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啸云捧着一碗姜汤，有些不自在地喝着，对面的小姑娘善解人意地对他的尴尬视而不见，叽叽喳喳地同他聊着天。
这定然是被捧在掌心前宠万宠长大的小姑娘，否则不会有这样明媚又活泼的性子，就像是一刻不停地飞舞在花间的鹅黄色小蝴蝶，或是在正午才沐浴着阳光睡醒的太阳花，哪怕只是与她共处一处，便会想要去看她，想要微笑。
墨啸云的尴尬与难过在交谈中渐渐地消融了，直到外面响起了细细的人声，过了一会，有侍卫将一包东西递给小姑娘身边的婢女，又由小姑娘转交给墨啸云。
墨啸云看到包裹一侧微微松散，里面露出的布料纹路，倒像是他的衣服。
而他打开包裹，放在正上方的，则是一本话本。
那分明应该是已经被撕碎了的话本。
小姑娘的声音还带着奶气，“小哥哥，你看看是不是这一本？”
墨啸云拿着那一本话本的手竟然微微发颤，他定定地看着封面，许久不敢翻开。
过了好久，他才轻声应道。
“是。”
嗓音嘶哑。
＊＊＊
墨啸云匆匆忙忙地往雍和宫跑，时间已经比平时晚了不少。
他一面跑着，一面想起了白天的情景。
他看见之前打他的那一群小乞丐，每个人都捧着一只包子蹲在地上吃，有人狼吞虎咽，他几乎要忧心对方会不会被噎死，而有人小口小口地吃着，像是在吃什么珍馐，他只吃了一点点皮，剩下的部分珍而甚之地放进怀里。
他们吃完了包子，却没有散开，你看我我看你，最终挨挨挤挤地走到马车边，深深地拜了下去，而直起身子后，也没有离去，他们相互看看，最终或是脸色通红，或是目光躲闪地向他道歉。
他很惊讶，他不知道这些人怎么变得这么快，他之前以为他们就像是一群失去理智的疯子，却没想到他们也会懂得感激与歉意。
他在深宫中，见多了一人千面的变脸功夫，可是这群乞丐，他们的感情毫无作伪，竟然都是真心的。
一个两文铜钱的肉菜包子而已。
小姑娘像是看出了他的不解，奶声奶气地解释：“城里的流民越来越多了，冬日饿死冻死的人也越来越多了，他们每天出来讨食，除了为自己，更多的还要为身后孱弱不能动弹的家里人。”
“小哥哥，我说这些不是为了他们开脱——他们做的事情确实太过分了——我只是觉得，小哥哥倒是不必因这件事记恨。”
一个四五岁的奶娃娃一本正经地说着话，像个小大人似的，竟然已经有了如同夫子般循循善诱的样子。
只是到底年纪还小，看人看物更多还是凭着小兽般的直觉，她察觉出了他被殴打时的心情差极，却没想过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然而只是这样，就已经让他整个人暖和起来。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地虚虚抚了抚她的发顶，道：“温饱而知礼仪，我知道的，你放心。”
小姑娘于是就笑起来，乐呵呵地让人不由得担心，这样纯善的小姑娘，面对他这种陌路人都会毫不犹豫地帮助、细心地关注他所需的小姑娘，万一遇到坏人被骗了可如何是好。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更加用力地按紧了怀里的话本。
娘从未放松过对他的教导，却也不曾给他定过更远的目标，他想过自己长大以后要将娘亲和芝白从这个冷冰冰的宫殿带出来，却不知道带出来之后，再应该做什么。
今天他突然生出了一点野心。
……
“娘亲！我回来了！”
墨啸云回到宫殿，果然看见了面露担忧与疲态的上官鹿与芝白，他不由得心生愧疚，然而感受着怀里温热的温度，他的心情又高昂起来，他有好多事情想和娘说。
“你去哪了？这么晚才回来！”
上官鹿脸上的担忧在见到他的刹那转为怒气，芝白伸手想要劝阻，却丝毫无法遏制她的怒气。
“娘亲，我……”
墨啸云刚想说什么，却被上官鹿狠狠地瞪视着，“怀里是什么？！是不是又是话本！”
墨啸云慌忙拿出来，“这个，这是……”
上官鹿猛地夺过来，双手握住两边，狠狠一拽，那本就装订松散的纸张立刻四散开来。
“之前你看话本娘也就当做没看见了，现在你越来越过分了，为了一个话本竟然这么晚回来！”
“现在是你看话本的时候吗？你及冠之后想看多少看多少，甚至专程聘用书生专门给你写都可以，你为什么要现在看？！”
上官鹿狠狠地撕扯着，纸张被撕碎成片，化作蝴蝶纷纷落下，如同白日的重演。
墨啸云印象中的上官鹿从来都是温和又严厉，端庄又知礼，她是最温柔的母亲，也是最严厉耐心的老师，他从未见过她这样子，如此歇斯底里。
“娘亲……”
他还想试图辩解，辩解的话却哑在了嗓子里。
上官鹿高高举起手掌，似乎是想狠狠给他一巴掌，最后却收了力，她用力撕着话本，像是要发泄着什么，断开的指甲渗出了鲜血，将黄色的纸张染上鲜红。
他睁着眼睛，看着带着他体温的话本越来越小，最后化作一地的雪。
“一会去温习今日的课业。”
撕完话本的上官鹿，似乎又变成了平时的样子，可是他分明看见转身时她眼角有点点亮光。
他再也说不出什么。
他注定保不住这话本的。
这一堆话本碎片无人清理，仿佛被人遗忘，他夜里趁着夜色，将它们全都收起来，一片片地辨认着拼合。
芝白在伺候他洗漱的时候，担忧地说起两人找他的经过，她说不要去怪娘，她只是太担心他了。
上官鹿拼命地去找，怕他遭遇什么不测，桌上的饭冷成石头，最后也没吃进一口。
他不怪上官鹿，也没法去怪上官鹿。
白日话本被撕是因为弱小，晚上话本被撕也是因为弱小。因为弱小，娘亲才会怒其不争，才会如此失态。
归根结底，是因为他现在什么都没有，无权无势，如同野草，任人踩踏。
那颗名为野心的种子，在他心里疯狂地生长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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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小天使们，这段时间太忙了，导致更新不太稳定【叹气】
很多年之后，两人回想起初见
墨啸云：朕遇见了这辈子的命中注定！
苏晴：捡到一只小哥哥不要扔，我们把他洗一洗，看！一只干净帅气的小哥哥就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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