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第 51 章   生与死,就在她一念之间……

    鸟雀的喳喳声成了这片空间内唯一的喧嚣, 白娇娇注视着言岚每一个表情的变化,生怕错过一丝一毫。

    言岚瞳孔微张,因为一些原因他伤了白娇娇, 视云萝为珍宝,对她的千般讨好、万般依赖都视若无睹,甚至害得她挫骨扬灰,重生前的他只有一个念头, 将误会说清,让白娇娇快乐的活下去。

    重生之时白娇娇体弱无法承受记忆, 且他发现一旦想开口言明, 脑中就会犹如千针灌顶, 疼得灵魂发颤,他猜测是天道的一种警示,不能明说。

    他试了几种方式, 最终找到了唯一不会触及天道的法子,通过外物让白娇娇自己去发现,他不惜将与兰集传递给白娇娇刺激她的记忆,可随着白娇娇知道的越多,忆起的越多,言岚就越害怕。

    白娇娇对自己日渐依赖, 他反而开不了口了。只要她握着与兰集,终有一天会得知真相,言岚活了几万年也没怕过谁,在这事上却退缩了。

    他怕白娇娇知道真相后愤然离开,也怕她与自己老死不相往来,一向公正严明的言岚仙君自己却做起了欺瞒的勾当,诱导白娇娇依赖自己, 爱上自己,就像是在为他之后的坦白做铺垫。

    去往冥界的路上,他就猜到瞒不住了。那一刻心中设想过无数后果,只是他万万没想到,白娇娇竟然会装作不知道。

    逃避不能解决任何问题,白娇娇都敢于面对,他更不能藏着掖着。言岚坚毅的眼神再没晃动过,答案呼之欲出:“前世种种都非我的本意。”  

    静默一瞬,他又说道:“娇娇,我在赎罪。”

    他不是在推卸责任,而是在认错。

    白娇娇一愣,反复咀嚼着“赎罪”二字,她轻咬着嘴唇想到,只是不爱又何谈有罪。

    似乎看破了白娇娇的心思,言岚循着她的心声焦急地说道:“娇娇,从始至终我喜欢的都是你,只是天道开了一个玩笑,情蛊有……”

    “嘶——”

    言岚手中的尖刀滑落,双手捂紧脑袋、浑身颤抖着像是承受着莫大的痛苦,白娇娇连忙扔下手中的刀子上前扶住言岚,“师尊!”

    言岚默念心诀让灵气在全身过了三遍才堪堪压制剧痛,到了这时他还是不能说出真相吗!

    若不是因为天道,自己何需落得如此境遇,这一刻,言岚对天道的怒意几乎冲冠,周身游走的灵力宛若飓风,每一道灵力都像风刃一般收割万物,却都避着白娇娇不伤她分毫。

    言岚灵力暴走,白娇娇便满心满意都是担忧。

    两人之间的气氛恰当好处的和谐,怕是没有白娇娇的话,言岚早就遏制不住大开杀戒了,说来此刻最不爽的恐怕就是幕后之人,“你们是不将我放在眼里吗?限你们一炷香的时间做出决定!否则……”

    这次,三道光幕同时亮起,墨淮等人被困的身影再次浮现,而他们所在的密闭空间内,四周的墙体正在不断压缩,鹤灵和墨淮都在尝试用灵力击打墙面,而□□强悍的石头人更是一拳砸向墙体,可墙上连条细纹都没有产生。

    若不停下,神仙也得被压成肉泥。

    白娇娇眼神凛冽,对这种威胁人的手段表示不耻,她默默环抱住言岚在他耳边低语:“师尊,不管其中隐情如何,前世的我和现在的我都不会怪你,因为你是我最敬重的人,我会等到你能和我说出真相的那天。”

    是她生作兰花后第一眼看见的人,一眼定终生,是俗语却不俗。

    她敬重言岚,也深爱言岚。

    白娇娇明显感觉到言岚的身子停止了颤动,周身□□的灵力也趋于稳定,她安心松手,趁言岚不备捡起一旁掉落的尖刀,毫不犹豫地扎进了自己的心脏!

    “娇娇!”

    言岚撕心裂肺地吼叫,一样的青衣,一样的鲜血,恍然间白娇娇被他刺伤的模样与眼前的场景重叠,刺目的红映在他眼中,不好的记忆再次涌现。

    白娇娇失血过多,嘴唇泛白,好似下一秒就要晕倒在言岚怀里,言岚也小心翼翼地捧着她,一边想要止伤,一边想将幕后黑手千刀万剐。

    比起他的不知所措,白娇娇吸了口冷气,“哎哟哎哟”叫唤了几声后握住胸前刀柄一下将其拔出,紧接着跟不要钱似的往伤口处倒着灵药液,她扎得不深,只能算是皮外伤,这番操作,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等表面的伤口在灵药液的滋养下愈合,白娇娇便扬唇冲言岚露出了一个龇牙咧嘴的笑,“师尊别担心,问题不大。”

    言岚一脸疑惑,刚想发问,眼前的山谷慢慢褪去色彩,鸦雀声也戛然而止。

    白娇娇环顾着空旷的室内,不禁想起她从进来的那刻就觉得怪异的事,“选择”在某种意义上可能只是那人的恶趣味,但凡事有果就有因。

    他为什么执着于选择?那面壁画或许就是答案,那道男女混声极有可能就是新郎新娘的化身,他对新婚夜的事耿耿于怀,所以制造了这一系列的事让误入的道侣选择,或许用“考验”会更准确。

    当白娇娇看到两个盒子中放得都是刀子,便更加确信这点,无论选糖还是刀子,怎么解释都能自圆其说,他想看的是被困者的争执不休,互不信任,不巧的是白娇娇无条件相信言岚。

    而这一关,若仔细观察那些白骨,便会发现一个共同点,刀子都扎在肋骨上,从腹部的左侧刺入,而白骨的右手骨旁就躺着另一把刀。

    造成这个结果的也只有一种可能,他们都是被对方杀死的。

    惯用手是右手的话,刀子从右侧刺入才是最顺手的,而用最顺的抬手姿势扎向自己,扎入位置在胸部更为合理,结合这两点,白骨身上的刀怎么看都像是被偷袭后刺入的。

    神界漫漫岁月中,哪怕间隔再长,积少成多,来往的人也不在少数,白娇娇不信所有的道侣都会选择独自苟活,游戏的本意不是杀戮,这一关的关键是牺牲自己,所以才有了后来的一幕。

    “只是一点小伤,没有大碍的。”白娇娇有理有条地解释道,言岚内伤未愈又添新伤,当时的状况如果白娇娇直说,他是绝对不会允许她来做这事的,要是再添一道皮外伤,那言岚这具仙体真可谓是“千疮百孔”了。

    说白了就是她舍不得,她心疼,再说起恋爱脑的特质,前世的她可是丝毫不输言岚的!

    白娇娇眼睛亮亮的,撒娇道:“我是怕师尊不同意嘛。”

    “下次不许胡闹!”见言岚态度强硬,白娇娇心虚地点点头。

    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还是一处洞穴,只是这次并非封闭式,摆在他们面前的是两条蜿蜒曲折看不到尽头的通道,不出意外地响起男声:“投机取巧。”山谷中发生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两条路,你们得分开走。”

    人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白娇娇中气十足的声音在山洞中回荡,“若是没个尽头,难道要我们一直这样走下去吗?”

    “你也可以不走,没人逼你。 ”那人出声讽道。

    白娇娇被噎得一阵无语,恬不知耻!拿亲友威胁还不叫逼?

    “你大可放心,这是最后一道选择。”

    这句话诱惑中暗含期待,白娇娇与言岚相视一眼,“师尊,尽头见。”

    “多加小心。”

    言岚叮嘱完便和白娇娇默契地走向两边,在这种事上与人扯皮不是二人的风格,既然走下去就能有结果,他们都有自信能解决这个棘手的问题。

    白娇娇顺着微光慢慢向前,顶端不断渗水,地面坑洼不平,脚下还有尖锐的石子,在不知道是第几次崴脚后,她妥协般伸出手扶住密道的墙面,熟悉的感觉再次从指尖传来。

    她顿住脚步凑近看向墙面,“壁画吗……”

    有第一关的前车之鉴,白娇娇生怕错过一点线索和提示,趁着微光她原路折返,从头开始细细观察。

    这次壁画画得是河边的场景,长河绵延,岸边站满围观的人群,不远处身穿华服,一看就位高权重的人坐轿前来,数名家丁侍卫开道,簇拥着的是一个与人一般高的圆筒形竹篓。

    白娇娇赫然发现,竹篓中装的竟然是个女人!与她相伴的是沉重的巨石。

    可在走向下一幅壁画前,白娇娇专注地眯起眼,她在角落看见了一个与人群格格不入的人,别人都昂首眺望,他却低垂着头似乎不想被人认出,腰间受伤处正在渗血。

    竹篓中的女子被五花大绑看不清面容,但从空隙中垂出的衣角依稀可见是件喜服。

    这是新婚夜的后续故事吗?

    白娇娇也被勾起了好奇心,顺着壁画慢慢挪动向前的脚步。

    围观者的热情也在竹篓出现的那一刻被完全点燃,他们高举手中的事物,有竹竿,有镰刀,有铁勺……皆是路过,抛下手头的事就赶来了,像是无聊日子里的乐趣,所有人都在起哄,打听八卦。

    数名家丁们抬着竹篓立于岸边没有护栏围住的地方,湍急的河流冲打在河道上,溅起的浪花打湿了喜服一角。

    沉塘。

    一个合理的猜测在白娇娇脑海中冒出,而下一幅壁画也验证了她的想法。

    穿着不俗的男子对着轿子毕恭毕敬地一鞠躬,大概是管家之类的人物,在得到指令后大步走向岸边,怒目圆睁的眼中尽是对新娘的鄙夷。

    他在靠近竹篓半步的位置方才停下,毫不犹豫,抬起便是一脚。

    圆筒状的竹篓没有任何阻挡,顺着力道滚入滔天的河流中,漂浮了几瞬便渐渐沉入塘底,或许会就此扎根,或许会被湍急的河流冲向别处。

    白娇娇在这无声的壁画前驻足,哪怕只能用眼睛看到周围人的目光和神情,她都能感受到当时人们爆发出的喜悦和欢呼。

    人群慢慢散去,沉塘之人也带着家眷归去,哪怕是河流都在不断涌动,静止的仿佛只有岸上的新郎。

    他站在岸边观望,透过水流根本看不到水底的情况。

    出乎白娇娇所料的是,他竟然一头扎进了河里!

    强劲的河流和尖锐的石子,展现在壁画上的内容突然变得血腥:竹篓因巨石在河底浮动,河流卷着竹篓,锐石划破脆弱的篓身,溺水的新娘暴露在河流里,已经没了呼吸,似乎下一秒被划破的就是她。

    脚底尖锐石子传来的痛觉让白娇娇好似感同身受。

    下一秒,新郎从河面冒出,怀中似乎包裹着一个圆溜溜的东西。

    白娇娇屏住呼吸,壁画中乌发顺着水流飘在河面上,仰面的是一张苍白的脸,可怕的是面颊上竟然被石子划出了几个大口子!

    而看到下一幅,白娇娇捂住嘴巴,几乎站不稳身子。

    新郎托着疲惫的身躯上岸,怀里圆溜溜的东西就真的只是新娘圆形的脑袋,下面什么也没有!石子划破的不知她的脸,还有她的脖子!

    新郎捧着断头如获至宝,一路将其带到家中,瞒着所有人将新娘的脑袋放置在自己床头,日夜相对也能安稳入眠。

    直到他发现这颗陪伴他的脑袋开始散发恶臭,面部也开始腐败。

    普通的话本故事从这开始转变,男子终日捧着脑袋,旁人都唯恐避之不及,他开始研究邪术,势要女子与自己长厢厮守。

    终于有一日,他得到邪术秘方,在镜中比划着肩头的位置,将女子的脑袋放置在肩上,侧身就能贴着她腐败的面容。

    壁画在他晦暗不明的神情中结束,白娇娇带着寒意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虽然看得满头雾水,但不妨碍她畏惧壁画中新郎变态的爱意。

    没故事可看的白娇娇加快了步伐,一路上将壁画的内容熟记于心、反复琢磨,越发清晰的密道就像是在提醒她快走到终点了。

    白娇娇勾着身子穿过低矮的通道,天光作亮,红和蓝的色彩交织在瞳孔中。

    脚下的碎石“哗啦”一声滚落万丈悬崖。

    “师姐!”

    “姨姨”

    白娇娇震惊地看着眼前的景象,这是什么情况?

    以她为中心,悬崖的左右两边呈现出极端的反差,极寒之地和烈焰岩浆,上端都浮着一块石台。

    刚才还在夹缝中生存的鹤灵、墨淮、观星和石头人都出现在了眼前,跟犯错的小孩在那站壁似的,委屈巴巴地看着她。

    隔壁的言岚也颇显无奈的望着她,他一走出通道,那悬着的石台就飞到了岩浆之上,他一旦靠近边沿,跳动的岩浆就会卷到脚下。

    言岚猜测这座宫殿中的景象都是随幕后之人的心意变化的,一切设定都由他的想法决定,除非他想,他们要出去不是件容易的事。

    至于墨淮他们,原本在不断挤压的空间中挣扎,仅剩的地方连转动都困难,在以为要命丧当场时,却突然被传送到了这里,脚底的寒意不断上涌。

    “喜欢这个场景吗?”

