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庄子里没休息几日,便要匆匆往南州赶。
孟溪定的时间太急,没有再多时间休息了。
好在月清也被带着一起去南州,我不用再往京城跑一趟。
月白的骨头太硬,脊梁太直,在暗场里有的是喜欢折辱月白这种人的畜生,月白没让那些人碰过自己一次,可想而知吃了多少苦头。
他身子落下了病根,只能慢慢养着。
好在我调制的生肌膏已经完成,用改良过的朱颜花所制作的生肌膏,见效会慢许多,但是药效也会温和许多,不会出现当初那窃贼,因为无法忍受朱颜花药效发作时的痛苦,将自己的脸连皮带肉撕下来的事故。
经过这几个月的休养,当初月白背上被划出的棋盘疤痕已经完全淡去了。还有几道划得格外深,现在还有浅粉色的痕迹,不过不会让人想到棋盘。
到底是修过君子六艺,月白的底子不错,出行已经不成问题。
这一次出门,庄子里的活人全都出来了,甚至连乌头白芷都跟着飞了出来,若不是我拦得及时,连花椒都要跟着跑出来,好在紫苏还算靠谱,一爪按住这个体积比自己大不少的小伙伴,把呜呜咽咽的花椒赶回了庄子。
玉相逢趴在窗户上看得津津有味,“神医,要不把花椒带上?”
花椒惯会撒娇,连玉相逢都给他哼唧心软了。
我按按额角,解释道,“太招人眼。”
玉相逢迎面看过来,双眸清澈如初春湖面。
我突然想起来,当时对着玉相逢的第一次心软,就是因为他的这一双眼睛,看上去清澈纯净,像极了花椒。
这几日在庄子里休息得不错,难得睡了好觉,只是不知道玉相逢抽了什么风,既没有回鸳鸯谷,也没有去鱼水欢,就赖在了庄子里,全然不管他在庄子外的下属死活。
我是断断不可能让这么多生人进庄子的。
本以为又会收到指责我冷血无情的目光,玉相逢的这些下属们看我的目光却很奇怪——不是说有恶意,事实上,与其说是恶意,不如说是太过于强烈的善意与热切。
这种在我前十七年从未体会过的感情让我寒毛直竖。
她们的善意与热切中夹杂着微妙难言的、迫切的渴望。
但是这种渴望,与命悬一线病人身上的、垂垂老矣官员身上的、毁容妇人身上的……都不相同,但很奇异地,并未让我有所不适——如果汗毛倒竖不算的话。
……
这次出行一共有三辆马车,不论怎么算,也轮不到玉相逢与我坐一辆,可他偏偏放着自己的大马车不坐,和我挤一个车厢。
我不是会亏待自己的人,车厢里更是被庄乘风修饰得像个小房间,却也比不过玉相逢马车的奢靡,实在想不通他为什么偏偏要和我挤。
玉相逢放下撩开的帘子,看向我问道,“神医车厢里的味道闻起来很舒服,是神医自己调制的香薰吗?与神医身上的味道一样。”
我愣了愣,道,“没有用过,或许是沾上的草药味道。”
玉相逢叹了声可惜。
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他正沏茶,也不解释,只将茶杯向我这边推了过来。
玉相逢的皮肤很白,涂了白釉的陶瓷茶杯中盛着翠色的茶水,像是盛了一杯春色。
他抬头看我,倚着春日的微风,言笑晏晏,道了一声请。
“神医,如何?”
我收回目光,匆匆尝了一口,品不出味道。
“好。”
玉相逢无奈地看着我笑,“神医未免太过敷衍。”
我被他无奈的表情逗笑了,他简直像没捞到鱼的大猫似的,看着委屈巴巴的。
我又喝了一口,“茶是好茶。水是山泉水?回甘绵长。”
我被自己干巴巴的夸奖尴尬到摇了摇头。
玉相逢倒是很开心似的,笑着说,“我从前可从未特意为谁沏过茶呢,神医是第一个。”
他动作如行云流水,颇为赏心悦目,我看他笑意盈盈的模样,想起奕之为我沏的天盘茶,再低头喝一口,却觉得难以下咽起来。
这一口茶就像是夹着刀子和冰碴,割伤我的舌头,割开我的食管,剖开我的胸膛,将我所有见不得人的心思都撕开,赤|裸裸地暴露在玉相逢面前。
***
行了七八日,方到南州,南州日暖,树木枝叶繁茂,令人神清气爽。
武当离这里不远。
这次集合的地点,也就在武当山的附近。
“庄主,要不要先休息?”
我摇摇头,“直接去凤鸣庄。”
凤鸣庄便是这次集会的地点。
凤鸣庄与举办武林大会的庄子不同,它小得多,也精致得多,是七王爷提供的一处庄子。
起先众人是不同意的,面对朝廷,众人多少都会多出几分警戒来,不过先有孟溪引导,后有七王爷表态,众人还是将信将疑地应了下来。
朝廷就算野心再怎么大,也不可能悄无声息地坑杀这么多武林人士,一旦有一个人逃出去,就是不死不休。
江湖上暗杀势力并不少,若是朝廷真的打算动手,自然有人会动手,于万军中取皇帝项上人头。
因此,众人勉强接受了“合作”的说法。
这件事被压在大宗门之间,连一些小门派都没有收到消息,极为隐秘,这样的隐秘总让我有种不真实感,就连苏家都未曾收到相关的消息。
可就是在这不真实感当众,众人齐齐聚在了凤鸣庄。
庄乘风陪着我一同进门,玉相逢带着紫衣,蓝琢等人去附近的客栈安置。
来前孟溪已经说过,这一处庄子很小,因此弟子们都在附近安置,真正进了庄子的多是掌门长老等高位。
即便如此,这庄子里也显得极为拥挤,我一个不慎,被人撞了一下,身后的人连忙道歉,“抱歉,这位公子。”
我听得声音耳熟,一抬头,看见一人穿着书生衣衫,眉眼似乎笼着轻愁。
庄蓝。
对庄乘风的朋友我一向很有好感,没与他计较被踩上漆黑鞋印的雪白鞋面,摆了摆手。
庄乘风见状将我往他那边带了带。
庄蓝探头对上庄乘风的眼睛,猛地一怔。
“这位公子,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
庄蓝:这个哥哥我曾见过的。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