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见一众大臣吃瘪,连着多日朝堂上安静之至,福儿格外畅快。
“一雪前耻了?终于报复回去了?”
福儿嗔了他一眼:“谁叫这些人总喜欢给人添堵的。”
她就不信他不畅快。
好吧,卫傅也确实畅快。
为此,他特意把宫里的美酒赐给了瑞王府十坛,还把卫琦叫进宫来喝酒,就是为了嘉奖他法子想得好。
至于把民间良家女子加进去,这是福儿的主意。
“只希望这次,大郎能挑个合他心意的人。”
福儿为何一直拖着卫稷的婚事?就是因为她希望儿子也能找到一个两情相悦的女子。
可一直没有结果,她又纠结是不是自己强求了。
拿着自己的想法去强求儿子,外面还要过,但卫傅未尝不明白她的心思。
可他却从没有抱怨过什么,一直默默地遂着她的心愿。
所以她的压力越发的大。
这一切,卫傅都懂,拍了拍她的肩膀。
“好了,不管能不能找到,也算是个结束。得之,他幸,不得之,他命。”
……
因为格外重视这次选秀的事,福儿几乎方方面面都要过问。
甚至连选秀的地方,都是她选的。
不在宫里,而是定在了西苑。
随着时间过去,天一天比一天热了起来。
也不过才五月,京城里已经热得像蒸笼。
越来越多的秀女入京,这些人主要是外省一些中低层官员家的女儿,或者一些商户家的女儿,普通人家的女儿倒是不多。
无他,普通人家也没有那个实力,能在短短两个月里,送女儿赶赴京城。
相反家在京中,以及周边城县的,反而是民间良家女子占比较多,毕竟距离近,就是优势。
到了五月十八,参选报名截止日这一天,礼部在录参与选秀的秀女竟多达三千多人。
而闹得沸沸扬扬的选秀,也正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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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要不咱们也去西苑看看,据说那边的选秀开始了。”
卫韶正在自己跟自己下棋。
一副棋盘,两钵棋子,一黑一白。
此时棋盘上已经布满了棋子,黑白交错,密密麻麻,对于不懂棋艺的人来说,无疑就像看天书。
反正圆圆看见这棋盘,是头晕得很。
“三哥,难道你就不好奇?”
卫骞正坐在大窗上,嘴里叼着根草。
已经年满十七的他,体格越发高大粗壮,哪像个少年,反而像一个成年男子。作为皇子的他,并没有穿一身华服,而是穿着一身黑色劲装,修长结实的大腿一只半垂着,一只曲了起来,像一只蓄势待发的豹子。
此时他和卫韶相比,根本不像双生子,甚至连相貌都不像了。
一个浓眉大眼,英姿勃勃,一个长相俊秀,温文儒雅。
“三哥……”
见三哥理都不理她,已是个豆蔻少女的圆圆,气恼地跺了跺脚。
“三哥三哥,叫得我耳朵都麻了。那选秀有什么好看的?”
“能过了初选的女子,都长相貌美,所谓知慕少艾,三哥你还是不是男人?”
卫骞瞥了妹妹一眼,道:“这话让母后听见,有你好果子吃。”
圆圆气死了,也不理卫骞了,跑到卫韶对面坐下,直个劲儿拿脚跺地。
卫韶见妹妹气成这样,一直认真下棋的他,终于抬起了头。
“三郎其实说得没错,选秀有什么好看的?再来,是给大哥选太子妃,我们去看什么?”
“你怎么知道就给大哥选太子妃?”
圆圆不甘道,“母后可是说了,你跟三哥也不小了,十七换在民间,说不定已经娶妻了,孩子都生了,指不定母后顺便也给你俩选一个嫂嫂,也免得日后再选秀兴师动众。”
听了这话,卫骞和卫韶就有些坐不住了。
总觉得妹妹是在危言耸听,却又觉得她说得有几分道理,毕竟母后发愁大哥婚事的时候,也没少在他们面前提他们成亲的事。
兄弟二人向来没有默契,这次却默契地对视了一眼。
“那要不去看看?”
卫骞皱了皱眉:“把大哥叫上一起?”