    正对着白娇娇的上空悬着一个黑衣人,说话的正是他,他的黑色斗篷奇大无比,尤其是头部,顶别人两个大。

    “这次你又想怎么样?”白娇娇看着那不寻常的身形皱眉问道,眼前的黑衣人像极了记忆中的一个人,神界魔将,一直跟在云萝身边的那人。

    于择从白娇娇和言岚进入神殿后就在观察,不像道侣,却比大部分的道侣都要合拍,尤其是这个白娇娇,异于常人,给了他不一样的体验,有趣。

    “上一个选择你能牺牲自己,保全你的爱人,那这次呢?你的爱人和你的朋友们,一处是极寒之地,待久了便会失温致死,一处是烈焰岩浆,会将石台也烧致融化,掉下去可就是尸骨无存啊!”于择觉得煞是有趣,“两边你只能选一个。”

    于择伸出一指微晃,喉咙里发出桀桀怪笑,非常期待白娇娇的选择。

    白娇娇听了前面半句还默默反驳,言岚还不算她的爱人呢,听到后面却咬紧了牙关。

    要知道,选择中的事物一旦与自己有关,做出决定时不管是牺牲小我还是保全自己,都不算难,随心便行。可这次,两边的人都与自己息息相关,不说她抉择不出,她又凭什么抉择别人的生命。

    “这是什么屁话?你是谁啊!”鹤灵早就憋不住了,听他说完就怒骂道。

    “哼。”于择不屑地望向鹤灵。

    一个眼神,鹤灵脚下的石台便碎裂开了,他一个踉跄,还是墨淮扶着他才不至于摔下去。

    白娇娇喊道:“是我来选,你吓他们做什么?”

    “快些吧,我的耐心不是很足。”于择话音一落,双方脚下的石台都开始晃动,稍不小心就会坠落。

    他看着众人慌张的神情仰天大笑,遮得掩实的斗篷帽子不慎滑落。

    白娇娇倒吸一口凉气。

    于择身上长着两颗脑袋!

    她瞬间明白了,壁画中的主人公就是他,看似是民间故事带上了一点奇幻色彩,实则是神界的映射,他把自己妻子的头颅安在肩上,真正做到了与她共生。

    先前听到的男女混声就是他们二人同时发出的,因为他们用着同一具身体。

    女子的头颅在他肩上诡异的斜立着,面部惨遭毁容,伤口外翻,鼻子的位置只剩两个黑孔,就那双大眼还完好无损,却藏满了恨意和杀意,比壁画里恐怖千倍。

    相爱之人同生共死,本就是驳论。

    若如壁画中所言,女子根本就不爱他,他强求让那般形态的人屈辱地活在这世上,变得神不神鬼不鬼,生死都由他定,这不叫爱,而是束缚。

    “想好了吗?这次……只给你三个数的时间!”

    于择催促的声音在她耳边萦绕,在场的所有人都默不作声,甚至于冲动的鹤灵都低下了头,怕自己带给她压力。

    白娇娇的眼神偷偷瞟向言岚,他的嘴角噙着笑,就像是在给她吃定心丸。

    生与死,就在她一念之间。

    52.  第 52 章   “看到了吗?你从来就不……

    手心手背都是肉, 根本没有万全之策,白娇娇怎么也不敢下决定。

    可于择鬼魅般的声音就跟招魂幡一样紧随其后,“一!”

    白娇娇注视着前方, 委屈的哭声打破僵局,“姨姨,我害怕!我好冷呀……呜呜呜”

    观星在石头人怀中嚎啕大哭,湿漉漉的眼睛, 淌着泪痕的脸颊和向下撇的嘴角都尽显委屈,因为极寒之地的影响, 观星冻得瑟瑟发抖, 嘴唇也微微泛紫。

    白娇娇脸上划过不忍, 无比心疼,观星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想到这她不由地拧紧了眉。

    “二!”

    左边是自己朝夕相处的师尊, 右边是自己一路同行的亲友,白娇娇垂眸看着冰火两重天的炼狱,腕间的铃铛无声的晃动了一下。

    “三……”

    “我选师尊!”白娇娇坚定地说道。

    于择转动着脖颈,嘴中一直发出啧啧声,白娇娇敏锐地察觉到女子头颅布满疤痕的脸上露出了嘲讽的笑容。

    “哼,真是伟大, 那你就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朋友在这冻死吧。”于择的语气阴阳怪气的。

    刚说完的瞬间,这片空间一阵天摇地动,白娇娇脚下的石台也不断晃荡,只能艰难地俯身撑住地面,眼前的场景在慢慢后退,直到她掉坐在草丛中。

    言岚也被空间力量传送到她身边,两人都没说上话, 于择的声音又开始回荡:“这可是你自己做的选择。”

    水镜画面中,石台不断下降,漫天的风霜刮在墨淮等人身上,观星冻得浑身发抖,眼睛都几乎睁不开,鹤灵看到这一切又气又急,背部的衣衫瞬间撕裂,巨型的鹤翅张开将几人裹在其中,嘴中还不断念叨:“师尊和师姐一定会想到办法来救我们的。”

    可外面的白娇娇瘫坐在地上,低垂着脑袋也不知在想什么,像一只失去了斗志的小兽。

    极寒之地的温度能瞬间让人失温,即使是仙在这个领域依旧不堪一击,鹤灵的翅膀不多时就变得跟冰棍一样硬,结满了冰霜。

    他把自己的本体暴露在外护着众人,墨淮和观星得以喘息,可石台的一阵轻晃伴随着墨淮的一声惊呼,鹤灵直挺挺的向底下雪山倒去。

    墨淮趴在石台边沿,眼看着鹤灵逐渐变小,与飞舞的雪花融为一体,没了鹤灵的庇护,风雪打在身上的感受越加明显,观星也阖起了眼,主人失去生机,作为他妖兽的石头人也陷入困境,石台在他们与墨淮之间断裂,风雪交加,观星也在石头人怀中坠落雪山。

    画面停滞在墨淮伸出却没抓住任何东西的手上。

    “他的死都是你害得。”于择笑得阴险,也不给白娇娇发难的机会,看到她伤心欲绝的模样顿觉心中十分舒爽,大手一挥就将二人弹出了宫殿。

    空旷的街道一如他们进入之前,言岚单膝跪地将白娇娇搂在怀中,“娇娇,你别难过,他们……”

    “我没难过啊!”白娇娇从言岚怀中探出脑袋,杏眼透过他的肩头四下张望,又用灵力探查四周的环境,确认没有外人在场后对言岚耳语道:“里面的鹤灵他们是假的。”

    言岚对此没有表现出诧异,他也发现了所以才会这么淡然,于择的空间能出现的东西,都是他想给他们看的,源于他的幻想,所以必定和现实会有一些偏差。

    于择的目的就是让做出选择的人痛苦难过,让选择的人在与被选择的人往后相处时的每一秒都痛苦万分,让人失去情感才是他最终的目的。

    而白娇娇也是注意到了这点,幻象的相貌神态与真人一般无二,用肉眼几乎无法辨别,但只要一开口就露了馅。

    比如观星的哭闹,在外人眼里他可能是一个五六岁的孩子,但实际上……虽然白娇娇不想承认,但观星就是个小恶魔,他连鹤灵都敢捉弄,半张脸长了石头都不怕,一个未知恐惧的区区雪山,他会怕?

    这一点也在下一秒就被证实了,很久没出现的银龙突然现身,用银蛇环传音给她。

    银龙游走在白娇娇的裙摆上,骄傲地昂起头:“言岚仙君,这份功劳可是我的哦!”

    他卖力地表演着忠心,他现在和白娇娇被契约绑在一起,在被浑身石头等大块头痛扁之后,妖外有妖,他决心好好做兽。言岚受伤终归会恢复,抱紧大腿才是关键。

    一踏入神殿他就在找机会表现自己,可惜言岚让大家分头行动时根本没考虑到他,银龙只好在街上四处查探,却意外发现了一个女人,狡猾的天性让他瞬间隐匿气息,看到女子和一个黑衣斗篷的男子交头,像是在密谋着什么。  

    他怕被发觉所以不敢靠得太近,也听不清他们的交谈内容,不一会儿,斗篷男就闪身进了宫殿,女子也朝另一个方向走去,直觉告诉他宫殿中绝对有鬼。

    第一时间他就拦下了跟无头苍蝇似乱转的鹤灵,和他好一阵掰扯,最后是用血脉上的压制才成功“劝导”他不要进入宫殿,紧接着就是揍自己的大块头,它的想法倒是和自己一致,兽类的本性让他们不愿踏入宫殿。

    做足了一切就是没能阻止白娇娇他们进入宫殿,银龙心虚又焦急地等在外面,妖兽与主人间的契约让他暂时安心,白娇娇是安全的。

    可越等,白娇娇的情绪波动就越大,他便偷偷传音告诉她外界的情况。

    “可别太感激我!”银龙讨好般抛了个媚眼。

    白娇娇双手抵住言岚的胸膛,对银龙复述的话有些质疑,“刚才你不是说大家都安全的在外面等我们吗?”

    “对啊。”

    “……那墨淮呢?”

    白娇娇的声线都有些颤抖,要是银龙没有救下墨淮,而她选择了言岚,那么刚才光镜中唯一还在石台上苦苦挣扎的就是真的墨淮!

    银龙支支吾吾地游离到一边,“我,我也不知道啊。”他绕了一圈也没找着墨淮,还以为他们在一起呢。

    “师姐!”鹤灵从远处奔来,他转了一圈疑惑道:“小师侄呢?”

    白娇娇顿时回神,她慌张地拉住言岚的衣袖,“师尊,里面那个是墨淮吗?不是吧……对吗?”他们出来这么久,墨淮的生存可能几乎为零,她不想承认是自己的选择害了墨淮。

    于择的话在她脑海里不断回响,“他的死是你害得。”

    “不是,你别被影响了。”言岚扶住她,忆起刚才的墨淮绝非实体,而且他也不会那么轻易的死亡。

    “真的吗?那墨淮会在哪?他是不是被困住了。”白娇娇紧紧握住言岚的手,一个接一个的问题抛出来,“我们怎么能确定他还活着?”

    银龙插嘴道:“我真的把所有地方,所有角落都找遍了。”他怕被怪责说完便遁走了。

    “生来就是仙的会拥有本命灯,灯明则人在,至于后升仙者在仙界名册上也会有记载,只要名字还是赤色,便还在世间。”言岚解释道。

    鹤灵说道:“那还等什么,我们赶紧回去确认啊!”

    言岚静默地扶着白娇娇,他在等她的决定,白娇娇心乱如麻,她不知道该去哪找墨淮,甚至不敢想他因为自己受伤,甚至死亡的事实。

    神界本就是他们外出的最后一站,魔界的魔将绝不会听命于他们,所以他们本就要回仙界。

    既然于择是要看她痛苦,那就绝对不会让她轻易找到墨淮,甚至可能将他作为人质,白娇娇当即说道:“先回仙界。”

    言岚祭出三言剑,回程路上再无欢声笑语。

    宫殿中。

    于择坐在半截石台上,把玩着手下的碎石,边上狰狞的头颅讥讽道:“自己的不幸非要强加在别人身上,拆散道侣就能满足你吗?呵!”

    于择狠狠掷出石头,不满都写在脸上,他想和宣儿一起活着,哪怕是以现在这种方式。

    可她……一心求死。

    于择装作听不见她的冷嘲热讽,看向偏殿息开的门缝,他搞不懂云萝留下那个男人的意义。

    “看到了吗?你从来就不是她的第一选择。”

    云萝站在偏殿门口,床上呆坐的是双眼无神的墨淮,他一进入宫殿便被云萝制服,带他看了幻境中发生的一切。

    在看到白娇娇几乎脱口而出的“师尊”时,心脏不免受到沉重一击,他能猜到结果,只是没想到白娇娇会这么毫不犹豫地放弃他。

    也对,他只是仙界一个小小的记名弟子,哪能和她钦慕的言岚仙君相提并论呢?

    墨淮自嘲般的一笑。

    云萝的脸上也显露出满意的笑容,她施法一挥,空中出现的是白娇娇一行人御剑飞行离开的画面。

    “你在她眼里,也不过是可有可无的存在,不说伤心,指不定过几日连你墨淮是谁都不记得了。”

    云萝的话,像刀绞着他的心,墨淮不是不明白她存着歪心思,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的心受伤了。

    他不想当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墨淮问道:“你想做什么?”

