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碧感触良多时,只听见耳边窸窣作响,沈月披了件外衣,下床直奔着灯笼走了过去。


    阿碧坐在桌子旁,回头问:“哎,不是不道歉吗,你出去干嘛?”


    沈月走到衣架子前,拽了件斗篷道:“我去看看他吃东西没有,万一他饿死了,谁带我们回燕京?”


    “一天不吃东西,会饿死人吗?”阿碧托着下巴,饶有兴致的反问。


    沈月语塞,系着斗篷的动作慢了几分,“那……那我也要去看看,他心情那么低落,谁知道他这会儿怎么样呢。”


    “你就是习惯了对他好。”


    这种借口,她在怡红楼见的多了。


    沈月否认:“真不是。我就是心惊肉跳的,心里有些慌,总感觉有事,我还是得去看看。”


    “你那是饿的,吃点东西保管好。”


    话音刚落,只听见脚下轰隆一声,外面传来女子的娇嗔声:“小浪蹄子,大晚上出来勾引男人,看你待会儿怎么跟老爷交代!”


    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阿碧坐在椅子上听得眉飞色舞,起身拉着沈月道:“有故事,走,出去看热闹去!”


    沈月在乎的那脚底传来的闷响,她拽回了手臂,将斗篷又放了回去道:“哎呀,我不是看她们的!”


    阿碧机灵的眼珠一转,故意拉着她认真问道:“哎,对了,船上一共三个男人,她勾引的人是谁呀?”


    沈月面无表情的盯着她,稚嫩的脸上仿佛要看穿她一样,如碎玉流珠般清脆的嗓音,古灵精怪道:“你想诱惑我去陪你看热闹是吧,告诉你,船上除了他们,男人多了,侍卫就很多!”


    她才懒得大晚上去看这种热闹,又不是什么爆料。


    ……


    晚上,沈月是被饿醒的,借着月光,她不好意思唤醒地板上熟睡的阿碧,起身打算去厨房找点东西吃,本来想点个油灯,摸索了半天,没找到火石。


    她记得出了外面,有值夜班的守卫,火把照的灯火通明,比她屋子里要亮堂。


    但是沈月忽略了那是船板外面,而不是船舱里面,她借着小油灯好不容易摸索到了厨房,发现眼前一片乌黑,别说找吃的,连门在哪里,她都分不清。


    沈月四处看了一眼,好不容易摸到个馒头,发现找不到门在哪儿了。


    黑暗中,沈月察觉脚下一股凉风,隐隐有咚咚的响声传来,她扭头:“谁!”


    话音刚落,整个人脚下一空,漏了下去。


    沈月油灯熄灭后,彻底陷入一片黑暗,她捂着被震麻的脚,只觉得一股股凉风往脖子后面吹,周围都是凉飕飕的,耳边都是呼呼的海水声。


    “这是哪儿啊?”


    她能感觉到这里面空间不大,黑咕隆咚压抑的几乎要窒息,甚至她能联想到黑暗中会不会出现一张白花花的脸。


    周围的空气越来越冷,突然,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肩膀,沈月尖叫了一声,反手拧了个麻花,差点把那只胳膊拧下来,“谁!”


    黑暗中,传来男人的吃痛声:“……沈姑娘高抬贵手!”


    沈月听着声音有点耳熟,手上的力度也松了几分,狐疑道:“章大人?”


    他到吸了口凉气,吃力道:“现在可以松手了吧。”


    沈月下意识的藏起了手,手上的余温让她感到不适,并且在衣服上蹭了蹭。


    天哪,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刚才都做了什么!


    她忍不住紧张道:“章大人,您的胳膊还好吧?”


    黑暗中,安静了好一会儿,传来三个字:“没有断。”


    沈月点了点头,这才松了口气,“那还好。”


    刚才太紧张,没控制住力度。


    前两天刚失手打了礼部侍郎,万一今天又把大官的胳膊弄断了,她真不好交代啊。


    章柏尧问:“这么晚了,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找吃的!”沈月道。


    “找吃的,找到粮仓?”他狐疑质问。


    “我是不小心掉下来的。”说到这里,沈月嗅了嗅,“这里不是粮仓吗,什么怪味这么难闻。”


    话音刚落,章柏尧制止了她,“好了,好了,不要嗅了,不是什么好味道。”


    沈月顿了顿,“你怎么在这里。”


    “一言难尽啊。”


    原来是三个人,现在是他一个人了。


    他今日吃的太多有些晕船,本来打算到厨房切点姜片,今日不知道是谁在厨房掀开了船板,结果不小心掉了进去,他正要想办法出去,然后一对男女进来,在他眼皮子低下做苟且之事。


    本来想着打扰人家好事不好,他只能潜在暗处默不作声,好不容易等到那俩人走了,他正要出去,结果被人把梯子也拿走了。


    沈月又问:“大人,那你怎么不出去啊?”


    章柏尧盯着头顶上的粮仓口,“爬不上去。”


    “我先出去,帮你叫人!”


    沈月说完,抬起脚尖,纵身往上一跃,只听见咣当一声,沈月脑袋蒙的一下,又掉了下来。


    黑暗中,传来章柏尧担忧声:“沈姑娘,你没事吧!”


