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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啸云很了解自己，他从来不是那种洒脱自如的人，他所拥有的东西太少，一旦抓住了就不想放手。
若他没有再次见到她，曾经的相遇他可以当做一场美梦，当她做天上的仙童，为他指点迷津，然而既然再次相遇，还相处了那样久的一段时间，他又怎么可能甘心将所有的事情都归于梦境。
他心中生出种种偏激的想法，最终都落笔于一点。
权势。
若他的地位再高再高，若他手中的势力再多再多，那么他是不是有资格去问一下，她要去哪里，何时回来？
那颗名为野心的种子疯狂生长，在谁都看不到的地方，成长为一棵苍天巨木。
……
又四年，墨卿来雍和宫，将之改名为永和宫。
他看见娘亲眉眼间带着凌厉，像是在嘲讽，又像是在悲哀。
她对他说，云儿，到时候了。
上官鹿一改平日素雅的装扮，送来的金银玉石将她装点得贵不可言，芝白为上官鹿梳理发鬓，梳理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到时候了。
在后宫什么都要争，什么都要抢，他看似只是个废皇子，不通文墨，不解诗情画意，归根结底，也是要藏拙。
还不到争抢的时候罢了。
在墨卿眼中，他谦和有礼，爱护兄弟，孝敬娘亲，文采斐然，越是接触越能感受到上官鹿的影子，能感受到他的优秀，便越是喜欢。
他与他的那些个兄弟不同，没有锦衣玉食，也没资格有高傲的脾气，更不会低不下头。其实让一个人心生欢喜是很容易的事情，而让上位者欢喜——让一个既是自己父亲，又是皇上的上位者欢喜，更是简单。
墨卿有意亲近，他又心有算计，很快便被墨卿带在了身边。
他崭露的锋芒刺痛了那些个兄弟们的眼，使出的算计却在他的借力打力之下，砸了自己的脚。
那曾屡屡针对自己、嘲讽自己的八皇子，管理事务出现问题的时候，他就坐在墨卿身边。
墨卿眼含深究，笑着问他，“云儿，你说说，这该怎么处理？”
墨啸云思片刻，道：“这次三哥的失误委实太大了些，不但亏空了数万金银，最重要的是使皇家的颜面受损，但是……”
他脸上露出些许的不忍，“但是三哥也才接手事务没几年，虽说按律应当严惩，但是对三哥来说这惩罚未免太重。”
墨卿摸了摸墨啸云的头发，叹道：“犯了错就是犯了错，云儿你是好心，却太过心软了，你这样我如何放得下心。”
墨啸云苦笑道：“可是父皇，他毕竟是我的兄长，我……”
墨卿打断他，“不以规矩不成方圆，有些事情可以斟酌，有些事情却容不得丝毫的放纵，你且记好了。”
墨啸云像是被墨卿的严厉吓到了，低头道：“儿臣知道。”
墨卿不由得放软了语气，“你的性子还需要磨砺，不过慢慢来，这也不着急的。”
墨啸云诺诺点头，在心里却不由得发笑。
他恨不得三皇子万劫不复，可若他真的对三皇子斩尽杀绝，恐怕墨卿就要猜疑他心狠手辣，不顾兄弟情了。
现在墨卿虽然嘴上说着责备的话，恐怕却是十足安心吧。
三皇子被剥夺了权利，给了封号，让他择日去封地，这也就意味着三皇子被完全剥夺了争夺皇位的权利，听闻三皇子到封地后郁郁寡欢，不久就去了。
墨啸云听到这个消息，只笑了笑，提笔而书，字迹凌厉。
在那种环境下长大的墨啸云，怎么会当真温和纯善，儒雅随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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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太子，封皇后，登基。
所有的步骤都井然有序，他顺理成章地成为了皇帝，他应该多谢墨卿后期对皇子之间的争斗视而不见，以至于现在剩下的皇子寥寥无几，又个个宣布自己没有野心，后期哪怕若是当真有了野心，也自打其面，扣上一个心机深沉的名头，臣子若是想要跟随，都会斟酌一二。
因着他常常出宫，对民情了解清楚，所以他的改革常常一刀见血，起初的改革会触动某些人的利益，他却没有气馁的意思，只觉得神采奕奕。
他很清楚自己现在激动的情绪是因何种缘故，那是种子终于成长为苍天巨木，看见蓝天与阳光的悸动。
只是当站在顶峰，他心口的空落便越发明显，曾经天真以为站到顶峰便能找到的那个人，当真的站到顶峰时，却发现自己的能力是何等渺小。
天下之大，有些人一错过便是一辈子了。
后来，上官鹿找他提起选秀的事请，他愣了一下也就同意了，他的心思都放在社稷上，对男女都没什么兴趣，既然前朝要他选妃，那就选。
只是当他与妃子共处一室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提不起丝毫兴致。
纵使他对男女之事并不感兴趣，然而这种事情毕竟关系到尊严，是个男人都不会不在意，他还是秘召了太医。
许久，服药无用。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有时候清晨他也会有所感，明明梦中也会留下痕迹，为何面对那些个千娇百媚的妃子，偏偏起不了丝毫兴致。
起先他在意得很，后来也就淡了。
大不了抱一个孩子来抚养，他对皇位的继承也没什么在意的。
直到他再一次出游。
他的身份不同以往，哪怕是微服私访，除了身边明面跟着的人之外，暗处也会有许多跟随的人，他感觉自己离着百姓很近，又好像很远。
这一次出宫，再也不会被乞丐欺凌，不仅仅是因为在他的治理之下，流民被很好地安置，更是因为他周身的气质再也不需要衣物衬托，哪怕他穿着最最破旧的布匹，也不会有人认为他身无分文。
他走过小巷，当年的书屋里面的老人早已逝去，他将书屋买了下来，也不做改造，还是卖着那几本书，好像一切都不曾改变。
他抚过书架上的话本，从十几年前的话本到如今都有，样式越来越多，他最喜欢的，却还是那一本。
门口的风铃被撞响，他回过头去，看见逆着阳光的少女剪影，心口突然开始剧烈地跳动。
“这里有话本吗？”
阳光下细小的尘埃在闪着微光，少女的眉眼温暖而干净，明媚得令人不由眯起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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