    “我想帮你。”云萝走近他,轻轻笑道。

    “说吧,你想让我做什么?”墨淮目光灼灼地望向云萝,他不相信云萝是在帮他,从她不断接近自己,今天又闹了这出,她一定是有自己的计划。

    云萝盯着墨淮沉毅的面庞,自己心心念念的这张脸,只差最后一点距离,她的目标就能达成,而到时六界都是他们的。

    她抬眸对上墨淮质问的眼神,四目相对,她俯身挑眉说道:

    “跟我去魔界。”

    53.  第 53 章   “你和魔界的适配度就注……

    墨淮沉默地跟着云萝, 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个念头出了错,竟然脑子一抽就跟着这个女人来到魔界。

    脚下踩得是粘稠的腐叶和黑液,墨淮震惊地看着眼前的场景, 一向被誉为万恶交聚之地的魔界除了环境有些杂乱,但道路两边都站满了护卫,火光绵延至尽头的屋子,有序的军队踏着整齐的步伐由他身后路过。

    但凡墨淮经过的地方, 那些面目丑恶的魔物都会毕恭毕敬地弯下腰,无声的向他致敬, 就像是恭迎自己长久未归的主人。

    云萝的发丝随风飘动, 有几缕就飘在墨淮眼前, 像是在挑逗他一般忽远忽近。

    墨淮迈过脚下的小水潭,溅起的水珠打乱了水潭中的倒影,他抬眸望着眼前的房子, 说是房子其实更像个茅草屋,正门口的木匾上刻着三个大字。

    淮水居。

    字体苍劲有力,与他的字迹竟然十分相似。

    那股熟悉又怪异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墨淮警惕地上前,云萝推开门回神说道:“进来看看吧,这是你的住所 。”

    室内简朴却不失整洁, 所有的饰物摆放都相得益彰,书案和书架也是他在凡界最爱的木质所制,花瓶中的鸢尾,研好的梨花墨……一切都像是为他量身打造的。

    墨淮迟疑了一秒,缓缓走到书架前,这里放满了各种关于医术、制毒的书,且都是孤本, 甚至还有一摞关于巫蛊之术的书籍。

    他伸手划过书脊,忆起白娇娇让她研究蛊术时纠结的模样,甚至还是情蛊,他不由捏紧了书页。

    魔界的空气里充斥着的是罪恶的味道,一切负面的情绪都会被放大,黑色的魔气从他体内溢出,围绕在他周身飞速转动,在这他不需要隐藏,在这他可以完全释放自己!

    墨淮狠戾的眼神落在魔气上,伸手看着指尖,五指收紧捏成拳头,这就是掌握力量的感觉。

    他一个念头,身上的魔气便尽数收回,面颊上炙热的烫意让他意识到自己的胎纹又蔓延了,可现在他已经不在乎了。

    “在凡界,你是故意的。”墨淮确信地问道。

    云萝把玩着腰间香袋的穗子,清冷的脸上闪过一抹玩味,大方地说道:“就是故意的。”

    “为什么是我?”

    云萝望着墨淮的背影,眸中的暗光像是在认真思考着这个问题,直言道:“你不觉得这里才是最适合你的地方吗?”

    墨淮愣了一瞬。

    云萝继续说道:“你和魔界的适配度就注定了你属于这里。”

    墨淮心中隐隐的不想承认他在魔界有舒适的感觉,但每个角落透露出的亲切感都在提醒他,这是事实。

    “接下来呢?”墨淮翻动着手中的书籍,漫不经心地问道:“你把我带来魔界废了这么多心思,应该不是为了给我找个地方住吧。”

    “魔界的大军需要你带领。”

    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却牵动着两个人的心,云萝心中带着忐忑,墨淮却心下一惊,“什么意思。”

    “六界魔将的传言想必你有耳闻,”云萝娓娓道来,“魔界一直以来都被仙界打压,但谁又规定了魔就是灾,仙就是福,规矩是胜者制定的。”

    千万年来,仙界都更胜一筹,所以他们可以在凡界制造自己的信仰,肆意地压榨魔界的力量,他们又干净的到哪儿去!

    “魔将的诞生是魔界世世代代积攒的力量,只要聚齐就能剿灭仙界。”云萝直视着墨淮惊讶的眸子,深邃的眼神让人不禁陷进去,“而魔界万物,最需要的是一个领导者,那个人,就是你!”

    墨淮避开她的眼神,“可魔将已经被言岚杀了三名。”

    “这点你可以放心,还记得冥界忘川河吗?”

    云萝的话将他一把拉回在忘川河落水的那天,从三面而来的魔气,不断涌入自己的身体,自此之后他体内就多了一股不可控的力量。

    “他们的力量在我身上?”

    “对。”云萝浅笑道:“那三人的魔力都被我施法剥离灌注到你身上了,即使他们身死,也不会影响我们的计划,加上于择和魔界的魔将,我们只需攻上仙界就可。”

    云萝的话说完,室内恢复一片沉默,墨淮没有再搭腔。

    过了良久,墨淮不屑地说道:“不是我们的计划,这不过是你把意志强加在我身上罢了。”

    知道了自己体内魔气的来源,墨淮突然有了一丝突如其来的厌恶,他狠狠合上手中书籍,怒斥道:“出去。”

    云萝诧异地看着他,她想过墨淮会闹情绪,也想过他会挣扎着接受,却怎么也没料到墨淮会让她出去。

    “出去!不要让我说第三次。”

    墨淮含着阴冷的声音让云萝一阵恍惚,要不是看到他捏着书籍微微颤抖的手,还以为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回来了呢。

    “呵。”云萝冷笑一声,也没有反驳,而是默默退出了房间。

    随着一声关门声,墨淮跌坐进椅子里,就在刚才的一瞬间,想到忘川河就会顺而想起白娇娇不顾一切跳进水里救自己的画面,清醒立刻爬满脑子。

    他可以怨憎所有人,但不能怨憎一直呵护自己的白娇娇。

    满满的纠结,墨淮枯坐在室内,手中不停翻阅着书籍,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白娇娇的一颦一笑都像蝴蝶振翅一般不断闪动在他脑海,自己长久以来的坚持也在不断回闪,也不知干坐了多久,他忽然撑着桌案起身,他想明白了。

    来魔界就是违背了自己的初心,他要和云萝讲明白。

    他与魔界不该画上等号。

    ——

    云萝离开淮水居后一直徘徊在门前。

    湿软的泥路被她来回走出了众多杂乱的脚印,重重叠叠像她的心一样乱,墨淮对白娇娇的执着让她一阵头疼,思来想去也只有那样东西能让墨淮乖乖听话,哪怕之后他发现真相,她也在所不惜。

    坚定了想法后,云萝径直走往了后山。

    而此时想通的墨淮也正好走出门,远远望见了云萝离去的身影,他连忙追上前,在一座山脚下,他眼见着云萝突然消失在原地,这处普通的山脉竟然有强大的禁制!

    墨淮在山脚下踱步,犹豫不决时忍不住伸手碰了一下,带着威压的禁制竟然主动打开通道,墨淮楞楞地踏入,他一进到山中,禁制立刻收拢。

    奇怪,墨淮默默吐槽,也知道自己大概是进入了魔界禁地,不由地收敛了气息。

    云萝走得很慢,层层山石也像是天然的庇护所,墨淮就默默跟着她向上攀登。

    快到山顶时,云萝的步伐竟然加快了,墨淮看见她转弯进入一处隐蔽的地方,他紧随其后贴着石壁向内张望。

    石柱垂立在山洞顶端,水滴顺着石尖滴落,发出滴滴答答对声音,而山洞中央的圆形立柱上摆放着一个雕满繁花的黄铜红木盒。

    云萝满眼爱恋地抚过盒子,喃喃道:“反正也没人敢用。”

    墨淮屏住呼吸,看着云萝将黄铜锁扣慢慢打卡,云萝凑近的身形将盒内的东西完全挡住。

    “有了它,墨淮就不可能拒绝我。”

    听到自己的名字,墨淮皱起眉,更加集中地观察云萝的动向。

    一个琉璃玉瓶被云萝捏在手中把玩,盒中两个瓶状凹槽都空了,要是白娇娇在现场,大概会惊呼,这不就是云萝偷偷给自己情蛊吗!

    云萝志得意满,拿着情蛊就要离开,却在转身时差点拿不住手中的玉瓶。

    墨淮毫不掩饰地站在洞口,那种眼神就像是在质问她,“这是什么?”

    “你站在这多久了?”她没想到墨淮会跟来,也没想到他会轻易跨过禁制,转念一想墨淮比她更被魔界所接受,又有什么理由被拒之门外。

    “你听到了多少。”云萝甚至掩饰般对地想将玉瓶藏在身后,尴尬下明知故问般问了一句。

    墨淮眯起眼,没有回答她的问话,而是直接走到她身边夺下玉瓶,接着绕过她的身侧,眼神紧盯着盒子,垫在底部的锦帛上绣着文字,绣线经过岁月的蹉跎已经有些褪色,但不妨碍他认出这几个字。

    双生情蛊。

    墨淮看着手中的玉瓶问道:“还有一瓶呢!”

    “不在我这。”云萝冷淡地回道,“想来应该是被你的好师父白娇娇孝敬给言岚了吧。”

    墨淮猛然听见白娇娇的名讳怔愣了一秒,瞬间反应过来,云萝不仅想要要控制他,甚至可能还控制了言岚。

    情蛊,白娇娇让他研究的意思就是她一早就知道言岚中了蛊,现在情蛊又出现在魔界,他得留下找寻答案。

    巫蛊之术,他房内有书!

    54.  第 54 章   要是白娇娇喝下情蛊后看……

    墨淮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个东西很重要, 他慌不择路地往外跑,丢下一脸错愕的云萝独自留在山上。

    一路跑回淮水居,他猛地推开大门, 冲到书架前翻出所有关于巫蛊之术的书籍,不再细细品阅,而是一目十行的将每一本书都快速浏览了一遍。

    其中关于情蛊的记载与他熟知的种类相差无几,也没有一册特别记载了双生情蛊的信息, 在他快要失望时,粘在两册书籍中的一张羊皮纸吸引了他的注意。

    羊皮纸的边缘皆有磨损, 甚至背面的字迹因为处在魔界潮湿的空气中, 与相贴书籍的封面粘连在了一起。

    墨淮没想到背面还有字迹, 意识到时已经将羊皮纸与书籍分开。

    他懊恼地皱起眉,摊平羊皮纸后赫然发现上面竟写着“双生情蛊”!

    “双生情蛊,子虫一分为二, 入药制蛊,炼化万年,得情蛊二,爱而不得,爱有所得。”

    墨淮仔细查看,生怕遗漏了任何一个字, 嘴中也一字一顿地念着:“双生情蛊用法有二:其一,与兰花同服,则服蛊之人将爱上睁眼后看见的第一个人,情系一人,至死不渝。”

    古老的字迹一直写到羊皮纸的底端,可接下去的内容都写在背面,墨淮翻过羊皮纸, “其二,递出情蛊者将被……”

    遗憾的是,被损毁的字迹只能隐约分辨出最后一句,“爱人不爱己,贪情蛊者必反噬。”

    情蛊是有副作用的。

    墨淮默默地翻回前页,“情系一人,至死不渝”这八个字像有特殊的魔力一般吸引着他,他坐在冰冷的地上,飘忽的眼神落在身边的玉瓶上。

    潜意识里一个莫名的念头冒出,如果他给白娇娇服下情蛊,那她醒来后眼里是不是就只有他。

    墨淮瞬间否定了这个想法,卸下力气靠在书架上,指尖抚过泛着光泽的瓶身,胡思乱想中他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黑暗中,墨淮睁开惺忪的睡眼,他环顾了一圈,还是淮水居,这一觉醒得那么快?墨淮疑惑之时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坐在椅子上,低头一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竟然变了,紫袍外披着黑色大氅,皮毛摸起来十分顺滑。

    房门毫无预兆的被敲响,“进。”

    墨淮意识到自己可能处在一个梦境中,他不觉得是自己困了,只可能是触发了类似幻境的机关。

    房门缓缓打开,“吱嘎”一声,一只精致的绣鞋率先踏入房内,随着摆动的是白色儒裙,是白娇娇吗?墨淮紧盯着门口,可飘动的红绫让他露出失望的神情,白娇娇不爱红色。

    敲门的人是云萝,看到墨淮她那副清冷的面具就像是有了裂缝,她也没走到到他面前,只是远远站着,“我来拿情蛊。”

    墨淮都听到她要算计自己了,怎么可能给她,差点就脱口而出:怎么可能给你。

    但他的话被眼前的木盒所遏制,黄铜红木与山洞中的那个一模一样,盒子也打开着,只是里面竟然完好无损地摆放着两个玉瓶。

    他稳住心神将盒子转向云萝,怕说错话引起她的疑心,索性不发一言。

    “我会让言岚心甘情愿喝下这情蛊的,你就等着看好戏吧。”云萝上前拿起一瓶,言语中尽是玩味,她说完也不走,像是在等他的指示。

    墨淮冒着虚汗强装镇定,冷声问道:“怎么个心甘情愿法?”

    “哼,不是有那个白娇娇嘛。”云萝收起玉瓶,“天真的仙子最好操控了,放心,我保证会把这件事做好。”

    墨淮听到白娇娇的名讳也不禁一愣,难道现实中还有一瓶情蛊竟然落在了白娇娇手里!听云萝的意思,这还是他安排的。

    就像云萝说的,踏入魔界的熟悉感和一切诡异都仿佛在告诉他,他属于魔界。

    云萝离开淮水居,墨淮呆坐了一会,眼前物事飞速流逝,他再抬头竟然到了仙界!这个地方他也异常眼熟,白娇娇在仙界的居室。

    不远处,云萝走来,从他面前经过时目不斜视,就跟看不见他一样。

    墨淮看见她敲响白娇娇的房门,手中是显眼的玉瓶,也不知和白娇娇交谈了什么,出来时那玉瓶就不见了。

    接下来的事,都如他预料那般上演,白娇娇纠结之后还是将情蛊下给了言岚,奇怪的是他没发现应该同服的兰花是下来何处。

    喝下情蛊的言岚和白娇娇出双入对,如胶似漆,犹如一对真正的仙界壁人。

    墨淮捏紧拳头,眼前的一幕幕都让他眼红。

    妒火攻心亦让人清醒。

    背靠书架的墨淮松了松筋骨,梦境中的事无疑在告诉他,白娇娇和言岚之间的感情无非是因为情蛊牵系,如果没有,言岚还会对白娇娇这么好吗?那白娇娇是不是就不会沉溺其中?