这个想法不错。卫韶点了点头。
圆圆露出笑容。
“叫上大哥更好,我再去把小姑姑叫上,咱们齐了。”
说着,她忙就跑了。
二人看着妹妹的背影,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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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选秀,过了初选的人,只占了总人数十分之一。
也就是说,三千人参选,最终只留下了三。
整个初选花了五日时间,除了验明正身,确定籍贯以及良贱、出身以外,还要进行外貌的筛选。
太胖了不行,太瘦了不行,太高了不行,太矮了也不行。从身材到五官、牙齿、肤色、头发,甚至身姿、脚型,都有标准。
宫里虽多年未办过选秀,但有太多旧例,因此负责此事的尚宫局并不陌生,一切都进行得有条不紊。
五日后,大部分落选的秀女洒泪离去,留下了三人还要进行下一轮选秀。
留下的这部分秀女,住进了中海西侧的承华殿、清馥殿这几处宫殿。
芬芳殿位于清馥殿以北,算是几处宫殿里最靠边角的地方。
背后就是养蜂夹道和内安乐堂。
住进来的这一天时间里,足够一些秀女打听清楚此地的情形。
因此不免觉得晦气,也有人自哀自怨,觉得被分在这里人大概是没什么希望的,不然也不会被分在这种地方。
“甲字房屋里那几个,据说家里都是做官的,刚才我出去看,负责侍候甲字房的宫女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估计是没少打赏银子。”一个瓜子脸丹凤眼的少女,进来后将门关上后,对屋里其他人说。
秀女在选秀期间,除了贴身衣物,是不允许带其他物品的,衣裳发饰都由宫里发。当然,银子是可以带的。
毕竟这么多秀女,却只有三十多个宫女侍候,一个宫女要负责好几间房的秀女,先服侍谁,后服侍谁,这时候就少不了需要银子打点了。
“人家有银子打赏,家里都是做官的,自然不会缺银子。”
瓜子脸的这个少女名叫茅玉儿,爹是附近一个小县城的书办。
书办算是官,也不算官。
对普通来说,算是官,但实际上是不入流的小吏。
另外三人,一个叫赵欣儿,家里是开杂货铺的,一个叫周彩菱,爹是个秀才,还有一个叫范蓉蓉,据她自己所言,家里是做牲口生意的。
在大燕,商人不属贱籍,子孙后代允许科举,所以商人家的女儿也属良家女子。
能过了初选的秀女,长相都不差,四人也算是各有千秋。
茅玉儿生得俏丽明艳,赵欣儿生得端庄大方,周彩菱气质较为柔弱,惹人怜爱,若论四人中,生得最漂亮的,当属范蓉蓉。
说是一句人间富贵花也不为过。
那种养尊处优举手投足都是娇养的气质,十分惹人瞩目,让另外三人一度怀疑,此女家中应该不是做牲口生意那么粗鄙。
可此女非是咬定家里就是卖牲口的,旁人也说不得什么。
“说这些又有什么用?论长相,大家都不差,论家世,人家肯定比我们几个要好,宫女捧高踩低,多巴结人家也是正常。”周彩菱蹙着眉道。
本来是一句格外显得清醒的话,偏偏她说起来如泣如诉,若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受了什么薄待。
“难道你们就甘心了?”
“不甘心又能怎样?还不知道接下来要选什么呢。”赵欣儿悻悻道。
她这句话,成功转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初选的条件都是显而易见的,许多人在来之前,都打听好了。可初选过了,关于复选的内容,却至今无人知晓。
到底是以什么为条件?
若是能提前知道些消息,自然能占据优势。
她们几个家世不如人,也就只能在这上面动些脑筋。
“看能不能找宫女打听一下?”周彩菱提议道。
宫女是宫里的人,说不定就知道一些内情。
闻言,茅玉儿眼睛亮了亮,却又咬了咬唇。
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不说话。
茅玉儿看向一直歪在床上没说话的范蓉蓉:“蓉蓉,你觉得呢?”
范蓉蓉暗暗地翻了翻眼。
我觉得?
我觉得如果花银子能打听到的消息,肯定轮不到你们。
但这些话她肯定不能直说,毕竟在选秀完之前,她还要住在这里,自然不想不合群,反正就是花点银子的事。
她懒懒地伸了个腰。
因为天热,她就穿着宫里发的那套粉衫子的里衣,单薄的小衣完美的显现了她优美的腰线。
有一种惊心动魄之感。
尤其她又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那股子尽态极妍之态,让人不禁惊艳恍惚。
“是不是要银子打点?需要多少,我们几个摊就是。”
茅玉儿恍过神来,复杂地看了范蓉蓉一眼。
“我觉得这样的消息,至少得十两吧?”她犹豫道。
赵欣儿和周彩菱互相看了看,也觉得十两应该就够了,也就是说一个人要分摊二两多。
这不禁让二人俱是肉疼。
打听一个消息就得二两,还不知有没有用,也不知还要在这里住多久,就看住进来这一天的形态,要些水都要给银子,几人家里都不太富裕,来之前虽说家里都给银子了,但都有数,自然要省着些花。
赵欣儿转过身,在枕头下一阵摸索,摸出一小块碎银子来。
不多不少,也就二两多一点。
就多一点,反正茅玉儿目测,其实就是二两。
周彩菱看了赵欣儿一眼,也转身拿出了一块银子,目测也是二两。
茅玉儿快被两人气笑了。
说是凑十两银子,这两个人一人就拿二两,若是范蓉蓉也给二两,意味着她自己要多添二两银子。
合则她出去打听消息,还得给人贴银子不成?
茅玉儿正想说什么,这时范蓉蓉冲她扔过来一个东西。
入手一重,看了才发现是一个五两重的小元宝。
她一愣。
“我没有碎银子,多的就当你帮忙打听消息辛苦了。”
“这怎么好意思?”茅玉儿有些赧然道。
范蓉蓉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那边两个,不在意地挥了挥手:“不当什么,让我爹多卖几头牲口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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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玉姐姐,甲字房的活儿都忙完了,给了这么多赏银。”
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宫女,走到一个二十来岁的大宫女面前小声道,同时伸手给大宫女看了看银子。
“你自己收着吧。”这个叫彩玉的大宫女道。
“这怎么能行,不是说按规矩咱们收了赏银,要分一部分给领头的大宫女?”
