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医，等我们将暗场攻破，这些人都能救出来。”
玉相逢这样对我说。
我摸着怀里的银针，突然生出了悔意。
……
这是一处密室。
密室里面横七竖八地躺着一些人，任凭伤口腐烂。
整个密室弥漫着令人皱眉的味道，那是腐烂的肢体与生人汗液粪便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方才就是玉相逢引着我到了这里。
他说这附近或许有他们囚禁的人，不过还不清楚具体在哪里。
一处院子，清清冷冷，装饰简约大气。
在暗场中，这种装饰风格就是最大的违和。
我三人试着去探测院落中的一草一木，或许是冉烟青运气超绝，又或许是上天垂怜，冉烟青随手一撑院落中的小树，院子正中就开出一个密道来。
谁都没想到，密道的入口与开关就这么大大方方地摆在院子的正中间。
从入口入，便看到了眼前的这一副景象。
人间炼狱。
那一瞬间，我想起幼时随师父救灾。
那是一场山体滑坡，落石滚滚而下，遮天蔽日的巨石雨轰轰烈烈砸落，从小路过的商队无处躲避，好些人被当场砸成肉泥。
连日大雨，雨声响了多久，落石声就响了多久。
等雨过天晴，已经是第五天了。
看着被巨石堵住的小道，众人心中满是绝望。
在巨石与地面的夹缝中，有雨水也冲不净的暗红。
若不是当日，一位皇妃带着小皇子就在当日队中，这灾地将再不会有人来访。
当日遇灾的人群中，运气最好的一部分，是还没走到落石处的人，他们听着落石滚滚，仓皇回头，受伤最重的也不过是被踩断了腿。
其次是被第一批落石砸死的人，他们来不及惊慌，来不及恐惧，忽而就没了声息，再不用受苦。
再次是被砸断身体的人，他们被砸断了手脚，甚至是腰肢，原本能救活的伤势，却因为一层又一层的巨石与连日暴雨而逐渐加重，直至死亡。他们被巨石所组成的牢笼囚禁，雨水在身下积成水洼，伤口在泥水中腐烂，仰着头才能勉强呼吸。
不能休息，休息就是将头埋在水里，再不醒来。
而最糟糕的境遇，不是死状如何凄惨。
我与师父在救援时，发现了一处由巨石搭建的空间，空间里的人奇迹般地没有被砸伤，上方的巨石为他遮蔽风雨，而他身上还带着粮袋。
他活了下来。
就像是一个奇迹。
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都无心去为这个奇迹惊叹，他们看着在这一方空间中，只剩白骨的另一具尸体，忍不住吐了出来。
活着的人看起来木呆呆的，像是疯了。
如果能“幸运”程度划分等级，这些人已经达到了第三层，只稍微比那个活着的好一点。
好在，他们还有强烈的求生欲，在见到我们的一刹，眼中迸发出的惊喜让人心惊。
玉相逢轻轻按了按我的头。
“神医，这些人还有救。”
我压下心底情绪，点了点头。
对，起码他们还有救。
我顾不得密室中的味道，深吸了一口气。
出了密室，我才发现冉烟青的状态很不好。
他白着脸，身子微微打着颤。
我下意识搭上他的腕子，“怎么？”
冉烟青勉强笑了笑，“我只是想起以前的事情了。”
能让冉燕青听了脸色发白的事情，想也知道会是些什么事，我与玉相逢也就不再继续问去揭他伤疤。
临近子时，在暗场依然是一片人声鼎沸的热闹景象，只是不知道暗场以外那些藏在黑暗中的江湖侠士准备的如何了。
只是可惜直到现在为止，我还不知道孟溪究竟想打什么主意，这样大的暗场，难道他是想尽数放弃吗？可如果是想将这这些江湖人士尽数扣押，却又有什么办法呢？
毕竟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尝到任何一种毒，可以排除用毒这一最可行的办法。
往与庄乘风约好的碰头处去，走了很久，我侧过头问玉相逢，我道，“孟溪早就知道咱们要攻打暗场，为何还将那些人留在密室中？”
“他难道就不怕被人发现吗？”
玉相逢摇摇头。
“就算发现了，又能怎么样。不过是将这一笔烂账记在暗场了头上，暗场现在是虱子多了不愁咬，还怕再多记一笔账吗？”
“再者，神医，你觉得这些人真的会被发现吗？”
我愣了愣，身后突然汗毛倒竖。
这一间院子极为隐蔽，若不是玉相逢带我来到这里，我甚至都不会发现这里还有一座院子。
这座院子非常不起眼，装饰虽然大气但也俭朴，不会有人多看几眼，而他院子中的小树更是平常，这一株小树，相比起其他的大树，显得更为纤细，不会有人想到去靠一靠它，或者是在他旁边乘凉。因此也就不会有人已几乎让小树折断的力气去撞他，然后发现处于院子中央的密室。
这样子，密室里的那些人会被活活饿死——
如果不是出了玉相逢这个变数。
玉相逢叹道，“神医，其实这些人就算被发现了，也没什么的。”，他嘴角没什么情绪地勾了勾，然后问我，“神医，你可曾记得他们身上的伤势？”
我自然记得他们身上的伤，一层叠着一层，有刀剑，有鞭痕，也有人被砍断了双手双脚。
这整整一个屋子里面竟没有一个身体完好的人。
他们身上野兽撕咬的痕迹很明显，看出他们曾是在斗兽场里被当做野兽驱赶。
玉相逢像是看穿了，我在想什么他突然很短促地笑了一声，却像是在哭，他说，“神医，有一处地方你还没有检查过。”
一处地方，那是什么地方？
我愣了愣，仔细去想，突然发现好像的确有一处我没有检查过。
想到这里，我的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玉相逢迎着我的目光，只是缓缓点了点头。
暗场根本不用担心担心他们会吐出什么辛秘。
因为他们根本不会有时间。
www.jiubiji.com 旧笔记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