    在此时的墨淮心里,这几乎成了肯定的答案,他有了一个疯狂的想法。

    与其阻断白娇娇与言岚之间的情蛊,不如拿自己这瓶试验一番。

    要是白娇娇喝下情蛊后看到的第一个人是他墨淮……

    暗光划过他的眼眸,欲望战胜理智,他看向墙角的黑皮大氅,与梦中他穿得那件如出一辙,他挑起颈间系带打量了一番,竟觉得爱不释手,像穿自己的衣物一般自然地披上。

    云萝再进来看到的就是墨淮慵懒地倚在窗边的样子。

    没等她问话,墨淮先声夺人:“你在魔界搞这么多事,是想报复言岚将你逐出师门,还是另有目的?”见云萝犹豫,他轻笑道:“我是你回仙界的关键吧,想让我给你卖命,总要拿出点诚意来,不然我凭什么帮你。”

    “我与言岚有旧仇,不得不报。”

    墨淮从她主动递情蛊给白娇娇一事就察觉到了不对劲,本来以为她是爱言岚不得所以对仙界有恨意,但看完梦境后,直觉告诉他,云萝讨厌的是言岚。

    “魔界的兵力如何?”他又问道。

    “嗯?”云萝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部署已久,兵力充沛。”

    “你能做主?”

    “万千魔物皆由我管辖。”云萝看似清冷的只有外表,她骨子里就是个张扬肆意的女人。

    墨淮顺毛抚摸自己披着的大氅,“你觉得以现在魔界的实力,我们带其攻上仙界能有几分胜算。”

    墨淮句句语出惊人,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云萝只愣了一瞬便自信的说道:“言岚重伤,仙界能用之人皆渡劫、轮回,我有九成把握能攻破仙界,况且我早已集齐魔界大军,即刻就能出发仙界。”

    “那我们就攻上去……”

    墨淮这句话说得极轻,沉浸在疯狂念头里的墨淮没有注意到一旁的云萝轻垂眼眸,露出了欣喜而得逞的笑意。

    她倒是没想到,一个梦境的效果会这么好,从一开始被墨淮发现就是她自导自演,目的就是激发他的邪恶面,让他主动和仙界对立,从而留下来,哪成想墨淮不仅留了下来,还要进攻仙界,实属意外收获。

    这次言岚会怎么应对呢?她很期待。

    ——

    仙界一如既往的平静,只有少数仙首每日愁眉不展,仙界近来有多名有声望的仙人失去了踪迹,加之天帝渡劫、战神陨落,言岚仙君到现在都没回来,仙界的实力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推动,不断削减变弱,而此时魔界异常的活跃就成了悬在他们头顶的刀。

    天玑仙人立于三言门前,他接到鹤灵来信,说仙君即日便要归来。或许是师徒感应,让他在此时出来查探。

    空中一个黑点渐渐变大,直到听到熟悉的鹤唳,天玑仙人也不由露出了笑容。

    言岚收剑落地,丢了魂的白娇娇在看到天玑仙人时比他的亲徒弟鹤灵还要激动,“仙长,你的登仙册可在身上?”

    天玑仙人跃过她的头顶先是看了言岚的脸色,见他点头便不假思索地拿出登仙名录,“可是出了什么事?”

    白娇娇顾不上回应,迫不及待地将名录翻开,翻到倒数几页时停住了动作。

    “朱红色……”白娇娇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她忍了一路的担忧终于化作泪水划过脸颊,“师尊,还是红色的,墨淮还活着对吗?”

    “对!”

    言岚抬手将她的泪水擦净,难得没有因这事吃醋。

    “仙君,那接下来我们该去哪寻墨淮?”鹤灵也很担忧师侄的情况,插嘴问道。

    “不必寻。”

    言岚冷漠地回身,视线投出朝天门外,“已经来了。”

    55.  第 55 章   仙魔大战一触即发。……

    话音一落, 困天镜从言岚手中升起。

    浮光之下,水镜之中,漆黑的入口一阵躁动, 黑谭泥水被一脚溅起,打头阵的是面目狰狞的魔界巨兽,它口中流着涎液,青筋毕露的肌肉都裸露在外面, 身后是密密麻麻的魔界生物。

    他们行动极其缓慢,不像是大举进攻, 倒像是集体迁徙。

    蠕虫一般前进的魔物上空, 有一人浮空而行, 宽大的黑色斗篷罩住全身,异常的头部标志明显,正是神界宫殿中的于择, 他归顺魔界,效忠云萝,此次出兵仙界他担得是主帅之责。

    魔界生物丑陋诡异,看不清的面目,扭曲的四肢已是常态,聚众前行更是刺激观者眼球, 真真让人心生厌恶之情,观看此景的白娇娇眉头就没松过。

    “仙君,魔军压境,我们需尽早想出应对之策。”天玑仙人拱手请示言岚,近来仙界怪事频发,他也早早预料到有大事发生,“我们现有的仙界兵力确实能抵御一阵魔物, 但……”

    言岚了然地说道:“魔物由怨念所化,生生不息,只有除掉控制他们的人才能让他们退回魔界。”

    至于操控者……

    困天境里漆黑一片中突然出现了一抹晃眼的白,衣带罗裙翩翩飞舞,自带清冷疏离的气场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她并未御空飞行,而是踩在一个囚车上方,囚车随着魔物的移动渐渐展露形态,黑木制成、刻满法阵,周遭围满魔界巨兽,由它们押送前行,而其中有一人盘腿而坐,神情呆滞而木讷。

    “是墨淮!”鹤灵指着囚车大声喊道。

    墨淮青丝散乱,身上遍布着鞭痕和血迹,衣衫褴褛哪还有半点仙人的模样,定是被酷刑折磨了有一段时日,被云萝这般踩在脚底,连半点尊严都不留给他。

    如他们预料的那般,墨淮成了魔界要挟人的把柄。

    之所以困天镜能探查到魔界境况,只因魔物现在正在进发的方向乃是仙魔两界的交界地,踏过那片荒芜之地,魔军便会杀到仙界。

    知晓这一切的众人也显得沉默,白娇娇眼睛也不眨地望着墨淮破败的身形,一阵难喻的苦楚弥漫心头。

    “难怪魔物行动如此缓慢,原来是要押送人质!墨淮怎么会落到他们手里?”天玑仙人喃喃道。

    “一言难尽。”众人都不知该从何说起。

    天玑仙人在言岚外出期间一直有条不紊地管理着三言门的众仙首,没出过半点乱子,足以见得他的心细,既然仙君不愿说明,那他就不多问,“仙君,是否要现在就调动仙界的兵力抵御魔界入侵。”

    “仙界不主动挑事,不代表怕事。”言岚负手而立,眼眸落在一旁的白娇娇身上,“魔界想来,那我们便奉陪到底。”

    “是!”天玑仙人心跳如鼓,平稳了数百年的仙界终是迎来了动荡。

    “都回去各自休整,天玑,你随我去殿中,有些事要与你商谈。”言岚扶住白娇娇的肩头,“娇娇,你先回岚清山等我。”

    “可我……”白娇娇并不想离开。

    “观星他们还没有落脚的地方,需要你来安排不是吗?再者,我和天玑谈完事便会立马回来,绝不耽搁。”言岚朝她露出安抚的笑容。

    言岚说话总是那么有道理,让白娇娇没法辩驳,“好,我先回去。”她妥协地带着观星回岚清山。

    看着白娇娇失魂落魄的背影,言岚收起了笑容,面若寒霜地转身径直走往议事殿。

    一旁跟随的天玑连大气都不敢出,他大约猜到仙君是生气了,就是不清楚是气白娇娇过于关心自己的男弟子,还是气先前爱护的小徒弟云萝与魔物勾结回来报复。

    天玑仙人无奈地摇了摇头,心中暗道感情之事就是复杂,倒不如他孑然一身,乐得轻松。

    一进入议事殿,殿门紧闭,气氛说不出的沉闷,言岚背对着天玑仙人,“天玑,我不在的这段日子,仙界被你管理的井井有条,不错。”

    “仙君谬赞,天玑只是尽了自己的本分。”他惶恐地俯首。

    “有了这等经验,哪怕我不在,相信你也能独自将仙界管理的很好。”言岚的声音空旷悠远,像是在部署未来。

    他说得轻描淡写,却把天玑仙人吓了一大跳,要知道现在仙魔大战一触即发,言岚说这种话跟交代后事没有区别,“仙君切莫有忧虑之心,想必有您坐镇,魔界奈何不了仙界。”

    “今时不同往日,”言岚转身直视天玑仙人,“我的这具身躯早已亏空,若与魔界开战,历时发生什么都有可能,我只不过是做些预设。”

    亏空!天玑仙人不清楚言岚出行期间发生的事,甚至出发前他说得言岚旧疾难愈他都以为是帮着言岚哄骗白娇娇罢了,怎么回来就到了亏空的地步?

    “若我不在,管理仙界是你的首责,”言岚不给他多问的机会,逐条交代事宜,“其次,娇娇没了我的庇护,若是有人发难,还需你帮她,将岚清山划为她的地界,不许其他人靠近。”

    “最后也是最为重要的一点……”言岚沉声低语,天玑仙人不由凑近,听到话中的内容惊讶地瞪圆了眼。

    仙界常年如春,繁花开得正好,可大战在即,谁也无心观赏,连鹤灵都垂头耷脑地跟着白娇娇回了岚清山。

    白娇娇自看了墨淮被囚车押送的画面后就心神不定,总觉得是自己害他如此,自责的心情难以平复。

    “观星,你住这间,我就在隔壁,要是觉得陌生可以来找我。”白娇娇打起精神给观星安排住处,鹤灵有自己的住所,只是担心白娇娇所以才会跟来,她便没管,她的身体异常疲惫,不想让自己丧气的情绪再影响大家。

    “姨姨真好。”观星含着笑眼,他可没那么多烦恼,只不过是感受到白娇娇的情绪都不太好,所以才没闹。

    “那我呢?”银龙摸了摸自己的脑门上的犄角,见没人提及自己便开口问道。

    鹤灵对嬉皮笑脸的银龙是既感激又懊恼,感激他救了自己,懊恼他漏了墨淮,白娇娇也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与自己的命脉绑定在一起的妖兽,索性不做理会。

    “妖兽以天为被,以地为床,要什么住所。”鹤灵将他一把扯过,白娇娇瞥了一眼就转身进了自己的寝殿。

    银龙还想为自己辩解两句,只听一声“嘭”,房门关得死死的,他冷哼道:“小爷还不住了呢!”说完化身蛟龙窜入云层之间,大概是要跑到哪个角落去生闷气。

    白娇娇在房内听到了他的气话,无奈地趴在桌上发呆,也不知道言岚几时才能回来,她还有一大堆问题想问呢。

    回到了熟悉的环境,静谧 又安逸的寝殿让她放松了紧绷的心弦,不知不觉中沉沉睡去。

    ——

    魔界集结百万魔物集体进攻仙界的事,不出一会儿就传遍了各界,那么大的阵仗,想不发现也难。

    仙界人人自危,安逸久了的人都会血性,在他们自乱阵脚前,三言门又传出消息,言岚仙君回来了!就像是一根定海神针扎入仙界,各宫中人都在等候言岚的指令。

    “此次魔界倾巢出动,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各位若思量清楚便来三言门一会,合力迎敌!”

    言岚温润有力的声音传递到仙界的角角落落,他必须做这场战役的主心骨,仙界向来享乐为主,无人带领只会被魔军逐个击破。

    他说完这番话便让天玑留在门外等候,自己则是回了岚清山。

    亦如往常那般,他慢慢的向山上走去,岚清山的一切他都了如指掌,就好比他知道白娇娇睡着了,趴在桌上嘴角有些亮晶晶的,发出着浅浅的呼吸声。

    灵力顺着他的指尖绕到白娇娇的寝殿门口,划出一道口子让他能安静地走入,言岚不想吵醒她,默默地守在她身边。

    也不知坐了多久,白娇娇沉睡的脸上才有了一丝松动,她长而翘的睫毛微微颤动,抬起头时脸上还印着滑稽的红印。

    白娇娇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看到言岚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直到一只微凉的手抚上她的面颊,轻轻揉弄着她睡觉时被压到的地方,白娇娇瞬间清醒,“师尊,你回来了怎么也不叫醒我?”

    “你素来爱睡觉,一路上担心受怕都没睡好,看你睡得香甜不忍心叫醒你。”言岚的凤眸中满含笑意,温柔地帮她捋顺睡乱的鬓发。

    白娇娇也不由地扬起笑意,“师尊,我又不是小孩子。”

    “在我眼里,你就是小孩。”

    言岚满心满眼都是她,想到接下来有场硬仗要打,不禁有些黯然神伤,“娇娇,魔界这次来势汹汹,我希望你不要参战。”

    刚睡醒就被言岚下了这样的命令,白娇娇一脸茫然,“为什么?”

