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镇灯盏是摆放在桌子上,大燕则是用宫灯悬挂屋顶,听说到了夜里会更亮堂一些。
阿碧扶着沈月进屋后打量着房间,墙壁上挂的是几幅山水字画,窗前是君子兰,还有一些古董花瓶,文房四宝,她不禁道:“这房间真宽敞,就是一点都不像女子住的地方,倒像是个男子的房间。”
她盯着立在架子上的琉璃灯盏,“吉祥镇的灯都是纸糊的,这是什么灯,这么漂亮。”
沈月刚才只顾盯着桌子上的文房四宝了,正想着让人拿出去,省的留在她这里当摆设,只听见常喜在旁边解说道:“这是描金缠枝的莲花宫灯,咱们府上,都是这样的灯具。”
阿碧闻言,瞬间收回了刚才没见过世面的神色,严肃道:“我们姑娘素日喜欢红色,明日你们换一些红色帐纱挂上!还有,床侧这里,对着窗户的地方,要一个梳妆台,再搬来几盆应季的鲜花摆上,顺便买些胭脂水粉送过来。”
常喜连忙应道:“这是客房,还没来得及布置,放心,这些都交给我,小姐今天先凑合住一晚,姑娘要的这些,明日保准都凑齐了。”
阿碧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常喜出去后,沈月坐在椅子上倒了两杯茶水,不禁道:“你倒是比我讲究,你说的这些,我都不好意思跟谢晗开口。”
她和谢晗说熟不熟,说生疏也不生,他跟她亲近不起来,就只能客气,后来干脆连客气都没有了,现在是他的地盘,要是小时候或许沈月还开得了口,大了她也没跟他要过东西了。
阿碧接过沈月递来的茶水,站在旁边一饮而尽,擦了擦嘴道:“东面的院子,是那位林姑娘住吗?”
刚才小厮在门外提了一嘴,沈月没想到阿碧这么快就记住了,佩服道:“耳聪目明。”
阿碧放下茶盏,斗志昂扬道:“对呀,好的地方被人家占了,住的地方咱们就已经低人一头了,咱们又何必委屈自己,可是他让你来的,面儿咱们自然是要有的,常喜置办这些物件的时候,也让人看看,你也是不好惹的,省的他们攀高踩低来日欺负了你。”
说到这里,她突然朝沈月问:“对了,林姑娘是谁呀。”
在她眼里,谢晗要是跟沈月有婚约的话,按理来说,不应该有其她女子在他府上才对。
沈月刚要开口,只听见门外传来蹑手蹑脚的脚步声,沈月听力比别人敏感,瞬间回头:“谁!”
咣铛一声脆响,外面是盘子落地后摔碎的声音。
沈月和阿碧对视一眼,俩人刚出门,发现是林桑月的贴身丫鬟,玢儿,以及地面上撒了一地的点心渣儿。
阿碧皱眉,盯着眼前黑黑瘦瘦的丫鬟,不满道:“你是谁啊,怎么鬼鬼祟祟的?”
玢儿抬头看到是沈月后,吓得浑身一颤,紧张的差点跪下,连忙道:“是奴婢,玢儿。”她站在窗外的台阶下,对着沈月解释,“我们姑娘让奴婢送来一盘点心,结果不小心被奴婢给打翻了,打扰了姑娘。”
沈月刚要开口,这时,只见谢晗朝这边走了过来,玢儿听到动静后,仓促给谢晗行了礼,然后哭着跑了。
沈月与谢晗四目相视,这熟悉的场景,不等他开口,她率先一口气澄清道:“我什么都没说,我什么都没干啊,是她自己哭的,不关我的事!”
尽管明摆着,林桑若听到有人来府上,派丫鬟故意来试探打听,但是现在沈月就算什么都明白,也不会说出来了。
沈月察觉谢晗的视线落在了她脸上,俩人再次四目相视,沈月立在门框后面,目视着谢晗一向没有温度的眼神,他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只是目视着她,“有什么需要跟常喜说。”
阿碧见沈月靠在门框前不吭声,连忙积极回应道:“已经说过了。”
顿了顿,她见俩人谁都没有要多说一句的意思,又是尴尬一笑,朝谢晗行礼道:“谢大人,我们姑娘第一次坐船,许是有些累了,我先扶她进去休息。”
……
谢晗走后,阿碧对着沈月狐疑道:“一个丫鬟而已,有必要解释吗。”
“那是你没见过他为了林桑若吼我的时候,我什么都没干的事,当要澄清了,要么不来,来了就不能被赶走,万一他把我赶走了,传到林桑若耳朵里,那我多没面子。”
“你连郡主都不怕,你怕她?”
沈月看了阿碧一眼,“那是你没见过鼻涕虫。”
阿碧有些搞不明白了,“那个林林什么姑娘,是谁呀?”
残阳余辉,沈月坐在圆桌前,简言骇语概括,阿碧瞬间就懂了,“那是,你七岁的时候,人家十二岁,你十二岁的时候,人家十七岁,你斗得过人家吗?”
阿碧盯着沈月托着下巴发呆的侧脸,话锋一转道:“不过你现在都已经十七岁了,早过了及笄之年,心智也差不到哪里去了,她不就是一哭二闹那一套吗,她还能厉害的过秦妈妈去?”
沈月见阿碧的眼神又开始燃起斗志了,及时纠正提醒道:“哎,我可不是怕她,你可别惹事,我来救我父亲的,不是跟她怄气的。”
“我看出来了,你不是怕她,你其实是怕谢大人。”
“我的话你听见没有!”