小宫女大抵第一回干这事,说得磕磕绊绊的,还有点不好意思。
“让你收着你就收着,活儿又不是我干的。本来这次来西苑当差,人辛苦,但是能赚好处,能来的都是打破头才来的,我既知道,我还抢你们的好处不成?”彩玉嗔道。
小宫女感激涕零,不禁表忠心道:“彩玉姐姐你放心,我会认真看好我管的这几间房的,一定不出岔子。”
彩玉点了点头。
这时,又有个小宫女走了过来。
“彩玉姐姐,酉字房那个叫茅玉儿的秀女,找我打听复选的内容,给了我十两银子。”
宫女摊开手,给彩玉看了看手中的碎银。
“酉字房?”
“就是之前你提醒我说,张家口范家范半城的女儿,安排在这间房的酉字房。”小宫女道。
管甲字房的小宫女好奇了,问:“范半城?好奇怪的名字。”
这时,彩玉也回忆起来了。
瞥了她一眼,道:“有什么奇怪的,不过是绰号。”
“那为何会起这样的绰号?”小宫女更好奇了。
“顾名思义,范家占了张家口半座城。”
小宫女一愣。
那边,彩玉正在问管酉字房小宫女的话。
“这位范家姑娘,没闹出什么事吧?”
管酉字房的小宫女摇了摇头:“她们住进来一日,奴婢往酉字房去了五次,一次送衣裳,一次送水,其他都是送饭。那房里……的事情并不多。”
事情不多,不光代表这间房的秀女都挺安分,也代表着这间房的秀女家境都不太好。
试想,若是千金大小姐,能受得了身边没人服侍的日子?
自然会各种麻烦宫女们,管甲字房的小宫女赏银就是这么来的。
“奴婢见她也不冒头,其他人似乎也没发现她的身份。之前奴婢打从门前经过,听她自称她爹是卖牲口的。”
说到最后一句,小宫女面色可见怪异。
彩玉的脸色也怪异起来。
卖牲口?
好吧,确实是卖牲口的。
“没闹事就行,你上心些。”
“是。”
……
其实彩玉对范蓉蓉也不太熟悉,只是这次她负责芬芳殿,管她的管事女官提前跟她说了几个人名,让她特意留意一下,也免得出岔子。
这位范家千金就是其中之一。
而范蓉蓉之所以被女官关注,不光是因为范家有钱有势,也是此女是出了名的娇生惯养,且她还闹出过几次荒唐事。
秀女们过初选时,所有背景资料都会汇总到尚宫局手里,所以关于秀女的身家背景都十分清楚。
见女官还专门交代她,彩玉不免好奇地问了一句。
此女干过什么荒唐事?
女官答:她逃了三次婚。
这确实值得注意!谁知道这位大小姐会不会突然大闹,觉得选秀没什么意思,又闹着要回家去?
其实作为宫里的管事宫女,彩玉见过的贵人不胜枚举,她并不在意这些秀女的出身高低,身份贵贱。
只关注一个——
别给她闹事,别出岔子,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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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
见茅玉儿再度从外面回来,屋里的三个人都看了过来。
茅玉儿脸色怪怪的。
赵欣儿和周彩菱还以为她莫是没打听到消息,又或是根本没去打听,就是坑了她们的银子,不禁连声追问。
“也不是没打听到消息,只是这消息我觉得没什么用。”
范蓉蓉挑了挑眉:“说说?”
“那宫女告诉我,我们这些人大概会在这里住一个月,这期间宫里会派人来教我们一些宫廷规矩和礼仪,这教的过程中,其实就是一个筛选的过程。若是不守规矩,不听宫女的话乱闯乱跑,都会被逐出去。
“等到我们规矩学得差不多,才是面见皇后娘娘,由皇后娘娘挑选。而且这次不光是选太子妃,也会挑选一些出众的秀女,赐给一些宗室勋贵家的子弟。”
这消息乍一听似乎真没什么用,但细细琢磨,也不是无用。
首先,你得注意规矩,不要犯了忌讳。
秀女们肯定有人暗中盯着,谁是什么性格,表现如何,恐怕都会报上去。
而不光只选太子妃,也意味着不是三女抢一个名额,若是能嫁给宗室勋贵子弟,其实对她们来说,也是不错的。
因此,赵欣儿和周彩菱也没抱怨银子花得不值,反而暗暗下定决心,要好好表现。
至于怎么表现,还得细细琢磨。
茅玉儿也在思索这点,她见赵欣儿和周彩菱都是若有所思之态,想必跟她想法差不多。
她下意识去看范蓉蓉,却发现她从床上起来了,似乎要出去。
“蓉蓉,你去干什么?”
“我去净房。”
其实每间房里都有马桶,但小解用用也就罢,大解肯定是不行,毕竟一间屋住了四个人。
所以殿中是置有专门的净房,这些宫女在她们住进来后,都提前说过了。
因此茅玉儿也没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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