    言岚望着她,不可否认在这件事上他有自己的私心,仙魔大战必定死伤无数,实力再强也会有意外,而他不想白娇娇成为这个意外。

    “你也看见了,他们宁愿拖慢脚步也要将墨淮押送至战场,其目的可想而知,如果他们拿墨淮要挟,你会怎么做?”言岚反问道。

    白娇娇想了一下,若到了战场上,云萝拿刀抵住墨淮的脖颈,她必然是不会再进攻,到了那时,岂不是任人宰割?不敢再深想,她无助地看着言岚。

    “墨淮会扰乱你的行动,你有危险就会导致我无法专心杀敌,那不就是给魔物有可趁之机吗?”

    言岚句句在理,白娇娇揪着衣带根本没法反驳。

    “岚清山也需要人守着,娇娇,我能把这个担子交给你吗?”言岚避开上一个话题,转而给了白娇娇一个任务。

    守着岚清山,白娇娇大抵能猜到言岚的深意,她在这待着,若有魔物来袭则代表仙界输了,而言岚怎么会放任那些魔物进来呢。

    “那墨淮……”

    “我保证他不会有事。”

    言岚答应得爽快,白娇娇亦不愿他多分心,只好担起这一点也不重的担子,“好,我会守好这里的。”

    言岚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握住白娇娇的手,掌心贴着掌心,互相能感受到对方的温度。

    白娇娇觉得今天的言岚很奇怪,虽然平日里师尊也总喜欢与她亲近,但不会这么无理的直接摸住她的手,还没等她询问,手中突如其来的炙热让她惊慌,“师尊?”

    “魔物若是攻击你,困天境会自动将你禁锢在镜中,也算是一种保障。”

    言岚的声音很轻,更像是自言自语,只一刹那,白娇娇浑身便被一股舒服而温暖的力量所包裹,在她意识到言岚话中含义时,言岚已经抽回了手掌,一切都结束了。

    白娇娇愣愣地摊开自己的掌心,一面小小的铜镜就跟长在她身体上一般,与她手心的皮肤完美契合,她沉默了一瞬,忽然怒视着言岚:“师尊!你怎么能这样呢?”

    她理解他的担心,明白他的用心,但她不想言岚把什么都交付给她来赌一个未知的意外!

    “没了困天镜,你怎么击杀魔物?”白娇娇伸手想还给他,一番挣扎后将他的手掌抓住,看着言岚白皙的手,她却意识到自己根本就不知道怎么过渡困天镜。

    一时的委屈和担心尽数涌来,她眼睛酸涩,眼角溢出的泪水砸进言岚的掌心,小小一滴却让言岚乱了心。

    “我好歹是声名赫赫的仙君,要是没点保命手段,他们哪会臣服于我,哪次我以身试险不是活着回来的,”言岚一把将她抱住,“你放心,这次我也会好好回来的。”

    “真的吗?”白娇娇埋在他肩头,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相信。

    “当然是真的。”

    言岚感受到白娇娇环在他腰间的手臂搂得更紧了,他应得很快,似乎充满信心,可只有他自己知道,拥抱白娇娇只是因为不想让她看到自己不太坚定的眼神。

    言岚贪恋她的爱意,仙界却已是另一番光景。

    仙界的兵力集结的飞快,人人自危却也知道第一战的重要,曾经妖界攻来时的状况与现今无异,除了妖王实力强悍外,也是因为仙界之人自视甚高,并未将他放在眼里。

    这次不止魔界倾巢出动,仙界也无躲藏,正面迎敌就是他们的待客之道,心中信念便是让那肮脏的魔物尝尝仙界的 厉害,打得它们滚回领地。

    三言门前聚满仙首,他们割据一方,一人便代表着一方势力,仙魔大战一触即发。

    56.  第 56 章   重伤未治,几乎殒命!……

    仙魔大战一触即发。

    天玑仙人头疼地摁住太阳穴, 一眼都不想瞧门前这帮叽叽喳喳、毫无仙人形象的仙首,平日里是一个也叫不动,现在是都义愤填膺地各抒己见, 就差打个热身架了。

    “好了,都别吵了。”他忍不住吼道。

    正在激烈交谈的仙首都闭了嘴,像静止般看着他,还没等他露出欣慰的笑容, 他们一扭头继续争吵。

    “哎。”天玑仙人沉重地叹了口气,望着远处的岚清山, 心中默默思考, 仙君怎么还不回来?

    “不是仙君喊我们过来的吗?”

    “是啊, 言岚仙君他自己怎么不在啊!”

    “我们也等了好一会儿了,是不是该安排下如何御敌之事?”

    ……

    在场有和天玑仙人想法一样的人嘴快,先行将疑惑问了出来, 这一句话再次点燃在场仙首的热情,纷纷质问言岚去哪了。

    “再等等,仙君还有点事要处理,马上就到。”天玑最会搪塞,打着太极转换了话题,“诸位门中仙人都愿意参与对抗魔族?”

    “那当然, 我门中可没有无胆鼠辈!别人我就不知道了,哈哈哈哈……”

    “自然是愿意的!”

    “我门中的人也是,绝不当这个懦夫。”

    ……

    群情高涨,就算是跟也得跟来,不然,若此次仙界覆灭倒也罢了,若仙界胜了, 那临阵退缩者可就成了众矢之的,被人瞧不起都算轻的,就怕往后仙界连他的一席之地都没有。

    再说了,在这种战役中陨落的人虽多,但塑造的英雄更多,不论任何地域,名气都是打出来的,他们乐意参战。

    岚清山上。

    言岚安抚好白娇娇后便赶忙前往三言门,合上殿门的那一刹那,他脚边的衣物被人拽动,低头一看,是对上他就有些怯懦的观星。

    顺着观星拉拽的方向,言岚被他一路带至下山的道口处,“找我有事?”

    “我也想去。”观星不敢直视他,盯着地面像是在说给胸腔听。

    “你还太小,不行。”言岚直接拒绝,白娇娇那么在乎观星,他带观星上战场无疑是在给自己找麻烦。

    “我很厉害的,我还有肌肉。”观星撩起袖子显摆着自己跟柳条似的胳膊,自己都觉得没说服力,又指指身边的石头人,“我还有他呢!”

    “不行就是不行。”言岚面不改色地拒绝道,可下一秒,他的脸上就出现了裂缝。

    “你就行行好吧,姨夫~”观星的语气一波三折,把撒娇的浑身解数都使了出来。

    “再叫一声。”

    “什么……姨夫?”观星摸摸脑袋,心想这男人好生奇怪。

    “行。”

    观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言岚这就答应了?他蹦到石头人身上大喊:“好耶!谢谢姨夫!”

    言岚难得对他提起笑意,这个称呼他很喜欢。

    几人走到半路,言岚停下脚步,侧目看向山崖边的一棵参天古树,在他抬头直视时,两片绿油油的树叶飘然落下。

    “出来。”

    叶片间一阵骚动,茂密的树丛里突然窜出一个脑袋,嬉皮笑脸,还带点奸诈,“被你发现啦。”

    “你一路跟着我们做什么?”言岚在道口就察觉到了银龙的气息,白娇娇在山上,银龙也在并不稀奇,可随后他下山,银龙也跟了下来,到了山腰他才无奈出声询问。

    银龙扭捏地说道:“我知道我做错事啦,给我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呗,我打不过你,还打不过那小小魔物吗?”这还是他第一次低头,说完便害羞地躲进了树丛间。

    原来又是一个想参与仙魔大战的人,言岚本来是想让他守着白娇娇的,但他思量了一番,既然有困天镜,银龙去也未尝不可,或许还能解开他与白娇娇之间的心结,主人和契约妖兽之间有隔阂,始终是一处大患。

    言岚状似犹豫地说道:“我可以让你去,但你必须听从指挥。”

    “当然!”银龙听言一下从树上跳下,化身俊美的青年。

    一路上拖家带口,待言岚抵达三言门时,那里已经吵翻了天,“言岚不会让我们去送死,自己躲起来当缩头乌龟吧!”

    早早到场支援自己师父的鹤灵可不乐意了,“你敢污蔑仙君!”

    “是不是污蔑,还得看他来不来,要不来,我说的就是实话。”身形壮硕的一名散仙盛气凌人地怼道。

    “那若我来了呢。”

    听到熟悉的声音人群自动散开,给到场的言岚让出了一条宽阔的通道,另一头就是刚才极其嚣张的散仙,言岚一出现他就噤了声。

    言岚负手前行再正常不过,却把那人吓破了胆,“是我失言,求仙君宽恕。”

    “大敌当前,不可逞口舌之快。”言岚绕过他走上台阶,他不屑与口无遮拦之人计较,况且此时责罚也不利于稳定民心。

    不同于以往的独来独往,众人都发现了跟在言岚后头的一群尾巴,半大的奶娃娃、一堆破石头和一弱不禁风的青年男子,这是外出了一趟新收的徒弟?他们都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没人敢问,言岚也不想说,他只是站到高处回身厉声说道:“魔军已行至半路,在这吵嚷是让他们看我们的笑话吗?”

    言岚鲜少生气,倒是让这些人觉得他好说话了,见众人都冷静下来,他扫视道:“仙界之人不该诸多抱怨,”沉默了一秒,“这次仙魔大战无需我部署,奋力杀敌即可。”

    “仙君,这是为何?”

    言岚回道:“魔物中除了领头的那些,大多都是低智生物,它们赖以生存的能力是靠蚕食人的怨念,这得看你们自己的意念是否坚定。”

    换言之,怨气越大,对面的魔物就越强,不仅是对仙界的考验,也是对他们每个人的考验,个人心中自有数。

    荒芜之地意味着寸草不生,也正因如此,魔军压境时极其扎眼,从朝天门望过去像极了黑压压的一条线,卷起漫天尘土的同时势不可挡的向前冲。

    各仙首聚集门中弟子,在言岚的带领下也齐齐进发荒芜之地,在那开战才不会殃及周遭。

    一黑一白两道竖线,像是墨水和海水即将交融,在中心碰撞到一起。

    “停!”

    在保持最后一点安全距离时,云萝和言岚同时喊出了命令。

    因云萝一身白衣在魔物中十分突出,又实在眼熟,前方的仙首瞧了几眼差点惊呼出声,这不是言岚仙君被赶出门的小徒弟吗?囚车里的那个不是白娇娇的徒弟吗?再联想到言岚与白娇娇的亲密,难道仙魔大战本质上是个人恩怨?甚至是……因爱生恨?

    以为自己猜到真相的仙首们偷瞄着言岚的脸色,大气也不敢出。

    言岚与云萝遥遥对望,看着她挑起一抹笑意,点了点脚下囚车,红唇微启道:“我就猜到你不会让白娇娇出来,想好了吗?该怎么赎回我脚下这个小家伙。”

    言岚不屑与她交谈,他不让白娇娇来还有一层私心,可以说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救墨淮,若白娇娇在场恐怕会当场发难,亦笑道:“众仙听命,魔界,杀无赦!”

    他的嗓音盘旋在荒芜之地上空,狠狠打了云萝的脸。

    “哼。”

    云萝收起笑意,不甘示弱地扬道:“杀——”

    由前人领战,两股力量瞬间交织在一起,仙魔大战顷刻开始,在双方眼里,他们互为“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和“阴险毒辣的真小人”,缠斗在一起打得不可开交。

    仙界之人既有实力又有思维,起初是大大占了上风,手刃魔物,一刀一个,快到他们觉得胜利在下一秒就会来临时,场上形势就发生了逆转。

    魔物不管被砍几刀,过不了多久,分散在各处的石首都会重新聚拢,继而攻击,而他们但凡被魔物伤到一丝,也会出现皮肤溃烂的现象,严重的甚至会出现幻觉,被掏心撕裂成了最常见的死法。

    仙界之人开始慌乱,可慢慢的他们发现越是慌乱、紧张、懊恼,魔物就越发强大,言岚说的话不再是空谈,他们分毫的负面情绪都会滋养魔物。

    有人因为砍杀魔物筋疲力尽,注意力一不集中就会被魔物乘虚而入;也有人克服着自己的恐惧,正面对上魔物,两下就将它给轻松解决了,反复循环,便成了杀敌较多的强者。

    除此之外,战场中还有几处神奇的地方,就比如登天高的石头人,凡他经过的地方都会激起一片魔物,石头哪有什么负面情绪,在这里他倒成了最一往无前的勇者,像挑红绿豆一样,把仙界之人捏起放到旁边,把魔物紧紧攥在手里,捏爆踩烂。

    看见的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石头怪,恐怖如斯。

    比这还怪的是,它时不时就往自己心脏处摘下一朵花,递到底下的小孩手里,小孩长着大嘴一口将花吞下,战场上还奶孩子?

    有不长眼的小魔物试图攻击观星,让围观人都捏了一把冷汗,离它近的还想上前救他,哪知魔物先一步抓住了观星的脑袋,以为下一秒就是脑浆爆裂的场景,周遭仙人都不忍地撇过脸,这么小的孩子他们实在于心不忍。

    但是下一秒……爆裂的竟然是魔物的手!

    观星脑袋上覆体的石头渐渐褪去,他拍着小手乐道:“好玩好玩!”说着就给了魔物一掌,粉身碎骨,他可没那么多的顾虑。

    在此之前,虽然他的魔力被抽走了,但暴戾的因子却留在了他体内,他能简单分辨好人和坏人,就好比鹤灵能欺负但不能弄死,眼前黑黢黢的东西就能随便揍。

    观星可憋得太辛苦了,今天怎么也得好好放松一下,他稚嫩的小脸上带着邪恶的笑容,不仅魔物怯步,同一阵营的仙人都退避三舍。

    不愧是言岚仙君带来的人!

    来时不是三人吗?众人翘首以盼,那名弱柳扶风的俊美青年可好安好?