    沈月双手抱头捂着脑袋,声音颤抖的呜咽道:“头有点晕……”


    “晕船了?”他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快坐下。”


    沈月坐起来后,慢慢恢复了知觉,火辣辣的感觉过去后,紧接着便是刻骨钻心的疼,这时,头顶突然多了一只手,揉着她的头安抚道:“撞疼了吧。”


    他的手掌心很暖,摸在她头上软乎乎的,剧烈的疼痛在这温柔的力度下,都缓和了许多。


    沈月甚至忘了头顶上还在痛,除了母亲,从来没有人这么温柔的揉过她的头。


    她吃痛的往他怀里靠了靠,强忍的痛意,彻底释放了出来,抽了一声:“疼……”


    她能感觉到,那人在她装疼的地方吹了吹,虽然位置有点偏,但是还是摸着她的头道:“没事,没事,我来想办法出去,只是,你不许乱动了,好好在这里坐着。”


    沈月这才点了点头:“嗯。”


    空气中,沈月鼻尖除了那股难闻的味道,有股清淡的迦南香味从她鼻尖拂过,他的袖子是上好的丝绸,软软的从她伤口上拂过,盖住了她的痛意,那是好几种香料融合的味道,跟谢晗身上的崖柏香不一样,让人心里暖暖的。


    沈月任由他抚弄装疼的额角,贪婪的吮吸着属于他温暖的气息,突然听见头顶上传来女子的尖锐声:“老爷,就是在这里,我亲眼看见一男一女朝这边来了,这里又到处找不到妹妹的身影,莫不是被人劫持了。”


    “胡说,这里都是侍卫,谁会劫持她!”


    沈月听完,都想接一句,偷情还差不多。


    等等,谁偷情?


    等她反应过来时,火把将粮仓照的像白天一样亮堂,她抬头盯着那些人,那些人也低头盯着她。


    礼部侍郎本来是打算给自己捉奸,结果撞见别人家的奸情。


    沈月大晚上被章柏尧抱着出现在粮仓的画面,任谁也没想到,只剩下这空气中暧昧的味道,让人浮想联翩。


    这时,不知道谁汇报了句:“大人,谢大人来了!”


    “来的正好。”礼部侍郎都不好意思的脸红了:“这……你还是自己看吧。”


    谢晗居高临下的瞥了沈月和章柏尧一眼,波澜不动的面孔下,依旧保持着以往客气道:“既然如此,侍郎大人请回吧,这里我来处理。”


    这事,礼部侍郎也挺不好意思的,瞪了身边的小妾一眼,“丢人现眼的东西,就数你惹事生非,还不快回去!”


    一帮人匆匆离开后,连礼部侍郎的小妾都一步三回头不可置信的离开了。


    刚才亮堂的粮仓,顿时又陷入一片昏暗,只剩下谢晗在上面站着。


    沈月能看到他白色衣服,而章柏尧能感觉到局促不安的沈月,他抬头道:“麻烦谢兄找把梯子。”


    ……


    章柏尧离开后,厨房只剩下谢晗和沈月俩人。


    “你就是这么打算进京救你父亲的。”


    此时,沈月正是头晕的时候,反正他也不会在乎,她也懒得跟他解释,“我找吃的,不小心掉进去的,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说完,她往前摸索着找门,耳边传来他冰冷的嗓音,没好气道:“你往那儿摸呢!”


    难道在粮仓里,她也是这么摸着章柏尧找路的?


    沈月松开了手,也没好气道:“我看不见啊!”


    顿了顿,她又问:“你腿上这什么呀,还会动?”


    “放手!”


    话音刚落,沈月一个踉跄,险些又抱住他大腿,她蹲在地上道:“好晕啊……”


    这次,谢晗没有推开她,而是扶住了她,放轻了几分语气:“先起来。”


    俩人出了厨房,外面比里面亮堂多了,谢晗才发现沈月额角还有血迹,“你怎么了?”


    沈月能看到路后,松开了他,“我没事啊,我走了。”


    “头晕,胸口发闷,想吐。”他问道。


    沈月点头,垂眸没有看他。


    于是,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跟我来。”


    “去哪儿啊。”沈月被他拽着边走边问。


    沈月发现,谢晗带着她的方向不是她房间的位置,刚进屋子,被脚下门槛绊了下,沈月被谢晗接住后,俩人抱了个满怀。


    沈月刚贴住他的身子,下意识的推开了,真没想到他会这么随便!


    “你干嘛!男女授受不亲你知不知道!”


    谢晗:“……”


    他没嫌弃她,她倒是嫌弃他了!


    她在粮仓被章柏尧抱着,怎么不嫌男女授受不亲!


    谢晗握着她的手臂,使劲按了下,疼的沈月一个激灵:“你干嘛!”


    谢晗清冷的凤眸目不转睛的盯着她道:“这是内关穴,可以缓解你头晕,我在这里扎了一根银针,一会儿就好了。”


    沈月抬眼几乎可以看到他英携的眉峰,那是她以前心脏乱跳期待与他的距离,此时故意躲开不看道:“那我走了!”


    话音刚落,被谢晗握住手又拽了回去,沈月没好气的回头道:“你又干嘛!”


    他依旧是刚才的眼神,眉宇微敛,沉声道:“额头上的伤口处理完再走。”


    沈月才发现他刚才不是看她,而是看她的额头,于是,坐到了圆桌旁的椅子上,他拿着药水走过来,手里的动作跟他的眼神一样,在上面没有感情的涂涂抹抹。


    沈月一边歪头一边躲着他,“嘶……疼,疼!“


    他收回了手里的动作,站在旁边居高临下的目视着她,冷声呵斥道:“疼还不小心!晚上看不见不知道吗!”


    沈月捂着伤口,不服气别过了头,总是凶巴巴的。


    不愿意擦药,她又不会强迫他,有话不会好好说吗。


    要不是他吃饭的时候说那些话,她也不会不吃饭。


    她要不是担心他,想出去看看,她能半夜起来吗!


    沈月起身道:“我可以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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