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苑独屹在穆府内宅较偏的南向院子,穆老太年纪渐长,不喜小辈喧哗,自老侯爷去世以后便从主屋搬来这里,图个清静,也方便她潜心礼佛。
穆清清来到千秋苑的小禅房,老太君背对正门坐在蒲团中念经。经文不能断,她耐心听完整段冗长的经文,方启唇轻唤:“祖母。”
穆老太淡淡应声,她将捻在手里的佛珠交给一旁侍候的嬷嬷,轻掸衣袂,挪过蒲团:“过来坐。”
穆清清乖顺听从,曲膝端坐在蒲团上,从头到脚无不是由她一手调|教的规矩。穆老太满意颌首,她身着素裳、胸配佛珠,衣着打扮不算富贵,见过她的人却能从她身上感受到有别寻常人家的教养与气度。但她即便礼佛多年,拜着慈悲为怀的佛祖观音,眼中尖锐依旧不减,任谁都能看出这是一位教条严苛、独断□□的长辈。
穆老太算着脚程:“你父亲刚走,见到了吗?”
“见到了。”穆清清回忆着与父亲之间的对话,但因涉及沈南霜,她下意识避重就轻:“父亲今日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穆老太哼笑一声,似是而非道:“约莫心绪不宁,也想拜拜菩萨图个心静。”
穆清清没听懂祖母的哑谜,但她自小便懂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问,自不会多嘴过问长辈之间事情。
穆老太没有继续方才的话题,她知穆清清刚从郑国公府回来,遂简单过问几句郑宝郁的身体。
穆清清捡些好的说与她听,郑宝郁是圣上赐旨钦点的未来太子妃,原定中旬将要大婚,未曾想婚前遭遇突发状况。不仅太子为她遍寻名医研制新药,便连当今帝后也十分重视,倾尽整个太医府人力物力为她治病。
在多方加持之下,郑宝郁病症比预想中要恢复更快,眼下已经消炎结皮,持之以恒相信很快就能痊愈。
当今皇后是穆老太嫡出的小女儿,将来要嫁太子的郑宝郁算起来还是她的外孙媳妇。穆老太知她近段时间不好过,便连穆清清常去郑国公府陪伴也有几分她的嘱意。
“这桩婚事自定下至今说长不长,但也耽误不少年了。”穆老太淡淡唏嘘:“只愿有生之年我还能够喝到外孙媳妇的这杯茶。”
穆清清忙说:“祖母福寿安康,您身子骨硬朗得很,便是再活十年二十年也是不成问题的。”
“你祖父当年比之更甚,还不是突然一下说没就没。”穆老太轻拍她的手背:“祖母倒不在乎长命百岁,只盼穆家长春,世代兴旺。”
穆清清正色道:“父亲与众叔叔正值壮年,兄长与其他世弟也很成器,定然不会让祖母失望。”
穆老太觑她一眼:“最不成器就是你弟。”
“凌弟还小,心性不定。”穆清清不觉莞尔:“但他脑子灵活,等再长大定性些,绝不比兄长差。”
“我倒不指望他,他不给家里惹麻烦已是阿弥陀佛。”穆老太深深看她一眼:“你是我亲手带大的,祖母更指望你。”
这些穆清清都知道,她柔声应答:“绎哥哥很好,他年轻有为、才华出众,便连太子殿下也很赏识他,日后必定能在朝堂之上大放光彩。”
“待我日后嫁入裴家,定能为穆家争取更高的助益。”
穆老太露出赞许之色:“可惜太子大婚或将延期,万幸当时并没有把你俩的婚期排得太紧,否则只怕也要误了你们的婚期。”
“不过今次郑家姑娘出事也让我明白了世事难料,即便安排得再好,只要一日未能实现,便有无穷无尽的变数糅杂其中。”
听到这,穆清清心头一突,对上穆老太犀利的目光:“近来坊间有些传闻不堪入耳,我也不想多说什么污了你我的清静。”
“只是婚事虽已给你定下了,但你万不可懈怠。须知男人的心不可尽信,世间太多鼓惑,松懈一分则会令你万劫不复。”
穆清清听出她的意有所指,坊间谣传果然还是传入了侯府里:“其实外间碎言碎语,不能……”
“好了,我唤你来还有别的嘱咐,就不要再提那些糟粕事。”穆老太安抚地轻拍她手背,穆清清欲言又止,到底咽下心中的话。
过几日长公主府设周岁宴,届时不少王公大臣皇亲国戚都会到场。穆裴两家均在邀请之列,穆老太的意思是让穆清清到时随母一并前往。
或许是被外间谣传刺激到了,穆老太一反常态,叮嘱穆清清摒去那些矜骄与自持,多与裴成绎亲近往来,免得被哪路狐媚子趁虚而入,得不偿失。
可她自小受穆老太教养,便连自家长兄与幺弟都不曾过份亲近。就是在定下婚约之后,她与裴成绎也依然保持适当距离,说句相敬如宾绝不为过,如何懂得与外男亲近?
为了穆老太一句话,穆清清苦恼许久,转瞬来到周岁宴这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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