    战场上仙气飘飘的倒是不少,弱柳扶风的一个也没有,极其暴力的倒是有一个,那人赤红着眼,身着银色软甲手持□□,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一路冲进了魔族的大本营,身上还罩着一个透明的保护层,竟无人能进他身半步!

    再仔细一瞧,看看那人额间泛着光泽的犄角,不就是“弱柳扶风”本人吗?

    恐怖如斯!

    众人皆叹,言岚的徒弟里最可爱的大概就是白娇娇了。

    虽然仙界有几大杀器,奈何魔物数量奇多,也并不是每个仙人都能扛得住自身的怨气,以至于场上形势仍有些胶着。打斗声中,言岚立于上空,云萝脚踩囚车,只有他们没有轻易动手,因为他们的对手只有对方。

    一个散仙被魔物击溃即将坠到云萝身上,只见她伸出五指穿过他的身体,将其瞬间撕裂,残忍的恶行像是火星点燃了两人之间的火绳,言岚身上的灵力越发浓厚。

    云萝轻笑着甩干手上的血腥,逼言岚动怒对她来说实在是轻松,她也不再看戏,聚灵正面迎战,直指言岚。

    ——

    荒芜之地的声音传不到岚清山上。

    白娇娇在寝殿内无聊地抠桌布,没有任何外界消息的她十分苦闷,不禁胡思乱想,虽然她现在知道了这就是她所处的世界,可当时她看的那本书却能和大部分的剧情重叠,哪怕轨道再怎么偏离,都会被拉回正轨。

    就比如现在,书中的剧情是云萝带魔兵杀回仙界报复言岚的狠心,她也确实在困天镜中看到了云萝的身影,而书中描述的言岚……白娇娇努力回想,关键的话一闪而过。

    “重伤未治,几乎殒命!”

    白娇娇“蹭”的一下站起来,踢翻了椅子跑到门边,殿门开到一半她又愣住了,这一战的结局似乎还有一句。

    “云萝不忍心爱之人受疼,收兵撤退。”

    所以这场仙魔大战会以云萝率先撤兵而告终?白娇娇纠结着去还是不去,她答应了师尊要好好守着这里,但“几乎殒命”四个字像是刀子一般悬在她心间。

    犹豫未决时,远空中一只浅紫色的纸鹤乘着微风飞来,在她面前停下。

    白娇娇疑惑半天才伸手将它拿下,纸鹤是仙界小仙们传递信息最爱用的方法,她只是想不到是谁在这种时候给她传消息。

    纸鹤在白娇娇掌心还活泼地跳动了两下,她缓缓打开纸鹤,映入眼帘的是只有一句简短的话。

    “师父,我已平安,后山找我。”

    白娇娇诧异地盯着字条,会叫她师父的只有墨淮,而且后面还画了一根梅花簪。

    在凡界时墨淮拿所有银两为她买过一根簪子,这一点除了墨淮、言岚和她三人外无人知晓,一定是墨淮逃出来了!

    白娇娇攥着纸条径直奔向后山。

    57.  第 57 章   云萝手中的软剑从后背直……

    白娇娇几百年来从未踏入过后山竹林, 手中字条又再次叠起化作仙鹤为她指路。

    一路上磕磕绊绊,像迷宫一样绕来绕去,把她带得晕头转向, 就在白娇娇怀疑递消息的人到底是不是墨淮的时候,一声虚弱的□□将她的思绪打断。

    散发着清香的竹林间隐约有股血腥味,白娇娇循着声、顺着味走到一片竹林前,交错的竹子让受伤的人能有一个暂时的栖息地。

    “墨淮!”

    白娇娇一眼就认出了他, 急忙跑上前查看他的伤势,离他越近血腥味越浓, 当看到墨淮的全貌时她颤着手都不知该从何落下。

    比起囚车中的他更狼狈不堪, 由鞭子抽到破败的衣衫暴露了他身体的情况, 能清晰地看到他被打的皮开肉绽的肌肤,不仅有鞭伤,剑伤和烙痕交叠在一起, 鲜血浸湿了他的紫衣,这还只是一处,浑身上下都不知道受了多少折磨。

    白娇娇心疼的从灵囊中一股脑地取出伤药,什么稀奇珍贵的药粉、灵液都往他的伤口上撒。

    “嘶——”

    墨淮皱眉吸了一口凉气,白娇娇抽回倒药的手,“怎么了, 这个不好吗?”

    “师父……疼……”其实墨淮是喜欢的,他委屈道:“轻点就行。”

    白娇娇听话地轻了手劲,把肉眼可见的伤处都给他包扎了一下,看他不再粗喘便问道:“我之前看见你被魔物押在囚车里,怎么会跑到后山来?”

    “是鹤灵,”墨淮不假思索地说道,“荒芜之地那一片混乱, 我周围都是些魔族巨兽,鹤灵杀了他们后才把我救出来的。”

    “那鹤灵人呢?”白娇娇问道,其实她更想知道的是言岚如何。

    “仙魔两方并未分出胜负,鹤灵担忧他师父,将我载到后山就迫不及待地回去了,我只好用仙鹤给你传信。”墨淮眸中暗光浮现,说出了自己精心编织的谎言。

    可白娇娇却信以为真,在她眼里乖巧懂事的徒儿怎么会骗她呢。

    墨淮艰难地向后伸手,忍痛摸索着,白娇娇赶忙起身想帮他,可墨淮突然惊喜道:“还好没丢!”

    只见他从身后拿出拿出一朵半开的兰花,纯洁到毫无瑕疵,花瓣并拢呈杯状,里面竟然还真的装了半高的水,清晰的印出白娇娇的模样,她一脸疑惑地问道:“这是什么?”她总觉得墨淮今天有些奇怪,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魔界之人实在可恶,他们在空气中释放了一些至幻的毒素,前面有不少仙家吸入后神智不清,毫无还手能力,”墨淮讲起魔物来情绪激动,义愤填膺。

    “那师尊呢?他怎么样了?”白娇娇脱口而出,过分的担心让她错过了墨淮的神情一僵。

    他更加坚定信念,将兰花往白娇娇眼前一推:“仙君他没事,他还发现了百花仙子的晨露可以解毒,还嘱咐我你留在了山上,为了防止你产生幻觉,让我务必将晨露带给你。”

    散发着香气的晨露像是在诱惑白娇娇喝下它,她凑近嗅了嗅,与她平时爱喝的晨露味道好像不太不一样,好比新鲜晨露中掺了点杂质。

    “师父,这是仙君亲自交代的,他说你喜欢晨露。”墨淮可是花了不少心思才想到这招,还特意换了玉瓶,将情蛊装在兰花里,他盯着眼前的白娇娇,快了,再过不久她的眼里就只会有他一个人。

    白娇娇接过兰花,师尊经常给她喝晨露,应该不会有错。

    她捏着兰花缓缓递到嘴边,将花茎抬起让晨露顺着花瓣,经过红唇,滑入口中,她高抬着手将“晨露”尽数喝下,口感似乎也不太一样。

    白娇娇抬眸看向墨淮,只觉得他眼睛亮闪闪的,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晨露催化的很快,她直觉腹中有股暖流经过,包裹着她的丹田炙烤,“好奇怪。”她喃喃道。

    墨淮已经直起身子做好了准备,他会等着白娇娇沉睡,将她带到一个无人的地方,保证她醒来后看到的第一个人绝对是他。

    白娇娇伸手揉弄着太阳穴,眼睛看到的场景越来越模糊,甚至出现了重影,她使劲晃了晃脑袋,听到墨淮的声音在呼唤她,“师父,师父……”她的意识越来越混沌,像绷紧的弦一下子断裂一般,直直地扎进墨淮的怀中。

    薄唇扬起笑意,墨淮搂着梦寐以求的人,一时间竟不知是现实还是梦境。

    他将白娇娇拦腰抱起,正欲起身却差点被一道白光灼伤,白娇娇也顺着他的臂弯滑落到地上,摊开的手心浮现出一面明晃晃的困天镜。

    夜明珠大小的困天镜从掌心飘出,变幻到一人高,穿身而过将白娇娇裹在其中,真是应了言岚那句“遇见魔物时会自发地保护你”,

    “该死的言岚!”墨淮捶地低吼,他想不到仙魔大战的紧要关头,言岚竟然会把困天镜这种杀伤力极强的仙器交给白娇娇保管,以他现在的魔躯,和象征着纯洁的困天镜极其相斥,连触碰白娇娇都会让他浑身疼痛。

    他身上的伤都是自己弄出来的,看着吓人实则根本没伤到筋骨,被困天镜烫伤的手掌才叫瘆人,

    谋划了这么久,难道就因为这面镜子放弃吗?

    他不甘心!

    墨淮跪地爬向白娇娇,只是靠近都能感受到困天镜超常的温度,他缓缓伸出手,以同样的姿势再次将白娇娇抱起,一手揽着她的肩,一手穿过她的膝弯,步伐沉重地踏出了第一步。

    炙热的温度几乎是在消耗他的本命寿元,但他却走得一步比一步稳,身上的伤处已经不再有感觉,是持续疼痛后的麻木,就算是这样,他也会将白娇娇带回魔界!

    墨淮咽下口中喷涌的鲜血,吞咽不及导致嘴角也流下了一道血痕,血液汇聚到下巴尖,凝成浑圆的一滴掉落在困天镜上。

    一阵光波震荡,斜坡处,墨淮蹒跚的步伐一个踉跄,抱着白娇娇一同快速滚落,他用尽浑身的力气把白娇娇的脑袋捂得严严实实,哪怕斜坡上的碎石、枝叶等异物将他刮得满目划痕,他都没有松过一分。

    斜坡见底,在最底下栽种着一颗几人环抱大小的古树,墨淮的精神高度紧张,即将抵达平地、在下坡速度最快时,他猛地一回身,以背面拦腰撞在树干上,吃痛地闷哼一声,而白娇娇则是撞在了他的胸膛,他见她没事便松了一口气。

    卸力的一刹那,疼痛蔓延全身,墨淮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

    战场上黑烟黄沙和白光互相交错,众仙首都有些疲软,陆陆续续出现了一些灵力不足的症状,现在场中杀得最欢的就数银龙。

    他是来戴罪立功的,得让言岚好好看看他的决心才行,而且他还有件更重要的事要做。

    银龙用□□刺穿魔物的身体,将他横过来一脚踹飞,正好击中后方的一片魔物,他一直在魔物堆里活动,不断地靠近主帅位置,囚车就在眼前!

    瞬间,银龙化作长蛟,腾云驾雾径直撞向囚车,囚车的禁制松动了一下,眼看有戏,银龙用头拼命撞着囚车,用尾巴扫飞前仆后继的魔物。

    禁制已经出现裂纹,银龙深吸一口气,瞪着铜铃般的大眼猛地撞向囚车,最后一下,禁制应声碎裂,剩下的不过是普通黑木,银龙打个喷嚏都能让他散架,正在他准备解救白娇娇的小徒弟时,穿着黑衣斗篷的人挡在他面前,是于择。

    又来一个挡路的,银龙呼出一口浊气,泄愤般抽打于择,却被他鬼魅的身形一一化解。

    于择擅长幻术和隐匿,步伐身形让人捉摸不透,不会拿银龙如何,却能让他累个半死。

    银龙攻击了半天造成对方零伤害,气急败坏地拿尾巴抽打身边的魔物,他盯着囚车再看看于择,转身装作离开。

    算准时机飞速转身,吐出大量的水,于择全身都被浇透,在水幕中,银龙如鱼得水,一举攻破囚车,他俯身拽起墨淮,却在触及到他的手臂时就发现了异常。

    绵绵软软,不似真人。

    他扒开墨淮的衣衫,胸腔处果然填满了稻草!这是一具人皮傀儡,荒芜之地得天独厚的沙尘加之魔物的黑烟,让他们肉眼看不清车中的墨淮是真是假。

    正与言岚缠斗的云萝发现了下面的情况,邪笑道:“你早就猜到了。”

    言岚毫不犹豫地挥剑,“你舍得吗?”

    云萝的笑意僵在脸上,言岚像是话中有话的感觉。

    她正欲回嘴,心脏处一阵剧烈的疼痛蔓延,丝丝麻麻持续不断,对面的言岚也突然停止攻击,捂着心脏猛然回身望着岚清山。

    “噗嗤!”

    云萝手中的软剑从后背直刺入言岚的心脏,剧情再一次回到正轨。

    58.  第 58 章     剑刃抽出血肉,鲜血……

    剑刃抽出血肉, 鲜血没了阻碍止不住地往外冒,围绕在言岚周身的灵力瞬间消散,失去支撑的他单膝重重地跪在地上, 尽管如此他的视线依旧没有旁落。

    外围的仙者都不约而同地望向战场中心,一个阵营的主心骨倒下了,底下的人再怎么挣扎也不过是徒劳。

    新鲜的血液顺着剑身滑到剑尖,滴落在黄泥地里, 云萝漠视着重伤的言岚,也不知在想什么。两方打斗依旧, 心思却飘到了云萝的身上, 她若是当场将言岚杀死, 仙界就等同于输了。

    众人都不自主的将呼吸放轻,只见云萝缓缓抬手,银剑寒芒快速入鞘, 白衣红绳散成黑烟,云萝消失在了原地。

    三言剑插在地上,言岚握着剑柄试图撑起身体,却因为身上的创口无助地颤抖,他的膝盖微微离地,在快要起来时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清风霁月的仙君一头栽在地上,扬起沙尘一片。

    一切都来得太快太突然,魔物失去了领导者,像无头苍蝇一样打转,仙者又何尝不是满脸迷茫。

    突然,所有魔物像是接到指令一般,齐齐转身退出荒芜之地。

    仙魔战役就这样结束了?

