌生,似乎这股畏畏缩缩的模样很熟悉,但黑色的头发却让他感觉一阵不适应,总觉得……这种颜色应当更加显眼一些,吸睛一些,灿烂到令人觉得轻佻的程度。
也不知道为什么,狯岳完全没有出声,而是默默地跟在了两人身后,目光在青紫纹路的羽织上来回移动,看不出神色,只是亦步亦趋地一同向前走着。
而前面两人的对话还在继续。
“厌恶可以扭转为喜欢,排斥可以替换为亲近,嫉妒更应转变为爱意。”
有着和他同样声线的家伙说:
“善逸,你感受到妈妈的爱了吗?”
“师兄为什么要自称妈妈,感觉好可怕,是因为被雷劈到,所以变成妖怪了吗?”
被他牵着的小孩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了起来。
“也可以这么认为,废物。”
青纹羽织背影的家伙似乎是轻笑了一声,分明刚才还在亲昵地称呼“宝贝”,但一转眼就又带上了蔑视的称呼,语气倒是如出一辙的古怪。
“斥责诉说爱意,暴力表示亲昵,蔑称又代表独一无二属于自己的窃喜——真是个扭曲的家伙,如果不再自称‘妈妈’,或许就是这股卑劣的心态在作祟吧?”
意有所指地说完这句话,不紧不慢向前踱步的两人就突然停下了脚步,披着青紫羽织的家伙回过头,露出一张熟悉到极点的脸——苍白的肤色,冷调青绿色的眼瞳,带着戾气的面相,和勾起一抹讥讽的笑容,狯岳愣在原地,看见这个和他有着一模一样面孔的家伙问他:
“你说对吧,我自己?”
“……”
就在这一瞬间,无数汹涌的记忆重新灌输到了脑袋里,吵吵闹闹的家伙,哭哭啼啼的家伙,追在他身后叫师兄的家伙,颜色灿烂到令人容易想起阳光的家伙,会释放出灼伤到他的温暖的家伙,都一股脑地挤进了思绪,乱糟糟纠成了一团毫无头绪的麻线。
再次低下头的时候,黑色的短打和服被青紫纹路的羽织所覆盖,腰间挎上了趁手的日轮刀,手腕处清晰传来固定了一只苦无的触感,先前的所有违和之处似乎都有了解答——因为这并不是真实,只是一场梦而已。
被“他”牵着的小孩儿也回过头来,没带什么表情的注视着他,紧接着,整个人便开始长高长大,从小小的一只逐渐长到只要略微抬起头就能与他对视的高度,肩膀变宽,力气变大,从发顶开始,被一寸寸染成金色,金色的头发,金色的眼睛,金色的羽织,金色的日轮刀。
“我妻善逸”区别于记忆中的吵闹,而是静静地注视着他,一言不发。
“真令我意外,‘我’居然也会中这么低级的招数。”
另一个狯岳似乎是感叹了一声,随即就重新抬起眼,盯着他,露出了不怎么和善的冷笑:
“已经这么久了,‘我’也该出去了——不知道怎样脱离梦境吗,真可悲,我帮你一把怎么样?”
——很简单的,只要砍断脖子就可以了。
*
“!”
倏地睁开双眼,车顶昏黄的灯光晃得眼前泛花,即便是并不刺目的光线,也会在这一瞬将突兀见光的青瞳刺出生理性的泪水,但眼睛的主人似乎是完完全全忽视了这种不适,整个人堪称挣扎地翻身坐起,死死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脖子,冷汗淋淋,“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什么情况啊?他脑子里为什么会有那种东西,这真的是他的里层潜意识吗,也过于凶残了吧?
分明也是他自己,二话不说一刀砍过来,就算是为了苏醒用得着做到这种地步吗?现在还觉得脖子有被一刀斩开的恐怖错觉,还没被别人砍脖子,就先被自己砍了一回,这也太荒唐了一点吧?
狯岳干涩地咽了口唾沫。
被一刀斩首的恐惧太过强烈,梦境中的痛感也过于真实,就算是已经从梦境中脱离出来,狯岳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在无意识发抖,深呼吸了几口气才勉强回过神来,腾出空隙来观察四周。
“……”
不只是他,其他的乘客全部陷入了沉睡,车厢里的气息也越来越古怪,掺着不容忽视的怪异,在狯岳警戒的雷达里“嗡嗡嗡”响个不停。
——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于是狯岳迅速拾起羽织披在身上,手掌按着腰间日轮刀的刀柄,起身时目光在不省人事倒在过道里的列车员脸上停留了一瞬,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一顿。
这家伙……就是他梦里追丢的那个人,手腕上绑了一条麻绳,另一端应当是连着他的手,不过狯岳在起身时就已经发现麻绳的这端已经解开了,顺着座位滑落在地上。
按理来说,区区一个列车员,狯岳其实并不会给予关注,即便是出现在他梦中,疑似通过麻绳间接的方式想对他的梦境做些什么也一样,既然已经解决了,就不应当在这里浪费时间,所以能够令狯岳不自觉顿上一瞬间的情况一定是格外奇特的场面,奇特到让他也不由得腾起疑惑的程度。
原因无他,只是这家伙不省人事的躺在地上,口吐白沫,嘴里还不忘念叨着“可怕、妈妈、宝贝、废物、爱”之类的莫名其妙的词汇。
“……”
狯岳沉默了一瞬间,随后默默跨过这具“尸体”,目标明确地向着前面的车厢移动——至于这家伙……他也进入了自己潜意识那片白茫茫的空间,连自己都被“自己”一刀斩了首,谁知道这种外来入侵者会收到什么恐怖的对待啊,被精神污染了也活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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