“放心吧,我有分寸。”
……
常喜刚回来,就出门风风火火的去外面置办胭脂水粉,又吩咐人搬来了几盆鲜花。
林桑若在东苑里冷眼瞧着这阵仗,忍不住对家丁问:“你说,大人带回来一位姑娘,不知道这位姑娘是谁啊?”
难道谢晗有意中人了?
尽管,她已经是下堂妻,谢晗对她生疏客气也早日不复往日,有些事她不敢肖想,可是还是不愿意眼睁睁的看着谢晗喜欢上旁人。
“听说是吉祥镇来的,姓沈,大家都叫她沈姑娘。”
林桑若听到这个名字瞳孔骤然一紧,脸色都白了几分:“沈月!”
她不是卖进青楼了吗?难道谢晗把她赎出来,还接到燕京了?
前些日子,大燕和南诏和谈,谢晗自请去吉祥镇,难道就是特意赎沈月的?
这时,她余光瞥见丫鬟玢儿火急火燎的跑了过来,林桑若已经证实了猜想,对小厮道:“你们先回去吧。”
林桑若见她慌慌张张的,不禁皱眉道:“你怎么了,哭什么!”
刚才听到有姑娘进府,她就被林桑若呵斥了,可当她发现来人是沈月后,哭的更厉害了。
这沈月就是她们小姐的逆鳞,就算是她们小姐好端端的脾气也会变得很难伺候。
“是沈月,沈姑娘。”玢儿赶紧擦了擦眼泪道。
林桑若捏着手绢,指尖都掐的泛白,一双水光潋滟的桃花眼侧目道:“我就知道是她。”
“小姐也不用难过,谢大人在沈家时就不喜欢沈月,何况现在是沈月寄人篱下呢。”
林桑若转身进了屋,坐在椅子上怅然道:“我在乎的是,谢晗只怕对沈月还有旧情……不然怎么会特意去赎回她。”
“多少生活了十几年,总有些恩情在吧。”
“若是恩情,何必把她接回来在眼皮子底下,那位的闹腾,你又不是不知道,有她在谁都不会痛快!”
玢儿偷偷瞥了焦急不安的林桑若一眼,像是跟真的似的,心里暗道:哪次惹事不是你挑起的,只怕是你在才闹腾吧。
她站在一旁,毕恭毕敬道:“其实大人还是向着您的。”
“你懂什么,我现在就是寄人篱下,那也是他看在一起长大的份上,看我可怜罢了,可是一味的示弱可怜,时间长了会让男人厌烦的,现在谢晗见了我都是寥寥几语,我怕是……沈月把我当初说的话告诉谢晗了?”
玢儿道:“她不会,她那么喜欢谢大人,她怎么会舍得把那些话告诉谢大人,再说,沈月,她也没这么个心眼啊。”
她们脑海中,沈月还是一个咋咋呼呼的黄毛丫头。
其实玢儿没敢告诉林桑若,现在的沈月,美艳不可方物,早已跟之前判若俩人了。
林桑若想到沈月的脾气,才稍有些安慰,眼底恢复了几分亮光道:“对,她就算想使坏,也没这个心眼。”
她认真盘算着,“要是她们不找事,咱们就相安无事,要是见面,咱们热情点,光是让沈月看到我住在这里,指不定她会怎么疯了,咱们按兵不动,等她先发难,这样谢晗看到沈月不可理喻的一面,或许就能想到我和他在沈家寄人篱下时的情分了。”
玢儿听到这里,终于松了口气:“是,小姐睿智。”
沈月在屋里睡到了傍晚,常喜把该置办的物件都置办好了,在阿碧的打理下,这间屋子已经是像模像样的女子闺房。
沈月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朝常喜撒起床气,扔了个枕头,“你就这么对我的!”
常喜吓得在地面上跳脚,赶紧接住道:“小姐,我怎么了?”
沈月没好气的坐起来道:“我刚来,就有人按奈不住来打听我,让你置办点东西,你那么大张旗鼓做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我来了!”
常喜一听也挺恼火的,“是谁这么多嘴!放心,我来管制他们!保管你在沈家什么样,在这里就是什么样,只要有我常喜在,绝对不会让你受气!”
沈月天生不擅长道谢,放轻了几分语气,对他道:“行了,我也不是来惹事的,沈家被抄家,对我好的人不多,你的心意我明白,只是我想低调点。”
常喜以前觉得林桑若可怜,但是看到现在的沈月,他才为他当初的想法而感到后悔,到底他是沈家的仆人啊。
原来老爷最疼小姐,吃最好的,住最好的,现在沈家落魄,人家一个养女住东厢房,她却住客房,连下人都七嘴八舌乱打听,这滋味实在让人心里不舒服。
或许府里下人都觉得大人让林桑若住进府里就是对她不一样,其实他们大人对林桑若早已不复当年,若是林桑若一开始选了他们大人,他常喜不说什么,可是林桑若选择了荣华富贵,他们大人刚进京,林桑若就嫁人了,若说不是林桑若愿意的,谁又信!
也只有她们小姐,对他们大人从一而终罢了。
但是他们大人对沈家的仇恨……
罢了,大人的事他不便过问,到底是上一代恩怨,哪能一句话说的清楚。
常喜心里不舒服的是,才两个月不见,他们小姐,懂事的让人心疼,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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