    鹤灵和天玑仙人率先飞到言岚身边将他抬起, “先回仙界!”天玑仙人的声音传遍这片空旷之地,他在战斗期间也一直在关注仙君的动向,他好像知道自己会受重伤似的……

    仙界的气氛不算好,虽然损伤不多,却也在魔物身上吃了大亏,要说最沉重的恐怕还是三言门。

    一向来的信仰言岚仙君反倒成了受伤最重的人,看那进进出出的医仙,再看他们摇头叹气的模样,言岚的伤势也多半不会好。

    但在仙魔战役是否结束的问题上,外界都有统一的答案,结束了!

    要问为何,好事者早已传出八卦,虽然当年言岚决绝的将自己十分疼爱的小徒弟云萝赶出了仙门,虽然今时今日云萝化身魔界使者带领千万魔物攻打仙界。

    但是!他们仍旧深爱着对方。

    言岚对云萝下不了狠手,宁愿被她穿心刺入一剑,云萝本来有机会将言岚的性命一举拿下,可她犹豫了,还逃了!哪怕这样,他还是望着她离开的方向,这不是深爱是什么?

    “放屁!”

    鹤灵气呼呼地听着八卦,银龙捂着右耳嘟囔道:“又不是我传的,朝我吼什么。”

    鹤灵还想骂街,宫殿的门却被缓缓拉开,天玑仙人拖着沉重的身子走出来,鹤灵总感觉自己的师父憔悴了不少,“师父,仙君的伤势怎么样了?”

    天玑仙人沉默许久,看向他时眼泛莹光,“重伤未治,几乎殒命。”

    鹤灵惊讶地瞪圆了眼,他从来没想过,仙君也会有陨落的可能,前几次不都好好化解了吗?

    气氛压抑到极致,观星也不再调皮,守在一旁替白娇娇好好照看她的师尊,石头人隔一段时间就会摘一朵灵花,由观星亲手喂进言岚口中,吊着最后一口仙气。

    “我在心里喊她,一点反应都没有,真是奇怪。”银龙知晓白娇娇在意言岚,便主动靠契约呼唤起她,却得不到一点回应,不应该啊。

    “我去把师姐喊来!”鹤灵当下作出决定,纵身成鹤快速飞往岚清山。

    不过他寻人的愿望恐怕是要落空了。

    因为白娇娇正倒在后山不省人事,边上还躺着墨淮,他紧抓着白娇娇的手,哪怕是重击昏迷也不愿挣脱。

    困天境保护着白娇娇没让她受一点伤,她只是身体在沉睡,意识却无比清醒。

    她身处的是镜中世界吗?白娇娇只记得她喝下了墨淮带来的晨露,她疑惑地环顾四周,白的刺眼,像是踩在棉花里一样柔软,前方唯一的光幕吸引着她全部的注意力。

    待她靠近,光幕瞬间一暗。

    号角声响,铁骑过境,厮杀声和呐喊声响彻云霄,拿着刀枪的士兵横冲直撞,被血雾迷了眼,呼啸而过的箭雨唰唰扎在他身上,倒下时因身上的箭矢太多被顶起,以一种诡异的姿势立在战场上。

    几乎是一边倒的战争,“言”字战旗被火烧、被撕裂,被地方军队踩在脚底。

    这时,有一身形伟岸的男子骑在汗血宝马上以一种势不可挡的趋势在敌人的包围圈里杀出一条血路。

    “师尊!”白娇娇惊呼出声。

    铠甲护身的少年将军冲锋陷阵,稚嫩脸庞上的血污只是他驰骋疆场的勋章,不羁的笑容更是让敌人恼火万分,只可惜一人勇不能救家国危,将军再强带着一群残兵也不过是在拖延时间,苟延残喘。

    少年将军不进反退,一路退到城池边,敌军已经撞破了城门,迅猛的士兵鱼贯而入,将他团团围住。

    人群中,敌军的首领大摇大摆地进入城门,“孤单之勇,我还真是佩服你,若是你愿意效忠于我们,我便饶你一死。”

    “哈哈哈——”意气风发的少年狂笑不止,一字一顿地说道:“痴心妄想!”

    “哼。”敌方首领冷哼道,“我看你能坚持到几时,给我屠城!”

    旨意一下,士兵们都纷纷搜刮起住所,预想中的尖叫声并未来到,想看到的求饶场景也没出现,不一会儿就有士兵来报:“首领,这里一个人都没有!”

    一座空城。

    敌军首领的目光变得异常森冷,这时,收拾战场的士兵又匆匆跑来,“首领,穿着言军战袍的士兵都是乔装了的老人!”

    言军和他们空城对唱了三天也不肯下来,今日攻破城门却主动应战,人去城空,少年脸上不怀好意的笑容让他汗毛倒竖。

    “不好!撤退!”

    可等他们发现已经来不及了,白娇娇看着城门边的“言岚”突然纵身下马,以一己之力将城门紧闭,死死守在门前,他笑得张扬:“既然这么想要这座城,那就留下吧。”

    敌军像潮水一般涌上来,他孤身一人,左手拿剑右手持枪,哪怕是死他也要死在这!

    敌军阵营里不断有声音呼喊着:“这里埋了炸药!”

    “那边着火了!”

    一时间战胜的喜悦转为惊恐,敌军开始疯狂,弓箭手不断发箭射向言岚,随着爆炸声响起,房屋轰然倒塌,敌军死伤无数、四散而逃,火势绵延在整座城里,火光像是巨兽长着大嘴一般吞噬一切。

    箭矢将言岚牢牢钉在城门上,火焰将他围拢覆盖,好似让他与这座城真正融为一体。

    白娇娇在火势烧到言岚时就闭上了双眼,她心中止不住的疼,再抬眸,穿着素净白衫的言岚迎面朝她走来,径直从她身体里穿过。

    她转身望着言岚离去的方向,一路默默跟着他。

    言岚走得专注,根本就没看到脚下的石头,一不小心摔在了地上,白娇娇担心地跑上前,半途却愣住了。

    这一幕何其熟悉,不正是她进入《与兰集》后做过的梦境吗?那时的无厌和眼前的言岚交叠在一起,他踢到的石头裂着一条缝,石缝间长着一株刚萌的兰花幼苗,只抽了几片嫩叶。

    言岚救了一座城的人,跳过三生六界,直接登上了佛界的领域,她在梦中看过的场景再次在她眼前上演,只是这次言岚继续说着自己的故事。

    年少成名,父辈都战死沙场,他抗住了一城人的性命,却没人问他开不开心,受伤时有没有疼过。

    “我连名字都没有,家里人都死了来不及给我取名,他们都叫我小言将军,言将军……”言岚抚摸着兰花叶片,觉得在自己精心的养护下,兰花长大了不少。

    他灵光一闪说道:“不如就叫兰!不行,那太女气了,山有岚兮岚有风,不如我就叫言岚吧。”

    白娇娇诧异地看着眼前男子,不是相似也不是她的想象,他就是言岚!

    记忆中残缺的那段记忆被补全,她生来就在佛界,遇上了当年的小将军,只是想不到这人在未来会和自己有那么多的联系,甚至连名字都是因她而起。

    言岚,是兰花的兰。

    之后言岚屡屡尝试成为真正的佛,次次因放心不下她而折返,小兰花以为他会这样一直照顾自己的时候,他只留下一句“等我回来”就不见了。

    兰花吸收着佛界最纯净的气息,用不了多久便化作了人形。

    感受到新生物的佛界散发着耀眼的光芒,天梯渐渐浮现像是在引导她上去。

    白娇娇顿在原地,“我不想去,言岚呢?”

    “无厌他已了断佛缘,你既然生在佛界,那便唤你素冠,只要登上天梯即可成佛。”醇厚的声音四面八方传来。

    懵懂的小兰花不服般反驳,远处的观者白娇娇同时张嘴,连口型都一模一样,“真难听!我不叫这名,我叫白娇娇。”

    因为望着她的言岚说过,她是娇气的小白花,既然他可以以花命名,她也能!

    金光尽头久久没有回应,似感叹,似不解。

    “你们二人可真是相似的固执。”

    59.  第 59 章   魔气指引之下,仙界魔将……

    白娇娇彻底记起了过往的事, 她不知道言岚离开佛界后去了哪里,她不想登上天梯,又因为言岚总爱说“等他回来”, 所以她一步也不敢离开,就怕他回来了找不到她。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盼了多久,白娇娇每日都只能无聊地戳弄自己的伴生石头, 佛界很少有人来,几千年才出一个, 来了也都会无视她直接走上天梯, 对比之大, 让她更加思念言岚。

    又过了几千年,有一名从仙界而来还是个话痨的仙者,常年不与人交谈的白娇娇也耐心地听他絮叨。

    直到听见他口中蹦出一个熟悉的名字, “要说仙界最惊才艳艳的人里,我最佩服的就是言岚仙君,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这种境界的人没有成佛,反倒是我这个愚钝的人来了这地。”

    “他是个怎么样的人,长得如何?”白娇娇心中期待,但又怕只是个同名同姓的人。

    “这可不好形容, 看起来温和有礼,做事又杀伐果断,不过他不怎么管仙界的事,总在养花……”

    白娇娇眼前一亮,“什么花?”

    “什么花都养。”

    白娇娇又眼神一暗,瘪嘴想道,刚还疑惑若这个人真是言岚, 为什么不回来找她呢,现在看来,是在外边有的别的花了!

    “至于长相也是仙界数一数二的,不过仙君看人时像下刀子似的,尤其是那双凤眸,我可不敢与他对视。”仙者又絮叨了一些言岚的事迹,看得出来十分崇拜他。

    “看我!姑娘别介意,我就是话太多了,我也该走了。”仙者一拍脑袋,笑着和她告别朝天梯走去。

    白娇娇从他的话中渐渐确定,这个仙君就是她的言岚,但她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说不定言岚早就把自己给忘了,白娇娇陷入了继续等还是去找人的无限纠结。

    最终还是捧着自己的伴生石踏上了寻找“渣男”的道路。

    白娇娇一路跌跌撞撞,那道金光却如影随形,恍惚间有人问她“想见到他吗?”,她累得失去了思考能力,只是本能地回了一声“想”。

    突然,她脚下的云层没了支撑的能力,失重的心慌和刺激让她在丢了意识,伴生石也从她手中滑落。

    后来的事白娇娇也都知道了,她落在了岚清山上的花圃里,周边是几株长势极好的兰花,可失去伴生石的她同时失去了佛界的那段记忆,懵懂的像是刚化形的仙花。

    在她不知所措的时候,提着花壶的仙君看到她时也愣住了。

    命运像是和他们开了一个玩笑,她幸运地成了言岚唯一的徒弟,她以为言岚是一个温柔的仙君,他以为白娇娇是他花圃里的一株小兰花。

    思绪千万,白娇娇这时才将所有的事都串联起来,但她没搞明白言岚是如何成的仙君,见到她时又为什么像不认识她一般,既然他们二人的结局是个悲剧,现在又为何重来一遍?

    这仅剩的一点疑惑或许就是言岚不能说的秘密。

    白娇娇忆起言岚和她说过,困天境有回溯的功能,她阴差阳错进了这个空间,看到自己缺失的记忆,大概都是天意。

    这次她能逃开挫骨扬灰的命运吗?

    在洞穴中,为什么天玑仙人会违背言岚的意愿和她说那番耐人寻味的话,他和云萝是一伙的吗?

    白娇娇的意识被困在困天境里,空旷的环境下她不免胡思乱想,只能席地而坐、抱膝以给自己安全感,脑中思索着该怎么出去,直到此时她都没有意识到从未在前世记忆里出现的墨淮有任何问题。

    阳光透过云层,后山竹影婆娑,竹叶随风摇曳。忽然,一阵劲风刮过,翠绿的竹叶纷纷在枝头打转、飘落。

    云萝寻着血迹的方向疾步走下山坡,在临出发前墨淮言明了自己真正的想法,她也同意了替身傀儡的方案,战场上的心慌让她误以为是墨淮出了事,不顾一切赶来却只看到他和白娇娇相拥的场景。

    她以为的从仙界后方偷袭,不过是他来找白娇娇的借口。

    云萝感受到二人微弱的心跳,看到墨淮狼狈的模样俯身想将他带走,但一牵动墨淮就能发现他将白娇娇的手拽得极紧,她但凡用力掰开受伤的也只会是他。

    “为什么每次都会变成这样。”云萝的眸光暗淡下来,她将手伸向白娇娇的脖颈,五指成爪慢慢收拢,钻心的刺痛从指尖传递到全身。

    再看墨淮遍体鳞伤中最为严重的双手,她还有什么什么不懂的。

    仙界之人在战场上就已经察觉到了异常,再拖下去迟早会有人找来找白娇娇,继而发现他们的踪迹,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既然拆不开……她沉着脸将二人一并带走。

    等鹤灵赶到岚清山找白娇娇时,哪还有她的半点踪影,尽管在空空荡荡的宫殿里大声呼喊,也等不来一丝回应。算算时间,白娇娇早已被带到了魔界边境。

    回到怀水居,云萝生着闷气,幼稚的将白娇娇扔在床上,却把墨淮小心翼翼地在床上放好,看不惯二人牵着的手,于是扯过一床被子给墨淮盖上,又找来一根长枕塞在二人中间将其隔开。

    看着自己伤痕累累的手,云萝暗字感叹自己也会有如此狼狈的一面,她真是疯了才会把白娇娇带回来。

    疲惫的身心让她倚靠在床边小憩,没有注意到墨淮周身暴动的魔气。

    困天境的回溯功能并不是针对一个人的,只需将灵力灌注其中,就能看到自己想看的画面,而想带走白娇娇的墨淮,就无意打开了困天境的回溯之能。

    同一片白色空间,只有他和披着黑色大氅、内着紫衣的男子面对面站立。

    他见过他,在羊皮卷的梦境里。

    男子与他面貌一致,只是那脸上的红色胎纹已经遍布了半张脸,他们穿身而过的一瞬间,属于他的记忆一层层剥开。

    魔界式微,在他的父亲、上一任魔尊墨崖陨落后便彻底失去了与仙界对抗的能力,一直以来都被正派人士所打压,像黑暗里的一缕烟般见不得光。

    直到他墨淮接任,重新整顿魔军,攻打仙界……但为什么陪在他身边的人,一直是云萝?

    墨淮脑海中的记忆像针般刺痛,忽然闪过白娇娇的脸,他看到言岚从一处山洞中离开,而困天镜中的自己则窥伺已久,言岚一走他便漫不经心地踏入洞穴。

    他看到眼神阴郁的自己周身魔气挥动,散去时已经成了一名仙风道骨的中年男子,嘴角含笑,慈眉善目,正是那三言门的掌门天玑仙人。

    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墨淮愣了一会已经看不到“自己”的身影,他连忙跟上前,到洞中时果然见到“自己”敛起坏笑,以和善的面目出现在惊慌失措、满脸写满忧愁的白娇娇面前,像是恶魔低语一般说着诱哄的话:“仙君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此去只有一死,而只有你死才能让他有一线生机,你不想看到仙君就这样陨落吧。”

    完整的记忆置入自己的脑海中,墨淮也记起了一切,其实在淮水居时他就有所预感,现在的场景不过是确实地验证了他的猜想。

    是他为了复兴魔界,偶然从古籍中翻得魔将预言,便执意与云萝一起集齐四大魔将,云萝登仙也是他委派的任务,她是他最有力的一颗棋,事事巨细,为他是从。

    而这时的他就是为了骗白娇娇出去,用她的死来换言岚入魔的可能。

    只因魔气指引之下,仙界魔将就是言岚!前世的他就败给了言岚不愿入魔的决心。

    看到白娇娇傻傻地走出洞穴,墨淮几乎破口而出的“不要去”,可白娇娇依旧前行走着自己既定的路线。

    原来,是他亲手害了白娇娇,这一世,他又来纠缠她,想到白娇娇被困天镜所保护,他可以看见前世,那么白娇娇或许也能看见……那他就彻底输了。

    墨淮狠狠摇了摇头,不甘和痛苦的情绪席卷心头,肆虐的魔气在他周身飞舞,眼里的猩红和脸上的印记也开始蔓延,阴鸷的声音从他喉咙里发出:“只要白娇娇醒来就会无法自拔地爱上你,她的死不能让言岚入魔,那要是不爱他呢……呵呵……”

    一时的善念被封存心底,再睁眼已是魔界的霸主,魔尊墨淮。

    他抚上自己微烫的脸颊,深知这道胎纹已经遍布右脸,刺痛的手紧握着一人,他抽出受伤的手看向俯趴着的云萝,笑意牵动整个胎纹更加妖异,他轻声道:“我回来了。”

    60.  第 60 章     睡梦中的云萝隐约察……

    睡梦中的云萝隐约察觉到有只大掌在抚摸自己的头顶, 她眯着眼和苏醒的墨淮四目相对。

    刚想质问,就因为他脸上的胎纹怔在原地,“你……”

    “云萝, 这次你做得不错。”墨淮转动受伤的手腕,“不过这点惩戒对言岚来说还是太轻了。”墨淮阴冷的眼神落在一旁失去意识的白娇娇身上。

    也是这一眼,让云萝彻底相信,是真正的墨淮回来了!

    “言岚已经身受重伤……”

    “不!”云萝的一句话被墨淮严词打断, “还不够。”

    “那你想怎么做?”云萝看着熟悉的眼前人,就像是回到了曾经他们并肩作战的日子, “白娇娇在我们手里, 言岚就很容易被拿捏。”

    前世的墨淮与仙界苦斗无果, 白娇娇身死后,更是迎来了言岚的报复,魔界的再次覆灭成了已定的结局, 但这一世的走向和上一世完全不同,墨淮垂眸道:“言岚不对劲。”

    “是。”云萝抬头望向他。

    墨淮深邃的眼神紧紧盯着她,“你也知道些什么,是吗?不然为何会来凡界寻我。”

    “机缘巧合,得窥天机。”云萝轻描淡写地带过,她困在这段境遇已久, 反反复复地重活一生,从遇见墨淮到爱慕他,甘愿为他登上仙界做内应,言岚出奇地信任她,以至于后来她能轻松欺骗单纯的白娇娇,一直都十分顺利,但每一世, 尽管她做得再多,每一次的结局都是以墨淮的死亡告终。

    云萝忆起这一世的开端,和过往一样顺利,直到她登仙却发现应该与她出双入对的言岚变得异常冷漠,隐隐传来的心绞却像是在告诉她,墨淮出事了!

    “那时我察觉到你在魔界遇难,但是为了我们的计划,我没法出仙界来寻你。”云萝抱歉地说道,“所以,那时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墨淮可从没在任何一世里提前陨落过。

    “是言岚。”墨淮冷冷地回道。

    那时他羽翼未丰,言岚却似鬼魅般出现在他眼前,没有同他说任何废话,一剑就了结了他的性命。

    “难道他也重生了?”云萝惊讶地说道。

    墨淮点了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不然为何言岚对他的敌意的如此之大,既然云萝和他都能在机缘巧合下重获记忆,横空出世就能镇压仙界的言岚又有何不可,“这次不能再给言岚翻盘的机会。”

    “现在时机正好。”云萝那一剑可是实实在在扎在言岚身上的。

    “我还没有完全适应这具身体,身上的伤势也要时间恢复,我要去后山修炼一段时日,在这期间,你知道该做什么吧?”墨淮问道。

    云萝当然知晓,“重整魔军,等你出关后再攻仙界。”

    “还有一点,”墨淮指了指自己身后的白娇娇,“照顾好她,留着她还有用处。”

    “……是。”

    云萝从窗子望出去,见墨淮径直走向后山便安下心,静静地在淮水居等他回来,她回头瞧了一眼昏迷的白娇娇,她和言岚相爱却不说开,大概也没想到会有异地长眠的今天吧。

    “哼。”她勾起床尾的锦被甩在白娇娇身上,这就是她的“照顾好了”。

    凡是有情者都各有心思,魔界在云萝的管理下至少有条不紊的整顿齐全,仙界却群龙无首,乱成了一团粥。

    仙者担忧的是言岚长睡不醒,三言门里却在担忧白娇娇的失踪。

    这也直接导致了言岚无人唤醒,“仙君的神识少了一抹,假若神识归位便有苏醒的可能。”

    “短时间里,我们怎么找仙君的神识呀?要是师姐在说不定还能试试看,”鹤灵急得来回转,“刚才在山上我可是四处都寻遍了!哪哪都没有师姐的影子,师父,你说会不会是魔界的人将她给掳走啦?”

    “要有仙魂才能入仙界。”天玑仙人守在言岚床边皱眉回道,“倒是有二人可以。”

    “谁?师父,你是说云萝吗?她当初被赶出三言门时没有剔除仙骨?”鹤灵一拍脑袋,“一定是这样,她就是嫉恨师姐和仙君,所以要拆散他们,不仅伤了仙君,还带走了师姐!一定是这样……”

    鹤灵不断碎碎念,说到“可怜墨淮还没就回来,师姐也成了魔界人质,哎……”时,天玑仙人的脸不由僵了一瞬。

    “不要相信墨淮。”

    这是言岚在大战前给他的最后一条衷告。

    “鹤灵,传令下去,让所有人做好战时准备,魔界不日便会卷土重来,即使仙君未醒,我们也时刻不能放松。”天玑仙人板着脸命令道。

    哪怕鹤灵心中再多疑问,但眼前人是教导自己的师父,他立刻恭敬地弯腰受命,“是。”

    三言殿内阴云密布,只留一声叹息。

    言岚每到一处地界都会受伤,归根结底和他失去了仙魂有很大的原因,虽然他已将白娇娇托付给天玑,但他就是害怕白娇娇会和前世一般陨落,才会将最后的法器困天镜也交给她。

    他残存的神识在识海中沉浮,飘絮般不定的灵气仿佛在告诉他,大限已至。

    “再来一次,结果也未必是好的。”

    暗淡的识海中亮起一道金光,醇厚的声音穿过层层阻碍直至言岚耳旁,让他瞬间敛眸、肃穆着脸:“不试试又如何知道是好是坏?”

    言岚认出了来者是谁,佛界的引渡人。一开始就是由他带领言岚踏入佛界,在他放弃成佛时也是他第一时间站出来和他交易:“只要你轮回百次依旧心存执念,踏入仙界就可免去成佛,历时我便将那娇花送到你身边。”

    每一次轮回都会消磨人的意志,不过在这点上,言岚有自己的坚持和自信。

    “好!”他毫不犹豫地应下,狡黠地挑眉道:“那我也不能打没把握的仗吧,你也得满足我一个条件。”

    “哦?”引渡人有些犹豫,“请说。”

    “我要知道小兰花转世后的长相。”言岚笑得肆意,他有自信能认出兰花状的她,但若是他不在时她化形了呢,只要知道长相……待他登仙后,也一定能在第一时间认出那是他养得花。

    引渡人沉默片刻,忽然说道:“可以。”

    金光化作卷轴,美人立于光中,“看仔细了,这也算是对你的考验。”

    言岚哪还听得进去他的告诫,目不转睛地盯着光中女子,墨水倾泻般地及腰长发,清丽又不失娇艳的面容,上挑的眉眼又带点张扬,虽然和他想象中的小兰花有些出入,但他还是将这张脸刻入心中。

    可他千不该万不该认错了人。

    百世轮回磨平了他的棱角,又在仙界等了数千年养成了温润的性子,从开始的吐槽引渡人不守信用到懊恼自己应该问清楚小兰花出现的世间,最后每日就靠养着仙界灵花度日,还特意栽种了兰花花圃,也不知道小兰花来时会不会有醋意。

    言岚带着笑意走向花圃,却发现花圃里坐着一名脏兮兮的女子,压坏了他精心栽种的花苗,看着那张娇俏却陌生的脸庞他却提不起一点怒气。

    应该是哪株兰花化形了吧,他原本打算将她交给天玑,强烈的不安和熟悉感却让他在半道改了主意,“你愿意做我的徒弟吗?”

    “兰花精”说她叫白娇娇,人如其名,跟她的性子一如出一辙,骄纵万分。

    言岚千万年来的孤寂又一次有人陪伴,他也乐在其中,直到大朝会的举办,“燕曲国,燕京人士,云萝……”

    接下去的话他已经记不清了,直愣愣地看着登仙的女子,那张脸和引渡人给他看的一模一样!

    这就是他等待的小兰花,他脱口而出:“我要收她为徒。”

    此时的他一心想培养他与云萝之间的感情,一切都很顺利,可他却无法忽视白娇娇失落的眼神。每一次与云萝一起,他的眼神都会落在角落那人的身上,练剑时他会与云萝刻意保持距离,看到她为了缝制香囊扎上了手,半夜偷偷进她寝殿为她抹药,私底下藏着她绣好的歪七扭八的香包……

    诸如此类,都让言岚觉得自己的意识出现了偏差。

    明明是为了兰花才轮回百世,现在却无法做到一心一意,这就是引渡人说的“考验”吗?

    极力压下心中疑惑的他开始避着白娇娇,假装什么都没变似的,对云萝更是百般宠爱,奇珍异宝像白菜般送出,嘘寒问暖更成了常态,在他以为事情回到正轨时,却发现有最重要的事变了。

    总是悄悄偷看的白娇娇不再出现了。

    他忍不住心涩上门探望,毫不怀疑地喝下了白娇娇递来的茶水,清甜中带着一丝寒意,困顿也来得突然,在此之后他做得事便都与这碗看似茶水,实则“情蛊”有关。

    他将云萝赶出师门,带着娇娇游历山水,却渐渐恢复了清明,脑海里只有白娇娇害他失去挚爱的念头,对她越发冷淡,在魔界攻打仙界时,他也只是将她一人丢在山洞中,生硬地嘱咐“等我回来”。

    他是去挽回云萝的,只是在逐望台看到白娇娇的那一刻瞬间土崩瓦解,白娇娇的自焚让他的记忆瞬间回笼。

    他忘不了云萝看向他时怜悯的眼神,“双生蛊有两用,其一是情,其二也是情,你喝得这种叫忘情,开始时放大你对她的爱意,渐渐的你就会以为他在骗你,直到你遗忘她、抛弃她。”

    他怒视着云萝,甚至不想让她再说下去。

    “想要忘情,条件还有些苛刻呢,”云萝捂嘴一笑,“两情相悦方可,否则无异于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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